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水落心急如焚的往前沖,好像稍一耽擱他就會“香消玉殯”似的,一張小臉更是嚴肅的緊繃著。
敖鷹起先還覺得她的樣子有些好笑,隨即一種叫做“感動”的東西慢慢充滿他的心房。
“你……”情不自禁的,他握緊攥在掌心的小手。
“怎麼啦?是方向走錯了嗎?”水落驚愕的停下腳步。她並沒去過他住的地方,只是從僕人們的閒談中得知將軍住在東邊的日和院裡。
“沒走錯。”他搖搖頭。
他的手指輕撫她的掌心,她的手一握就知道平常做慣粗活,略帶粗糙的手感,跟那些精心保養的柔荑根本無法相比,可這一刻,敖鷹卻覺得這只小手更合他的意。
“大人,你想做什麼?”被他怪異的舉動嚇到,她觸電似的把手從他掌中猛抽出來。
“我不想做什麼,只是覺得你的手掌有些粗糙而已。”他嚇壞小東西了!真可惜啊!他才剛摸出些興味哩!敖鷹很是惋惜。
“當、當然粗糙了,我又不是那些不需要做事的大小姐。”水落心裡不快,嘴裡嘟嘟囔囔的,“我又沒叫你摸,摸了半天還嫌東嫌西……”
糟糕,她怎麼能把心裡的抱怨也一並抖出來呢?!水落趕緊捂住自己的大嘴巴,卻已經來不及了。
真是個單純透頂的小東西!看膩了爾虞我詐,她的單純天真在他眼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
呵呵呵呵……敖鷹竭力忍住到了嘴邊的大笑聲,以免她覺得自己是在嘲笑她,卻不知自己的沉默更讓她惴惴不安。
光線昏暗的長廊、匆明匆暗的燈籠,還有那透體而來的冷風,這一切無不助長這種不安的蔓延。
他不會要她為出言不遜付出代價吧?!他是會讓人打她板子,還是抓她去坐牢,或者干脆就地挖個洞把她給埋了……
“嗚……”光是用想的,水落就覺得好可怕。
“小東西,你究竟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在、在想你會怎麼殺我!”她沖口而出。
“哦∼∼那——你覺得該怎麼殺你才比較好?”
原來這小東西真是在胡思亂想。不過她苦惱的樣子還真可愛,呵呵∼∼敖鷹發現自己對“欺負”她這件事興致勃勃的。
“亂棍打死?丟到河裡淹死?用刀砍腦袋……”她一邊說著,一邊還不時的偷眼瞧他。
敖鷹一向不忌諱別人是怎麼看他的。事實上別人越怕他,越有助於他奪得最後的勝利。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是永恆不變的真理。
可——
“該死!”他又一次發現自己並不樂意這雙澄澈的大眼染上恐懼!
水落還在那裡苦思,提供了好多種死法。她自覺已經是一個比一個淒慘了,可是他臉上的表情似乎越來越不滿意。
“該不會是要活活餓死我吧?”她大驚失色。
對她來說,世上最難受的莫過於挨餓了,想到自己在死了之後會變成吃不飽的餓鬼,她的眉心都打結了。
“你又在亂想些什麼?”看見她極度苦惱的樣子,敖鷹忍不住摸了摸她那顆煩惱至極的小腦袋瓜。
“餓死我實在太慘無人道了,不如我們私底下打個商量,讓我飽死算了。”他掌心的溫暖給她帶來莫大的勇氣,水落拉拉他的衣袖,撒嬌的道。
“哦∼∼你想要飽死呀?”他故意拖長音調。
“嗯!”她用大眼熱切的望著他。
“這可難辦了,要飽死一個人可是會浪費不少米糧……”敖鷹故意裝成一副這件事很難辦的樣子。
“還是不可以呀?”聽了他這話,她一張小臉頓時垮了。
“也不是不可能啦!只不過這得看你的表——噗哧……”看見她那皺成了包子的可愛小臉,敖鷹終於忍不住破功。
“你笑什……”水落被他笑得愣住了,慢了好幾拍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你、你這人壞死了啦!”
她氣得握緊小拳頭,對准他的胸膛就是一陣亂敲。
“哈哈哈哈……”敖鷹笑得更大聲了。
“你……”水落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將、將軍……”這時旁邊的一扇門從裡面打開,負責伺候敖鷹日常生活的小廝探出頭來,看見這情景驚訝得張大嘴巴
丟死人了啦!她漲紅了小臉,拔腿就跑。可才跑出半步,胳膊就從後面被抓住。
“做什麼啦?”他的掌心好熱呢!被他抓到的地方像有一團火在炙烤似的。水落的小臉更熱了。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們要去的地方就在你身後。”敖鷹慢吞吞的道。
“什麼?!”水落霍的轉身。
果然就在她身後不遠,“日和院”三個字在燈籠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天哪!她一定是世上最白目的人,居然連那麼大的院子都能忽略!
水落又羞又窘,真恨不得有個地洞讓自己鑽下去,一張小臉更是紅到脖子根。
“進來吧!別錯過了‘將功贖罪’的機會啊!”敖鷹調的聲音適時響起。
哼!進就進,誰怕誰?!她握緊小拳頭就往裡沖,沖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日和院裡有這麼多房子,到底哪間才是他的啊?
呵呵∼∼望著那嬌小的背影,敖鷹不禁莞爾。
天要下紅雨了嗎?將軍居然笑得這麼溫柔……貼身小廝的眼睛眨了又眨,嘴巴張得都能看見裡面的舌頭了。
“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
“是。”
打發小廝之後,敖鷹來到水落身邊,將她帶向左邊的長廊,“往這邊走,前面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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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燃的蠟燭將屋裡照得亮晃晃的,難得的是沒有一點煙氣。而靠牆放的那只大花瓶首先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花瓶一定很值錢吧!她曾經在市集裡看過類似的,還沒這只的一半大就要賣一百文錢呢!這樣一只大花瓶恐怕要賣二百文,不,二百五十文錢吧!
不過瓶子雖好,上面畫的畫可不怎麼好。水落暗自想著。什麼不好畫,偏要去畫一棵都快枯死的梅樹,樹枝干瘦丑怪就罷了,就連上面開的花兒也只有稀稀疏疏幾朵。
這要她說,多畫些紅花綠葉該有多好啊!既漂亮又喜氣;再不濟畫上一棵水靈靈的白菜也好啊!鐵定能賣出四、五百文的好價錢呢!
“怎麼,這只瓶子也惹到你了嗎?”敖鷹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正好望見那只墨梅生最得意的殘梅瓶。
“要省顏料也不是這種省法呀!擺明了坑人嘛!這畫瓶子的人實在太不厚道了!”水落指著花瓶義憤填膺的道。
“省顏料?”他一時沒弄明白她在說什麼。
“是啊!你看這花、這樹干這麼少、這麼干,這要能畫多一點、畫粗一點該有多好啊!”她指著大花瓶上的梅花一陣數落,“我在家鄉也看過梅花,根本就不像畫的這樣。”
“嗯,仔細看梅枝確實細了一點,梅花也少了點。”他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就是嘛!顏料也不過十幾文,為了省十幾文錢,卻讓花瓶少賣幾百文,實在太虧了。”水落仍叨叨絮絮的。
“幾百文?”敖鷹愣一愣,好奇的問道:“那你覺得這只花瓶大概值多少錢?”
“差不多五百文錢吧!”感覺到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她臨時又加了幾百文。
“五百文?哈哈哈哈……”敖鷹爆出一陣狂笑。
“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你沒說錯,確實是五百紋。哈哈哈哈……”不過不是幾文錢的“文”,而是紋銀的“紋”。
“那你還笑什麼,臉上的傷口不痛了嗎?”水落更奇怪了。
“哎……我的傷口好痛。”敖鷹這才想起自己把她拐來的理由就是“受傷”,於是趕緊捂住臉上的“傷口”。
“快快快,快讓我看看。”水落一臉擔憂。
她想要檢查傷口的情況,可是他臉上的大胡子妨礙了她的視線,試了幾次還是不成功,她終於皺起秀眉。
“傷口看不清楚,得先刮掉你的胡子才行。”
“要刮掉胡子?”聽了她的話,敖鷹一怔。
“別擔心,我一定不會取笑你長得奇怪。”看見他似乎不太情願的樣子,水落趕緊游說道。
“誰說我長得奇怪啦?”他瞇起一雙鷹眸。
“沒人這麼說,是我隨便亂猜的,你別怪他們喔!他們也不是存心要把你的秘密說出來的。”她的辯護只是越描越黑。
“他們?”看樣子他府裡的閒人養太多了,似乎有清理的必要了。他的鷹眸銳利。
“我家隔壁的許伯伯也蓄了一臉的大胡子,小時候我偷偷的扒開他的胡子看過,許伯伯的嘴唇有三瓣喔!”
“還有賣豆腐的李嬸,她腳上有六個趾頭,穿的鞋比別人都寬一截呢!”
“還有還有……”
水落搜腸刮肚的想著,就是為了證明這世上長得奇怪的人很多,就算他長得有些奇怪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可她嘴裡越說,心裡卻益發心虛。
“那就刮了吧!”看見她為了安慰自己而苦惱的模樣,敖鷹的心裡受用極了也愉悅極了。
“還有我上次說過那個李二叔,他只有一個眼……啊?!你說你同意了?!”過了一會她才反應過來,當下開心得跳起來。
熱水、面盆、面巾、皂子都有,可等她用熱水把他的胡子捂軟了,又抹上皂子,才發現少了一個重要的東西。
“就用這個代替吧!”一支匕首放在她手裡。
“你放心,我、我很會幫人刮胡子的。”水落接過不太合手的匕首,有些緊張的笑道。
“哦?可是怎麼你的手在發抖呢?”敖鷹戲謔的道。
“才不是發抖呢!我這是活動一下手腕,免得一會兒不小心割到你。”水落強辯道。
“但願如此,我可是把脖子都交給你了。”他意有所指的。
“放心吧!我一定把你的胡子刮得干干淨淨,一點渣渣都不留。”她只顧著將手裡的匕首在他臉上比畫來比畫去,壓根沒注意他在說什麼。
“你好像對我的胡子不太滿意?”她的樣子讓他覺得有趣。
“你怎麼知道呀?”
“因為我有讀心術呀!”她在他眼裡就像一頁翻開的書冊,一切的喜怒哀樂都明白的寫在上頭。
“讀心術?那不是說我心裡想的你都知道囉?”水落嚇了一跳,手下意識的就往心口那兒按。
“小心!”敖鷹眼明手快,這才阻止了她把匕首往自個兒心上插。他驚出一身冷汗,嘴上卻調侃道:“我說的是讀心,可不是要你掏出自個兒的心哪!”
“誰要掏自個兒的心啦?還不是你亂說話造成的!”水落凶巴巴的把他往躺椅上按,出語威脅道:“現在給我乖乖的躺好,否則一切後果自負。”
“遵命。”她凶巴巴的樣子可愛極了,敖鷹笑瞇瞇的。
奇怪啊!這家伙怎麼和傳言裡的完全不一樣呢?水落疑惑得很,手上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他的匕首鋒利無比,所到之處胡須全部掉光光。半邊臉上的胡子很快就不見了,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比周圍的更白皙。
這種黑白分明的感覺還真有些奇怪,水落忍不住摸啊摸的。
“怎麼,你找到我的三瓣嘴了嗎?”驀的,低沉的笑聲響起。
“啊?!”她被他的笑聲嚇了一跳,心一抖、手一顫,他的左頰立刻多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鮮紅的血痕配上蒼白的肌膚顯得礙眼極了!水落不假思索的舔去那抹刺眼的紅色,抬起頭正好望進一雙灼熱的眼裡。
“怎麼了?”她忽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識用舌頭舔了舔嘴唇。
“別動,這裡還沾著血。”一只溫暖的人手伸過來攫住她的小下巴,略帶粗糙的大拇指撫上她沾著血絲的下唇。
察覺他不同尋常的溫柔,水落整個人僵住。
“呵呵呵……”低沉的笑聲中,男性結實的手臂攬上她纖細的頸子,“你現在的樣子還真是可愛哪!”
敖鷹只是稍稍一用力,她就笨手笨腳的摔了下去,事出突然,她只來得及丟出手裡的匕首。
咚的一聲輕響,削鐵如泥的匕首正好插進一根柱子裡,而她則摔進他硬邦邦的懷抱裡。
“你還真神勇!哈哈哈哈……”
“還不都是你害的——唔……”她的話還沒說完,他灼熱的唇就已蓋上了她的,而她的大眼亦因為震驚而睜得更大了。
“沒人告訴你接吻的時候別把眼睛睜這麼大嗎?”結束這個吻,敖鷹忍不住玩起她那兩排長又翹的睫毛。
“你為什麼要吻、吻我?”她結結巴巴的。
“當然是因為喜歡了。”
“喜歡……”她嗎?他喜歡她?!他、他、他……他的表白讓水落有種頭昏目眩的感覺。
就在這時,他的薄唇又一次印上她的嘴。
雖然這已不算是偷襲了,可是水落仍受到了驚嚇。
她直覺的把水眸睜得大大的,可是想起他的話,又趕緊把眼睛閉上;等到閉上了還是覺得不對,又忙睜開了一半……
看見她的反應,敖鷹差點沒笑場,自然也吻不下去了。他男性的自尊心有些受挫,一時間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這樣可以嗎?還是你覺得這樣比較好?”偏偏她還喋喋不休的追問。
“閉嘴。”不管了,他決定還是直接用吻的會比較好。
她的嘴唇柔如花瓣,還有一種薄荷的清香,而圓嘟嘟的嘴巴最適合用來接吻了。
敖鷹發現自己最喜歡那珍珠般小巧圓潤的下唇,忍不住一再品嘗,而她的不知所措更滿足了他男性的自大。
很快的,唇與唇的廝磨已滿足不了他,他渴望得到更多。
“小東西,張開嘴。”他的聲音喑啞。
“你剛才還叫我閉嘴……”水落不滿他的反復無常。
趁著說話的當兒,火熱的舌已竄進她的嘴裡,探究屬於她的秘密,放肆的攪弄她的香舌。而他的大手也沒閒著,緊緊箍住了她,不讓她有絲毫逃離的機會。
他是想讓她窒息而死嗎?激吻之下,水落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因為掙不開他那兩條鐵臂的束縛,她只有用舌頭努力反抗了。
可是,誰能告訴她啊?為什麼她越反抗就越覺得沒力氣,而她的身體也越來越熱了呢?
該不會是她也喝醉了吧?
她的身子貼著他的,雖然已經入秋,可是因為天氣好,秋衫仍很單薄,而她沖出來抓偷雞賊的時候,壓根就忘記要加件外衣。隔著薄薄的幾層衣衫,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正磨蹭著……
一股陌生的熱流從她的小腹升起,散向四肢百骸……水落滿眼都是脆弱和無措,看在他的鷹眸裡覺得心疼極了。
在她窒息的前一刻,敖鷹才終於捨得放開她。
她的味道真不錯!敖鷹邪氣的舔舔嘴巴。
呃,他舔的明明是他自己的嘴巴,可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嘴唇也跟著酥麻了呢?
“你一定對我施了什麼妖法!”她告誡自己要保持警戒。
“妖法?哈哈哈哈……”他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
“可憐的小東西,這不是什麼妖法,我只是喚醒了你身為女人的意識罷了。”敖鷹又好笑又開心。
“我才不可憐,而且我也已及笄了。”水落不服氣的沖著他叫囂道。
“好好好,我的水兒一點都不可憐,而且還可以是孩子的娘了!”敖鷹從善如流的附和。
“對啊!就是這樣。”水落得意的笑才揚起就又垮了下去,“喂,你嘴裡該不會是偷偷的藏著酒吧?要不我的反應怎會這麼奇怪呢?”
“既然懷疑,不如就親自來檢查一下,如何?”他微笑的誘惑道。
“好呀!”她下意識應一聲,等彎下腰去檢查時,才發覺有些不對勁,想要抽身時已有些晚了,他抬起頭在她的唇上狠狠的啄了一口。
水落呆住了。
“呵呵呵……”敖鷹得意的笑了。
“你這家伙又騙我!哼!我再也不理你了啦!”她氣憤的丟下一句,沖了出去。
“你真的不理我了嗎?我還想告訴你坑殺那些降卒的真相呢!”房間裡,敖鷹摸著只剩下半邊的大胡子,英俊的臉上滿是失落。
天哪!為什麼她的一顆心跳得像要蹦出來似的?!走廊上,水落按著那顆激烈得像要跳出來的心,緋紅了一張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