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使我的棕色眼睛憂鬱 9
    就說是「蝴蝶效應」吧。還是倒楣、不湊巧,或者運氣不好,什麼都好,反正就是她不樂意遇到的。

    「明珠。」方立成手提著公事包,穿著設計師時尚改良的西裝,神采奕奕,一副城市精英白領的模樣,走向她。

    江明珠停下腳步。一點也沒有欣逢的感覺。

    避無可避,還是與方立成遇到了。

    方立成是從前方走來的,與她迎面相向,不巧地就在她要轉向健身中心大樓前,在大樓前方人行道遇到。

    「好久不見。」方立成表露一副熟姿熟態。「聽菁菁說,前幾天跟姚莉在這附近遇到你。你在這裡上班?」

    原來,是於菁菁。

    她跟姚莉通過電話了。她想,姚莉也不至於把她的電話告訴方立成,難保於菁菁不翻臉。卻沒想到,會不走運直接遇到。

    不管方立成是有意無意,或是湊巧,或是有意等候,江明珠都不想遇到他。即使不痛不傷了,她還是不想再看到這個人。

    有些女人喜歡說,可以笑著面對傷害過自己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不在乎了,真正的走出過去的陰影。

    管別人怎麼說,她就是不想再看到方立成。

    好像大便大得很順暢,沒有人會希望長個痔瘡卡在肛門口吧?

    同樣的道理,日子過得好好的,順順心心,幹麼去找事來麻煩自己!

    「你好嗎?明珠。」表情語氣態度顯得那麼關心。

    「很好。」她不懷疑他表露的關心。但就像當初他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同時,還可以一邊跟於菁菁上床,這個關心實在也太廉價。

    經過這些時日,江明珠總算也看得更透了一點。要要求一個人永遠不變心,是很難的。人既是感情的動物,感情又不是不會改變的東西,所以,要冀求人的感情天長地久,那也太為難了。

    也所以,愛情才會那麼不可測,未來顯得那樣不確定。今日的海誓山盟,很可能就成了明日黃花。所以,冀求一個人永遠的不變心、永遠的天長地久,似乎不切實際了一點。

    但是,人之所以為人,之所以不像動物那樣,發情期到了就交配,交配過後拍拍屁股就走,也因為塵世男女對感情有冀求。難求永恆不變心,但至少在相戀相守這一刻,全心以對。將來不愛了是將來的事,感情可以消褪,可以分手,但在這相戀相守的這一刻,所謂忠實承諾是有重量的。

    愛情中,傷害的往往不是「分手」這回事,而是欺瞞背叛。是的,人不是貨物,不是另一個人用「愛情」的名目定了,就永遠擁有這個人。但至少,在愛情中有一種東西叫忠實與坦誠,不愛了,可以說不愛了,不肯說,不肯背負心的名,結果卻將人傷得更深更徹底更痛。

    一開始,江明珠並不明白這道理的。她只覺得,方立成既然說愛她,怎麼可以那樣對她。還在冀求一種「永遠」,譴責他的變心。

    經過了這些日子,她慢慢才明白,一個人的愛很難永遠不變的,相戀這一刻全心的相對,才是最重要的。在一段感情結束之前,忠誠地對待這段感情。

    可議的是,在一段感情關係中,同時牽扯著另一段感情關係,在欺瞞對方的同時又背叛。

    明白後,想起過去是那麼不堪,對方立成這個人,江明珠就不再覺得痛癢了。

    但也許,她也許必須承認,也因為她遇到了何紀川吧。

    新一段感情,或許有救贖失敗的那一段感情的魔力。魔力。重重的兩個字。這一點,她想她無法否認。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方立成乾笑一聲。

    「謝謝。」的確沒有憔悴沒有枯乾沒有暴肥更沒有形銷骨立。

    相對的,方立成也健健康康、順順利利。他甚至更加神采飛揚,事業得意,生活也如意。一點也沒有得到所謂負心的人應得的報應。

    「好久不見,你變了一些,不過,更漂亮好看了。」以前方立成嘴巴就甜,甜言蜜語攻人心。

    「謝謝。」江明珠不冷不熱道謝。句句簡潔。她是變了許多,外表也罷,內心也罷,雖然不至於所謂「再世為人」,但以前看不清的,現在可以看得相當清楚。

    「那時候……」方立成語氣忽然一轉,低沉下來。「都是我不好……明珠,你一定很怨我吧?」看她消瘦的,不到一年,她一定很痛苦難過吧。

    江明珠抬起頭,直視方立成。「我們已經沒關係了,所以過去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她抬頭直視他,方立成小小驚一下。他還以為……如果她垂著頭,一直避開他的目光,他想她心裡大概還沒能忘掉……但沒想到江明珠居然抬頭直視他──他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聽說你有男朋友了?」他忍不住追問,口氣幹幹的。

    「是的,我有男朋友了。」江明珠正面回答。「不好意思,我還有事。」不想再跟他耗下去。

    「明珠──」她那麼急著走,迴避著,心裡還是在意著吧。方立成追叫著。「我知道你怨我,我──但我們總可以做朋友吧!我一直很關心你、惦著你……」

    朋友?

    江明珠微抬了抬眉。乾脆直視他,直接清楚說:「謝謝你的關心。不過,就說清楚一點吧,立成,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牽扯。」連朋友都不想做。

    方立成碰了一鼻子灰,簡直自討沒趣,心裡有些悻悻,卻還是勉強笑著,說:「不管你怎麼想,我心裡一直是很關心你的。以後如果你有任何事情,儘管找我,不必客氣。」

    「失陪了。」不會有以後的。

    說她心情沒受影響是騙人的,好心情變糟了,這就像遇到一件討厭的事,壞了興致。說什麼只要走出了,遇到那個人都可以無動於衷什麼的,簡直是瞎說。她又不是木頭人,沒有神經沒有情緒。過去的事即使影響不了她了,但討厭的事還是會影響心情。

    她吸口氣,走進健身中心,與幾個迎面走來的人打個招呼,直接走到更衣處。

    葉婷婷在何紀川那裡受到了「類路人」待遇,免不了向何紀川大姑訴苦外加抱怨一番。何紀川大姑聽了幾分來氣,加上上次黃家的事,舊氣加新怨,忍不住發起了脾氣。

    「紀川,你怎麼那樣對婷婷!竟然把她關在門外。明知道她拿了許多東西不方便,也不送她回家。」

    「大姑,」何紀川慢條斯理解釋。「我那時正好有事在忙,不是故意的。婷婷也不是小孩子了,搭計程車很方便。」

    「一個女孩子搭計程車,那多危險!」越解釋卻讓大姑越生氣。「就算再怎麼忙,就不能抽出一點時間嗎?婷婷又不是外人,竟然這麼對她!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跟她爸媽交代!」

    扯得有點遠了,但他大姑在氣頭上,何紀川聰明的不再多嘴,乾脆保持沉默。

    「好了,大姊,別再生氣了。」也被拉來的小姑勸說:「紀川也不是有意的,下回多注意就是了。」

    大姑丈說:「是啊。只不過是小事,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他大姑當然不是因為這樣就生氣,何紀川心裡多少清楚,大姑不過是「借題發揮」,氣他的「不受教」、「不聽勸」罷了。

    「他哪是無意,根本是故意的。」大姑氣沒消。「上次跟黃家吃飯時也是。人家請教投資的事,他沒事提什麼女朋友做什麼,故意給我難堪是不是?」

    「大姑,我提起明珠的事,怎麼會難堪,明珠又不是見不得人。」到底是自己的姑姑,總不能不尊敬,何紀川語氣平緩,不含情緒,也不莽撞。

    「你──」卻惹大姑又撩起氣。「你是故意氣我,是不是?好說歹說你都不肯聽,一定要等到將來後悔,把何家的臉丟光了才肯聽是不是?」

    如果說原先何紀川大姑對江明珠有三分不滿意,那麼,因種種安排不得順遂的緣故,無辜波及到江明珠,也都算在江明珠頭上,現在何紀川大姑對江明珠那不滿少說漲到了八分。

    可以說,何紀川處理的方式不夠圓滑。如果他能夠嘻皮笑臉,哄哄這個那個,嘴巴甜一點、姿態軟一點,也許會比較順利。但也可以說,何紀川大姑強勢又決斷了一點,不滿意什麼,就想改變什麼,照自己的意思來。她覺得自己是好意,為對方好、為對方著想,理直氣壯。

    「大姑,我沒那個意思。」何紀川也不頂撞。

    「你沒那個意思,那為什麼明知道江小姐不合適,還不聽勸,非跟對方來往不可!」

    「大姑,我並沒有覺得明珠不合適。」

    「你──」大姑變了臉。

    「你少說兩句。」小姑拉拉何紀川,對他使個眼色。

    「那好!」大姑大聲說:「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你也不聽,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我會跟你爸媽說,我管不起你的事。以後有什麼事,也別來找我!」氣呼呼地甩身進去房間。

    「大姐!」小姑追叫一聲。

    「沒關係。」大姑丈起身,拍拍何紀川的肩膀,說:「你大姑就是那個脾氣,過些時候就好,不必在意。你們坐,我去看看。」

    大姑丈走開後,何紀川小姑忍不住埋怨說:「你哦,幹麼惹你大姑生氣,又不是不知道她全是為你好。」

    何紀川苦笑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小姑說:「紀川,你大姑是為你著想,所謂『門當戶對』還是有它的道理的。你現在身在其中,看不清,不管什麼都覺得美好,將來發現不合適了,就太遲了。所以,你大姑才會想,趁現在你和江小姐認識不久,別再繼續下去,也省得耽誤人家女孩。」雖然覺得自己大姊管得有點太多了,但想她總是好意。

    「小姑,我知道大姑是為我好,不過,總不能因為這樣,就把交女朋友、選老婆的事全交給上頭決定,全聽上頭的吩咐吧。」口氣帶幾分戲謔,半開玩笑。

    「你呀!這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小姑白白他。

    不開玩笑,還能怎麼?

    看來,這事情可能會很麻煩了。他也不能為了愛情,就不要姑姑。再看看他大姑態度如此,如果他父母也反對,那就更麻煩了。

    既然不能為了愛情,就不要姑姑,當然更不能為了愛情,就不要父母。但,他又不能因為孝順父母,父母一句話說不能娶誰、跟誰交往,就不娶誰不跟誰交往,由長輩全權決定他的終身大事。

    今天他畢竟是三十四了,不是十四,也不是二十四,沒有十四少年時的聽話怯懦,也沒有二十四那青春叛逆不馴。他三十四了,成熟到可以以理性看待這問題。要他順從全聽長輩的,全由長輩決定,那是不可能的;但若因此跟家裡翻臉,那也是太過了。到這年紀,他不怕父母高壓逼迫,以斷絕關係要脅,就怕他們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姑,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怎麼辦才好呢?

    「怎麼倒問起我了。」小姑搖搖頭。「依我看,你要不就聽大姑的,要不就不管她說的。」

    等於沒說。何紀川好脾氣笑說:「小姑,你這有說等於沒說。」

    小姑歎口氣。「要不然,能怎麼辦?你當真要聽大姑的?我看也不可能,要不,也不至於鬧成這樣。紀川,小姑也看過那江小姐,感覺是很不錯,不過,梅姨、魏姨她們介紹的小姐,都不比江小姐差,連婷婷,小姑也覺得跟你很合適,你何必那麼固執。該不是因為你大姑不滿意江小姐,你才越固執吧?」

    「怎麼會。」何紀川搖頭。「我不會拿那種事當兒戲,意氣用事的。只是,喜不喜歡這種事,又不是條件相當了,就可以。我不是因為是大姑安排介紹的,就拒絕。如果我喜歡對方,我不會在意是不是大姑刻意安排介紹。問題是,我對大姑安排介紹的那些女孩沒感覺。小姑,這才是問題。」

    「就是說,你是『唯心派』的。」小姑竟開句玩笑。

    何紀川笑了笑。小姑看看他,說:

    「你啊,就是這樣。你大姑考慮得比較實際,你偏想那些風花雪月,喜不喜歡、感不感覺的。」

    「小姑,」何紀川笑說:「你跟小姑丈不也是自己喜歡就在一起了。如果大姑當時不許你跟小姑丈來往,幫你介紹了另外對象,你肯嗎?」

    小姑笑了笑,沒有回答。

    很難說。女人的考慮跟男人有某種根本上的差異。如果今天她婚姻不那麼順利,她不敢肯定她會不會後侮當初的決定,沒有聽她大姊的話。

    「好了,你要真是非江小姐不可,就先斬後奏吧,以後再好好跟大姑道歉。當然,你爸媽那裡,你可要好好處理。還有,將來不管如何,不許說後悔,就是後侮了,也是自己要承擔。」替侄子出了主意。

    「這似乎是個好辦法。要不,就乾脆私奔去。」何紀川又笑。「謝謝你,小姑。其實,我跟明珠還沒有想得那麼遠,我們認識不到半年,『先斬後奏』,就算我覺得好,她也未必肯呢。」

    「你是說,你大姑在考慮門當戶對,擔心太多時,人家倒未必會巴著你,是不?不過,江小姐也快二十七歲了不是嗎?她這樣,會找得到好人家嗎?」

    「這倒是大大有理,我得趕緊告訴明珠,讓她有點危機意識,別錯過我這麼好的男人。」何紀川又笑起來,像想到什麼好主意。

    「你啊,還是先想好該怎麼賠罪吧。」小姑笑著白白他,朝大姑房間方向抬抬下巴。

    若他大姑生氣不高興,他可以賠罪;但是,雖然是自己的姑姑,他也不能讓她作主決定他自己的事。何紀川打定主意,對他大姑的事並不那麼

    緊張擔心。反正都得罪了,更不能放棄自己的堅持。

    問題是他爸媽。

    當天晚上,何紀川爸媽果然打電話給他,語重心長說:

    「紀川,你大姑是為你好,你怎麼惹她生氣了!你大姑考慮的自然有她的道理,『門當戶對』是很重要的。」對這個大姊的話,何紀川父親多少聽七分。

    「我知道大姑是為我好,不過,爸,明珠跟我也不是天差地差,我是找女朋友,又不是找有『條件』的。」

    「你大姑不是幫你介紹一些對像?你偏偏讓她下不了台。」口氣帶幾分主貝備。

    「是我處理得不夠妥當,我也跟大姑賠過罪了。我很謝謝大姑的好意,大姑介紹的女孩也很好,但我對對方實在沒感覺,也沒辦法。」

    「你不交往看看怎麼知道。」

    何紀川很冷靜,回說:「爸,我有女朋友了,怎麼能再跟別的女孩交往看看。」

    何父沉默一會。說:「你真的喜歡那位江小姐?我都聽你大姑說了,你要是真的那麼固執,你想那些親朋友好友會怎麼說。」

    幸好,他爸媽沒有高壓強迫,也沒有一哭二鬧。何紀川也就平平靜靜,很有耐性,說:

    「爸,你兒子的快樂幸福比親戚朋友怎麼想怎麼說重要多了。」

    他父親又沉默一會,歎口氣,說:「爸不是不明白,但是,紀川,門當戶對還是有它的道理的。」

    「爸,我記得你以前看過一些歷史小說戲劇,現在還看嗎?」

    他突然改變話題,他父親愣一下,說:「偶爾看一些。書本字太小,現在看書有些吃力。怎麼?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只是突然想到,有句話說,『王侯將相本無種』。」

    他父親又沉默下來。忽然一陣吵雜,他母親在那邊嚷嚷說:「讓我跟紀川說話。」

    「喂!紀川,」然後,他母親的聲音竄進他耳裡。

    「媽。」

    「你身體好不好?有沒有好好吃飯?」母親關心的都是這些為先,兒子本身最重要。

    「一天按時吃三頓飯,頭好壯壯呢。」

    他母親似安心了,笑一下,才說:「爸媽也沒見過那位江小姐,不曉得那位江小姐個性脾氣如何。你大姑見過了,她覺得江小姐跟你不適合。你爸跟我是想,你大姑是為你好,替你著想,她的考慮一定有道理。紀川,你該聽你大姑的話。」

    「媽,大姑的話,我能接受我就聽。」言下之意,不接受的他就不聽。

    「你這孩子,你大姑是為你好──」

    「電話給我。」他父親聲音響起。「紀川,我打算跟你媽回去一趟,順便見見江小姐,等我跟你媽回去後再說吧。」

    「也好。」既是父母生、父母養,他到底不能完全不管父母的意見感受。

    在國外念了那麼些年的書,所見所看,儘管西方許多父母不太會干涉子女的愛情婚姻,但他畢竟是在儒家文教環境下生長,這一點終究逃不過。

    他只堅持一點,他要跟他喜歡的女孩在一起。

    就是這一點,他絕不妥協。

    漫漫人生──或許說,就只有這麼一輩子,如果不能夠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三十四了,成熟有理性,有能力本事,也有相當經濟基礎,自己可以決定所有的事。他不會因為別人怎麼說,就放棄自己的堅持。

    他大姑、他父母想的,統統有理,問題是,他考慮的恰恰不是那些。漫漫人生──他的人生,他希望在身邊的,是他喜歡的人。

    他喜歡的是江明珠。喜歡她那有著汪洋般遼遠眼神的眼睛。

    這樣的理由就喜歡一個人,太風花雪月、太不可靠嗎?

    也許吧。

    但而今,他更喜歡與她在一起時,那舒服寧心,卻時而幽默風趣愉快開心的感覺。

    他們默契那麼好,能配合得那麼恰當、那麼契合,他絕對不肯放手的。

    不肯放手,就必須抓得緊緊的,要不然,一鬆手,他怕再找不到這樣的契合──而且,他又喜歡依戀對方的一份感情。

    「訂好了機票,通知我一聲,到時我到機場去接你們。」

    怎麼樣都好。不管怎樣,他只堅持那一點。他要跟他喜歡的女孩在一起。

    他喜歡江明珠。他想跟她在一起。

    這樣,其實也沒有妥協的餘地了。

    他不禁微勾起嘴角。何紀川啊何紀川──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會做這種轟轟烈烈的事──

    轟轟烈烈嗎?

    他不禁對自己搖頭。越禁越不斷;沒有阻礙就沒有轟烈。

    沒想到,他都三十四歲了,竟還遇這種少年似的「傳奇」。

    啊!愛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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