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顏靜晞在彌漫著淡淡消毒水味的病房中醒來。
她怔忡地從病床上坐起來,看見譚曜旭正和幾位醫護人員在談話。
過往在醫院裡接受治療的痛苦記憶在腦海中紛至沓來,令她驚懼地環住手臂,腳底竄起一股寒意,直達心窩。
她該不會又生病了吧?幾年前的那場病,讓她來來回回地進出醫院多次,從開顱手術到一次次的放射性治療,辛苦又漫長的過程,令她恐懼不已,每次躺在病床上,她都害怕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怎麼了?」她顫聲問道。
譚曜旭邃亮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她蒼白似雪的容顏上,端視著她的反應。
「顏小姐,妳可能最近太疲累、虛弱,所以體力不支昏了過去。聽說妳從梯子上摔下來,妳的頭部有輕微的腦震蕩現象,腳部有些擦傷,其余沒有什麼大礙。在醫院裡觀察一天看看,如果沒問題的話,明天就可以辦理出院了。」醫生講述她的狀況。
「那我的頭部……」她一顆心懸得高高的。
「我們剛才做過了頭部X光的檢查、CT掃描,沒有什麼大礙,妳可以放心。」醫生笑笑地說。
她默然地垂下眼,心裡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顏小姐還記得我嗎?」主治醫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鏡,露出一抹溫煦的笑容。剛才她被送進急診室,護士登記資料時,查到了她以前的病歷,讓他意外發現她是他過去的病人。
她仔細地看著他,終於認出他來。沒想到這次的意外暈倒,她竟又被送到和當年同樣的醫院、遇到同一位醫生。
深深的恐懼襲來,她懸著一顆心,害怕她極力隱瞞的過去被掀拔開來,卻又無力阻止。
「我是腦神經外科主任沈克爵,幾年前顏小姐在我們這兒被診斷出患了多形性神經膠母細胞瘤,一種俗稱為GBM的腦瘤。」沈克爵提醒道。
當沈克爵脫口說出她的秘密時,她慌亂得不知所措,怯怯地抬眸覷了譚曜旭一眼,只見他沈默地抿緊唇,像是隱忍著極大的憤怒般。她沒有勇氣面對他的質問,甚至有股想從他面前逃開的沖動。
沈克爵繼續說:「當初顏小姐要返回新加坡動手術治療時,我一直以為我們大概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了,因為得到GBM的病患,痊愈機率微乎其微,除了利用手術摘除腫瘤之外,還要經過放射性治療,想必顏小姐一定經歷了一番辛苦的過程。」
「……是的。」她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來,硬著頭皮承認。
譚曜旭凜著臉,震驚地聽著兩人的對話。他萬萬沒想到,當初她離開他的原因竟是因為得了絕症!
發生這麼大的事,她居然選擇瞞著他,硬生生地將他排除在生命之外,一個人去面對。
難怪她當初會把他手機裡的照片全都刪除,連回憶都不肯留給他,原來她早就下定了永遠離開他的決心。
她怎麼能夠對他那麼殘忍,完全沒有顧慮他的感受呢?
「通常生過這種病的人,即使手術後還是會留下後遺症。我調出顏小姐過去的病歷和報告,再和今天的檢查作了比對,發現妳的腦瘤手術非常成功。不曉得治療後,顏小姐有沒有留下後遺症?」沈克爵關心地問道。
一切都瞞不住了,譚曜旭已經知道了過去這五年來,她一直用謊言裹纏著他,她只能選擇坦誠。
「手術後,我的記憶系統受到影響,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演奏大提琴了……」靜晞用眼睛的余光,怯怯地看著譚曜旭。
從他沈默的表情,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對她憤懣的情緒,但是他卻不能明白她的苦楚與難處。
譚曜旭壓抑著內心澎湃的情緒,墨黑的眼睛裡閃爍著駭人的光芒,整個人彷佛浸淫在強大的惱恨當中。
她究竟是體諒他,還是懲罰他?竟將他割捨在她的生命之外,獨自承受這一切!
「關於這點,我很遺憾。」沈克爵安慰道:「但妳還是用妳的意志力戰勝了病魔,成為醫學界的奇跡。對了,我在籌辦一個腦瘤病患與家屬的座談會,可以請妳來聊聊心路歷程嗎?順便為病患和家屬加油打氣,讓他們感受到生命的奇跡與信心。」
「嗯。」她馴順地點頭。
「妳真是一位很勇敢的女生,很高興再見到妳,等會兒我會請我的助理留下妳的通訊方式,再跟妳聯絡座談會的時間。」沈克爵說。
「好。」
沈克爵離開後,單人病房裡只剩下她和譚曜旭。她心情緊繃,慌亂得找不到開場白,倒是淚水先漫上了眼眶。
兩人的視線無言地交纏著,裹纏五年的爭執、憤怒、委屈、謊言,全都一齊崩散,這時她才明白,即使走過了千山萬水,他們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等待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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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都市,燈光蔓延成一片火海,譚曜旭遠眺著窗外的景致。漆黑的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雨,一抹水痕滑過玻璃窗,彷佛是在替他流著積郁在眼眶中的淚水。
方才她與沈克爵醫生的對話之中,他把事情的真相一點一滴地拼湊完整,終於解開了纏繞在心裡多年的謎團。
「這就是妳當初必須要離開我的原因?」他覷著她無聲垂淚的側臉。
「……對不起。」她哽咽道。
「如果今天我沒有從沈醫生的口中知道這件事,妳准備瞞我多久?」
「……一輩子。」她酸澀地坦誠。
「是不是大家都知道這件事,包括殷仲凱、貝絮菲、歐予潔……所有的人全都知道了,只有我這個做丈夫的被蒙在鼓裡?!」他低吼著。
「我沒有選擇……」她難受地拭著眼角的淚水。
「什麼叫沒有選擇?」他悲痛地質問:「我們曾經在聖壇前宣讀過結婚誓言,不管是好、是壞、是貧窮還是疾病,都不能將我們分開,而妳卻將我排除在妳的生命之外!」
「當初我病得那麼重,醫藥費那麼龐大,你的事業才剛起步,我怎麼能夠拖累你?」
「我是妳的丈夫!照顧妳是我的義務,生命的苦痛應該是要一起度過的,妳怎麼可以用拖累這兩個字呢?」他箍住她纖細的肩膀,繼續說:「妳知道我在氣什麼嗎?我氣妳的選擇,妳讓我覺得自己根本不值得妳托付終身似的!」
「對不起……」她將臉埋入手心裡啜泣。
「以前,妳的家人不認同我、一直把我排除在外,而妳根本就是徹底把我捨棄在妳的生命之外!在妳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妳居然情願找一個完全不相干的殷仲凱傾訴,也不願意告訴我,妳讓我成為全世界最無能的丈夫!」
他激動地嘶吼著,氣得胸膛急遽起伏。
「我會瞞著你全都是逼不得已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你割捨在生命之外,尋求仲凱的安慰。他是無意間發現這一切的,發病那一天,他剛好在飯店遇到我,是他送我就醫,才會得知這一切……」她傷心地澄清著。
她是因為太愛他、太重視他了,所以才不敢告訴他,並不是故意把他排拒在生命之外,為什麼要扭曲她的用心良苦呢?
「妳不是說過要當我的妻子、當我的家人,和我共組一個家嗎?難道妳對『家人』的定義,就只是和妳有血緣關系的人才算嗎?我始終是個外人嗎?」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立場,我不只是你的妻子,我還是人家的女兒……當初仲凱把我的病情告訴了爸媽,他們急著要我回去新加坡接受治療,甚至替我找好了醫生、把機票和所有的東西全都准備好了。我不想你傷心,除了回去新加坡之外,我沒有其他的選擇……」她低柔的嗓音透出無限哀傷。
「妳就是不相信我可以照顧妳?」
「如果我躺在手術台上,永遠睜不開眼睛,你怎麼辦?你怎麼面對我的家人?你怎麼向我爸媽交代呢?」
她胡亂地拭著臉上的淚痕,繼續說:「以前,我的任性傷害了很多人,讓爸媽誤解你、讓我和他們之間的親情產生裂縫,如果……如果我就這樣躺在手術台上再也醒不過來,他們會怎麼想?他們能諒解你嗎?」
「那我呢?妳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我的感受?」他自嘲地說:「我不只成為一個軟弱無能的丈夫,還淪為全世界最可笑、愚蠢的男人!當自己的妻子在與死神搏斗、在生死關頭掙扎時,我不僅不能陪在她的身邊、不能給她安慰和依靠,還忙著恨她、恨她、恨她,不斷地用著恨意來支撐著自己的意志……」
而她躺在病床上時,只能靠著不斷地想他、想他、想他,用著僅存在記憶裡的愛,來支撐著自己的意志,讓自己不要被擊垮。
「曜旭,對不起……」他的自白令她心痛,對上他責備的眼眸,除了歉意,她找不到其他的言語。
譚曜旭坐在床沿,捧起她淚痕斑斑的小臉,溫柔地說:「如果,妳真的覺得對我愧疚,那就回來我的身邊。」
她搖了搖頭。
「為什麼?」他不懂她究竟在抗拒什麼。「難道妳回來台灣,不是為了想見我嗎?妳沒有一絲想和我復合的想法嗎?」
「我們的愛已經過去了……」她悲哀地想著。他們的愛情不只輸給了時間,還輸給了命運。
「沒有過去!即使時間和距離把我們分開過,但是我們還愛著彼此,不是嗎?」
她閃著瑩瑩淚光的眼,映著他的臉,一股強烈的情感在胸臆間湧動著。
他用指腹輕柔地拭著臉上的淚水,勸誘道:「在我心中,妳一直都是我譚曜旭的妻子,即使我們簽下離婚協議書、分開了五年,我卻從來都沒有一分鍾忘記過妳,我還是想要妳回來我的身邊。」
「不可能……我們回不去……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顏靜晞……不是你過去喜歡的那個人……我不完整了……」她頹喪地垮下肩,沒有勇氣看他。
「就算妳不會拉大提琴,我還是喜歡妳。」他抬起她小巧的下顎。
「我除了喪失演奏大提琴的能力之外……」她苦澀地扯開嘴角,鼓起勇氣道:「服用太多的藥劑也讓我……失去當一個完整女人的權利……我已經……不能生育了……」
她知道他一直憧憬婚姻,渴望有個完整的家,除了有妻子之外,還希望有小孩來延續他們的血緣,印證他們的愛情。
然而,命運已經將她判出局,她喪失了成為他妻子的權利。
「我不在乎!」他將她摟在懷裡,安慰道:「我不在乎,只要妳能在我身邊就好了。」
她的臉埋在他的肩窩,哽咽道:「但是我在乎……我不能那麼自私……我不能要你接受殘缺的我,你值得更好的人……」
「對我譚曜旭而言,妳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她泣不成聲,無助地偎在他寬闊的懷抱裡,不敢想象自己還能重回他的懷抱,還能這樣擁抱著他熾熱的胸膛。
「只要有妳陪在我的身邊就好了,沒有孩子又怎麼樣?我只要有妳就足夠了……」他捧起她的臉,睇著她脆弱的模樣,心疼不已。
「我──」
譚曜旭俯身吻住她的唇,吞噬她未竟的話語,在此刻,言語已是多余,他們渴望用最直接、親暱的方式來表達對彼此強烈的愛。
他輕輕吻上她的唇,深沈地親吮著她的柔軟紅潤。
她馴順地閉上眼睛,在心裡告訴自己──一次就好,讓她放任感情,再一次陷溺在他深情的熱吻裡。
他們激切地糾纏著彼此,吻得那麼深,裹纏在他們心頭的陰影與誤會,隨著烈火般的熱情,點點散去。
她陷溺在這場甜蜜的風暴裡,理智與堅持全被擊潰。
他的體溫、他的擁抱、他的氣息、他的吻,他的一切一切是那麼熟悉,那麼令她心醉、悸動……
這一次的言語沖突,使他們掀拔開一些瘡疤,明白了彼此內心的芥蒂,也讓兩人更加的確定,他們的感情跨過了時間的長河,還是在心裡深愛著對方……
冰冷的長廊上,錢悠莉捧著一束艷紅的玫瑰花,站在病房外,手還握著門把,猶豫著是該掩上門離開,還是該跨進去打斷他們?
她由門縫覷見了一對男女熱情擁吻的畫面,火熱的繾綣,激情得就像她手中的這束艷紅玫瑰。
在發表會前,譚曜旭聽見顏靜晞受傷的消息,焦急地抱她送醫,把整個晚會丟給吳經理掌控,那份擔憂的模樣令她疑惑。
所以,她向吳經理問出醫院的住址,在派對結束後,買了一束花趕來探病。
她萬萬沒想到會撞見他們爭執的畫面,忍不住佇足站在門外偷聽,好奇是什麼原因會惹得情緒沈靜冷冽的譚曜旭激動失控──
我們曾經在聖壇前宣讀過結婚誓言,不管是好、是壞、是貧窮還是疾病,都不能將我們分開,而妳卻將我排除在妳的生命之外!
我不只成為一個軟弱無能的丈夫,還淪為全世界最可笑、愚蠢的男人!
妳一直都是我譚曜旭的妻子,即使我們簽下離婚協議書、分開了五年,我卻從來都沒有一分鍾忘記過妳……
服用太多的藥劑也讓我失去當一個完整女人的權利,我已經不能生育了……
她悄悄地掩上門,退開來,努力平息內心所受到的沖擊與混亂。
和譚曜旭交往的這幾個月,她從來都不曉得他曾經結婚、又離過婚。
他不曾談起他的過去、不聊心事,對人永遠都是冷淡疏離的態度,她以為是他的個性使然,沒想到,原來是他的熱情全都給了另一個女人……
怪不得,他總是對她冷冰冰的,從沒有用過那麼熾熱的眼光看過她,更不曾熱情地吻過她。
她記起某次酒醉後,她送他回家,他摟著她、吻著她的時候,嘴裡卻叫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女人的名字應該是顏靜晞吧!
她覺得好可悲,難怪每次只要顏靜晞出現時,他總是對她特別溫柔、任憑她予取予求,她還以為他們的感情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原來全都是為了演戲給他的前妻看!
沒想到,她竟卑微地淪為他們愛情糾葛中的一顆棋子。
她戴上墨鏡,遮掩住那雙嫉妒、憤怒的眼眸,將玫瑰花丟擲在垃圾桶裡,快步離開長廊,消失在電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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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白的街燈下,蒙蒙的雨絲落在街邊一輛黑色房車上,車前的雨刷忙碌地拭去潮濕的水痕。
緊閉的車廂內,音箱裡流洩著女歌手甜膩的歌聲,傾訴著對愛情的渴望。
「我的房子就在樓上,要不要上去坐坐?」譚曜旭覷著她的側臉。
靜晞為難地抿著唇,不知道該應允還是拒絕。
自從誤會冰釋後,他就努力地想彌補過去的空白,軟硬兼施地要她回到他的身邊。
「要不要上去坐?」譚曜旭溫柔地誘哄著。
「……很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還是改天吧。」她漾出一抹微笑,軟軟地拒絕他的邀約。
「真的不上去?妳不想看看我的房子像不像妳理想中的家嗎?」譚曜旭試著用甜蜜的過往,誘動她的心。
她默然地垂下臉,雖然他的提議很動人,但她還是沒有勇氣跨進他的世界。
「怎麼樣?上不上去?」他將下巴擱在方向盤上,一副無賴的模樣。
「曜旭……」她艱澀地開口,對於自己的殘缺、不完整感到十分自卑,尤其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的譚曜旭了。
他像顆閃爍發亮的星子,燦爛耀眼得令她不敢逼視、不敢靠近。
「怎麼了?」譚曜旭瞅著她的臉。
「我想……我們還是到此為止吧。」
「什麼意思?」他倏地扳過她的肩膀,就著暈黃的燈光瞪著她的臉。
「我們的關系到此為止,知道彼此都過得很好,那就夠了。」她鼓起勇氣說。
「為什麼?」
「很多事過去就是過去了……我們的感情也是一樣。」
「妳要我給妳時間考慮、不要逼妳,而這就是妳給我的答案?」他咬著牙,隱忍著被她激起的滿腔怒焰。
她難受地別開臉,不敢迎視他。
「我不懂妳究竟在堅持什麼?如果是在意不能生育的問題,那麼我可以告訴妳,我不在乎有沒有自己的小孩,必要時我也可以為了妳去結扎,那麼我們就一樣了,妳再也沒有理由推開我!」
「曜旭……」當初他對家的憧憬是想要有兩個小孩,這樣才算完整。
「如果妳喜歡小孩,等我們結婚後,可以去孤兒院領養。」譚曜旭體貼地說。
「其實,你的身邊已經有適合的女人了……」她垂下眸,怯怯地說。
「什麼意思?」
「錢悠莉。」她勉強地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繼續說:「雜志上常寫你和她的消息,她很漂亮,學歷也不錯,家世背景又很好,感覺很襯你──」
「那只是記者多事亂寫的緋聞。」他急忙打斷她的話,澄清道。
「幾次接觸下來,我可以感覺到她是真的很喜歡你。雖然工作時有點驕氣,但是她對你是真的很溫柔,一副戀愛中女人的模樣。」她的聲音低低的。
明明說好要大方、要成熟,不能耽誤他,要微笑地祝福他的,為何眼眶還是不爭氣地蘊起了淚光?
「妳真的甘心把我讓給其他的女人嗎?」他冷著聲質問。
「……嗯。」她默然地垂下眸。
「妳真的不嫉妒?」
當然嫉妒,只是她沒有資格那麼做。
「妳能眼睜睜看著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嗎?」
她難受地抿緊唇。
「妳能接受我這樣抱著其他的女人嗎?」他霸道地將她摟在懷裡,尖銳地逼問。
她無言以對,心裡一陣淒惶,在他懷裡無聲地掉淚。
「也能接受我這樣吻著其他的女人嗎?」他捧起她的臉,吻去她臉上未干的淚痕。
他溫柔的舉止,灼燙了她的臉、她的心,也擊潰了她脆弱的偽裝。
「靜晞,妳真的不要我了嗎?」他悲痛地問道。
她哽咽道:「我怎麼可能不要你?我是怕你會後悔……」
「傻瓜,失去妳,我才會後悔。不要再做無謂的堅持了,回來我的身邊好嗎?」
他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吻住她微啟的唇,火舌熱辣辣地探入她口中,糾纏著她口中的甜蜜,霸道地逼她軟化、逼她失措、逼她放棄無謂的掙扎,回到他的身邊。
他熱情的愛火蔓延燃燒上她的身,兩人激切地擁吻著對方,從車廂、電梯,一直到他的公寓。
在他屋裡闃暗的客廳中,他將她壓覆在柔軟的地毯上,就著窗外瑩亮的月光,看著她的臉。
她在黏蜜的熱吻中喘息著。
「靜晞……」他的手肘撐在她的臉頰兩側,輕柔地撥去垂落在她臉頰上的長發,凝望著她。
她微顫的長睫漾出柔弱嬌憐的氣息,無助地與他的眸光交纏著。
「我真的好想妳……」他輕柔地低語。
「我也很想你,甚至不敢相信你就在我的面前,還以為是在夢裡……」她撫著他的臉,輕聲道:「……很多時候,我只能在夢裡看見你,在夢中溫習過去的甜蜜回憶。」
他將她牢牢地摟在懷裡,傾聽她的聲音。
「每次進醫院,我都害怕自己會不會出不來?一閉上眼睛,就害怕再也醒不過來,擔心沒有機會再看到你……」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淌,濡濕了他的襯衫。「難過痛苦時,我就會看著你的照片,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再回來台灣看你……」
「妳這個傻瓜……」他逸出無奈的歎息,悔恨當年不夠細心,沒有察覺她的異樣,竟讓她一個人傷心絕望地回到新加坡。
「每次接受化療時,即便覺得難過也不敢哭,因為我一哭,我媽就會跟著掉眼淚……有時候都想,這麼痛苦,干脆放棄算了,可是一想到你,我就不甘心……」
「妳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人。」
「我不想輕易地向命運屈服,我想看見你成功的樣子……」她抬起頭,隔著濕潤的眼眸,瞅著他。「我想證明自己的眼光沒有錯,你不是泛泛之輩,你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她撫著他的濃眉、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看著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淡淡刻痕。他的眼神裡多了一道睿智的光采,眉宇間淺淺的皺折,散發著一股自信成熟的男性風采。
「我們當初的夢想都達到了,我事業有成、有大房子,連三克拉的求婚鑽戒也買得起了。」
她輕笑道:「你還記得?」
沒想到過去笑鬧的戲言,他居然會放在心上,令她感動不已。
「妳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牢牢地記著。」
她枕在他的臂彎裡,笑道:「吵架的事也記得?」
「記得。」
「所以故意出現在飛機上嚇我?」她甜蜜地翻起舊帳。
「我花了很多時間和功夫才查出妳的消息,當然要制造一點驚喜啊!」
她嬌嗔道:「我們的重逢方式可以拍成一部電影,叫『飛機上有前夫』。」
他被她惹笑。
「靜晞,嫁給我吧。」他溫柔地祈求。
「我再考慮一下下……」她舉起手指,頑皮地在他的胸膛上畫著圈圈。
「如果妳不答應,我就綁架妳,不讓妳走出這間房子。」他甜蜜地威脅著。
「你敢?」
他將她壓覆在身下,壞壞地說:「要不要試看看?」他開始解著她襯衫上的鈕扣,露出一片雪白的體膚。「……也許我應該把妳綁在床上三天三夜,這樣妳比較有可能答應我。」
她羞窘地抗議著。「哪有人這樣求婚的……」
他捧起她的臉,深深地吻住她殷紅的唇,釋放自己濃烈的情感與欲望,盡情地與她的唇舌糾纏。
她輕喘著,感覺到他灼燙的吻沿著她白皙的頸項,落在她性感的鎖骨上,雙手忙碌地褪去橫隔在彼此身上的衣服。
他像一頭饑渴的獸,親吻著她每一寸雪白的肌膚,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完全屬於自己。
閉上眼睛,她感覺到他灼燙的吻撩撥起她深埋的熱情,如蜜又如火地卷燒而過,令她身陷在情欲的烈焰中。
他與她,心跳迭著心跳,肢體糾纏著肢體,在欲望勃發時,他的溫熱盈滿她的濕暖,她感受著他熾熱濃烈的愛充盈在她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