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不住露織女王的請求,阮蝶依一行人來到玥國明鏡城,準備在王宮內逗留幾天,以客人的身份住下。
賀青舟原本很反對她再回到這裡,但這裡畢竟是她生長的地方,再加上露織女王的請求,萬不得已,他只好隨著她一道前來。
他的內心很不安,就算她已經和他許下相守一生的承諾,他仍害怕露織女王會從他身邊搶走她。
來到王宮內,露織女王馬上命人設宴款待他們,就在蓮花池旁的亭子裡閒話家常起來。
阮蝶依和露織女王有說有笑,司徒湛自顧自的吃著精緻美食,賀青舟則有一口沒一口的輕啜美酒,顯得心不在焉。
瞧著阮蝶依那不時輕綻的微笑,比起以往那強悍的個性要柔和許多,露織女王不禁揚起笑容。
「蝶依,三年不見,你變了。」
「不好嗎?」
「不,我很開心,不過你瘦了很多。」
阮蝶依無奈的笑了一下,「這沒辦法,因為我的身體已經不像以往那麼好了。」
原本默默喝酒的賀青舟突然被嗆了一下,連連咳嗽不停,他知道阮蝶依是無心的,但他還是因她的話而感到非常愧疚。
阮蝶依的手輕覆上他的,要他別想那麼多。
可他怎麼能不想?這是他這輩子永遠無法釋懷的事情,現在的他只能盡力的補償她。
露織女王瞧了神色有些奇怪的賀青舟一眼,「賀將軍怎麼了?」
阮蝶依笑了笑,代他回答,「沒什麼,就只是嗆到而已。」
「沒事。」賀青舟悶聲道,他一直對露織女王沒什麼好感。
「對了,蝶依,你們打算到哪去隱居呢?」
「這咱們倒是還沒細想過。」
「那你們已經成親了嗎?」
「呃?」她愣了一下,才有些羞澀的開口,「這種事……咱們並沒有考慮那麼多,反正只要能夠在一起,有沒有那些儀式並不重要。」
「那怎麼行,我可見不得你這樣隨興。」露織女王好心提議,「就由我幫你們辦婚禮,我來當你們的主婚人。」
阮蝶依左右的兩個男人都被這句話給嗆得忍不住流出淚來,司徒湛還猛拍胸口,差點被飯給噎死。這露織女王是太閒了嗎?玥國隨時會和皇朝打仗耶,她這個主上還有心情替別人辦婚禮?
露織女王微皺起眉頭,「你們兩位是怎麼了?看起來很是訝異?」
「沒……沒事。」司徒湛低下頭猛扒他的飯。算了,他們倆的事他不想再管了,再管下去只是多替自己找麻煩而已。
賀青舟雖然不知道露織女王到底想玩什麼把戲,但看到阮蝶依那有些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忍心斷然拒絕。
「蝶依,一切依你的意思吧。」
「真的?」
「當然。」
「青舟,謝謝你。」
賀青舟緊握著她的手,兩人十指交握。只要她想,要他替她出生入死他也願意,更何況只是一個婚禮?
只要她開心就好,這是他唯一的期盼。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說定了。」露織女王笑得非常燦爛,「我會盡快挑個日子讓你們完婚的,蝶依是我很重視的人,所以我絕對要讓她風光出嫁。」
***
他們倆的婚期,訂在七日之後。
在這七天的籌備期裡,整座王宮簡直是熱鬧不已,賀青舟和阮蝶依什麼事都不需要做,只要悠閒的等著當新郎官及新娘子就好。
因為露織女王的特別允許,他們一行人可以自由進出宮裡,不受到任何限制,司徒湛正好逮到機會去山裡尋找他所需要的藥草,而且還偶然發現許多珍貴難尋的藥材,因此一天到晚都往外跑。
而阮蝶依則是乖乖待在宮中,試穿宮女們拿來的大紅嫁衣,那喜氣洋洋的鮮艷顏色讓她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開心不已。
跟隨著嫁衣而來的,還有守護露織女王的另一個男子,微星。
「蝶依。」
「微星,你來啦?」
兩人是舊識,所以她也就不拘什麼小節,「這件嫁衣好精緻、好漂亮,真是麻煩主上費心了。」
看著她喜上眉梢的模樣,微星只是默不作聲,安靜異常。
雖然平常他就少於言語,但他今天沉默的感覺不同以往,讓她不得不開口詢問:「微星,你怎麼了?」
「成完親之後,你們還是盡快離開吧。」
「為什麼?」
「這裡即將成為一個是非之地,你們越早離開才能順利脫身。」
他話中有話?她微微蹙起了眉,「說清楚點,到底怎麼了?」
微星搖搖頭,不願再多說,「戰爭無情,你……應該很明白的」一
她該明白什麼?她納悶的看著他離去,始終想不透他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然而她根本無暇仔細思考微星話中的含意,才一轉眼,心思又被婚禮的事佔據住,也就暫時忘了這件事。
又過了幾天,終於到賀青舟和阮蝶依成婚的日子。
紅色的喜燈掛滿了整座王宮,大家都開心得不得了,一連串的迎婚儀式一直延續到傍晚才結束,雖然累壞了不少人,但也總算成就了一對天賜姻緣。
終於,到了兩人的新婚之夜。
「哪……我說蝶依呀,你真的要嫁人了哦……」被王宮中的歡樂氣氛所感染,司徒湛也學人家喝了點小酒,可是完全沒喝過酒的他一下子就醉醺醺的,結果……他就發酒瘋了。
新房之內,賀青舟和阮蝶依無言的瞧著滿臉通紅的司徒湛,有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有人倒是很想一手掐死他。
「蝶依,不要啦……」沒想到司徒湛發起酒瘋來就是撒嬌,「你嫁人之後我就會變得很孤單耶,我不想要一個人……」
阮蝶依輕歎了口氣,只好耐著性子哄人,「你還有師父他老人家呀。」
「師父又不能和我吵架,也不能讓我擺架子呀。」
「……」意思是說,對她就行嘍?
「蝶依……」
「好啦好啦,這種事情改天再說好嗎?」
她乾脆自己動手將司徒湛給「請」了出去,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他們今晚的時間就要和他耗上了。
「小鬼,你該去睡覺了。」
「啊……蝶依你不要趕我嘛……」
「乖,去睡一覺就好了,明天見。」
「蝶依……」
好不容易,在她的半推半哄下,司徒湛終於肯離開他們的新房了,關上房門後,她忍不住鬆了口氣,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這個小鬼這麼難纏。
她才剛鬆懈下來,身後一個寬厚的胸膛馬上將她給緊抱在懷,這讓她原本平靜的心跳開始加速,身體也漸漸熱了起來。
「蝶……」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兩人獨處的時間,賀青舟終於可以毫無保留的傾瀉對她的愛意,只要過了今晚,他們倆就是夫妻了,往後再也沒人能拆散他們。
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好久,曾經以為自己無法見到兩人相守的這一刻,幸得上天眷顧,終於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要一想起今晚是他們倆的新婚之夜,就算阮蝶依平常再強悍,此刻也柔得像水一樣。
「青舟,咱們還沒喝交杯酒呢。」
「要喝交杯酒還不簡單。」
賀青舟將她帶到桌旁坐下,替他們倆都倒了一杯酒,可她都還沒來得及伸手拿起,他就將自己的那杯一飲而盡,而且連她那一杯也搶了過去。
「青舟?那是我……」
他沒讓她有把話講完的機會,在她還反應不過來時便覆上她的唇,親自餵上兩人的交杯酒。
淡淡的酒香充塞在口鼻之間,再加上綿密的吻的催化,讓她沒兩下就微微的醉了,只不過那不是酒醉,而是心醉。
「蝶依,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他的吻和他的體溫一樣火熱,就像是想將她給融入自己身體裡一樣,她將他的熱情完全接收,也主動的回應著。
他慢慢褪下她的衣裳,露出她雪白的肩頸,桌上搖曳的燈火被他一掌拍熄,隱藏住了無限春光。
嬌柔的嚶嚀增添了新房內的曖昧氣氛,強烈的誘惑著、吸引著他們,將他們心底最深處的慾望全都引了出來。
兩顆渴望彼此的心緊緊相合,再也不需要有任何顧忌,這個夜是屬於他們的,沒有任何人能夠介入。
然而,遠方僵持已久的戰況,也在此時悄悄的點燃了戰火……
***
燦爛的驕陽照耀在一對互相依偎的戀人身上,顯得明亮無比。
阮蝶依帶著賀青舟來到明鏡城外一處略微荒涼的林地,臉上始終有著羞澀的笑顏,那嬌美的模樣讓人心動不已。
「蝶依,這是什麼地方?」
「你看前面。」她指著前方一對高大樹木,它們的枝幹互相纏繞,已經完全糾結在一塊,就像是合而為一一樣。
「好奇特的樹,這是什麼樹?」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咱們都稱它為連理樹。」
連理樹?好一個浪漫的名字。
「你知道嗎,咱們這邊有個習俗,如果兩人想白頭到老,都會來這連理樹前做一件事。」
「什麼事?」
阮蝶依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小刀,截下自己一小段髮絲,之後又截下賀青舟的一段頭髮,然後將兩人的發纏繞在一起,將它埋在連理樹的根部。
她跪在樹根上,對著連理樹誠心的輕聲祈禱,「我阮蝶依與賀青舟結髮為夫妻,兩人將相生相守不離不棄,願連理樹保佑我倆白頭到老,永不分離。」
「這樣真的有用嗎?」賀青舟也跟著她跪了下來,誠心祈求,「我賀青舟與阮蝶依結髮為夫妻,兩人將相生相守不離不棄,願連理樹保佑我倆白頭到老,永不分離。」
她深情的望著身旁的他,「是呀,永不分離。」
他將她擁在懷中,低聲回應,「永不分離,就像這連理樹一樣。」
「答應我,絕對不可以食言。」
「你放心好了,我只怕你會先後悔而已。」
她輕笑了一聲,「後悔?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的開始後悔了。」
「不准。」賀青舟將她摟得更緊,「來不及了,你已經是我的妻,王宮內許多人都當了咱們的見證,你怎麼逃也逃不了。」
「逃不了,那就只好認命了。」
「你已經永遠擺脫不了我了,我的娘子。」
他心滿意足的微笑,捨不得放開溫暖的她,「蝶依,等咱們找到了隱居之地,就來組織自己的家庭吧。」
「你的意思是……」
「孩子,我想要許多孩子,這樣才熱鬧。」
「孩子呀……」阮蝶依揚起了幸福的笑容,只要一想到那子孫滿堂的熱鬧模樣,她的心中就滿溢著柔情。
「好呀,只要你喜歡,咱們就生好多個孩子,直到不能生為止。」
「就這麼說定了,你可不能反悔哦。」
「為什麼要反悔?我可是你的妻……」
「嗯,咳咳咳……」
原本沉浸在未來美好願景的兩人被這非常生硬的咳嗽聲給拉回了現實,他們瞧著不知何時開始便尷尬的站在一旁的司徒湛,這愛壞他們好事的傢伙又出現了。
「我先說明,我真的沒有意思要打擾你們,只不過我剛好去山裡摘完藥回來,不小心就遇到了,真的是不小心。」
他們倆頗有默契的瞪著司徒湛。不小心他可以默不作聲的趕緊滾呀,又何必出聲打擾他們?
「蝶依,別理這個礙眼的小鬼,咱們來請連理樹賜給咱們許多小孩吧。」
司徒湛再次打斷他們,「不用拜了,不管你們跪多久都是沒用的。」
「為什麼?」他們倆再次回頭死瞪著他。別說這麼觸霉頭的話呀!
「不要認為我是在詛咒你們。」他輕歎了口氣,「憑蝶依現在的身體狀況,別說順利產子了,連有沒有辦法懷孕都是個問題。」
「這……」
的確,她現在的身體虛弱得可以,根本承受不起懷孕的種種辛苦,這對她來說是件危險無比的事。
原本滿懷著的希望瞬間落空,這讓阮蝶依很是沮喪。
賀青舟強打起精神安慰她,「不要緊,如果咱們無法自己生,那就養義子、義女,一樣可以子孫滿堂。」
「但他們畢竟不是自己的骨肉。」她失落的說。
他微微的歎了口氣,這都是他們自己要承擔的因果呀。
司徒湛忍不住想跳腳,真是看不慣他們這種喪氣的模樣,「你們兩個……別這麼快就哀聲歎氣的,我剛才的意思又不是說你們絕對沒辦法擁有自己的骨肉。」
「真的?」原本沮喪得快掉入谷底的兩人瞬間又振作起來,「你有辦法?」
「有是有,但要試試才知道行不行。」司徒湛遙望著遠方的彩霞,若有所思,「只不過咱們是不是要先離開這裡?說實在話,咱們已經逗留夠久了。」
他的藥草已經採得差不多,足夠用上好幾年了,而邊境的戰火也已經越逼越近,如果他們要徹底避開兩國之間的戰事,絕對要趁早離開才行。
阮蝶依也知道他們在王宮的確是逗留太久了,她對賀青舟說道:「東西收一收,咱們明天就向主上辭行吧。」
他毫無異議的點頭,「嗯。」
***
坐在寢宮裡,看著從戰場前方送回來的書信,露織女王的心情漸漸沉到了深谷底。
三年前的情況再度重演了,然而此刻的她依舊無力保護她的國家、保護她所深愛的人民。
「這一次……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主上。」阮蝶依輕聲的喚著露織女王,她一身簡單的裝扮走了進來,像是已經準備好要離開。
「蝶依,你們要走了?」
「是呀,在這裡打擾了好一段時間,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是嗎?」露織女王苦笑了一聲,內心苦澀不已,「我請宮女拿些糕點水酒過來,就當做是餞行吧。」
她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加推拒。
最後一次和露織女王對桌而坐,她的心情有些複雜,見她眉頭深鎖,便柔聲開口,「主上,你有心事?」
「三年前逃避不了的事,三年後的現在,我又要重新再面對一次了。」
阮蝶依立刻瞭解露織女王的意思,「戰況如何?」
「皇朝的軍隊就算少了逍遙將軍依舊剽悍,而咱們少了修羅魅後,就只有節節敗退的份了。」
聽她這麼說,阮蝶依的心裡非常難過,「主上,這一次恕蝶依無法再幫你了。」
「你的心意很堅決。」
「是的。」
露織女王只是微笑,親自幫她倒了杯酒,「我敬你一杯。」
她接過之後就爽快喝下,而露織女王卻只是瞧著自己手上的酒,眼神有些複雜,並沒有喝下去。
「其實……你不幫我,我也會想辦法的。」
她的眼神很奇怪,讓阮蝶依有些不安,「主上,你還有什麼辦法?」
露織女王輕扯嘴角,「你不會想知道的。」
「為什……唔……」
一種熟悉的腥熱感又從阮蝶依的喉中竄出,讓她難受至極,她連忙摀住嘴,但紅艷的血液還是止不住的流下,滴在桌上和衣上。
她不懂,怎麼會這樣?司徒湛不是已經替她將內傷給穩住了嗎?
「蝶依,我對不起你……」
這一句話……好熟悉呀……
她在酒中下毒!她強打起精神瞧著露織女王,不敢相信她居然會這麼做。
「蝶依,你問我還有什麼辦法?」露織女王殘酷的說:「你,就是我最後的辦法。」
「該……該死……」阮蝶依一把掃下桌上所有的東西,杯碗碎裂聲嚇到了在外頭的所有人,她痛苦的跌在地上,想出去卻連半點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識逐漸消失,再也感覺不到外界的一切。
露織女王來到她身旁,彎下身將已經昏迷的她抱在懷中,眼神依舊哀傷無比。
「對不起,我又要利用你了……」
在外聽到奇怪聲響的賀青舟來到門前,看見阮蝶依嘴角滲出的鮮血,不禁心驚的大喊,「蝶依!」
「不要讓他過來!」露織女王一聲令下,門旁的侍衛馬上擋住了門,不讓他進入。
「露織女王,你在做什麼?!」
「你別擔心,她暫時還不會有生命危險。」她悲哀的揚起笑容,「不過時間拖久了的話,我就不敢向你保證了。」
「你……」
「你的新婚妻子現在在我手上,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她絕美的容顏此刻看起來份外陰沉,「如果你想拋棄自己的結髮妻就此離去,我也不會阻止你。」
他絕不可能拋下阮蝶依,露織女王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點。
他氣憤的開口,「你到底想做些什麼?別再拐彎抹角了!」
「只是想請你幫個忙而已。」
「幫什麼忙?」
「代表玥國出兵,替我扭轉乾坤,大敗皇朝軍隊。」
「什……什麼?!」賀青舟錯愕的愣了一下,簡直不敢相信,要他這個曾經效忠於皇朝的逍遙將軍反過來幫助敵國攻打自己的同伴,她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他忽然乾笑一聲。是了,她當年既然狠得下心命令蝶依上戰場和他廝殺,這又算得了什麼?她根本不在乎利用的人是誰!
這個狠心的女人,他真是太大意了!
「賀將軍,你不答應我也不會勉強你的。」露織女王輕撫著阮蝶依越來越蒼白的臉蛋,早有豁出去的打算,「就讓蝶依生是玥國人,死是玥國魂吧,而我……也會一同陪葬的。」
「夠了,你別想拉她一同赴死!」賀青舟激憤難平,只想一劍殺了這該死的女人,「只要我答應幫你們打仗,你就會放過蝶依?」
「當然,我也不希望她死得冤枉。」
他哼笑了一聲,完全不相信露織女王所說的話。說得真是好聽,果然當初他就不該讓蝶依回來,這樣根本就是害了她呀!
「怎麼,考慮得如何?」
他雙手緊縮成拳,難掩內心的怒火,可是為了阮蝶依,他不得不低頭,成為自己國家的敵人。
因為他已經發過誓,不會讓她死的,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