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燈情人 第七章
    和董事長一席長談之後,丁語恬心中的困惑謎團並沒有減少,反而更加大了。

    她知道事情不對,也知道要好好問個清楚,但董事長那邊不好再多問了,她又有強烈預感,覺得利仲祈一定不會合作。

    結果預感真的正確。在公司時本來就下能多講,他最近又越來越忙,每天不到三更半夜下會回來;回來之後,又累得要命,甚至曾經沖澡衝到一半靠在牆上睡著了,被幫忙拿換洗衣物進去的丁語恬發現,嚇得她趕快過去拍他叫他。

    「嗯,怎麼了?」水聲中,他睡眼惺忪地問。

    「你睡著了!」她顧不得自己被淋濕,探身進去,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又氣又心疼地質問:「怎麼累成這樣?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幾天嗎?」

    「沒辦法,忙。」利仲祈淡淡說。

    然後,他的嘴角一彎,本來帶著睡意的眼眸,閃爍起有點邪惡的光芒,一看就是在打什麼壞主意的模樣。

    有一剎那,丁語恬模糊地感覺到,血緣關係不是假的。利仲祈要放起電來,絕對不輸給外表耀眼英俊的蔣伯鈞;只是有人顯然志不在此,只把這一面表現給丁語恬一個人看。

    還在閃神之際,她被猛然一拉,整個人跌跌撞撞踩進浴缸,被迎頭而下的熱水淋個正著。

    「啊!你做什麼啦!」她尖叫起來,開始猛推他,「都濕掉了啦!」

    「正合我意。」利仲祈笑得更壞了,故意說著。

    一個要逃一個不放,掙扎扭打片刻之後,力氣小的當然被制服了,慘兮兮地被壓在冰冷的牆上,遭受火熱的猛攻。

    「你不是很累嗎?明明累到睡著了!」她控訴著,一面忙著要捍衛自己濕透了貼在身上的衣服,卻不敵利仲祈的使壞,三兩下她的上衣跟內衣就都被剝掉了。

    他蠻橫地咬住她輕喘著的櫻唇,將抗拒著的雙腕抓扣在牆上,用身體壓制她,字字句句都直接送到她嘴裡,「我絕對還可以更累……喂,請你合作一點。」

    「合作?你跟我講合作?」她簡直挫敗到想尖叫,不只因為自己的裙子被撩到腰際,小褲也失守了,而是要說不合作,這個欺負人的壞蛋才不合作到極點!「那你為什麼不合作一點?告訴我公司到底怎麼了,你跟你大哥又是怎麼回事?」

    赤裸而堅實的男性軀體突然僵住。本來已經蓄勢待發的利仲祈,壓著嬌柔的人兒,重重喘了口氣,眼神變得冷硬。

    在這種時候問這樣的事情,再衝動都會突然熄火。

    「我沒有大哥。公司也沒有什麼事。」

    「你騙人!」她毫不客氣地說,一點也不修飾。這直率中帶點驕縱的一面,她也只表現給利仲祈看。

    「你是想吵架嗎?找個我精神好一點的空閒時候,絕對奉陪。現在,我要上床睡覺,明天一早還有事。」利仲祈臉色不好看,他伸手關掉了熱水,濕淋淋地跨出浴缸,顯然是不想多談。

    「你又騙人!」突然失去熱水與情人的體溫,丁語恬開始發抖,不過還是堅持著,「你最近根本沒有空,也沒有精神好的時候,是不是故意在逃避我?」

    利仲祈不答,冷著一張俊臉。不過,他抽過厚厚的大浴巾,不是擦拭自己,而是走過去包住嬌裸的人兒。

    再不高興,還是怕她冷著了。這樣細微的體貼,讓丁語恬的心又軟了。她握住他的手腕。

    「到底怎麼了?真的不能跟我說嗎?」她的嗓音也軟了下來,帶著點祈求地望著他。

    利仲祈回望著那雙溫柔的明媚眼眸,心中不禁一緊。

    她在擔心。擔心他、擔心公司、擔心董事長……

    這一切,本來不該把她牽扯進來的啊!問題是,他自己完全沒預期到會演變成今天這個局面,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變成他的弱點之一。

    目前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讓蔣伯鈞那個吸血鬼般的男人知道!

    「真的沒有什麼。別擔心太多,一切都會沒事的。」他調開視線,逃避那似乎層層繞上他心頭,讓他快喘不過氣的溫柔眼光。

    丁語恬簡直要氣炸,還是不合作?!

    「好,那我懂了。」說著,她拉緊身上的浴巾,頭一揚,氣呼呼地走出浴室。

    利仲祈尾隨出來,一絲不掛也毫不在乎的樣子。他緊跟在她身後,「你真的懂嗎?那為什麼還要這樣氣呼呼的……」

    砰!話還沒說完,臥室的門在他面前重重關上。

    「小恬,你這是幹什麼?」摸摸差點被撞扁的鼻子,利仲祈困惑地揚聲問。

    「反正你這麼厲害,什麼事都自己處理,那睡覺也可以自己睡吧!」毫無邏輯沒錯,但她在生氣啊!怎能期待一個生氣的情人多有邏輯?

    利仲祈嘗試性地轉了轉門把,發現小姐她是玩真的,整個上鎖了,他還聽見她拴上內鎖的聲響。

    「小恬,不要鬧了,開門,我們該睡覺了。」

    「你去睡沙發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當夜,有人真的很悲慘的又在沙發上將就了一晚。

    又冷又窄小的沙發,加上沒有性感迷人的嬌軀可抱……利仲祈在睡夢中,恨意無限地,把這一筆都記在該下地獄去的蔣伯鈞身上。

    見鬼的「大哥」!他對丁語恬講的話是認真的,他根本沒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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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語恬真的受夠了利家的男人了!

    老的少的全是悶葫蘆,問半天問不出所以然:董事長是長輩,不能窮追猛打,但利仲祈這邊,也幾乎束手無策,丁語恬真是挫敗到極點。

    軟的硬的都試過了,罰他睡沙發這個招數也根本失效;某人在睡了幾天沙發之後,要是有機會被他逮到——比如她洗澡或睡覺,無反抗能力時,那麼,丁語恬就糟糕了!一定狠狠連利息都討回來,不把她「欺負」得慘兮兮,尖叫求饒到聲音都沙啞之際,絕對不會放過她。

    這樣你來我往,幾次之後,丁語恬終於認輸。她……心有餘而力不足啊!男人的體力為什麼無窮無盡,而她的情人又為什麼這麼凶悍直接,貪得無厭?

    既然這樣,她轉移目標,可以吧?

    男人講不通,她找女人!丁語恬主動打電話給很久沒聯絡的蔣叔苓,還特地算好蔣大小姐起床的時間,才打過去。

    「喔,是你啊。」蔣叔苓的反應有點奇怪,說冷淡也不是,但就不像以前那麼熱絡了。

    「很久不見了,你好嗎?」丁語恬溫柔地問,「週末有沒有空?要不要出來喝茶?想跟你聊聊呢。」

    蔣叔苓一點都沒有浪費時間,直接切入重點,「聽說我大哥已經見過你了,你是想要問我哥的事,對吧?」

    是沒錯,不過,不僅止於她大哥而已……

    「是呀,可以嗎?」了語恬索性承認了,順水推舟。

    「可以啦,我其實一直在等你打來。」不知是不是聽錯,蔣叔苓似乎歎了口氣。

    看樣子真的很麻煩,只要提到,大家都在歎氣。

    她們照例約在大飯店的精緻餐廳。誘人的美食加上優雅的氣氛,都沒辦法讓她們放鬆享受。蔣叔苓面前的果汁只喝了兩口,而丁語恬自己,起司蛋糕吃了下到一半,就擱下了銀色的小叉。

    「叔苓,你從來都沒提過你有兩個哥……」

    「利仲祈不是我哥,我根本不認識他。」蔣叔苓打斷她的話,一手撐著頭,好像很累的樣子。「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只有我大哥蔣伯鈞。你已經見過他了,應該知道,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哥。我不需要別的哥哥。」

    丁語恬萬萬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本來以為只是兄弟吵架,看來根本不是那麼簡單。

    「那,利董事長是你外公,這沒有錯吧?」想了想,她換了個方向問。

    蔣叔苓點點頭,「對,可是很不親。」

    「不親到外婆生病、過世,都不來探望?」她知道自己不該說這些,但實在忍不住,衝口而出。

    沒想到蔣叔苓的反應比她更激烈,上身前傾,瞪大一雙畫得漂漂亮亮的眼睛,聲音都大了,「你憑什麼這樣說我?是他們拋棄我們的!外公?外婆?他們只要利仲祈,只關心他,根本忘記還有我跟我哥!外婆生病了,我根本不知道;她過世了,連告別式都不讓我去!這是什麼外公、什麼哥哥?你告訴我啊!」

    了語恬眼睜睜看著漂亮的好友在公共場所失態,眼淚滑下底妝精緻的臉頰。

    「你們……」

    蔣叔苓用力抹了一下臉,連妝花了都不管。「利仲祈一出生就跟我媽姓,之後他就變成利家的小孩。從小,外公外婆就只疼他,好像我跟我大哥都跟他們無關,不管買什麼東西來,點心、蛋糕、玩具、腳踏車、電腦……都是給利仲祈的。這些都算了,連我爸的公司有困難,他們也不幫,寧願把錢都花在利仲祈身上,送他出國讀貴族寄宿學校,一路讀到博士……偏心到這種程度,叫人怎麼能心服?」

    原來是這樣。有錢人的世界,也不見得那麼無憂無慮。

    只不過……丁語恬只同情了幾秒鐘,立刻就清醒了。

    「如果你說得都對,那這一切只是上一輩甚至上上一輩的事情,利仲祈自己也是個孩子,為什麼要……」

    「你根本不懂!」蔣叔苓猛然站起來,激動地打斷了丁語恬,「你當然選擇相信利仲祈講的鬼話!無論如何,他都是得到最多的人,有什麼權利批評、指責我們?」

    丁語恬不講話了。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握成拳頭,忍耐著。

    利仲祈什麼都沒批評或指責,相反地,他一個字也沒說。

    「我本來以為你有點腦袋,現在證明我是錯了。我大哥說得對,利仲祈不可能放過你這樣的女人;果然,我還是慢了一步。」蔣叔苓由上而下,睥睨地望著她,「反正本來也只是打算從你那邊打探消息的,現在,你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拳頭握得更緊,丁語恬輕輕地、緩緩地問:「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有目的在接近我?不是碰巧去看同一場秀、坐在一起?」

    那場服裝秀,那熱絡的攀談,投緣的感覺……都是假的?

    蔣叔苓畢竟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這些小小的心機被說破,她臉紅了紅,咬住唇,沒有回答。

    那就是默認了。丁語恬的心一直沉下去。

    「我本來真的以為你可以跟我們變成同一邊的……」過了一會兒,蔣叔苓才喃喃開口,跟著猛然搖搖頭,「太晚了,你已經被利家的人拉過去了。早在你一直不肯離開公司時,我就該看清楚這一點。」

    「利家……不就是你母親的娘家嗎?你為什麼要說得好像是仇人一樣?」

    蔣叔苓看著她,目光流露出難叢百說的複雜情緒。「他們早就斷絕關係了。」

    回答得很平靜。說完,蔣叔苓轉身就走。

    留下丁語恬一個人,獨自坐在空調舒適、裝潢華麗優雅的餐廳裡,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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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利仲祈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臥室的燈還亮著,走進去一看,丁語恬窩在床上看書。及肩的發披在肩上,她抬頭望來,素淨的臉蛋有點睡意了,更是柔美可人。

    她揉揉眼睛,看了一下鐘,「這麼晚?吃過晚飯沒有?」

    利仲祈沒說話,和衣倒在她身旁,重重吐出一口氣。不管再累再辛苦,煩心的事情再多,只要回到她身邊,就像是整個人都散掉了一樣,只想賴著她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想管了。

    她忍不住伸手,讓手指從他的發中穿過,像是安撫一隻疲倦的獅子。獅子舒服地低低咕噥幾聲,表達感謝。

    「很累?把衣服脫掉,睡覺吧。不管什麼事情,都等明天再煩。」她輕輕說著,繼續順著他的發。

    趴著的獅子轉頭,張開一隻眼,瞇著望她。這小姐今天特別溫柔,跟最近以來的母老虎形象有所牴觸,嗯,有鬼。

    「今天有發生什麼事嗎?」他懷疑地問。

    丁語恬考慮了一下,素手游移到他瘦削臉頰,輕撫著,一面說:「我跟叔苓碰面,談了一下你們之間的事情。聽起來……」

    有人不高興了,他要把頭轉開,但丁語恬不准。她彎腰捧住他的臉,杏眼對上一雙不悅的俊眸,「你為什麼一直逃避呢?我也想聽你這一邊的說法啊!」

    「我已經告訴過你,沒什麼好說的,就是這樣!」

    「你知道明明不是。你家真的因為外公外婆的偏心,導致分裂,你母親跟你外公外婆斷絕關係?這會不會太誇張了?實在令人很難相信,因為董事長他們不像這樣的人呀……」

    磨牙聲傳來,有人咬牙切齒中。「隨便你信不信!」

    她為什麼愛到一個這麼固執、麻煩、古怪、難溝通的男人?!一再拒絕她的關心、不肯讓她接近,不肯敞開心胸?

    以前剛認識時,他這個樣子就算了,但現在兩人的關係早已不同,還要來這一套,就令丁語恬無法忍耐。

    「利仲祈,你要鬧脾氣到什麼時候?」她還是捧著他的臉,不讓他逃避,雙目緊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不是不面對,事情就不存在;不是不去醫院,夫人就不會死。逃避不是辦法,你又不能逃避一輩子!」

    是,他的內心還住著一個彆扭的小男孩。從小就被決定了與兄長、妹妹不同的命運,之後發生的一切,他都沒有能力扭轉或改變。

    她心疼他。真的,她想知道更多,想幫上忙,想讓他總是緊鎖的眉頭能放鬆,想更貼近他,不只是身體而已……

    「你要知道我的說法?好,那你給我仔細聽好!」

    利仲祈被刺傷了,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坐了起來,跟她面對面,瘦削俊臉上全是山雨欲來的陰霾。

    「是,我是從母姓,利家唯一的第三代。外公外婆寵到極點,別人沒有的,我統統都有!東西被蔣伯鈞打爛了,沒關係,馬上買新的送過來;就算跟他打架,我爸媽也根本不敢罵我,因為外公外婆會心疼,會有意見;被送到國外讀書之後,我抽煙、喝酒、飆車、打架、狂花錢……什麼壞事都試過,我爸媽還是根本不管我,他們已經放棄了!」

    那個小男孩的形象越來越清楚。他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反抗著,卻從來沒辦法改變什麼。

    利仲祈冷笑,繼續說下去,「你大概覺得這是有錢人閒著沒事,茶壺裡的風暴吧?不過抱歉,你錯了。我外公的公司只是中小規模,我父親則創業沒多久,他們之間一直有金錢上的往來。外公因為不願意把我名下的教育基金借給我爸周轉,跟我父母有過爭執。我媽多次去跟外公外婆吵,吵到後來甚至斷絕了關係,從此,蔣家的人恨我入骨。如何,你高興了嗎?」

    怎麼可能高興?她望著他,憤怒、難受、暴躁的他,心更疼了。

    想要伸手碰觸他,手腕卻被扣住;他抓得那麼緊,丁語恬知道,等一下放開之後,一定會有一圈紅腫。

    「你也見過蔣伯鈞了。那個人是非常聰明的,他在短短幾年內就把我爸公司的頹勢挽救回來,自己也成功坐上了副總裁的位置;現在,他的目標轉向晉紡,他想把晉紡併吞掉。沒有為什麼,只是報仇而已。而董事長要我回來,只是要我把晉紡結束掉,確保資產轉移到我名下,以免落到蔣家手中;這我從來沒有同意過。我一點都不關心、不想要!結果,還是硬被叫回來面對這一切!為、什、麼?」

    她緩緩搖頭。眼眶熱熱的,一直努力忍著,用力咬住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不過,他還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眶泛紅。

    「哭什麼?晉紡還沒關門,我也還沒輸,你就這麼確定蔣伯鈞會成功?」他冷冷問。

    「不,不是。我只是覺得……你……你……好可憐……」

    真的很辛苦啊。他的話裡面,簡化了多少情緒和怨恨,她連想都不敢想。身為一個中產階級家庭的獨生女,丁語恬從來沒有體驗過兄弟姊妹相處、甚至產生摩擦爭執的狀況;原來手足之間未必相親相愛,父母與子女也不一定感情深厚。

    她沒想到的,還有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所可能造成的後果。她的心疼與憐惜,好像是一根尖銳的針,狠狠刺傷了利仲祈。他甩開了丁語恬的手,跳下床,怒目相視。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的語氣好冷,看著她的目光好陌生。

    「沒有……不是……」她跪坐起來,慌得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了。面前望著她的,不是她熱情蠻橫的情人,而是一個好冷好遠的陌生人。

    「沒有嗎?」利仲祈嘴角微彎,是個嘲諷的弧度,「你敢說從來沒這樣想過?剛剛是誰說的,覺得我在鬧脾氣、不肯面對、只會逃避,是誰覺得我很可憐?」

    「那、那是……」

    是在吵架啊!吵架的時候,誰能說出好話來?丁語恬明媚的眼中充滿眼淚,咬住唇,楚楚可憐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要心疼。

    「對不起……」她不跟他吵了。嗓音軟軟的,委委屈屈的,讓利仲祈的心好像被扯出胸口一樣。

    他不要她哭,他只准她在激情中因承受不住太多疼愛而落淚,不要她為了其他原因哭泣。

    他不要她捲入這醜惡無聊的一切,捲入某人故意扇動的風暴中。

    要怎樣保護她?保護這個外表永遠優雅端莊,內在卻像熱情小貓,單純而柔軟的人兒?利仲祈粗魯地以手爬梳過亂亂的發,整個人更顯頹廢、無助。

    「不要再哭了。」他煩躁地說,「再哭,我就要走了。」

    「我不哭。」她抹去眼淚,卻是抹不乾淨,新的又滾落,「我真的不哭了,你不要生氣,我以後不問了。」

    她的小手無助地探出,想要拉他。若在平常,利仲祈會順勢把她扯進懷裡,好好疼惜親吻,品嚐她柔軟而帶著眼淚苦澀的甜唇,低聲責備或取笑,總之,不惜代價,就是要把小姐哄得破涕為笑為止。

    但此刻,望著她的小手,利仲祈卻猶豫了。最近一直壓在心上的沉重負擔,又再度湧上心頭,喧騰不去。

    所有美好的東西,都不可能屬於他,不是消失不見,就是被蔣伯鈞故意搶走、破壞、丟棄。

    所以……

    「我還是走吧,我們都冷靜一下。」他硬著心腸,把溫柔撫慰他的小手輕輕撥開。她先是呆了幾秒,隨後摀住了自己的嘴。

    利仲祈不能再看了。他轉身就走,完全沒有回頭,怕一回頭,就成了柱子,釘在當場,再也動彈不得。

    「等一下!等等!」丁語恬也跟著下床追出去,踉蹌之中,險些摔倒。

    跌跌撞撞奔到客廳,利仲祈已經走了。她衝到門外,只來得及看見電梯門關上。

    扶著冰冷的鐵門,她把熾熱的臉蛋偎在上面,卻毫無感覺。

    他像是把她的心硬生生扯出來,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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