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呀!姑姑,你今天還是一樣美麗,容光煥發……」說了一半的唐家老大驀地眼一瞠,像見到恐龍似的倒走兩步。「啊!姑姑,你怎麼在家?!」
「很驚訝?」瞧她那是什麼表情,她有恐怖到生人迴避嗎?
「姑姑,你會不會分身?」家裡多了位仙姑,她得拿香焚拜。
「不會。」
唐迎晞拍了拍額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我知道了,是幻影,失蹤數日的姑姑回來托夢,我還沒睡醒,在夢遊當中。」
「我還沒死。」繼續夢遊吧!待會將一睡不起。
「沒死……」她的語氣似頗為失望,十分大膽地以食指輕戳窩坐在沙發內的「人偶」。
「你再多戳幾下,我保證迎晞很快會改為暮送。」直接送上山頭,在夕陽西下時。
「哇!是真的……」完了,她怎麼蠢得在太歲頭上挖土?
臉色一白的唐迎晞驚慌地往後一跳,手腳發冷地撞上人高水晶柱,上面搖搖欲墜的琉璃花瓶傾斜一翻,在柱台滾了兩圈後往下掉落。
眼看著就要摔得粉碎了,干鈞一發之際,一隻穿著白襪的小腳朝瓶身一挑,有如耍花式特技的體操,輕輕一勾它又平穩地立於水晶柱上,毫髮未傷。
「姊,你見鬼了呀!不過我們家的殺氣重,鬼是進不來的——」唐破曉突地冷抽了口氣,猛地一跳抱住全身發抖的大姊。「嘩!嘩!姑……姑姑,你不是被山猴子叼走了……」
天哪!怎麼會有這麼悲慘的事發生,她以為家裡沒大人了,可以自由自在的造反。
「讓你遺憾了,小妹,哪天我買一座山野放,你就去當當山大王好了。」反正她也是野猴一隻,只是衣服一穿比較像人而已。
「是很遺憾……呃,不是不是啦!一時口快,姑姑近日來音訊全無,讓我們姊妹好擔心喔!我急得都哭了一夜。」她指指紅腫未消的眼眶,「淚眼盈眶」地訴說思念。
唐冰喻看了一眼,冷笑的道:「下次敢再徹夜不歸,搞什麼夜遊活動,我會先把你的腿打斷,讓你飆輪椅上下課。」
「我哪有……」她抵死不認,暗自心驚。
真厲害,不愧是夜遊女王,居然一眼看穿她熬夜不睡,就為了帶一票同學到鬧鬼甚囂的亡魂湖做試膽大會,把一群人全嚇個半死。
亡魂湖是教會後一座人造湖泊,聽說有一對二十出頭的情人在此殉情,死後陰魂不散常在此處徘徊,一有成雙成對的情侶出現便會現身,伸長白舌向他們索討訂情戒。
「小狐狸想瞞過老狐狸,你火候還不夠。」道行太淺,尚需磨練。
唐冰喻玉臂一橫,馬上有個小晞子涎笑地巴過來,力道適中地順著穴位按摩,將她服侍得舒舒服服,逸出滿意的歎息聲。
而長褪一抬,小曉子勤奮地充當小板凳,又捏又捶的獻足慇勤,把她當太皇太后伺候著,一下又一下的小手不敢停。
「姑姑,你幾時回來?怎沒通知一聲。」她好大聲吆喝,帶著弟妹逃生。
「讓你們好開溜,及時湮滅犯罪證據?」她們在想什麼,她可是一清二楚。
唐迎晞有種被說中心事的心虛,乾笑地朝么妹使使眼神。「姑姑,我們都很乖,沒幹什麼壞事,真的。」
她若不多加那句「真的」還有幾分可信度,可多添了一句卻有畫蛇添足的嫌疑,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完全露了馬腳。
「是呀!姑姑,我們每日默讀唐詩三百首,勤記朱子家訓,大學中庸倒背如流,還有自己洗衣服、煮飯,我們乖不乖?」用嘴做家事。
學校離家近的唐破曉毫不浪費手上的資源,直接公器私用從學生會調入到家服務,舉凡打掃,清馬桶、倒垃圾都分配的妥妥當當,不需要她動手。
十六歲的高中生也是有長腦的,不會笨得累死自己,既然有現成的熱心公益大隊,何必拒人好意,那一票奉她為神祇的追隨者可是相當崇拜她。
「乖,很乖,但是……」
她一句但是,兩姊妹的神經為之抽緊,直嚥口水的屏住呼吸,靜待下文。
「我聽說,又有一個A大電機系的學生跳樓,人沒死卻傷了腦子,成天喊著喝稀飯。」她看向一臉裝傻的大侄女。
稀和晞同音。
「才三樓而已,當然摔不死……咳!咳!這年頭的人太想不開了,抗壓性又低,我送了一盆氣花祝他早日康復。」真是的,要死也不死乾脆點,她不過說「愛我就往下跳」,哪知他就真的攀過女兒牆向下一縱。
一個呆子。
「還有,蘭陽高中怎麼了,他們教務主任是我國中的國文老師,她說有一批外校學生挪用他們學生去夏令活動的經費。」這次視線落在小侄女身上。
毫無愧色的唐破曉喜孜孜的送上貢品。「姑姑,漂不漂亮,絕無僅有的手工製品,我特地央求工藝大師為你量身打造的。」
不大,裝在四方盒子裡,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透著光,展現琉璃製品的華麗與光澤。
唐冰喻點了點頭,收下。「老二呢?」
「她回學校了。」唐迎晞代為回答。
唐家老二唐弄曙就讀的學校位於南部,一個月回家兩趟拿零用金,天高皇帝遠,想搞什麼沒人知道。
「老三……」
三還沒說完,就見到一道身影由二樓一躍而下,靈敏的動作好似一頭山貓,不失優雅翩翩而落,絲毫不見慌色。
「不好了、不好了,我們家有小偷闖入……」真可怕,大白天的也有人闖空門。
「小偷?」哪個笨蛋呀!居然這麼不怕死。
「治安真是太糟糕了,那個賊居然膽大妄為的躺在姑姑床上,還蓋著姑姑最喜歡的藍染織布被子,他……」死定了。
「姑姑……」的床?
唐家老大和老四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古怪,越過老三的肩看向勾唇冷笑的溫體偶人。
「……真是太勇敢了,令人佩服,方圓百里內的大哥沒人敢在我們家門口放個屁,小小的賊兒膽子此天還大,他是我的偶像。」向即將隕落的偉人致敬。
「身為唐家唯一的男丁,你怎麼沒英勇的展現大無畏精神?」開口的不是封唇如上蠟的唐家姊妹,而是……
「哎呀!人家怕得全身發抖,嘴唇發紫,四肢無力,我柔弱得連豆腐都拿不起來,哪敢去趕賊。」他怕一個失手把人打死了。
唐晨陽一手舉高三十公斤的大水箱,毫不費力的注入飲水機。
「辛苦你了。」
「不用客氣,反正姑姑不在家,小偷把貴重物品全搬光了不是我們的錯,傷腦筋的是姑……姑姑?!」他倏地睜凸了雙目,捧著水杯的手僵在唇邊。
她、她……她為什麼會在家,不是跟男人私奔了?!根據某位姓金的小阿姨的第一手資料。
「這身衣服不錯,穿在你身上飄逸又性感。」足以迷倒一干……男人。
他退了退,又退了幾步,直到退無可退的撞到牆為止。「呃,這是大姊不要的舊衣裳,扔了有點可惜,所以我就……咳!咳!惜物的撿來一穿。」
「嗯!嗯!姑姑非常欣慰,你們『姊妹』都長大了,沒有我在一旁看顧也能苟延殘喘。」她特意強調「姊妹」兩字,眼尾掃過那只翹起的蓮花指。
三「姊妹」同時瑟縮的抬高雙肩一抖,尤其是身形最大的唐晨陽,在姑姑的目光注視下,他悄悄地收回小指,不太自在的拉拉及膝的連身裙。
真的很美,比起其他姊妹一點也不遜色,黑亮的長直髮還別上可愛的水鑽髮飾,頭一動就閃閃發光,小麥色的肌膚也跟著泛起陽光色彩。
「姑姑,我沒有同性戀傾向,請不要用關愛的眼神看我,我不要去泰國啦!」去勢當人妖。
唐冰喻笑得和藹可親,朝他勾勾食指。「小陽,姑姑—向尊重你們的性向選擇,你是男是女不重要,不過呢……」
「不過什麼?」他戰戰兢兢的靠近,沒用的眼泛淚光,我見猶憐。
「你要不要去隆個乳?錢的方面不用擔心,姑姑含辛茹苦去做工,讓你有更加傲人的本錢。」傾城傾國,妖媚眾生。
佛說「他不入地獄,誰人地獄」,妖孽不出怎亡國。
「不……不用了,我……我很滿意目前的身材,謝謝姑姑的關心……啊!啊!我的耳朵……」要掉了。
纖指擰轉,唐冰喻怒聲一揚,「沒出息的東西,你要扮柔弱女子也給我扮得像樣些,瞧瞧這手臂多粗呀!你睡前沒用瘦體霜對不對,還有胡碴也沒刮乾淨,一雙小腿像蘿蔔,美白乳液呢?一罐三千五不是擺著好看的……」
聽到沒出息的東西,范丹提還頗有同感的點點頭,以為她終於像個長輩,把幾個不像話的小輩好好訓示一頓,導引他們走回正確的方向,不再性別倒置的胡來。
沒想到接下來的內容讓他為之傻眼,眉峰也越顰越高,一句句、一字字分開來他都明白,可是合在一起卻絕不適合用在教訓晚輩身上。
她根本是錯誤的示範,毒害下一代,讓他實在聽不下去,置之不理地漠視,這種教育態度只會令社會更亂,人心淪喪。
「冰喻。」
清冷的低音一鑽入耳中,唐冰喻的神情明顯一僵,她裝做若無其事地眨眨眼,似乎沒聽見從樓梯口傳來的輕喚,對著親侄子緊實的屁股踹下去。
但像狗一樣趴著的唐晨陽不以為忤,以蟲蠕的姿態爬回她腳旁,小聲又戒慎地盯著緩緩步下樓梯的「賊」說著,「姑,小偷下來了,他很卑鄙地穿著你的小豬拖鞋。」他最想要的那一雙,今年是豬年嘛!
「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將偷鞋的賊丟出去。」省得她動手。
唐晨陽立即呻吟的撫著額。「姑,他塊頭此我大耶!而且他是小仲仲的舅舅,我不敢啦!聽說他是全美西洋劍冠軍,還是連續三屆全國中量級拳擊第一名,我……我孬種。」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他很愛惜生命,好為死去的父母保住唐家香火。
「懦夫。」她又一踹。
蟲又爬回來,苦著一張臉羞愧。
「冰喻。」不贊同的聲音又是一揚,對她的打罵教育難以苟同。
在男權低落的地盤上,不屬於唐家人的男聲自動遭到消音。
「小四,我們家有養狗嗎?怎麼聽見一陣擾人的狗吠聲。」指甲長了,該修一修。
「有,好大一隻,還用後足走路,大型犬,長相不怎麼討喜。」唐家老么興匆匆地配合,兩手一抬弓成足掌狀,做出討主人歡心的博美犬模樣。
「誰養的?」她一掃三人,沒人敢再開口。
即使嘴上貼了封條,三雙飄來飄去的眼睛游移在兩個大人之間,最後落向一家之主,不言而喻的含意用不著明講,一切盡在不言中。
人在她房中發現,自然是她養的「小狼狗」,他們三隻小的就算向天借膽,也沒法窩藏七尺高的四足畜生,除非他能伸縮自如,裝進手提袋裡當寵物。
「喻,我們需要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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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有多麼容易收買?
用金錢嗎?
還是權力下放?
或是銀彈加名利,動之以情?
不。
全都不管用,對唐家的異端分子而言,這些全是唾手可得的東西,一點也不稀奇,以他們的才智,只要稍微動點腦筋便可獲得,何奇之有。
但是他們真的很沒格,光用一頓豐盛的早餐就被收服了,尤其是一道簡單到不行的菜肉蛋花粥,將冰箱裡的剩菜全丟到粥裡煮,竟讓他們感動得頻頻拭淚,一碗接一碗地直呼有媽媽的味道。
真的很像一群豬,用精緻美食餵養嫌味淡,一客上萬的松阪牛稱之殺生,活蹦亂跳的生猛海鮮硬是冠上螢光素太多,唯有「餿食」吃得津津有味,當成極品搶著享用。
不過說句實在話,唐家人的廚藝都不錯,可是卻沒人喜歡下廚,照表排班各司其職,誰負責拖地、誰負責洗碗全清清楚楚,沒一個能逃得掉,除了賺錢養家的大家長。
而唯一廚藝糟到令人搖頭,可是偏愛秀廚藝的人不姓唐,她是唐冰巖的老婆,四個孩子的媽,唐冰喻的大嫂,他們一家必須「尊重」的已逝女主人——朱秀婉。
唐大嫂少數能被家人接受的料理便是粥,而且她最擅長的是把所有食物混在粥裡,像是大雜燴,一天的營養全在一鍋粥裡,不怕燒焦。
「你該走了吧!曠職太多天有損你嚴明的形象。」很不是味道的唐冰喻開口趕人,不讓某人竄位一家之主。
正坐主位的男人看著報紙,輕啜著現泡的錫蘭紅茶。「我請過假了。」一個月的年假。
「那麼你該回家了,我們姓唐不姓范。」別太自在,真當成自己的家。
「貴府有家的溫馨感,我決定在此叨擾幾天。」唐家有著范家所沒有的熱鬧,令人放鬆心情。
他一直以為安靜的進食是正統禮儀,杯盤交錯不能發出一絲聲響,坐姿端正,細細咀嚼,享受食物的美味。
但是這一家的餐桌禮儀根本可以用糟糕來形容,毫無半絲優雅可言,挑食、撈食、搶食等怪招齊上,四、五雙筷子不夠用,連五指山都在菜裡翻攪,以手捉食。
如果滿分是十分,他給予的評價是負十分,若是將這票蝗蟲帶出去,肯定沒人肯和他們同桌共食。
奇怪的是,他並無任何排斥感,對他們的惡行惡狀只想愉快地微笑,比起學術上的成就,他更滿足於見到盤底朝空,絲毫菜渣都不剩地全進了他們胃袋。
很難想像這幾個女孩子有這麼大的胃口,她們一個個纖細苗條,輕如柳絮,真不知道她們把這些食物的熱量用到哪去。
「叨擾幾天?」唐冰喻的細眉挑高了一公分。「請問是誰邀請你了?你不曉得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幾隻怯生生的手悄悄舉高,以雙手環膝的球狀姿態窩在角落,十分卑微地發表微不足道的意見,而且也深知不被採納。
螻蟻之聲細不可聞,上不了天聽,下不了地底,很容易就被忽略。
范丹提見狀好笑地微微揚起嘴角,他們的姑姑雖然刁蠻任性,但還不致將其屍切五塊,有必要畏懼如虎嗎?
「保險套。」他突然冒出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
「嗄?!」她怔了一下,表情空白了三秒鐘。
關保險套什麼事,他想改行當推銷員不成?!
「有好幾回你太迫不及待的強暴我,我來不及使用它。」隔椅有耳,他不想說得太白。
幾許可疑的紅潮染上唐冰喻的雙腮,她狠聲警告,「我可以告你譭謗。」
明明是他一要再要,拖著她不肯讓她下床,一次又一次用他餓了數百年的慾望強壓住她,他居然睜眼說白話地反過來控訴她。
哼!男人果然沒幾個好東西,得了便宜還賣乖,她今天一定要將他掃地出門,絕不讓他死賴活賴地把她家當民宿。
「以我們頻繁的次數,你想會有幾成的受孕率?」他想他也在賭吧!由老天來決定他們該不該在一起。
從意外看到她「天使」的那一面,幫助拾荒老人的那一幕深深讓他的心動深化,對她的欣賞愛戀如細縷般層層將他的心包圍,他發現,他是徹底愛上這個揉合善良與邪惡的女人,她雙面的風情將他的愛情完全擄獲。
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這麼樣的一個女人,初時的悸動他原想過有可能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愛退燒了就好,然而沒想到這是淪陷的開始,她的魅力是黑洞,叫人只能把一生一世的愛都讓她席捲進去。
沒想過這問題的唐冰喻蹙起眉。「我養大四個孩子,不在乎多一個。」
「但是多出來的那一個會是我的兒子或女兒。」他在乎。
「所以呢?」她讓他把話說完。
范丹提清了清喉嚨,耳根發紅。「也許我們可以試著交往。」
她一聽,不假思索的大吼,「放屁!」
她才不想為了這種連孩子在哪裡都還不知道的爛理由交往,他當她是沒大腦的蠢女人嗎?幾句不算甜言蜜語的鬼話就想拐她,簡直莫名其妙。
她要男人還不簡單,才不會想不開和個愛說教的道德家糾纏不清,他愛管人,而她不想被管,他們交往?!這玩笑也開太大了吧!
「冰喻,注意你的措詞,有孩子在場要節制。」她太任性了,從未考慮到別人。
以唐迎晞為首的唐家晚輩們揮揮手,席地而坐的啃起瓜子,他們拿起二十八吋的白板,在上頭寫著:請不用在意我們,我們已經習慣自生自滅了,任何挫折和打擊都傷不了。
難得有人不怕死地追求他們的惡魔姑姑,還成功地攻入唐家固若金湯的城堡,基於晚輩的關心,以及為姑姑的幸福著想,他們表決一致通過,全力支持入侵者。
不過他們真正的用意是希望唐冰喻因為談戀愛而少注意他們一些,不然想幹些轟轟烈烈的大事都得顧慮東顧慮西的,綁手綁腳施展不開。
「嗯哼!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管我,別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她一個人海闊天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他想折了她雙翼是癡心妄想。
況且在「那件事」過後,她已經不相信所謂的愛情。
范丹提的笑意隱去,面容認真嚴肅地看著她,「我會和雅子溝通。」
「溝通不成呢?」她揚起鼻,顯得高傲無比。
「你太悲觀了。」凡事往最壞的一面想。他想過了,雅子是明理的人,他們的感情還沒深到讓她會刁難不放手。
是女人就會有嫉妒心,無關明不明理,他把事情想得太樂觀了,再怎麼有智慧的女人一碰上愛情課題,一個不慎也有可能拿的是不及格的分數。
「不,是未雨綢繆,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就不會一腳往下踩。」泥足深陷。
「冰喻,你在怕什麼?」為了愛,他都有勇氣跳脫道德的桎梏,為何視禮法為無物的她反而退縮?
「一邊妻子一邊情婦,你當然愜意,兩邊輪流來不怕沒人暖床。」她譏誚的一揚唇。
沒人發覺唐冰喻緊握的掌心微微顫抖,她以刻薄的言語攻擊,升起冰一般的防護網自我保護,她對人的信任比一張紙還薄,在這世上只有自己值得相信。
因為只有自己不會捨棄自己,親朋好友感情再濃烈,終會因某些因素而各自散去,譬如求學、戀愛和結婚,以及……死亡。
親人友人的聚散離合她無法掌握,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愛上任一人,沒有人可以陪伴另一個人一生一世,就算坐上同一班人生列車,也會有人中途下車或換車,能一起坐到終點站的少之又少,她何必承擔可能會失去某人的風險,不如一個人踏入旅程,獨自到最後。
「我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該用這麼鋒利的舌刀來凌遲我。」他的為人在她眼中是這般不堪嗎?
難得動怒的范丹提臉一沉,憤地起身重拍桌子,為她的口不擇言而心口發疼,他不是她口中的那種人,他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
她故意流氣地聳了聳肩。「誰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著一層肚皮,你在有女友的情況下還跟我來往密切,你敢說你的品格毫無瑕疵?」
「你……」他語塞,眼神為之黯然。
誠如她先前所嘲言,在此事上他的確是無法理直氣壯,向來他自視品德清高,人品卓爾,即使美色當前也不為所惑,是教育界百年難見的一股清流。
但事實他是自欺欺人的騙子,嚴守了三十幾年的清律一夕瓦解,在未取得前女友的諒解前就先背叛她,繼而在未斷絕前一段感情時又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他引以為傲的道德觀蕩然無存。
他有錯,錯在同時和兩個女人有感情上的糾葛,而他沒處理妥當就貪心地想得到他要的,錯待了愛他和他愛的人。
不過就算再如何錯,此時他也回不了頭了,他會誠實面對他的心,而他滿心底只有一個名字,就是唐冰喻。
「未來姑丈,你要支持住,我們姑姑脾氣壞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一定要忍耐,還有我晚餐要吃糖醋魚和炸丸子,大姊說她要燜梅干扣肉和金針排骨湯,三哥說……嗯,我們不用理他,他不重要,就這樣了。」
若非情勢不允許,他大概會笑出聲,他們到底是支持他還是在點菜,居然用蹲走的方式躲在沙發後,唇語兼手語地比手劃腳,把他當成御用廚師。
不過那句「未來姑丈」十分受用,原來十分悒鬱的范丹提露出晴空萬里的微笑,一掃沮色。
「唐破曉,你這隻豬,你除了吃還會什麼?!」可惡,她也要點菜,焗烤義大利面和奶油蛤蜊湯。
沒志氣,居然敗在美食上。
「姑姑,豬是算頭的,不是只,虧你還是學法律的,只頭不分。」可悲喔!她深感為恥。
「你說什麼?」唐冰喻扳著指頭,一根一根地數著。
唐破曉俏皮的吐吐舌頭。「姑姑再見,未來姑丈再見,小的上學去了。噢!晚餐別忘了。」
一說完,她一溜煙的跑出門外,把愛情的戰爭留給大人,她還小,不懂感情,她想她大概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接觸,畢竟她才十六歲。
高中生的青春。
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