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側體抑制素究竟有什麼好處?"莉亞問。
"對蟑螂,還是對我們?"阿德利問。
"兩者。"
"嗯,我們還是從蟑螂開始說吧。咽側體抑制素就像是激素信號,它在適宜的時候會變成咽側體——一對內分泌腺體,分泌另外一種激素:所謂的'保幼激素'。20世紀60年代,赫伯特-羅勒描述了它的特徵。我的博士後有一段時間就是跟著他做的。這種激素專管所有昆蟲的幼蟲特徵的發展和維持。當昆蟲到了成熟期時,保幼激素分泌必然會停止,出現咽側體抑制素信號。喂,我對無脊椎動物內分泌的這段簡要描述還行吧?"她微笑地看著她的聽眾。
"這對昆蟲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否則它就永遠不會長大、不能繁殖後代。對蟑螂來說,壞消息是我們會把咽側體抑制素當作蟑螂的阿喀琉斯之踵。我們打算通過一些新的基因工程技術,克隆一種咽側體抑制素基因,讓它進入一種病毒裡,然後這種病毒就將成為一間獨立的工廠,專門生產這種64個氨基酸的咽側體抑制素。我們選擇的這種病毒是專門針對某些昆蟲的,對其他有機物全然無害,當然對人也無害。病毒不斷生產的這種咽側體抑制素,將擾亂受影響的昆蟲體內的激素平衡,最終導致它們夭折,不能夠繁殖。"她雙手不停地動作,就像一個拳擊裁判在示意一次技術擊倒一樣。"如果這個想法可行的話,我們將在害蟲控制上掀起一場革命,常規的殺蟲劑將被淘汰。"
"現在我來談談這種咽側體抑制素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它將是塞萊斯蒂娜博士論文的主要內容。對她來說是好事。至於說我嘛,將變得更加有名。"她朝塞萊斯蒂娜莞爾一笑。
斯塔福一直在旁邊聽著,他越來越感興趣。"塞莉,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想在研究咽側體抑制素時培育病毒。這主意真的很棒。"
"行了,我們還沒有完成呢,"塞萊斯蒂娜反擊說,"況且,你也沒有告訴我過去幾個月裡任何你在做的事。真正的秘而不宣。"她對阿德利說:"他甚至沒有告訴實驗室裡的其他人。"
"噢,真的,"她的教授說,"斯塔福博士,這是真的嗎?"
斯塔福看上去很狼狽。他囁嚅著說,"康托教授要我保守秘密。"
她執著地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你們那裡的人平時對於研究工作都這樣保密嗎?"
"不!教授以前從來沒有這麼做過。他總是說,'如果你擔心走漏消息,那麼做研究的樂趣有一半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這不正是你們現在所作的嗎?"
"是的,但是這一次,這一次它不一樣——"他抬起眼睛,環顧房間四周。"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發表塞莉的研究成果,在哪裡呢?難道沒有讓你們喘不過氣來的激烈競爭嗎?"
"當然有。我聽說在帕洛阿爾托的斯庫利(Schooley)那裡的研究人員也已經接近目標了。我們的論文下週末就將完成,然後就送到PNAS去。"
"誰替你們遞送論文呢?"
"我想我會請拉霍亞的羅傑-吉耶曼去送的。"
"幹嗎找吉耶曼呢?"斯塔福問,"你必須找一位諾貝爾獎獲得者替你遞送論文嗎?"
"當然不需要。只是我正好認識他。我的第一個博士後就是跟著他的;他的專業是研究縮氨酸激素。"
"可是,你為什麼不挑選一個近一點的人呢?那樣可以節約時間。為什麼不找康托教授呢?"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請他。他不是我們這個領域裡的。此外,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不過,我猜想他會的,是嗎,特別是當他知道是你女朋友的論文以後?"
斯塔福的臉漲得通紅。"他不知道塞莉的事。"
"你是說你沒有告訴他我們倆的事?"塞萊斯蒂娜似乎很吃驚。"他不知道我們倆同居的事?"
斯塔福搖搖頭。"為什麼要讓他知道?他從來不曾與我們討論他的私生活,所以我為什麼要告訴他我的呢?"
"等一等!就一分鐘。"莉亞再也按捺不住了。"在你們跳到另外一個話題之前,先解釋一下PNAS代表什麼?"
"代表《國家科學院學報》(ProceedingsoftheNationalAcademyofSciences),"斯塔福說,"我還以為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我們這個領域最具聲望的期刊。"
"既然我們已經弄明白這件小事了,"她不理睬斯塔福,轉向阿德利。"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要請別人替你把論文遞送到PNAS去?如果我想送交一篇論文到我這個領域的一份雜誌上去,比方說,到《批評探索》,或者《符號學》,或者《文學診斷》,我只需自己這麼做就行了。是我,莉亞-伍德森,而不是我的教授,也肯定不會是什麼代理人,他與我的作品沒有任何關係。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還有第二個問題:你怎麼會與塞莉一起發表她的研究成果呢?"
莉亞不相信偽裝掩飾,無論是在與人交往,還是實際生活中。"你得學會接受我。"斯塔福搬進來的那天,她曾經告訴過他。她不拔眼眉毛、塗口紅,她的嘴近乎完美,只是稍嫌薄了一點,她不剃腋毛,或者用化妝來掩飾雀斑。最後這一條很特別:那些雀斑全都堆在她臉頰的上部,只有當她激動的時候,它們才會在淡黃色頭髮的映襯下變得明顯。現在她臉上的雀斑就凸顯出來了。
"為什麼你的名字要出現在論文上?"她繼續咄咄逼人地問,"塞莉不是獨自一個人完成所有的實驗嗎?我的指導老師提出了我博士論文的題目,但是她不會把名字放在我的文章上面。你們科學界的人士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為什麼要署名阿德利和普賴斯,康托和斯塔福……或者還有其他什麼方式?"她身體向後靠,先看看阿德利,然後再看著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