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衣是在深夜的時候接到許醫生打來的電話,他匆忙起到醫院,醫生正在辦公室內等他。
「步生現在人在哪裡?」江夜衣一進門就問。
「打了鎮定劑,現在已經在病房休息了。」許醫生的表情有些嚴肅,「情況不太好,他現在已經完全失去視力,精神狀態也非常糟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江夜衣在辦公桌對面的皮椅上坐下,事發突然,他根本弄不清楚是怎麼了。
「這個問題……我想還是待會兒讓警察來告訴你比較好。」
「警察?」他一臉的驚訝。
「我只是希望你盡快做出決定,如果要讓他繼續治療下去的話,我覺得最好還是轉到設備更完善的醫院。」
許醫生沒有正面回答他的疑問,而是談起了步生的病情。
「這個由你安排吧,如果要去國外治療的話也行。」江夜衣淡淡地回答,然後皺起眉頭問:「不過他的眼睛還有希望治好嗎?」
「這個問題我很難給你答覆。」許醫生直截了當的對他說,「我會盡我的全力為他治療的。」
江夜衣聽後低頭沉默好久沒有說話,像在想些什麼。
許醫生首先打破沉默,「雖然很冒昧,不過關於你跟步生的關系,我還是很好奇。」他一邊收拾著桌上的資料,像是隨意般對他這麼說。
「這不是一個聰明人該問的話。」江夜衣美麗的眼睛極為冷漠地與他對視。
「我不是那個意思。」許醫生首次露出笑容,臉上的皺紋也隨之舒展了些,「你不要忘了是柳秀曦幫你聯系到我的,我門是多年的朋友,又怎麼可能完全不知情呢?」
「這些事與你無關。」江夜衣寒著臉,「你只需要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如何為他治療眼睛就可以了。」
許醫生完全沒將他的不悅臉色放在心上,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想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警察將步生送到醫院後,在問他有誰可以聯系的時候,他說的是你。所以今天晚上並不是我打電話找你來的,而是步生。」
江夜衣一震,還來不及做出回應,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推門而入。
「對不起,可以跟你談談嗎?」為首的警察向他出示證件,然後自我介紹,「我姓胡,你可以叫我胡警官。」
直至此時,江夜衣才真正的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換了個房間之後,他們開始說起久致遇害的事件,跟隨在後面的幾個警察也坐在旁邊做著筆錄。
「可以確定是蓄意謀殺。」胡警官面無表情地向江夜衣陳述著,「死者的衣服被人撕開,腹部被硬器捅傷,大量出血而死。現埸沒有發現凶器,也沒有打斗糾纏的痕跡,連地板上的腳印也被擦去。報警的是鄰居據他所說,當時在場的還有步生,想必他應該是第一個發現死者的……」
「你懷疑他?」江夜衣表面上問得鎮定,心裡卻非常震驚!傍晚的時候他還曾看到久致好好地跟步生走在一起。
突然之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變成一樁凶殺案的主角。
「這倒不是,但是他應該知道一些重要線索。據我們所知,他跟死者同居,我側面了解到,案發當天下午,死者與步生一起從醫院取走一筆為數不少的錢,但是在現場搜索的時候這些錢已經不冀而非。」胡警官說話的時候一直注意觀察著江夜衣衣的反應,目光銳利。「如果你知道什麼,請配合我們的調查。」
「不好意思,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的,而且我想問你們為什麼會找上我?」
「因為在我門向他詢問還可以聯系什麼人的時候,他當時的精神狀態非常混亂,但唯一說出的人就只有你。」
「那麼你們既然知道現在他的狀況,我希望這件事暫時不要再在他面前提起。」江夜衣聽後平靜地說。
胡警官聽後臉色險沉不少,卻還是壓抑著。
「非常抱歉,我們還是必須要將他帶回去了解案件的內情。而在我們調查的時候完全找不到他與死者的身分資料,所以對此感到懷疑。」
江夜衣沒有料到步生的身分在這個時候會對他這麼著不利,因而大感頭痛,但也只是瞬間便冷靜了下來。
「等他的治療結束之後自然會配合你們的調查,不過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他是江家的人。」江夜衣滿意地看著胡警官露出顧忌的表情,心裡冷笑江家這個招牌確實好用。「既然他沒有嫌疑的話,就應該有保持緘默的權利。」
「難道江先生可以代替他做決定嗎?」胡警官顯然很不滿意他這種強硬的態度。
「要不然你認為誰可以呢?」他微笑著,慣性地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請問還有問題嗎?」
胡警官終於站了起來,遞給他一張名片,「如果你想到什麼就立即通知我們,便於能夠盡快找到凶手。」
「我會的。」江夜衣用手指接通名片看了看。
他還是無法接受久致已經死亡的事實,更何況是步生?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真心愛久致的。
如果你傷害到久致的話,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說出這話話的時候,步生露出江夜衣從未看過的認真表情。
***
步生的意識一直毫無邊際地浮浮沉沉,身體像是被硬壓入水底一般不能自己。他看到久致遠遠地站在水面上對他微笑,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可是她聽不到。他覺得沒有人可以救他了,於是絕望一次又一次地襲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從前的回憶像是被定格為一個個的幻像般不斷在他的眼前重播。
他與久致在那些顛沛流離的歲月裡,除了彼此什麼都沒有。
來到這個城市之後,久致突然決定不再繼續偷爬火車四處流浪,於是他們在這裡停了下來。
剛開始他們在地鐵站裡睡過一段日子,臉上的髒污沒有遮住久致的美貌,很快地,他們就發現有幾個流浪漢不懷好意地打量她,步生終於明白當初院長看著久致的目光代表什麼。於是他們立即離開那裡,開始流離於街巷。
他們曾為了躲雨,夜晚在別人的店鋪前坐到睡著,結果被老板發現後追出來毆打,步生拉著她的手逃跑,最後躲到死角裡驚恐地哭泣。
後來久致突然有了一點錢,她沒有告訴他錢的來由,只說是別人給的。他沒有追問下去,甚至為此而覺得高興。從那時開始,她就沒讓他挨過餓,有的時候還會帶他去住旅館。
步生從來沒有睡過那麼軟的床、潔白的床罩與棉被,浴室的淋浴與柔軟的毛巾都是那麼的溫暖,他天真的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度過災難了。從未有過的新鮮感,讓他沒有發現這一切美好的背後那丑陋的真相。
久致將所有的錢都交給他,他收著錢盤算著,或許不久後就可以找個地方住下來,可以買自己的床睡覺,可以換件衣服出去找工作,可以讓久致以後日子過得好一點。
晚上在旅館裡他跟久致睡在一起,他嗅著棉被上那種消毒水的味道,跟她講他的想法,他說什麼她都點頭,然後縮緊身子靠近他。
夜裡步生醒來時發現久致不在:心裡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他下床去找她,浴室沒人,房間內沒人,他打開門往外面看,對面的房門沒有關,從裡面傳來了男人怪異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悶哼出來的呻吟。
他不再記得當時是什麼驅使著自己走到門邊往裡面偷看的,因為在他看到房間內發生的情景時,他就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久致赤裸著身體跪在地上為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口交。
他就那麼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血液停頓了,呼吸也停頓了。眼前的一切將他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強行撕裂,眼淚不停地從眼眶裡掉出來,強烈的痛苦撞擊著胸口,心碎了一地。
男人發現了他,被人偷窺的憤怒讓他失去理智,他將步生拖進房間狠狠地朝他的臉上揮了一拳,血腥的味道在步生的口腔內漫開,可是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知覺了。
久致驚慌地扯過衣服掩蓋自己的身體,她想要拉住那個男人,可是卻被粗暴地推到一邊。
步生突然看到久致最後的樣子,她滿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臉部因為痛苦而扭曲地睜大了眼睛。
然後一切都模糊了,在那最後的影像要消失之前,步生開始拼命叫著她的名字,他求她不要離開,他伸手想抓住些什麼,終於他抓住一只手,於是突然地,就這麼醒了過來。
「你醒了嗎?」
耳邊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步生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他什麼也看不到。
江夜衣的手輕撫著他的額頭,「你流了很多汗。」
步生呆呆地任由他擺布,過了很久才問:「這是哪裡?」
「我家,你來過的。」江夜衣柔聲說:「在做手術之前,你就住在這裡。」
步生循著他的聲音轉過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失焦地轉向那個方向,沒有再說一個字。
「你在想什麼?」江夜衣坐在他身旁問他。
「你的錢不見了,久致的錢也不見了,她是被人殺害的。」他的臉上並未露出脆弱的神情,語氣堅定地說著。
正是因為他強自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才讓江夜衣擔心。
「我知道,但是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為你作治療,這件事我會幫你調查清楚。」
「你床的左邊是窗戶吧。」步生突然面無表情地說。
「嗯。」江夜衣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卻還是溫柔地點頭。
「窗戶的前面是矮櫃,對吧?」
「嗯。」
「那矮櫃的前面又是什麼呢?」步生空茫的問。
「是我。」江夜衣回答。
「你的錢我還不起。」步生毫無生氣的說。
那種心如死灰的模樣令江夜衣心口一緊。
「沒關系。」江夜衣輕握著他的手說,「用你的一輩子慢慢還我吧!」
「一輩子……」步生低聲重復著,然後突然大笑起來,笑得身體顫抖不已。
江夜衣錯愕地抱緊他不讓他動彈,「你怎麼了?」
步生抓緊江夜衣的衣領對他說:「我答應久致要永遠陪著她,我到底有多少個一輩子呢?」
***
步生住在江夜衣家裡的時候,江夜衣幾乎都沒有去工作。整天陪著他說話,直等到他睡的時候才將工作拿出來做。
「現在天黑了吧?」步生躺在床上不帶情緒地問他。
「還沒睡著嗎?」江夜衣放下手中的文件。
「睡了,可是又醒過來了。」
江夜衣坐在床邊仔細地看著他的臉,「明天許醫生會來接你,下午就要動手術。」
步生只是平靜地應了一聲。
江夜衣接著又說:「我已經好幾天沒去公司了,剛好明天有個重要的會議不得不去,所以可能沒辦法陪你。」
「我說過你的錢我還不起的。」步生將頭扭到一邊。
江夜衣將他的臉扳正過來面對自己,聲音突然變得低啞,「可以的,你現在就可以還我。」江夜衣有些冰涼的手指埋入步生的柔軟發間,一只手抱緊他低頭吻住他的唇,輕輕吸吮著,舌頭穿過他的齒間深入。
步生沒有反抗,他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黑暗,他不知道這片黑暗是不是有盡頭,迷糊之間他跟江夜衣交纏在一起,突然地,下體傳來被侵入的異樣感,然後是一陣猛烈的疼痛,那種痛苦直入心底,四肢都開始為此而僵硬起來。
步生咬緊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身後江夜衣俯在他的背上開始不住地喘息,由慢到快而至瘋狂地在他的身體裡抽動撞擊。
步生的嘴唇被自己咬破,血絲滲入嘴裡,鹹腥的味道麻痺了他的感覺。他只覺得身體在漫無止境的漆黑之中被輾得粉碎,每個碎片都被拋到了深深的遠處。
他的臉壓在枕頭上隨著江夜衣的抽動不斷來回地搖晃,受辱羞恥的感覺撕毀他的防備,他用拳頭擋在嘴邊拼命壓抑自己的嗚咽。
江夜衣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他扳過他的臉跟他接吻,步生渾身都在發抖,他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掉下來,江夜衣幫他擦掉,但很快的又掉了下來。
他覺得自己崩潰了,只是抓著江夜衣的肩膀失聲痛哭起來。
我愛你,我愛你,如果你騙了我,我會殺了你的。
久致的手勢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他曾經覺得這個世上一定有個地方是屬於自己的,可是究竟在哪裡呢?
***
江夜衣坐在辦公室內接過秘書整理好的文件,一整天他都心神不寧,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只是焦躁地不住看著時間,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沉不住氣。
眼看著就要開會了,可是他到現在連一頁文件也看不下去。
終於,他叫來秘書對她說:「去通知他們,就說會議取消了。」
「總裁?」秘書驚訝地看著他,雖然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因為江夜衣一向嚴厲,讓她半句質疑也不敢問。
「呃……我知道了。」
江夜衣扔下手中的筆起身就走。
開著車一路趕到醫院,他覺得自己不能一刻看不到他,仿佛錯過了此刻,他就會永遠失去他。
他想起幫步生擦掉淚水時,手指上的溫度是那麼滾燙,讓他的心一陣發痛。
步生坐在他專屬的病房裡,面對窗外的方向靜靜坐著。
他忽然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口來到他的身旁,還來及詢問,突如其來的重量就向他壓來,步生被壓躺回床上,他皺起了眉。
「你怎麼了?」雖然很微弱,不過步生還是聽出江夜衣的喘氣聲。
「跑來的。」江夜衣說,然後伸出手把他抱得緊緊的。「我怕趕不上時間。」
「傻瓜,時間是你決定的,手術要到下午才開始。」步生的語氣不太好,「喂,你好重!」
江夜衣當作沒聽到他的抗議聲,手腳並用的將他壓得緊緊的,然後用手撐著床勉強拉開些距離跟他說話,「傷口現在還疼嗎?」
步生聽後愣了愣,待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什麼事之後,又立即惱怒地用力將他推到一旁,連踢帶推的不准他再接近。
「你變態啊!一來就問這種問題。」
「開玩笑的。」他輕輕一笑,「不遇現在看到你,覺得放心多了。」
「無聊。」步生故意把頭別到一邊去。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了一陣子,步生又突然問他:「你的眼睛看得到,窗外是什麼呢?」
「嗯……樹吧!」江夜衣站在旁邊往外面看了又看,才這麼說出來。
「除了樹之外呢?」
「沒有了。」這次倒是回答得干脆。
「那麼窗裡面呢?」
「是我。」江夜衣說。
「原來是你站在前面把窗口擋住了,怪不得一片黑。」步生故意板著臉。
「你不用害怕,很快就可以看到了。」他柔聲說道。
「其實看不看得到都已經無所謂了。」步生小心翼翼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露出個笑容,他靜如死水的聲音在江夜衣的耳邊震蕩著,「我相信命運,我能夠看到的世界已經被久致帶走了。」
「難道就沒有你想再看到的東西嗎?」步生的神情讓他覺得不安。
「你覺得我應該有嗎?」
「步生……我們就來等著命運的安排。」江夜衣握緊他的手,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如果你的眼睛治好了,我要你從今以後都只看著我。」
「你不擔心柳小姐嗎?」步生的聲音依然平靜得聽不出起伏。
「你放心,我給你安排一個身分,她不會知道你的。」
步生突然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一般大笑起來,這樣的反應讓江夜衣感到有些不悅,他將步生的雙手按住固定在身體兩側。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說認真的。」
「我知道了。」步生挑釁地對他說:「我不是欠了你許多嗎?又怎麼可能忘記呢?」
江夜衣沒有因為他的冷嘲熱諷而退縮,反而不顧步生的反抗用手撫過他的眼睛,認真的對他保證。
「你最好記得你現在所說的話,你不可以離開我,不管你躲到哪裡,我都會找得到你。」
即使相互傷害也好,即使步生永遠不可能愛上自己也好。
***
手術結束了。步生右眼的恢復情況比較理想,不久後就可以重新看見東西。但糟糕的是左眼卻從此徹底失去視力。
「這是怎樣的一個答案呢?」江夜衣一陣苦笑。
「你的意思也就是說,從此以後他就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見嗎?」坐在許醫生的辦公室內,江夜衣皺著眉頭問他。
「我已盡最大的力量了。」許醫生說,「其實有這樣的結果已經非常難得了,畢竟手術的成功率本來就很低,只是姑且一試而已。」
「如果繼續治療下去呢?」江夜衣又問,他不相信真的連一點希望都沒有。
許醫生不置可否地一笑,然後對他說:「現在應該要盡快讓他適應只有一只眼睛能夠看東西的生活。雖然殘酷了點,但事實就是如此。」
江夜衣一陣沉默,心裡忍不住難受起來,在這一刻,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步生住院的時候江夜衣幾乎一次也沒來看過他,偶爾會打電話,手機是江夜衣買來的,被步生扔在一邊。
其實步生自己心裡也明白,要是江夜衣經常在醫院裡來去被人看到的話,總是有些不太好解釋。
他不來倒也好,自己可以落個清靜。
剛開始還很不能適應單眼看東西,時間久了倒也習慣了。
他終於看到江夜衣說的窗外那棵樹。
那是一棵非常高大的梧桐樹,最近葉子掉得厲害,風一吹葉子就直往下落,很是蕭索。
住院這一個多月,唯一來看過他的只有姚若海。
他看上去比印象之中要瘦了許多,顯得一副憔悴的模樣。將手中的水果籃放置在床頭的櫃子上後,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向步生解釋。
「我本來早就想來看你,但是去找你的時候,才得知你突然從上次的醫院轉到別的醫院。後來我又去你家,也一個人都沒有,我還是花了不少的時間才打聽到這裡。」
「謝謝。」步生由衷地感激他,聽說為久致買墓碑的事也是他處理的。
「我想要回鄉下住一段日子。」姚若海對著步生露出苦澀的笑容,「今天我是特地來告訴你這件事的。」
步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唯有選擇沉默。久致死後,姚若海好像也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
「我是愛久致的。」他繼續說著,「說出來也許你不會相信,就算知道她的生命中只能容納你,我的心意卻仍然沒有改變。自從認識她之後,我一直在做著她想要做的事,幫著你治療眼睛,讓你們結婚……我只是很後悔,為什麼那天我不在場呢?我竟然連她的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
「抱歉……」步生咬緊自己的嘴唇,終究控制不住地紅了眼眶,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跟你沒有關系。」姚若海反倒安慰著他,「現在你終於治好眼睛,我想久致要是知道也會很高興的,因為這是她一直夢想的事,現在總算實現了。」
姚若海站起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步生叫住他,但當姚若海真的回過頭來時,他又不知道該說什呢才好。
「怎麼了?」
「沒事……你要保重。」
「謝謝。」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了下來,「對了,你跟江先生是什麼關系呢?他好像幫過你不少的事。」
步生自己也被他的問題給問倒了。他跟江夜衣是什麼關系呢?他究竟算是他的什麼人呢?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苦笑起來。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其實可以隨便找個理由的,但是他不想對真心愛過久致的人說謊。
幸好姚若海沒有再追問下去,「以後也許我不會再回來了,就算是為了久致,請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謝謝。」步生忍不住感動,眼眶又紅了起來。
就算再說多少次謝謝也是不夠的。
他看著姚若還離開的落寞背影,心裡劇痛起來。
外面那棵梧桐仍然偶有落葉墜下,很多生命也在隨風而逝。被久致帶走的那一半左邊的世界,此刻是一片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