了不起!
真是了不起!
齊觀立在玄關,冷冷盯著客廳裡,正和他母親有說有笑的傅止靜,第一次打心裡佩服一個人。
放火把他的一棟屋子燒了,還把龐德耍得團團轉,總管熊力也派人找了半天仍毫無所獲的主角,居然就在他家裡。
熊總管擔心她是否逃出去了,他卻認定她不會逃,也逃不了,肯定還留在齊園內,只不過,他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就和他母親搭上線,成為他家的座上賓。
就在他的手下忙著到處找人時,她,傅止靜,不但舒服地坐在他家的客廳,而且還快樂地吃著東西。
果然不是個省油的燈,看來,之前的軟弱愛哭的確是在演戲。
「啊,小觀,你回來啦?你的朋友小靜等你很久了耶!」齊夫人一見到他就略帶責備地道。
朋友?小靜?
他緩步踱到傅止靜面前,看著她,問的卻是母親。
「她說,和我是朋友?」
傅止靜衝著他甜甜一笑,裝無辜地拚命搖頭,「我沒說哦!我只是說……」
「她跟我說,是你帶她進來的,這樣還不算是朋友嗎?你從小到大,幾時帶人回家過?」齊夫人連忙解釋,開心地接著又道:「何況還是個女的,哎,多難得啊……媽實在太高興了……」
齊觀瞥了母親一眼,也不點破,只是淡淡地道:「你這麼高興?」
「當然啊!我一直以為你這孩子有毛病,都不交朋友……」齊夫人柔聲說著,還誇張地偷偷拭淚。
「他是很怪啊!」傅止靜忍不住道。
齊觀轉頭盯住她。
「啊?你生氣啦?」她仰起頭,佯裝不安。
「沒有。」
唉,真沒意思,這傢伙還真的沒什麼表情,看見她在這裡,既不驚訝,也不憤怒,從進門到現在,那張臉,就連眉頭也沒動一下。
是城府太深?還是臉部神經死光了?
「還是,我造成你的困擾?」再試探看看。
「不會。」
「小觀為什麼要生氣困擾呢?你是客人哪。來,我們一起到餐桌那邊,菜都準備好了,該用餐了……」齊夫人笑著拍拍她,走向另一頭的餐廳,那裡,僕傭早已擺滿了一桌的美味佳餚。
「可以嗎?會不會太打擾了……?」她刻意問,偷瞄著齊觀。
「哎,說什麼傻話,歡迎都來不及呢!我們家已好久沒這麼熱鬧了,你說是不是啊,小觀?」齊夫人回頭看著齊觀。
「是。」齊觀的回答始終簡潔。
「那……我就不客氣了。」傅止靜笑著走向餐桌。
餐桌上,菜色豐富得令人垂涎,她開心地坐下來,在齊夫人的招呼下吃得津津有味。
齊觀與她相對而坐,視線總是冷淡地落在她身上。
她是真的開心地在享用晚餐,吃相可愛又大方,毫不做作。
厲害,在敵人陣營還能如此泰然自若,這個十九歲女孩絕對不簡單。
「你怎麼出來的?」他輕啜一口湯,像在閒聊般問道。
「打開門,就出來了。」傅止靜接招。
「嗯,聽說開鎖是你母親那方面的專長……」他低聲說道。
「有嗎?」天,他不會連她的祖宗八代都查過了吧?
「火呢?」他又問。
「什麼火?不知道耶!」她裝傻。
「高中最喜歡的是理化,曾把實驗室炸掉一半,要弄點火應該不難。」他又自問自答。
嘖!連這些都知道?
她並不驚愕,只是有些反感。
齊家盯稍她好幾年了,尤其是齊觀的父親齊道權更是從她小時候就緊迫盯人,還好,捉迷藏她玩不膩,反倒是齊道權好像因此累出病來(上帝保佑他啊!)……
但比起齊道權,齊觀無聲無息的監控簡直青出於藍,有關她的事,他似乎沒有不知道的。
很討厭耶!
「你們在談什麼鎖啊?火啊?」齊夫人好奇地插話。
「沒事。」齊觀很快斷了話題。
「我也不知道齊觀在說什麼。」她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裝傻。
「小觀,你一直問個不停,人家小靜怎麼好好吃東西?」齊夫人輕責。
「你會吃不下嗎?」他反問傅止靜。
「不會啊!」她笑,夾起一塊鵝肝醬餅吃下。
光是這份冷靜鎮定,就足以令他激賞了。
只是,他心裡仍有一個疑問。
她體內的毒早該發作了,她是怎麼撐過來的?依他的算計,這個時候,她理應躺在某個地方痛苦地哀號求饒才對。
「你看起來身體狀況還不錯。」他也夾起一塊雞柳,放進口中緩緩咬著。
「還好,有點想睡就是了。」她喝了一大口冰涼礦泉水,坦白道。
從清醒到現在,才不過五個小時,她卻已感覺疲憊,這點才是她最擔心的。
「哦?」又想睡?不,好不容易弄醒她,他可不能再讓她睡著。
「如果累了,就在我們的客房裡休息一下……」齊夫人好心地建議。
「不行!」他和她突然異口同聲地道。
齊夫人愣住了,看著四目相對的兩人。
傅止靜知道,齊觀不讓她睡,是想問出英雄令的下落,而她自己不能睡,則是怕又陷入長睡狀態。
她已經睡得夠久了,難得清醒,有好多事等著她處理,除了關心小可的傷勢,齊天王朝的威脅也迫在眉睫,她絕不能再倒下。
齊觀看著她,眼中閃過一抹冷笑。
終於,願意和他正面交鋒了嗎?
她也看向他,回以一記迎戰的微笑。
她知道,齊觀早就研究過她了,再演下去就沒意思了。
「你們……在幹什麼啊?」齊夫人納悶道。
「沒什麼,吃飯吧。」他淡淡道。
「對,要吃飽才有力氣跑。」她點點頭。
「真是的,吃飯要聊點愉快的嘛……我去看看最後一道菜廚子準備得怎樣了……」齊夫人嘀咕著,起身走向廚房。
「你跑不掉的,就算月驚鴻來了也一樣。」母親一定,他邊吃著蔬菜,直接把話挑明。
「她不一定會來。」她也繼續吃著鮮貝。
「是嗎?」
「她很喜歡以牙還牙,你不知道吧?如果有人搶了她最重要的東西,她也會去搶對方最重要的東西。」她話中有話。
他的筷子停住了,定定地看著她。
「要小心點,如果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就趕快藏好,好比說,生病的家人啦……」她給他一記很燦爛的笑,故意提到正在養病的齊道權。
他尚未回答,總管熊力就從門外焦急地衝了進來,沉聲報告道:「少爺,第九堂口傳來訊息,聽說我們西雅圖的湖邊別墅遭人入侵,老爺他……」
能力的聲音,在見到傅止靜的瞬間就啞了,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呆若木雞。
這……這不是他正找得焦頭爛額的那個女孩嗎?怎麼……她竟坐在這裡跟少爺共進晚餐?
嘻,月驚鴻的動作還真快。傅止靜含著筷子,直盯著齊觀,等著看他的臉破冰。
但齊觀仍然面不改色,徐徐將筷子放下。
「六韜館果然名不虛傳。」
「謝謝誇獎。」她以主人身份代替月驚鴻接受證美。
「只可惜,你們這招起不了作用,因為……」
「因為,在西雅圖養病的其實只是個替身,真正的齊道權是在瑞士,對吧?」她眨著眼睛,心想,如果這樣還不能撼動他那張撲克臉,她的名字就倒著寫。
熊力臉色大變,這件事在幫裡純屬機密,傅止靜怎麼會知道?
而更令他駭然的是,齊觀居然笑了。
不是那種淺皮的冷笑,而是打心裡痛快的沉笑。
笑得好像,看見了什麼很有趣的東西,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值得他出招的對手。
「有意思。」他總是不慍不火的眼瞳,燃起了一簇肅殺的星芒。
「有意思吧?我也這麼覺得,如果我們打起來,應該會很有看頭……」她迎著他的目光,笑得很挑釁。
對於齊天王朝,她在昏睡之前可是做了不少功課呢。
熊力怔在原地,傅止靜是他這二十多年來見到唯一能與少爺匹敵的人,這兩人,簡直旗鼓相當……
可是,博止靜的精神撐不太久,她話剛說完,一陣疲倦襲來,不由得打了個呵欠,接著,很不甘心地嘀咕:「但……偏偏我想睡了……」
齊觀臉一凜,倏地起身。
「我們的戰爭……等我醒來……再……繼續……。」她喃喃地說著。
他一個箭步衝過去,用力拉起她,冷喝:「不准睡!」
「記得……把我叫醒……」她的眼皮已合上,一說完,整個人就向前倒下。
他沒接住她,反而放開手,任由她摔落地面。
「啊?」熊力驚訝不已,怎麼才一下子傅止靜就睡著了?這是什麼毛病?
齊觀低頭冷睨著倒在他腳邊的她,眉峰微擰,對著熊力下令:「帶她到我的研究室去。」
「是。」熊力走過去,抱起傅止靜,正要離開,就聽見齊夫人柔柔的聲音。
「要把我的貴客帶去哪裡啊?熊總管?」
「夫……夫人!」熊力像是觸電一樣,戒慎地看著齊夫人,背脊竟冒起了冷汗。
齊夫人緩緩走上前,低頭看了傅止靜一眼,還是那種溫婉嬌美的表情,柔聲向齊觀問道:「小觀,可愛的小靜怎麼了?」
「她睡著了。」齊觀看著母親。
「是哦?睡著了嗎?好可惜啊,我都還沒開始和她玩玩……」齊夫人關愛地拂開傅止靜前額的頭髮,感覺像個親切的長輩。
但齊觀卻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冷冷地道:「媽,她是我的。」
齊夫人緩緩抬起頭,笑得美艷動人,「哎呀,小觀,這是你第一次對某個人有興趣耶!」
「我是對英雄令有興趣。」他輕甩開母親的手。
齊夫人收回手,將中指戒指上的毒針輕輕按回去,咕噥道:「又是英雄令,真無聊,你和你爸怎麼都這麼熱中那個東西啊?」
齊觀沒有回答,逕自轉身走開,熊力則緊跟在後。
「如果小靜醒來,再叫她來陪我玩,知道嗎?」齊夫人對著他的背提醒。
「她沒空。」齊觀才不會讓母親再見到傅止靜,也不想想她玩死過幾個人了?
「好過分,自己想霸著小靜,不孝子……」齊夫人撇嘴,柔聲抗議。
「走吧,熊力。」他不理會母親,頭也不回,偕同能力,大步走出大屋。
熊力抱著傅止靜,一直到出了大門才鬆了一口氣。
「別讓我母親接近傅止靜。」齊觀邊走邊道。
「是。」熊力明白齊觀的顧慮,畢竟,齊夫人從小姐時期就是個恐怖人物。
外人只道齊天王朝的幫主是齊道權,殊不知真正的狠角色卻是他美麗溫柔的妻子。
黑道上響叮噹的「蛇蠍娜娜」,凶殘又擅長使毒,幫裡的弟兄知道真相的人不多,如果大家知道齊夫人的身份,那麼,就絕對不會懷疑齊觀是個可怕的怪胎。
因為,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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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武士們已經抵達瑞士,隨時可以出手。」無敵以手機向月驚鴻報告。
「對方有何反應?」月驚鴻冷冷地問。
「齊天王朝大概也得知這個消息,加派不少人護衛齊道權。」
「哼,真愚蠢,派再多人也沒用,六韜館要的人,就算天皇老子下凡都護不了。」月驚鴻嗤笑。
「現在,你打算怎麼做?」秦天動問。
「我還在部署,齊天王朝有一百零八個堂口,要嘛,就一起解決……」月驚鴻輕哼。
「最好別拖太久,我有點擔心……」秦天動擰眉。
「擔心什麼?」月驚鴻發現,秦天動這陣子顯得有些焦慮。
「齊觀對毒很有研究,他如果對主人下毒,藉此操控她,或是傷了她的身體……」秦天動對傅止靜的腦部狀況憂心忡忡。
月驚鴻明白他的意思,之前的趙夢子就是個前例,傅止靜的安危的確令人不安。
「那就別再拖延。無敵,叫杜非同回來,我們得開始從各方面對齊天王朝施壓才行。」她明快地道。
「我聽金銀閣傳來消息,杜首領好像已經開始行動了。」無敵道。
「哦?原來他還沒被愛情沖昏頭啊?」她冷譏。
「適可既然醒了,他應該放心不少,聽說,他已開始凍結與齊天王朝有關的任何資金管道,明天,齊天王朝旗下的企業集團股票股價將全部跌停。」無敵接著又道。
「經濟制裁,這倒是個好方法。」秦天動點點頭。
「哼,不只經濟上,六韜館也將大展身手,我會讓齊觀明白,惹上我們,根本是自尋死路。」月驚鴻彈著纖細手指,絕色的容顏上浮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以及一種即將放手大鬧的狂狷。
秦天動與無敵互看一眼,突然覺得,月驚鴻會不會太過……興奮了?
傅止靜被擄似乎給了月驚鴻一個大開殺戒的好理由,這個女人,這次不搞得天下大亂大概是不會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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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觀瞪著眼前哭得滿臉淚痕的女人,俊臉冰冷不悅。
傅止靜這次並未昏睡太久,翌日一早,他正準備施毒,她就自動醒來。
可是……
可是醒來的她,卻又變成那個令人厭煩、楚楚可憐的愛哭鬼,動不動就嚇得臉色發白,講沒幾句話就哽咽啜泣,完全不像昨天那個面不改色地坐在他家大口吃飯,膽識十足的女孩。
「你覺得繼續演下去好玩嗎?」他森然地問道。
昨天還大刺刺地向他下戰書,只隔了一夜,就又孬種地縮回去,她安的是什麼心?
傅止靜睜著哭紅的無辜大眼,抽抽噎噎地抗議,「我……我又沒有在演戲……我只是……想回家……你這個壞蛋!快放我回去……」
「T型毒劑,五CC。」他懶得搭理她,直接朝一旁的研究人員下令。
「是。」研究人員立刻備好毒劑。
「你……你要幹什麼?」傅止靜驚瞪著他。
「我沒時間再和你蘑菇了,傅止靜,你要繼續裝傻也無所謂,反正我要的是英雄令的下落,這毒,會逼出我要的答案。」他目光冰寒。
「我就忘了嘛……想不起來在哪裡……你這人怎麼強人所難嘛……」她急喊。
「沒關係,忘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想起來。」他說著轉向龐德,「把她押上平台。」
「是。」龐德滿臉猙獰,一把就逮住傅止靜。
昨天被這女孩耍了一記,簡直是他的一大恥辱,他如果不好好治治她,難消他心頭之恨。
「不要……」她尖叫著,奮力掙扎。
「別動!臭丫頭!」他硬是將她綁在平台上,手勁強大又不留情,沒幾下就捏得她的手腕淤青。
「好痛……」她全身被銬住,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研究人員將毒劑注射進她的血管。
「你……你們太可惡了……太過分了……」她臉色蒼白,抖顫著雙唇控訴。
「計時。」齊觀冷冷地道。
「是。」研究人員盯住時問,注意著從傅止靜身上傳導至儀器的數據。
約莫過了十分鐘,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來襲,傅止靜開始抽搐,痛苦嚎叫。
「啊——」
淒厲的嘶吼,充斥在整間研究室,那研究人員聽得心驚,不忍直視,偷偷移開目光,但齊觀卻沒有任何表情,悠然地坐在沙發上,目光一直鎖定傅止靜。
「少爺,她的心跳異常……」研究人員突然道。
「嗯。」齊觀將視線移往儀器。
「她可能快撐不下去了……」
「她沒那麼弱。」他不為所動。
「可是……她好像……連腦波都不對勁了……」研究人員又道。
「腦波?」他一怔。
這時,非常突兀的,像暴風乍然止息,平台上的傅止靜停止了哀嚷,虛軟得像攤泥,不停地喘氣呻吟。
「唔……」
他起身走向她,淡淡地道:「這生不如死的痛,將會一陣一陣來襲,如果你不說,我就再加個五CC……」
「不要!我說……我告訴你……英雄令在哪裡……」她害怕得睜大雙眼淒喊,聲音細若蚊蚋。
「很好。」
「拜託……先放開我……我想吐……」她無力地哀求著。
「鬆開她。」他下令。
「是。」研究人員按下開關,手銬和腳銬自動打開。
她蜷著身體,翻下平台,卻因全身無力而踉蹌不穩,倒向儀器和藥物桌面。
「小心!」研究人員連忙扶住她。
「謝謝……」她慢慢仰起頭,給對方一個甜美,卻又詭異的微笑。
那人微微失神,下一秒,他的胸口已插了一根原本放在後方的大型針筒。
「T型毒劑,五十CC,很快就會死哦!」她笑嘻嘻地將毒劑打入。
「不……」那人臉色大變,還來不及開口,整張臉就瞬間變綠,呼吸困難,當場斃命。
這一變化,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就連齊觀也非常詫異。
龐德幾乎是立刻就想衝過去,但齊觀輕輕揮手,將他攔下。
「你很惡毒耶,齊觀,竟發明這種可怕的東西。」傅止靜轉過身,歎氣地搖頭。
不再驚懼愛哭,她慧黠的小臉充滿挑釁和責備。
「你更毒,因為,這毒對你居然沒用……」他隔著平台審視她,沉思著。
五CC的毒對一般人來說,少說也要痛上一個小時,但對她,效果卻只維持三分鐘,為什麼?
而且,她又變回昨天那個機伶刁鑽的傅止靜了,這……真的是在演戲?
忽然,他想起了她剛才的腦波變化,靈光乍閃。
也許她並不是在演戲,而是她的身體出了某些狀況,出了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狀況……
「誰說沒用?你的毒把我變成了愛哭的傻妞。」她輕啐。她絕不承認剛才又哭又叫的那個傻丫頭就是她自己。
「不,你錯了,是我的毒,把你變回原來的樣子。」他已大概揣測出整個前因後果了。
「什麼?」她一凜。
「讓你變蠢的,是你們傅家的遺傳怪病,如果我沒猜錯,你的腦已經受創了。」他冷冷地道。
傅止靜的眉心微蹙,這正是她最擔心的,傅家血脈裡的那種病源,把她變得判若兩人,她的腦,恐怕真的病變了。
不過,眼前更令她憂慮的,是他所說的話。
「所以,你要告訴我,多虧了你的毒,我才會恢復現在這樣?」若非他的毒,她就真的完全變了個人格嗎?
「沒錯。」
「哼,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囉?」她瞇眼。
「可以這麼說。」他的毒,刺激了她的腦神經中樞,讓她暫時清醒,不過,等毒性一退,她又會想睡,然後,很可能醒來又變成那個膽小的女孩。
也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嗤,大言不慚哪!被你毒殺,還要說謝謝,天底下還有這種道理嗎?」她嗤之以鼻。
「的確沒道理,甚至很諷刺,你如果不想變成傻妞,很可能要一直依賴我的毒呢!」他尖銳地反諷。
「那也不一定,秦天動一定有辦法治好我的。」她對長生部有信心,尤其對秦天動更有信心。
「秦天動?哼,我猜他是太過小心了,怕過烈的藥會傷害你的身體,所以他下的藥都不足以喚醒你,更無法讓你恢復正常。」他一針見血地道。
「嗯……照你這說法,原來我的病是要『以毒攻毒』啊!沒想到從你這裡可以得到這麼有用的資訊,我會記得告訴秦天動!」她賊賊地微笑。
「別高興得太早,你目前體內的毒正在累積,要是超過一定的量,肯定活不久。」他哼道。
「不怕,反正你不會讓我死。」她嘻皮笑臉地聳個肩。
「那可不一定。」
「除了我,這世上還有誰能和你鬥?要是我死了,你會多無聊啊!」
「「哦?這麼有自信?」他半帶著興味,半帶著著嘲諷。
「再說,我死了,你就永遠得不到英雄令了……」她提醒他,英雄令的唯一線索,就在她身上哩。
「我會讓你在死之前自動說出來。」他冷哼。
「你大概沒剩多少時間可以和我相處了,你很快就會自動放我回去的。」她微笑著。
「怎麼,六韜館要用我父親要脅嗎?」他知道她所指為何。
「應該不只如此哦,以我對月驚鴻的瞭解,她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筆。」
「無所謂,天塌了我也不會把你交出去,至於我父親,他應該會很高興用他的命換來英雄令。」他無情地道。
她愣了一下,才搖頭歎道:「嘖嘖,原來你們父子都是怪人……不,加上你媽媽,應該說你們全家都怪……」那位天仙似的齊夫人可也不太好惹呢。
聽她的口氣,似乎已經看穿他母親的本性,他不由得眉峰輕佻,對她敏銳的感覺和觀察感到滿意。
很好,要夠聰明機警,才有資格和他鬥。
「這樣吧,如果你走得出這個研究室,我就放你回去。」他倒想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好,你說的哦,別後悔。」她燦爛一笑,眼珠子骨碌轉了一圈,拔腿就往大門奔去。
「龐德。」他輕暍。
「是。」龐德化為一道黑影竄向傅止靜。
「哇!危險!」傅止靜大聲呼喊,好似很緊張,可是卻在龐德的手快要抓住她時,像條泥鰍般滑向儀器後方。
龐德的身手算是不差的了,但說也奇怪,在這個不太大的研究室,他的追捕她竟然一一躲過,而且身形撲朔詭奇。
齊觀退到一旁觀戰,暗暗冷笑,傅止靜倒是從她之前那位保鏢尹適可那裡學了不少功夫哪!只是,她現在體力差,這怪怪步法根本撐不久。
果然,傅止靜跑沒多久就累了,她喘不過氣,腳下微滯,馬上就被龐德給逮住。
「看你往哪裡逃?」龐德反扭住她的手,氣得大罵。
「哇……輕點,好痛……好痛……」她大聲呼嚷。
「哼!你這丫頭真可惡,上次裝可憐,還想放火燒死我!」龐德咬牙怒罵。
「冷靜點……你火氣太大了……這樣對身體很不好……」她轉頭看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嗯?齊觀眉一挑。
「閉嘴。」龐德氣得手勁更用力,將她扯近。
「還有……太容易被敵人激怒,乃兵家大忌啊!」她痛得小臉都揪在一起了,嘴裡還唸唸有詞。
「煩死了,你這丫頭給我閉……」龐德火冒三丈,正想將她拖到齊觀面前,證料話剛出口,就感到腹部被某種東西抵住。
他一愣,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藏在腰間的手槍,不知何時已握在傅止靜手裡。
「砰!」一聲,完全不給任何閃躲機會,傅止靜冷笑著扣下扳機。
「唔……」龐德整個人被打得向後跌開,但令他驚駭的,不是自己中彈,而是傅止靜已將槍口指向齊觀。
「砰!」又是一聲槍響,子彈朝齊觀飛去。
「少爺!」龐德倒在地上,愛莫能助地驚吼。
齊觀早就看穿她的舉動,在她發射的瞬間已閃到研究櫃後方。
「動作很俐落敏捷嘛!」傅止靜換手握槍,輕甩微麻的手掌,笑著道。
「你也不差啊!心思夠縝密……」齊觀冷譏。剛才,她分明是故意被龐德抓住,為的就是先解決龐德,好專心對付他。
小小年紀,心機就這麼重,留著肯定是禍害,但,殺了又太可惜。
夠聰明,夠機伶,夠勇敢,夠狂,也夠狠,這樣的女人,太稀有,甚至可能是獨一無二……
他嘴角勾起,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隨身攜帶的小型手槍,倏地探出身對準她射擊。
「哇!」傅止靜也夠機警,急撲在地,子彈險險從頭上飛過。
「小心點,別被我打死了。」他的口氣很風涼。
「你也是,要保重啊!」她啐笑一聲,立刻還以顏色。
子彈打中櫃角,他驚險避開,興致整個被引燃。
「不錯,槍法還滿准的。」他低哼,又補上一槍。
「好說,大概比你強一點點。」她滾身移至腦波檢測儀之後,算準空檔,回敬一發。
砰!砰!砰!砰!
兩人不僅嘴上互鬥,手也沒停過,你來我往,子彈在研究室裡亂飛,打得許多儀器和設備玻璃器皿因此破碎紛飛。
龐德渾身是血,意識依然清楚,他悄悄地抽起靴裡的刀,怒瞪著檢測儀後方的傅止靜,使出最後的力量射出,但刀子在出手的瞬間,兩發子彈竟同時襲來,一發打掉他的刀,另一發則擊中他的耳朵。
「唔……」他當場痛得昏厥,不省人事。
傅止靜見齊觀也對自己人開槍,心裡明白他是想和她一對一對戰,不要旁人插手,不禁微微一笑,再次強力反攻。
她不斷射擊,尋空檔偷偷向門口移動,齊觀則蹲身沿著矮櫃向她逼近,最後,當她又射出一槍,兩人同時奔向一根方形樑柱,各貼著柱子的兩面,背對背,諜對諜。
火並暫停,空氣中儘是濃嗆的煙硝味和瓦礫灰塵,以及兩人微喘的呼吸聲。
「你已經沒有子彈了,傅止靜。」齊觀好心提醒。
「你的應該也用完了。」她也算得很清楚哩。
「那麼,打不下去了……」
「還沒完呢!」她說著突然將手中的槍丟到地上,旋身而出,一拳打向他的臉。
「怎麼?改成肉搏戰嗎?」他哼了一聲,收起子彈同樣用罄的袖珍手槍,迅速閃開,長腿橫掃。
「對。」她低身避開,欺近,一記直拳。
「你的身手普通,贏不了我的。」他輕易晃開,扣住她細瘦的手腕。
「你也只學過基本的防身術。」她輕巧滑溜地轉了一圈,逼他脫手。
「但對付你綽綽有餘了。」他撤手,一腳上踢,毫不留情地踹中她的肚子。
「哎喲……」她顛仆後退,痛呼一聲。
他乘機又攫住她的手,一記過肩摔,將她重重摔向地面。
「啊!」她被摔得骨頭差點碎掉。
他又一把揪住她的領口,將她拉起,低頭嘲弄道:「你輸……!」
臉上瞬間堆滿驚愕,因為,她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槍,正指著他的心臟。
「將軍!」她壞壞一笑,說著棋局致勝的最終術語。
第二把槍,該是從研究人員身上偷來的吧?厲害……
他盯著她,眼神炯炯發亮,身體裡某種沉睡的細胞開始騷動,總是平緩流著的血液,莫名地亢奮起來。
難怪父親不只一次告訴他,傅止靜很刁鑽,要從她手中搶奪英雄令,是個高難度的挑戰。
而現在,他發現他喜歡這個挑戰,尤其喜歡她此刻眼中展露的強悍。
她絕對會開槍,他知道,那雙漂亮的眸子,此刻正殺氣十足。
而他,根本躲不掉……
「砰!」
子彈打進齊觀的身體,他向後退了一步,肩膀流出鮮血,但他的臉卻在笑。
笑得詭異……
「我贏了,齊觀。」傅止靜俏皮地道。
「為什麼臨時移開要害?」他沒忽略她在零點一秒間偏移了槍口。
「因為沒意思,你從一開始就只是在玩而已。」她帶點無奈地聳個肩,食指穿過槍的扳機孔,像在玩玩具般旋轉著槍身。
她早就發現他其實只是在測試她,不顧生死地想探出她的極限。
這個人,也是挺極端的,他在賭她敢不敢殺他呢!真是。
「呵……」他難得地笑出聲。
「笑什麼?受傷了還這麼高興?怪人!」她啐道。
笑?是啊,原來他在笑呢!
摸著自己臉上上揚的弧線,有點不太習慣鮮少軟化的臉皮被某種跳躍的情緒撐開。
因為她,他開始覺得乏味至極的世界變得有趣了。
「好了,陪你玩了一場,現在,我必須走了。」她走向研究室大門。
「你走不了的。」笑意還掛在嘴角,但他的眼裡卻多了一份熾熱的火光。
「怎麼,你以為你還能阻止我嗎?我得告訴你……」她回頭冷笑,但話到一半,身子陡地一晃。
咦?這是怎麼回事?才醒來又沒有打呵欠,為什麼她會覺得暈眩?她既驚愕又困惑。
「你剛才太過耗力,T型毒劑被迅速代謝,刺激你清醒的物質消退,你的大腦負荷不了這種急遽轉變,會進入休眠狀態。」他冷冷地解釋。
「不會吧……我……」她臉色微變,只感到天旋地轉。
「你再撐三秒就會倒下了,一,二……」他邊數數,邊走向她。
「你……」她生氣地瞪他,突然有點後悔沒在他胸口開個洞,但當她試圖想再舉起槍時,眼前的景象卻像斷電的電影畫面,瞬間化為一片黑暗,意識又再度墜入了虛渺空茫。
「三。」他數到三,她已閉眼倒下,正好跌入他伸出的手臂裡。
低頭盯著她毫無防備的俏麗臉蛋,他眼神微斂,沉吟玩味著自己此刻的心情。
也許,他想要的,已不只有英雄令了,現在起,他對這位英雄令主人,也開始有了濃厚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