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氣好熱、好熱,熱得有些異常了呢。
「哎,好像變天了呢。」
「真的耶,都沒發現,看樣子會下大雨哦。」
「完蛋了,我沒帶雨衣。」
「我也是,希望下班沒雨囉。」
聽說她們店裡的冷氣突然故障,這更衣室裡連電風扇都沒有,好熱。
叩、叩……更衣室外傳來敲門聲。
「可安,可以嗎?還是我幫你看看吧?」這店員小姐的聲音帶點促狹的味道。
「不要。」朱可安漲紅了臉,隔著一扇門說話,兩手正伸到背後扣鉤環。
「好歹我是你的第一次啊,你別用完就丟嘛。」
「不要。」
「真小氣。」失望地丟了句,回頭又聊天去了。
她最近沒兩個月就要換一次內衣,固定來這家店,跟店裡的兩位小姐也算熟了。第一次是芷蕓姊帶她來,還讓店員「第一次」幫她穿,她當時尷尬得直想找地洞鑽,後來她知道怎麼找合適的內衣了,就自己來,自己試穿。
唔,好熱……想想別的事好了。
她從六月開始去學烹飪了,她的師傅就是芷蕓姊之前提過的好朋友林綠墨。唔,師傅的手好像沒有辦法好得很完全了,不過就算只有一隻手活動自如,她還是很厲害呢。
每次她這麼說,芷蕓姊就歎氣搖頭說,那是她沒看過她兩手完好的時候做菜的模樣,那是就連女孩子都會被她吸引的。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生就是如此吧,總有不盡完美的缺憾。
「可安,你不會熱昏在裡頭了吧?」
「好了、好了。」她試穿了幾件,穿回衣服,拿了兩件適合的出來結帳。
「發育期果然不一樣,長得真好呢。」店員羨慕地頻看她的胸部。
她臉紅紅,低低垂著頭。雖然家裡有一個口無遮攔的香芹哥、一個百無禁忌的芷蕓姊,但她還是很不習慣拿這當話題。
「可安,你有帶傘嗎?快下雨了哦。」
「沒有。」
「要不要借你一把傘?」
「不用了,我沒要去其他地方,直接回家了。」
「好。謝謝惠顧,趁雨還沒下,快回去吧。」
「嗯,拜拜。」東西買好了,快點回去吧。
外頭,果然變天了呢,天好暗……
「朱可安?」
誰?
熱鬧的大街上,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叫出她的名字……一聲略帶猶豫的低嚷。人來人往,她剛從店裡出來,站在店門口的台階上,手上提著袋子,裡面是剛買的內衣。
「朱可安……你真是朱可安?」那漸漸放大的聲音帶著驚訝和難以置信。
人群來來去去之中,她找到了那個聲音,目光和一個男生對上了。她定定地注視著他,仔細看了又看……熟悉又陌生,他臉上的表情好像有什麼不一樣,少了厭惡、不屑、憎恨,卻多了驚艷和興奮激動……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她呆呆站在那兒遲疑了許久,指關節卻已經泛白,指甲掐入肉裡……是她的錯覺嗎?他和過去完全不同的表情更加深了這份錯覺,以為,他是屬於她的過去的人物,所以這是幻覺……不是嗎?
──不是!她的過去始終和現在結合,只是一直被她切割開來,讓她錯以為過去的已經過去!
現在的幸福,現在的幸福就要不見了嗎?要化為泡影了嗎……她被找到了……被找到了!
受捆綁的記憶一下子像繩索斷裂,所有受她壓抑的過去一瞬間蹦跳出來,字字句句的辱罵,一幕幕痛苦的畫面全是他,眼前這個男生帶給她,還有……
不……不要──
「朱可安!……你別跑!……可安──」
她跑,她當然要跑!還好、還好她跑得快,他是追不上她的,他的一條腿不方便。
但是他身邊總有那個跑得很快的司機兼保鏢如影隨形,剛剛沒看到他,但肯定在不遠處,她得快跑!
她要快跑、快跑……快點跑!……要快跑……快……跑!快──
「呀啊──不要、不要!放開我!」猛然一隻手打從身後被拽住,她出於反射動作把掐在手上的袋子朝後甩去,猛打!
啪、啪、啪!不要、不要──
「小猴子!」
「咦……」小猴子?僵硬的指關節顫抖,手指這才鬆了,袋子掉落地上。遲疑又驚惶的目光往上拉,緩緩注視一張俊美的臉,望著、望著,嘴角緩緩勾起,「芹哥……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她的錯覺?……不是吧?……是芹哥沒錯吧?
她不知道自己伸出了手,顫抖的手指觸摸他的臉。
他低著頭,瞇起了眼。她的指尖像冰柱似的凍了他一下。
「發生什麼事了?……誰在追你嗎?」他伸手抹去她一臉的汗,瞪著她蒼白無皿色的臉,她的汗全是冷的!一張臉更青冷得嚇人!
他轉頭四處看,臉色暴怒無比。
她望著他,微張著口……
轟隆──驟然一記響雷,大雨滂沱落下!
「芹哥!下雨……下雨了,快回去,快點回去……」她吃了雨,猛然清醒,急忙抓住他的手,她的手還止不住抖,拉著他走。
萬香芹馬上撿起地上的袋子,圈住她的肩膀,在雨中護著她,看她飽受驚嚇的摸樣……先回家再說。
天色暗了,他開了蹬,同時開了空調。
「我看快下雨,所以開車去蒲英哥家接你,芷蕓說你去林綠墨那裡上完課後,告訴她要去那條街買東西,然後會直接回家,我就過去看看能不能碰到你,順道載你。」
一回家,他就先把她推進浴室裡洗澡,自己則是拿條毛巾擦乾,換了套衣服。
等她洗好出來,他把她拉到沙發裡坐著,拿了條大毛巾幫她擦頭髮。
即使洗過澡,她的臉色還略顯蒼白。她看起來像力持鎮定,嘴角不時掛著笑容,但神色卻顯得恍惚。
「我才剛停妥車子,就看見你在街上跑,我叫你,你聽不見。我跟著你跑了一段路才追上你……你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低頭瞅著她的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對上了他。
「……可不可以不要說?」她一點都不想去回憶那段過去,甚至不要去想那個人……如果她的身份不是芷蕓姊的遠親,芹哥還會收留她嗎?她望著他,眼裡藏著恐懼和猶豫。
「那你是想用唱的嗎?」他白了她一眼,重重彈了她額頭一下,繼續幫她把頭髮擦乾。她這頭長髮,可花了他不少心思護理寶貝著。
朱可安嘴角逸出了笑容,即使內心苦澀不安,一抹無形的陰影不停在擴散,但眼芹哥在一起,她心底的某個角落就會覺得好快樂,好安心,遠比帶給她勇氣和力量的那條手帕帶給她更多更多的幸福……她不想離開他,不想離開這裡。
朱可安!你給我進來!
唔,你好臭!臭死了,給我下去!滾下去!
「可是……我說了怕你會笑我。」不想、不想,不要想。
萬香芹瞇起了眼,「小猴子,你可別找一堆亂七八糟的理由想混,這回我要你老實交代清楚。」
她眨了眨眼,恍恍惚惚地,過去和現實在拉扯,望著一張俊美嚴峻的臉色,她安心、安心……
「真的啊!」回到現實,她急著嚷嚷,凝視著萬香芹認真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好多男生都在看我,有一些人會上前跟我說話,纏著我問手機號碼,我說我沒手機,很多人都不信。」他的眉頭一聚攏,她的心就跳了一下。想自己是不是說得太拉雜了,害他開始不耐煩?
怦怦怦,心狂跳,她拚命壓下那股黑暗與光明的拉扯,直直看著萬香芹,盯著他的臉,把自己定在光明的世界裡,用明亮的聲音嚷嚷著:「今天也是一樣,突然有好幾個男生圍住我,說我長得很漂亮,要跟我做朋友,但是他們一直拉我的頭髮,碰我的手,我很害怕,就嚇得一直跑、一直跑,我聽到他們有追來,就更不敢停下來,不停跑……我、我說的是真的。」是真的曾經發生過這些事……「……芹哥,你不要瞪我。」
就算不信,也不要瞪她。現在的她會怕……
「有人纏你,你回來怎麼都沒說!你這顆猴腦袋是裝好看的嗎?這麼嚴重的事有什麼好笑!」
啊?……不好笑嗎?她以為會好笑,在他面前她只是只小猴子,卻有人說她漂亮,這樣還不好笑?……芹哥說這很嚴重。有很嚴重嗎?這算嚴重?
那她的過去豈不會嚇死他?她的過去……
黑夜裡被一根針狠狠刺醒,她痛得腦都發麻,一聲也沒叫。
猛然一隻腳踹過來,硬生生踩上她的背,差點把她的骨頭給踩斷,她眼前一片黑暗,以為自己快死了──
朱可安!都你,都是你!我打死你!
她猛然一震,全身一陣發冷。不想、不想的,怎麼又想了!回過神來,她緩緩低下頭……芹哥,在幹什麼?
萬香芹正拉起她的手,皺著眉頭輕輕撫揉她掌心被指甲戳刺出的傷痕,然後又仔細地檢查她每一寸肌膚,這樣還不夠,一雙鷹眼盯上她的脖子,她所有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都仔仔細細看過一遍。
她怔怔望著,一臉茫然,不知他在幹嘛,她剛才有漏聽了什麼話嗎?不過當芹哥的寵物當久了,這種事她其實也該習以為常了。本來芹哥在想什麼,她從來也看不透是真的。她只知道他從來都不會真正傷害她,所以不管他做什麼她都很安心。
她望著俊美的臉龐和她湊得很近,他的大掌傳來暖熱的掌溫,她就這樣看著、看著,直到衣服從腰際被掀起──
「芹哥!」蒼白的臉色瞬間轉紅了,空空茫茫的腦袋擠入現實,拉住衣服瞪著他。他又在想什麼啊?
他抬起目光,看見她紅嫩的嘴唇微張……他拉高視線,看見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真正有了他的存在。
「幹嘛?你可以趁我睡覺的時候偷親我,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不過是檢查看看你有哪裡受了傷,怪叫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我已經是快要十八歲正值青春年華的純情少……」話到一半,微啟的朱唇大大張開,紅紅的臉兒轉成豬肝色,驚訝窘迫得無地自容,一瞬間像咬到了舌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萬香芹還在惱火之中,想到有人摸她的頭髮,碰觸她的肌膚,他就氣得要剁了那些人的手!
「你還記不記得那些人的長相?我倒要看看是哪一群混蛋活得這麼不耐煩!」搞清楚這隻小猴子背後是他在撐腰!他可是萬香芹!
「芹哥……你、你都醒著嗎?」他竟然都知道她、她……
「嗯?我現在是問你那群混蛋的長相,你──」
「我不記得了!」她低低垂下頭,火熱的一張臉滾燙到可以煎蛋了。丟臉啊,好丟臉!她真的做不出來當著他的面親他、抱他,所以才想趁他睡著練練膽子,沒想到──他沒睡啊!嗚……丟臉丟到愛河去了!
萬香芹把一條毛巾從她頭頂上移開,低下頭來看她,緩緩揚起嘴角,捏捏她的臉,「臉紅了啊,這樣好看多了。」
一想到她直到剛才都還恍惚慘白著一張臉,他心裡那把怒火都還未消……
「芹哥,你會不會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她緩緩抬起頭。
「我臉上有寫著『大善人』或『白癡』嗎?」他扯起眉頭。
「……沒有。」說得也對,現在好人不好做,一不小心會遭人陷害。當初連她自己都意外芷蕓姊對她的收留,其實芷蕓姊做的才是不尋常的事。……不過芷蕓姊不是白癡,她是一個大善人。
「問這做什麼?」他拿梳子輕梳她一頭黑緞般柔順直亮的長髮,動作熟練俐落地拿髮束綁了馬尾。
「哦,我今天聽到我師傅和薄荷哥的相識經過,聽說他們初次見面就是師傅收留了素不相識的薄荷哥,然後一見鍾情,墜入愛河。」她打起精神輕笑了下。
看她叫著二哥的名字,聲音甜甜柔柔,一抹冷意抹入他眼底,他冷哼一聲,故意打破她的遐想,聲音幹幹地說道:「哼,你聽我二哥說的吧?那是他死要面子誆你的,實情是你師傅和我大哥有私交,早就知道我二哥的身份才收留他,第二天你師傅就趕人了,是我二哥死賴著她,根本就沒有一見鍾情這回事。要不是你師傅出了事,差點丟了命,我二哥黏著她照顧她很久,才終於感動你師傅,我二哥恐怕到現在還找不到機會。」
「啊,原來如此。難怪薄荷哥在說的時候,我師傅在旁邊一直笑……原來是給薄荷哥面子啊。」
「對!所以你不用太崇拜他,我二哥也不是完美無缺的──」
「可是好感人哦,薄荷哥好了不起,他一定用了很深、很深的感情和真心,才能在師傅出事時不離不棄照顧她,還感動了她……薄荷哥好了不起。」
萬香芹瞪著她一臉嚮往,忍不住一骨子惱!
「有什麼好了不起的?我不也花了那麼多心思,細心在照顧你嗎?怎麼沒聽你說一句我了不起?你這隻小猴子有沒有良心!」他掐起她臉頰的兩邊肉,一團緊實的肉,可也是他每日三餐外加香蕉勤勞喂出來的,還得配合他在夜間當替死鬼的工作才讓她好吸收哩!
「嗚……」可是,你只是把我當寵物養。大大的黑白眼睛望著他,眼裡寫著委屈卻不敢講。
為什麼人家的愛情故事充滿浪漫色彩和感人肺腑的深情,而她的……從頭想到尾,一個十四歲未滿的小孩流口水,他只是遞來一條手帕就收買她的心,一點都不浪漫的畫面。這就算了,再相遇,就更淒慘了,這回連小孩都不是,被當成小猴子養到現在,香蕉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了……
嗚,想一想,她就更想哭了。
問她有沒有良心?她也很想問:芹哥,我告白那麼多次,你都拿根香蕉打發,你有沒有良心啊!
打從那天再見到那個人,過去的記憶就不停竄來竄去,和現在的幸福交錯著,像是隨時都會回到過去,像是會被從天堂瞬間打入地獄,產生了一股比過去更深的恐懼折磨著她!
明明她知道不會再回到過去了,就算被找到,她已經長大了,她懂得思考更多的事情,也懂得保護自己了,她拒絕再回到那個地方,她的未來絕對不會比過去更淒慘了。
明明她都知道的……但過去的陰影根深柢固難以拔除,形成了一股無由的恐懼包圍著她,擺脫不了啊!
朱可安,你為什麼不去死?
我這條腿,都你害的,都你害的!你怎麼補償!
我看到你就想吐!你臭死了,髒死了!
每一句咒罵都伴隨著各種殘忍的暴力,她忍,她忍得很心甘情願,她很痛,但不覺得痛苦,但是……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要讓她發現是她笨……
不記,不記,都已經是過去,忘了,忘了……忘了吧。
「你在他房間陪他一起睡,會不方便嗎?」
「可安,阿姨真對不起你。為了照顧弟弟,把哥哥都丟給你……真對不起。」
「他腳受了傷,所以脾氣不好,你不要怪他。好嗎?」
「可安,你哥哥是不是又打你了?都是那場意外害的。你也知道他以前脾氣很好的。阿姨跟你道歉,跟你磕頭!嗚……我對不起你爸爸……」
她全身一顫,一雙手在黑暗之中緊緊抓住身邊的人,嗅著他的氣味,逼自己回到現實裡,不再去回想過去!
有一雙手伸攬過來,輕輕地抱了她,手掌埋在她腰間的曲線裡,一手環著她纖細的肩膀,輕輕拍著她。
從他呼吸的轉換裡,她知道自己吵醒了他。
最近,常吵醒他……
「芹哥。」
「嗯?」他的胸口伴隨著聲音起伏。
「你……可不可以叫我一聲朱可安?」
「為什麼?」低沉的聲音在暗夜裡狐疑。
「……沒有。」
「朱可安……朱可安。這樣行了嗎,小猴子?」低低嗓音裡隱隱吟出淡淡的溫柔和體貼。
「嗯!」眼淚不小心冒了出來,喉嚨馬上湧出一股酸澀,她低低埋首他胸前,嘴角逸出滿足的笑,她緊閉嘴巴,不再出聲。
「……快睡吧。」
她終於帶著他的聲音,他喚著她名字的聲音,稍稍取代了那字字句句磨人的尖銳叫聲,緩緩入睡。
直到身邊傳來安穩的呼吸聲,萬香芹才張開眼睛,瞪著幽暗的天花板。
叮咚!
柳芷蕓拉開門,看見萬香芹在門口,她往他身後看,「只有你,可安呢?」
「我送她過去了。」他直接走進去。
柳芷蕓狐疑地瞥他一眼,在身後關門,才跟著進屋。
「你要在這裡等她啊?不過我一會兒也要過去耶。」她正打算把食材準備一下,帶到林綠墨那兒煮,熱鬧些,順便去那兒喝咖啡聊天。
「我有事問你。」他往沙發一坐,眼光瞄向對面椅子,要她也坐下來談。
柳芷蕓眉心微鎖。搞清楚!這裡到底是誰的家啊?……好吧,還沒嫁給花蒲英,算她矮一截。
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她甜甜一笑,「聽說前一陣子可安被人騷擾,所以這陣子你不讓可安一個人外出,她上哪兒你都充當司機,真是辛苦你了,謝謝你啊。」
「我就是來問你這件事。」
「啊?……哪件事?」
「我懷疑她在騙我,有事情瞞著我。從以前我就覺得她好像在怕著什麼?只是她很容易給人錯覺,好像個沒事人一樣。那天那件事一直到現在,她表面上還是滿臉笑容,看起來精神很好,不過我感覺得出來她很不安,她甚至會作惡夢,在半夜嗚咽哭泣,只是她自己並不曉得。」
「我不知道這些事。」柳芷蕓一僵,看見萬香芹難得的嚴肅臉色,沒有任何玩笑成分,看得出來他會來找她談,可安的情況很嚴重。
「你是她的遠親,你應該多少瞭解她的過去吧?」
他皺眉,語氣明顯有責怪。柳芷蕓想想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這才直接說:「那是我隨口說的。事實上,我跟可安沒有親戚關係,可安她是我在回來的路上撿到的,我認識她的時間跟你差不多。」
「……你說什麼?」他聲音一緊,驚訝地瞪著她。小猴子竟是她從路邊撿來的?猛然他想起那一天,她若無其事的問他──芹哥,你會不會收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我臉上有寫著大善人或白癡嗎?
……沒有。
問這做什麼?
哦,我今天聽到我師傅和薄荷哥的相識經過……
他緊握著手掌,指關節泛白,忽然很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他是有感覺她不對勁,但終究不夠細心,如果他多用心觀察她的神色,他會察覺她有話想告訴他,不會讓她把真心話吞了回去!
「我那時候看見一個人倒在路邊,衣衫襤褸、身上還帶著傷痕,還以為是具屍體,結果她突然醒來,說她只是睡著了。她那時說她被搶劫了,身子無恙,但無家可歸,我想到自己十七歲時幸好是有方亞斯幫忙,所以我就把她帶回來。經過大約是這樣,她對過去一直三緘其口,不太多說……」
萬香芹瞇起了眼,看柳芷蕓眼底略有閃爍,像是想到什麼……
「還有什麼?」他追問。
「蒲英!他調查過可安的身世。但他只說可安家世清白,身份單純,就像可安自己說的一樣……他會不會還隱瞞了什麼?」可惡,他到現在還不懂她遲遲不答應結婚的原因嗎?
「蒲英哥……」萬香芹瞇起了眼。炆龍花家,絕對容不得隨隨便便收留個來路不明的人,他早該想到的……「我去找他!」
「我跟你去!」
「不行,你去陪小猴子,順便告訴她,我晚一點過來接她,不許她亂跑。」
「喂……」搞什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