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做什麼!」被他莫測高深的態度給惹惱了,唐海翎索性跟他攤牌。
「我只是想──」他諱莫如深的黑眸一轉,定在她的紅唇上。「討個人情。」
「什麼意思?」唐海翎狐疑地盯住他。
「看在我多次熱心幫忙的份上,討個吻應該不算過分吧?!」
「你──」
唐海翎美眸一瞠,還來不及反應,一雙溫熱帶著懾人霸氣的唇,就這麼牢牢佔據了她。
四唇交接的剎那間,她竟有種渾身發麻的感覺。
就一個陽剛挺拔的大男人來說,他的唇實在柔軟得不可思議,在輕觸她唇瓣的那瞬間,撼動了她平靜的心弦。
在紊亂的喘息間,她彷彿嗅到一股咖啡香氣,舌尖甚至還嘗到那股濃醇微苦的味道──
這個不輕不重的吻,輕薄成分不多,反倒像是惡作劇,漫不經心地兜著她的唇逗弄,像是存心想惹惱她似的。
這男人,竟然在搭載了三百多人的飛機上吻她?還敢說是討人情?!
唐海翎氣憤地用力掙扎,奈何他的雙臂牢牢鉗制著她,她越是用力,就越往他的胸膛貼緊。
「別動了,否則短時間內,我們恐怕走不出這道門。」他瘖啞的嗓音帶著某種邪惡的暗示,讓她的臉漲得更紅。
這男人,看起來算得上人模人樣,怎知卻也是個趁機佔便宜的登徒子──唐海翎毫不客氣地提起腳跟,恨恨往他腳上一踩。
尹劻吃痛悶哼了聲,當下立刻鬆了手。
這女人──外表看來纖秀得很,但下起手來可當真一點也不留情啊!
一獲自由,唐海翎立刻退離他幾步之遠,用力抹去唇上屬於他的氣味,氣憤地瞪著他。
「你──你怎能──怎能──」
「吻你?」尹劻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真是有意思!這個看似新潮摩登的女人,接起吻來竟然生澀得宛如十八歲的小女孩,甚至──還會臉紅。
雖然玩笑的成分居多,但他不得不承認,她的味道實在很甜美!
看著他臉上活像是貓偷著了腥的饜足表情,以及唇邊那抹滿不在乎的笑,唐海翎幾乎要氣炸了。
「你這人,簡直是惡劣到了極點!」
唐海翎氣惱地罵了句,忍不住又狠狠補上一腳,才氣沖沖轉身跑出駕駛艙。
尹劻痛得蹙緊眉頭,但看著她美麗的身影消失在布簾後,痛苦的表情中卻逐漸浮起笑意。
第一次有女人這麼不客氣地罵他,他非但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有意思極了!
這是坐擁名聲、財富多年的他,第一次感覺到當個平凡人的快樂。
在她眼裡,他只是一個意圖不軌的登徒子,而不是多少人想逢迎巴結的寰宇航空總裁,回應他的也是最真實的情緒,而不是虛情假意。
這也是他為何到目前為止,一直不願揭穿自己身份的原因。
他實在不想考驗脆弱的人性!
噙著抹意味深長的笑,他移動還隱隱作痛的腳回到駕駛座。
補了段眠的副機長張文凱一回來,看到的就是尹劻掛著一臉近乎陶醉的微笑,兀自望著闃黑天際出神的模樣。
依他的身份,突然心血來潮想擔任機長出飛行任務就已經夠奇怪了,怎麼經過了一段數十個鐘頭的體力煎熬,他卻神采飛揚得活像正準備去度假?
他若不是頭腦不清,就是神智恍惚了,不論哪一種可能,讓他駕駛飛機都危險得很。
「總裁,要不要換我來?」張文凱看了眼漆黑的窗外,小心翼翼地建議。
他們此刻正在一萬多呎的高空上,他還年輕,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不必了,你先用餐吧!」尹劻回給他一抹愉悅笑容。
看著眼前莫測高深的總裁,原本還有幾分睡意的張文凱突然覺得──他一點也不困了!
絲毫不覺身旁有雙戒慎惶恐的目光緊盯著他,尹劻始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擴音器裡傳來清亮好聽的英文廣播。
「各位旅客,我們即將到達台灣中正國際機場,目前桃園的氣溫是二十三度,多雲到晴的好天氣──」
聽著這段咬字標準清晰的播報,尹劻立刻認出這是唐海翎的聲音,唯有她,才會擁有這麼從容自信,卻又細緻甜美的嗓音,像被一陣帶著微香暖意的輕風拂過胸口。
這一刻,他竟有種莫名悸動,腦海裡也躍出她的影像。
不由自主地,他唇邊又浮起一抹淡淡的笑,這讓無所事事了十幾個鐘頭,卻早已飽受擔憂驚嚇的張文凱,更加心驚膽跳起來。
直到飛機平穩地降落在跑道上,他才像是撿回一條命似的,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大口氣。
客艙裡瀰漫著一股輕鬆愉快的氣氛,旅客魚貫下機,幾名空服員站在自己的責任位置上,向旅客點頭道再見。任務即將結束,也讓她們的臉上多了些笑意。
送完旅客,在做完例行的收拾工作後,唐海翎提起自己的航空箱跟隨身皮包,隨著其他同事準備下飛機。
不意才剛到機艙口,她遠遠就看到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倚在機門旁,正跟地勤人員閒聊。
剎那間,唐海翎彷彿感覺到舌尖傳來一股咖啡的苦味──
她冷著臉,佯裝視而不見地匆匆越過他。
「後會有期了。」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她的腳步霎時一頓。
恨恨地轉過頭,他的俊臉上仍是勾著抹慵懶的笑,隱隱透露出某種胸有成竹的自信。
有時候,她發現自己實在氣極了他臉上那無論何時,總是從容自信的表情。
好像──什麼事都在他掌握中!
但唐海翎發誓,以後她一定會謹慎過濾每一次出勤的駕駛,絕不再跟他飛同一班飛機了。
「我們不會再見面的!」
丟下一句話,她扭頭就步入空橋。
目送她頭也不回的美麗身影,尹劻意味深長地勾起笑,突然從口袋裡拿出一隻閃亮的耳環,輕鬆地在掌心裡甩著。
他保證,他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三丫頭,有人找你哪──三丫頭──」
好不容易回到家,唐海翎正想狠狠睡上兩天,把這一趟消耗的體力補回來,怎料才一大清早,就被老媽的大嗓門給催醒。
有人找她?唐海翎渾沌的腦海裡閃過這句話。
她的休假一向不固定,就連兩個出嫁的姊姊都弄不清她的出勤時間,一干朋友更是早就放棄主動找她,是誰這麼神通廣大,竟然知道她回來了?
「三丫頭──」老媽形同催魂似的大嗓門,又在門外嚷了起來。
「來了──」
她有氣無力地回了句,努力把自己從溫暖的床上「拔」起來。
換了T恤、短褲,她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門,目光才定在沙發上那個身影,濃濃的睡意頓時全消。
「尹劻?」
瞪著那張燦爛的笑顏,唐海翎錯愕得足足楞了一分鐘,活像沙發上坐的是外星人。
唐海翎看看老媽又看看尹劻,立刻變了臉色。
「媽,你──」怎麼讓這種人進來?
「你們聊、你們聊,我去倒杯果汁、切點水果。」
一派熱心的唐家老媽誤將她驚愕的表情看成是羞赧,還自作聰明地對她擠眉弄眼,接著快樂地閃進廚房。
「我們又見面了!」
他的聲音拉回她隨著母親消失在廚房的目光。
廢話,他不請自來地坐在她家,他們能不見面嗎?
拉回視線悻悻然瞪他一眼,唐海翎忍不住嘟囔。
他輕鬆地坐在沙發上,笑得性感而迷人,但看在她眼裡,卻猶如拿著三叉戟對她佞笑的撒旦。
「你怎麼知道我家地址?」唐海翎懷疑地瞪著他。
「喔,我是從人事處那兒問來的。」
他講得輕描淡寫,表情愉快得令人起疑,好似──早有預謀。
這男人,無論什麼時候總是這麼自信滿滿,彷彿做什麼都是那麼輕而易舉。
「莫非你還有個職業是當狗仔隊?」她不是滋味地挖苦他。
「看不出來你還挺幽默的。」尹劻用一種彷若發現新大陸的驚奇表情看她。
「謝謝!」她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
而且,口才還高明得明明被挖苦了,他卻仍能不露痕跡地還人一記悶棍。這種人,絕對是不折不扣的危險人物啊!
這一刻,唐海翎對他突然有了全新的領悟。
「很抱歉,我剛值完飛勤很累,沒有時間招待你,請回吧!」擺明了不想跟他繼續糾纏,唐海翎不客氣地打開大門準備送客。
原以為跟這男人還有一番纏鬥,沒想到他挑了挑眉,竟平靜地起身走到門邊,出奇合作的態度,反倒讓她嚇了一跳。
就在即將步出大門之際,他突然又回過頭來。
「其實,我是來還東西的。」
還東西?在唐海翎懷疑的目光下,他從容地從口袋裡拿出一隻耳環。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應該是你的吧?!」
唐海翎一眼就認出那只別緻的碎鑽耳環來!
那當然是她的,而且在他強吻她的那天就失蹤了,但一想起那天那個無禮卻又讓人莫名心慌意亂的吻,她就沒來由地生起氣來。
原來,這傢伙不但是個登徒子,還是個技巧高明的賊!
「那不是我的!」她匆匆拋出一句,順手就要關上門。
在那種情況下被偷走東西,還渾然不覺,怎麼說她的面子都掛不住。
「等等,我記得那天你進了我的駕駛艙,然後我們──」
「閉嘴,不要再說了!」唐海翎漲紅著臉往廚房瞥了一眼,恨恨地打斷他。
她肯定她那偷聽成癖的老媽,此刻一定正躲在廚房偷聽,要真讓老媽給聽見,可就真的沒完沒了。
「耳環是我的,這總可以了吧?!」
一把搶過他手裡的耳環,她毫不客氣地將門當著他的面甩上。
靠著門,唐海翎喘了口氣,第一次因為一個男人這麼狼狽。
「丫頭,你男朋友呢?」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她陡然一驚,一抬頭,只見老媽正端著盤水果站在廚房門口。
「媽,誰告訴你他是我男朋友?」唐海翎大驚失色。
「剛剛那帥哥說的啊!」唐家老媽一臉無辜。
「他──」唐海翎恨恨地咬咬牙。「他只是個無賴!」
「啥?無賴?」唐家老媽驚嚷了起來,茫然地看著手上黃澄澄的哈密瓜。「幸好,差點糟蹋了我一顆好瓜。」說著,又急忙把水果端回廚房。
早就習慣了老媽無厘頭的作風,唐海翎見怪不怪地逕自準備回房,門鈴卻又再度響了起來。
半信半疑地打開門,看到門外瀟灑的身影,她的臉色難看至極。
她開始覺得尹劻這個男人簡直是陰魂不散。
「你到底還有什麼事?」生平第一次,唐海翎有種想咒罵人的衝動。
門外的尹劻對她冷沉的臉色視而不見,仍一派輕鬆地聳聳肩。
「我忘了問你,這幾天我剛好有空,願不願意一起吃個飯?」
她會跟他吃飯才有鬼!
「沒關係,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考慮。」他寬容且諒解地一笑。
「我不必考慮就可以回答你──不、要!」唐海翎毫不留情地回絕。
「三丫頭,外頭是誰啊?」
正當僵持不下之際,裡頭突然傳出唐家老媽的聲音。
唐海翎在心裡暗呼聲糟,憑這傢伙煽風點火、舌粲蓮花的本事,要讓他再和她那天才老媽胡扯,可更沒完沒了了。
「沒──沒啦,是來收報費的!」她緊張地隨口敷衍了句。
「又收報費?怎麼成天在收,我記得那天不是才繳過嗎?!」裡頭傳來唐家老媽心不在焉的嘟囔,隨即又一頭埋回廚房裡去了。
「怎麼樣,晚上願不願意賞光,跟『收報費』的一起吃個飯?」
尹劻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問道,眼神裡暗示著她若不點頭,他就不走。
「你──」被他戲謔的笑惹得有點發火。
他這哪是邀請,壓根兒就是勒索!
但誰叫她一見到他就慌了,把自己的弱點大剌剌地攤在對手面前,讓對手有機可乘。
看他擺出一副賴定她的樣子,唐海翎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擠出一句。
「幾點?」要吃飯就吃,就不信他能把她怎麼樣!
「七點如何?我會準時來接你。」這人嘴裡講得紳士有禮,實則連一點選擇的餘地都沒有,簡直像個霸君。
她在心裡罵歸罵,卻還是一刻也不敢耽擱地當機立斷。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說著,還不時回頭。
不趕緊打發他,待會兒老媽出來了,又對人盤問個沒完,到時她跳到黃河也解釋不清。
她這老媽煮得一手好菜,也算是個顧家盡職的慈母,但壞就壞在她實在天才過了頭,老把每個跟女兒扯上一點關係的男人全當成男朋友,儼然像是丈母娘挑女婿似的,對人盤問個沒完。
但尹劻這款男人哪能當丈夫?就連做男朋友都是一種風險。
「晚上見了!」對她報以瀟灑一笑,他很乾脆地轉身離開。
看著他挺拔修長的背影,唐海翎忍不住想著──如果毀約潛逃,會不會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