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個休假,一般人該是不管天昏地暗的狠狠睡到底的,甚至,最好是可以睡到死。
當然,汪予睫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期望,可沒辦法,她是醫生。長年來的習慣令她養成了淺眠以及馬上清醒的習慣,所以早上不過六點半,她便在微微入房的曙光下悄然睜開了眼。
才睜眼,她便看到楊嶺站在窗口邊。他上身赤裸,下身隨性套著一件牛仔褲,稜角分明的臉不知在想著什麼,遠遠望著窗外。早晨的日光兜圍出他鍛煉有素的精悍身材,她怔著,卻在瞥見他肩頭上一鮮紅爪痕後微微紅了臉──那是昨晚她在過於情動下所留下來的痕跡。
像是覺察到了汪予睫的視線般,楊嶺微微轉過頭來,見她醒了,便揚起一笑。「早。」他這樣說,帶笑的輪廓在晨光下顯得特別溫暖。
「……早。」汪予睫輕應一聲,思及昨夜的放縱,她白皙臉龐瞬間湧上紅光,想不到昨晚那樣吻著吻著,她竟然真的和這個男人發生關係了。
可這樣的結果卻不令汪予睫感到後悔,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圍繞住她。也許一直到了這一刻,她才能夠坦率的在心中承認自己對楊嶺的感情吧。
承認……她確實是喜歡他的。
「等一下要去醫院?」楊嶺問著,將手中喝到一半的水遞給她。
「不用,我休假。」汪予睫有些遲疑的接過,湊在唇邊喝了一口。喉嚨極度乾渴,不諱言此刻的她亟需水分滋潤,然這般自然而然的接過對方未喝完的水喝,對汪予睫而言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她有潔癖,向來不喜與人分享自己私人事物,但對楊嶺,她總是破例。
聽到汪予睫休假的消息,楊嶺眉開眼笑,他扼腕道:「嘖,早知道你休假,昨天我就不必手下留情。」
啥?昨天那樣還叫手下留情?!汪予睫瞠大眼,極不可思議的瞪住他,臉上火紅一片,顯然是窘得說不出話。
楊嶺哈哈笑,拍拍她的頭。「開玩笑、開玩笑的,現在還早,你可以再睡一會。」
說真的,汪予睫也有此打算,可她見到楊嶺醒著,不由得問:「那……你呢?」
「我習慣早起。」而且等一下他還要去超市一趟。剛剛去開冰箱,裡面空曠的程度實在令他搖頭。
知道了楊嶺沒有睡回籠覺的打算,汪予睫瞅著他一兩秒,隨即也作出決定。「那我也起來吧。」經歷了一個星期突如起來的分別,莫名的,她開始在乎起見到這個男人的每分每秒。
一開始明明相看兩相厭的,想不到……如今竟然演變成這樣相看兩相愛的局面。
這種心境上的變化令她有些難以言喻,不想太明確表示出自己的在乎。可楊嶺像是全然知悉般的笑道:「不然這樣,等一下我們一塊出去吃早餐?」
對於這樣的提議,汪予睫自是不會說不,可她只是輕應一聲,然後爬起,正準備抓起地上衣物時,發覺楊嶺的視線,她抬眼,有些顫聲的:「你……幹嘛一直看……」
「唔,我在欣賞風景。」沉吟一會,繼而微笑,笑得一臉得意又自在。
這下汪予睫連四肢都抖了起來,抄起床上枕頭狠狠一丟──
「給我滾出去!」
「好了,幹嘛生氣咧?反正該看的不該看的昨天通通看過了……好好好,別瞪別瞪,小心閃了眼睛啊。」
汪予睫忿忿盼他一眼,受不了這個男人的大神經。昨天有昨天的狀況,今天有今天的好不!
不過,楊嶺也只是想逗逗她而已,知道她在惱火,他便沒再調侃下去。兩人走至住家附近一間早餐店,那兒門庭若市,有不少上班族和學生在排隊等著購買早餐。
「我們進去吧。」
楊嶺招呼汪予睫進去,汪予睫有一瞬的訝異。「在這裡……吃早餐?」
「對啊。」見楊嶺說得一臉理所當然,這下汪予睫的頭開始痛了。
「這裡……看起來不太衛生。」楊嶺說要出去吃早餐,汪予睫還以為是去Starbucks或其它有氣氛的咖啡店,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個充滿了鄉上氣息的地方。
說真的,不是她自誇,這一輩子她不曾吃過任何一個路邊攤,也不曾來過這樣的地方吃過飯。
「放心啦,吃不死人的。」楊嶺拉著她進去,櫃檯裡老闆正手腳俐落的煎著各式各樣的蛋餅、蘿蔔糕、煎餃,其打蛋技巧更是神乎其技。一個貌似老闆娘的婦人湊上來親切笑問:「兩位要吃什麼?」
汪予睫本想說不用,不料楊嶺早了她一步。「我要一份蘿蔔糕、培根蛋餅、玉米蛋餅,還有一份豬肉三明治不要小黃瓜,然後再來兩杯冰奶茶和玉米濃湯。」
儘管楊嶺食量不小,因此點了這麼多,而且三明治不要小黃瓜肯定是她的。楊嶺過去一個多月替她準備三餐,肯定早已記住了她的口味。
此刻汪予睫才明白,這種被人在乎著記住喜好的感覺有多溫暖。她有六個好朋友,她們認識了近十年,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她不喜歡小黃瓜──因為她總是逞強,不願讓人知道她其實也和小孩子一樣偏食。
老闆動作俐落,沒一會便將他們點的東西送上來。熱騰騰的食物香氣誘發了汪予睫的味蕾。仔細想想,這一陣子她好像真的沒吃過像這樣現做的食物了哪。
「吃吃看?」加上楊嶺用這般柔軟的口吻誘哄著,就算他此刻手上端的是穿腸毒藥,汪予睫可能都會乖乖吞下去了。
於是她吐一口氣,用盡生平最大勇氣夾起一塊培根蛋餅放入口中──意外的,柔軟的蛋餅皮包裹著煎得香脆的培根,再沾上特製的醬汁,吃起來的口感恰到好處,融合得不可思議。她眼露訝異,未料到自己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吃到如此簡單卻又如此溫暖美味的東西。
知道她不討厭,楊嶺將那盤培根蛋餅同三明治遞給她,然後吃起自己的玉米蛋餅和蘿蔔糕來。
兩人吃著,儘管沒人開口,可氣氛卻和諧得不可思議。汪予睫回憶著,過去交往的男人不是帶她去高級餐廳,就是到極富盛名的餐館吃飯,唯獨楊嶺與眾不同,第一次帶她出來,吃的卻是這般的簡單而樸實。
可她並不討厭。相較於那種教人吃得束手束腳卻又不知道吃了什麼的高級餐館,這樣的地方,反而十足貼近她的胃,也貼近她的心。
吃過了早餐,他們一同至附近超市購物。楊嶺說:「我看到你那個冰箱,還以為是不是被人搶劫了哩。」簡直就是空蕩一片,啥也不剩。
汪予睫不禁抗議:「我又不開伙。」
「我知道。總之我會負責。」反正未來由他負責餵飽她就是了。
感覺這樣的話似乎太過親匿,近似私訂終身,汪予睫有一晌的恍神。「說你喜歡我,那我就會留在你身邊,在你需要安慰的時候安慰你」──楊嶺這麼說,可她終究沒有說出那句話,那個該說的言語……這樣,他也願意留在她的身邊嗎?
突然──「等我一下。」
楊嶺像是看到什麼似忽然停下腳步走開,汪予睫覺得莫名其妙,只見楊嶺往不遠處一間賣花的店舖走去,一個年紀不大的孩子賣著花,楊嶺比
手劃腳的向那個孩子買了一束走回來。
「給我的?」汪予睫有一晌的呆滯,不是第一次從男人那裡收到花束,可也的確是第一次在這般突然的狀況下。
汪予睫接過花束。「……好香。」黃色的玫瑰彷彿初摘下來的,上面的水珠誘人欲滴,隨性的包裝也頗有一番特色,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你知道黃玫瑰的花語嗎?」
「嗄?」楊嶺呆住,基本上他鮮少送花──又不能吃不能用的,多不實際!所以自是不會知道撈什子的花語來著。
汪予睫也不是不明瞭這一點,所以乾脆自己解答:「黃玫瑰的花語是『不貞』和『嫉妒』──我不認為我有做需要被這樣說的事。」
誤會啊。「我哪知道一束花還有這樣奇怪的含意啊……不然這樣,我買紅的總沒錯了吧?」
見他當真就要沖去買,汪予睫忙拉住他,好氣又好笑的。「免了,我要那麼多花幹什麼。這一束很好,不用重買了。」她也只是心血來潮,難得逗逗他而已。
楊嶺受不了的吐一口氣,撓撓頭。「說到底,發明這些花語的人也很奇怪,好好一束花,幹嘛要安插這些個莫名其妙的意思?假設有花被安排到什麼笨蛋白癡的,豈不是很無辜?」
有喔,白色婁斗菜的花語就是愚蠢。不過這樣的論調確實像是楊嶺會有的,說無聊也是無聊,可汪予睫另有看法。「所謂的花語是當初栽植出那一朵花的人所定的,他們抱著怎樣的心情栽種,那種花就會有那樣的意義存在。」其實那些花語反應的,是栽種它們的人最原始的心情,所以汪予睫並不感到討厭。
原來還有這樣的由來。「那當初種出這種黃玫瑰的人,他的老婆或情人有有外遇嘍?」
「……也許吧。」汪予睫白他一眼,虧得楊嶺說得出這般的話來。
楊嶺呼一口氣。「反正,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好。」
汪予睫微微挑眉。「那你是什麼意思?」當然,她沒有不解風情到當真不知道,可過往似乎都是楊嶺駁得她啞口無言,難得的機會,她也應該扳倒他一次。
什麼意思?很好。楊嶺手臂在胸前交疊,哼哼兩聲道:「既然你誠心誠意的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是這個意思。」
「呀!」伴隨著一聲閃避不及而嚇到的短呼,就在這光天化日底下,楊嶺健臂一伸把汪予睫攬入懷中深深一吻──天,路人都在看啊!
楊嶺臉皮厚,壓根兒不怕路人觀看,可臉皮薄如蟬翼的汪予睫就不一樣了。一吻畢,她目光又羞又窘又惱的恨恨瞪著楊嶺,他老大不怕成為眾人目光焦點,可她怕啊。
「怎樣,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分明一副若汪予睫說了不懂便要再吻的模樣。
開玩笑!他楊嶺不要臉,她可要!但汪予睫仍有些不甘的。「你是野獸嗎?好好的人有話不說,用……用這種方式。」
楊嶺摸了摸唇。「嗯,的確,是人就該用文明一點的方式──那麼,我們文明理性的汪小姐,你昨天好像也忘了用人類該有的方式表達哦?」
啊?!想不到聰明反被聰明誤,汪予睫白皙的臉一紅,這下更說不出話來了。
只見她嘴巴一張一合的,那模樣實在像極了水中的魚,楊嶺見狀,再也忍俊不禁,「哈」的一聲笑出。「哈哈哈……好了好了,我不玩你了,我是野獸,所以你藉由『行為』表現出來的我都懂、都懂。」
他大掌拍亂了汪予睫的發,相較於被人當作孩子的不悅,自頭頂傳來的溫度反而溫暖得令她幾欲落淚──自己究竟自何時開始產生了這樣不同的感覺呢?汪予睫忍不住在內心這麼問著。
然而,無庸置疑的,這樣的改變全是眼前這個男人造成的。瞅住楊嶺笑著轉身向前的身影,汪予睫沉默著,那種渴望他留下來的感觸益發深刻……倘若說出那一句話,他就會留下來的話──
「……楊嶺。」
「嗯?」
汪予睫吐一口氣──「我……喜歡你。」
後面三個字,她說得小小聲,可楊嶺聽見了。他眼珠子瞪得老大,彷彿什麼極度不可思議的事在他眼前發生一般。最後,他像個傻孩子得到自己心愛的玩具般,開懷的笑了出來。
那樣的笑恍如他在這一瞬得到了全世界一般,燦爛得幾乎要令汪予睫感到暈眩。然後就在下一秒,汪予睫眼前一黑,原來她被楊嶺給緊緊抱入懷中,整個頭埋入他胸口,差些不能呼吸。
「……我愛你。」
汪予睫渾身一顫。
「我愛你!」這一次,說得超大聲,連路人都好奇的瞧過來了。
汪予睫臉紅,意識到路人的目光,想抗拒,可楊嶺力氣大,連一絲可掙脫的餘裕也不留給她。
他大喊:「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看向路人,得意一笑。「怎樣?羨慕吧?哈哈哈哈哈……」
瘋子啊!這下汪予睫臉紅到不能再紅,索性不掙扎了,把自己悶在楊嶺胸前,死也不讓路人看到自己的臉──這種丟臉的事他一人干便行,可千萬不要拉她下水!
想是這樣想,可埋在楊嶺懷中的汪予睫,在這一刻仍是控制不住的、在無人察覺之際,嘴角偷偷上揚成一抹微笑的弧度。
她想克制,卻發現無法克制,只能慶幸自己現在的表情楊嶺看不見,管他去死。
但,瘋一回又何妨?
誰叫……她愛他啊。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吃早餐、買花、上超市,不過就是一般人眼中平安順遂的一天,只不過……就是會有不愉快的事挑在這種時候突然發生。
「呃……請問是汪醫師嗎?」
就在楊嶺面對著蔬果區挑選青菜水果的時候,一道男聲自旁邊傳來,他和汪予睫雙雙愣住,瞥向那個看來頗有年紀的男子,交換了一個不解的眼神。
對方稱汪予睫為汪醫師,想來若不是她之前的病患就是病患的家屬,楊嶺還不至於扯到把對方當作汪予睫過往的情人看待。
「有什麼事嗎?」顯然汪予睫也不認得對方,臉上表情恢復平素的漠然,進入了工作狀態。
「呃……那個……不好意思,我是……的丈夫,內人……讓您費心了。」對方看來被汪予睫的冷淡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戰戰兢兢地低下頭來。
這人提及的名字對汪予睫來說一點也不陌生。她微感訝異,隨即不動聲色的隱藏起來。「沒有的事。」男子是汪予睫下下星期要動肝臟手術患者的丈夫,既然是現在的病患,應對方面就要格外小心才是。
「那個……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可內人下下星期的手術,要麻煩汪醫師多費點心了。」男子低下頭,抹去額上汗水道:「內人她……一直對小犬的事耿耿於懷,所以似乎在醫院內做了不少失禮的事,但是她說……她說……她相信汪醫師可以把她治好。」
男子向汪予睫深深一鞠躬。「麻煩你了,汪醫師。」
他的目光在這一刻直直望向汪予睫,令她有一瞬的措手不及。未料到會在這樣一個地方遇上病患的家屬,汪予睫此刻除了發呆,還是發呆。
這時楊嶺自身後攬住她的肩,向那個緊張等待著汪予睫回答的男子揚起一抹笑道:「放心吧,她一定會盡全力治好你妻子的。」
汪予睫怔怔望向楊嶺,只見他一派自信模樣。她真不懂,連她自己都不一定有把握的事,他是從哪來的信心?
出超市前汪予睫都沒說話,兩人專心購物,一直到出了超市,汪予睫忽然停下來呼出一口氣,瞪了楊嶺一眼。「……如果手術失敗的話怎麼辦?」
「嗄?」
「你……你不知道那個病人的狀況,她的手術有很大的風險,可是你卻向她的先生那樣說……」汪予睫的聲音在這一刻像是慌了。「我一直不敢給他們太大的希望,可是你……」她咬住牙,消音了。
楊嶺望著這樣的她,沉默了一陣,然後他說:「你還記得當初在受袍時候念的醫生誓詞嗎?」
「嗯。」
「我將牢記醫學是一門嚴謹的科學,但是醫生本人對病人的愛心、同情心及理解,有時比外科的手術刀和藥物還重要。」楊嶺念出希波克拉底誓詞其中幾句。「就像這個誓詞說的一樣,有時候你要做的不只是治療那個病患的身體,你也要給予他足夠的希望,讓他或是他的家人相信他可以活下來。」
他拍拍她的頭,一笑。「我知道你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你也要相信自己不會讓他們失望,對吧?」
「最好這麼簡單。」汪予睫吐出一口氣,若可以的話,她當然也希望手術可以順利結束,只是……「我還是有點害怕。」第一次,她在楊嶺面前承認自己的軟弱。
過去她一直把生死的問題看得太嚴重,每下一刀都要害怕自己這一刀就是終止病人生命的一刀。這樣想著,手術時總不免戰戰兢兢,有時甚至弄不清自己握的究竟是手術刀,抑或是死神的鐮刀?
楊嶺像是看穿了她的煩惱一般搔搔她的頭,道:「你這樣的害怕是好的,但你的害怕只該用在手術前,去做更多有關手術的評估和準備。至於手術時,把那些不需要的想法丟到一邊,把病人當屍體。相較於把屍體救活,其它的事想想似乎也沒那麼困難了是吧?」
他的目光直接而毫無懷疑,汪予睫被他這般的眼神望得有一些震懾。忽然間,她想起楊嶺和她都是醫生,那麼,他現在所說的這一切,是否真有反應在他的手術刀上呢?
她抬眸瞅向他,楊嶺曾說過他想看她動刀的樣子,當時她嗤之以鼻、直呼無聊,然而現在……她也開始想看這個男人動起手術刀來的模樣了。
於是她說:「我想看你開刀的樣子。」
楊嶺一愣,未料會聽到她如此要求,繼而他笑出。「好啊,如果你加入MSF的話,包準你每天看到不想再看。」
如果加入MSF的話……
楊嶺當日所說的話猶在耳邊繚繞,汪予睫尚不及深思其中可能,便陷入了天昏地暗的忙碌狀態。
眼看病患手術日在即,汪予睫半夜睡不著,便拿出記載著病患大小資料的小冊子,就著床頭昏暗的夜燈開始研究。
身旁楊嶺正睡著,從兩人真正在一起之後,楊嶺便睡在她房間了──因為她睡的是雙人床。不知不覺中,本以為這樣會睡不著的汪予睫也已習慣,只是可憐了睡在門外再無人陪的小貓。
那天去超市後,楊嶺像是倏然想起似的。「啊,我忘了去接貓!小慈只答應要幫我照顧一個星期的。」
見他看了看她,然後面露苦惱,汪予睫大概明白他想起了什麼──她對小動物過敏。他撓撓頭。「好吧,我問問小慈方不方便收養那個小傢伙好了,若不行的話……也只好找寄養中心之類的想想辦法了。」
汪予睫瞅著他,知曉楊嶺喜歡那隻貓,卻顧慮到她的狀況。她道:「我無所謂。」
楊嶺瞪大眼。「可是你……」
「我會去看醫生。」她淡淡瞥了楊嶺一眼。「反正……我不討厭那隻貓。」只要它別來招惹她的鼻子便行,而且動物過敏這樣的事,一旦真正接觸到動物,大概六個月到二年間便可產生抵抗力,楊嶺其實也算是多慮了。
再加上……
提到那隻貓,一件被汪予睫拋諸腦後的事便悄然浮上腦海──儘管現在楊嶺在她身邊,可到了某一個時候……他總要離開的。
他真正的家、真正的歸屬不在這裡,而在世界各地,任何需要他支援的地方。
思及此,她的心情便變得一片灰暗,在去育幼園的路上一直緘口不語。楊嶺見了,實在不忍她逞強下去。「你不用勉強!」
誼料,汪予睫截斷他的話。「我沒有勉強,我說了可以就是可以。」她語氣堅決,像是不容楊嶺再反駁。天知道,她又怎麼能說得出在楊嶺離開的期間,至少她身邊有一隻貓陪伴──這樣的話?
「恭喜你們。」
「嗄?」兩人一到「常山」,見到楊嶺和汪予睫一塊前來的闕未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接著說出的便是這樣一句教人匪夷所思的話。
可汪予睫知悉她的弦外之音,無言的赧紅了臉。闕未慈見了,笑道:「你們是來接貓的吧?正好,那一隻貓每天晚上對著窗戶喵喵叫,好像在等人來接的樣子……我都快被它給吵死了。」
楊嶺哈哈笑,趕緊將那一隻等待已久的小祖宗給接回去。小貓開心得抓抓舔舔,直巴著楊嶺不放,接著它看向汪予睫,汪予睫退後一步。「你想都別想。」
小貓可憐兮兮的「喵」了一聲,睜著無敵無辜的大眼睛望向汪予睫,汪予睫瞪它一眼,臉上表情像在說裝可愛也沒用。看著他們一人一貓眉來眼去,闕未慈「噗哧」一聲笑出,楊嶺也跟著笑了。
「對了,我不是要你幫我轉告出國的事?你幹嘛說你不知道啊?」為此他差點就吃了大虧。這個闕未慈,什麼時候不好整,偏偏挑這種時候整他!
「你不是留了紙條?而且看你一直怨歎自己不被愛的不幸,我只好幫忙下點猛藥,讓你也嘗嘗被愛的『輕鬆』嘍!」她一字一句都帶刺,最後反而是楊嶺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而那一張紙條的下落,他們終究沒有找到……不過算了,反正也沒人關心。
回想著當時的狀況,汪予睫把注意力移回手上的患者資料上。這一次病患的狀況有些棘手,所以她格外戰戰兢兢:看著看著,她目光瞥向身旁正睡著的楊嶺,不由得想:若是這個男人的話,他會怎麼進行這一場手術?
如果加入MSF啊……
汪予睫想著,歎了一口氣。這件事……似乎,也不是那麼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