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場雷雨,將盛夏的天空染成灰黑一片,幾道閃電直直落下,忽暗忽明的亮光,增添了一絲讓人心驚的氣氛。
倉促的腳步聲,在這幢位於倫敦郊區的豪宅裡響起,一名擁有驚人美貌的少婦,神色匆匆地提著一隻行李箱,一邊走著一邊頻頻回頭,像是害怕有什麼人會突然從背後出現似的。
「紹文!夠了,不要再拿了!我很怕……」美麗少婦低聲對身旁的男子說著,他正不停搜刮著眼前看得到、能變賣成現金的值錢擺飾。
「有什麼好怕的?老頭子還在愛丁堡養病不可能突然回來,再說,我看他的身體再拖也拖不了幾個月,你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也夠委屈了,不多拿點東西怎麼對得起自己!」白紹文嘴角一撇,抖了抖手邊裝得鼓鼓的袋子,不甚滿意地哼了一聲。「嘖!平常看起來神氣得很,房子裡也不多擺點值錢的東西!」
「紹文!好了,我們快點離開這裡,算我求你了!」少婦再次開口懇求。「我覺得很不安,我們快點離開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監視他們,感覺好可怕!
媽的!女人就是膽子小!白紹文在心裡冷啐一口。
他和潔絲是一起在華人街長大的孤兒,他從小練就了一身偷拐搶騙的功夫,而潔絲則是和一群撿破爛維生的老婦人相依為命,兩人其實談不上有什麼交情,算起來只是打過幾次照面的人。兩年前,他聽說潔絲被一個有錢的老頭子看上,對方開了一輛豪華轎車將她從貧民窟給接走了,從此就失去了聯絡。
再次重逢大約是在半年前,他和一群夥伴們結伙搶劫,手氣不順引來了大批警察,他情急之下翻到附近一戶豪宅躲藏,意外地與潔絲重逢。
乖乖!短短兩年時間不見,潔絲已經完全變得和那些有錢的貴婦人一樣,她原本就長得很美,再換上華衣珠寶,更是美得驚人,當場讓他看傻了眼。
念在相識一場的分上,潔絲非但沒有報警抓人,反而為他在豪宅裡安排了一份類似打雜的工作,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工作,但至少有得吃有得住,比起他過去流離失所的日子,不知要好上幾百倍。
在豪宅裡打雜了一段日子,白紹文才知道這宅子的主人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六十幾歲的好色老頭,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在英國好幾個地方都有像這樣的豪宅,養著和潔絲一樣不知從什麼地方帶回來的女人。
每一個月,豪宅的主人都會抽空來這裡住幾天,而那幾個晚上,就是潔絲受苦的日子,他不知道這有錢的色鬼老頭有什麼毛病,但光從房裡傳出潔絲淒厲哭喊、苦苦求饒的聲音,他也能猜到房間裡是怎麼一回事。
呸!穿上那身手工西裝的時候還人模人樣的,脫光了簡直比禽獸還不如!白紹文在心裡為潔絲感到不值,明明是像朵花兒一樣年輕美麗的女人,偏偏被禽獸老頭囚禁在金屋裡虐待,可憐啊!
明白潔絲的遭遇之後,某天老頭子離開的時候,她到花園散步,白紹文突然同情心氾濫,上前和她攀談,還順口安慰了幾句,沒想到潔絲就像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木頭似的緊緊抱住他,在他懷中痛哭了起來。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當一個大美女對自己投懷送抱、哭得這麼厲害,他實在捨不得把她推開,就這麼糊里糊塗、乾柴烈火,兩人從此成為一對情人。
說起來也算是命運的安排,在白紹文成為潔絲的地下情人後,老頭子的身體因為長年縱慾過度也垮了,偏偏潔絲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孕,按照時間推算怎麼也無法把這孩子賴到老頭子身上,所以白紹文乾脆把心一狠,趁老頭子到蘇格蘭養病的時候,將這房子裡值錢的東西搜刮一空,再帶著潔絲遠走高飛。
說起來老天爺也夠義氣,宅子裡的其它僕人都到附近的教堂做禮拜,現在又下著大雷雨,不過中午他們是不會回來的。
「你確定……我們這樣逃走真的不會有事嗎?」潔絲不安地問。老爵士在英國有錢有勢,就算十個白紹文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啊!
「放心,我一切都安排好了。」白紹文露出得意的笑,從口袋掏出兩張機票。「瞧!這是到法國的機票,我早就找人安排妥當了,我們先到那裡住一陣子避避風頭,我什麼都安排好了,你別擔心。」
「嗯。」潔絲勉強擠出微笑,忍不住再次開口催促道:「快走吧!我不喜歡這個地方,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白紹文點點頭,一肩扛起從屋裡搜刮的寶貝,另一手扶著潔絲的腰,動作迅速地朝門口移動。
「寶貝,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把車子開過來。」白紹文將雨傘交給潔絲,拉起外套很快地跑了出去。
等待的同時,潔絲忍不住回頭,望一眼自己居住了兩年多、沒有一絲一毫讓自己快樂過的華麗牢籠……想當初剛到這裡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人生有了改變、找到了幸福,沒想到只是從一個地獄換到另一個地獄罷了。
就在這個時候,先前那種被人專注凝視的感覺又來了,潔絲憑著直覺抬頭,突然與一雙平靜淡漠的眼瞳撞個正著——
「啊!」潔絲嚇得連雨傘都掉了,只能立刻轉回頭,一手捂著嘴不敢尖叫,另一手則是反射性地護住自己的腹部。
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又站在這裡多久了?老天!他一定看到了白紹文背著一個大布袋出門,也一定猜到了他們的企圖。
怎麼辦?怎麼辦?原以為一定可以順利逃出去,卻沒想到還沒真正出門,就被人逮個正著!
「叭叭!」幾聲喇叭聲,喚回了潔絲的心神,她抬眼一看,見到白紹文已經開著準備好的車子來到了門口。
「潔絲!快上車!」白紹文拉下車窗大聲喊著。
怎麼辦,還有機會逃走嗎?要回去認錯,還是衝出去和命運賭一賭?
「潔絲!」白紹文不耐煩地又按了幾次喇叭,大聲吼著她的名字。
賭吧!
不想再過這種只有物質享受卻毫無尊嚴的生活,不想再當任何人的性愛玩物!她只想要一個平靜的家,一個可以和丈夫、和孩子平安過生活的家!
潔絲做出了決定。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衝,毅然決然地鑽進白紹文的車子裡,幾秒鐘後汽車發動,「咻」一聲地消失在大雨中。
位於豪宅二樓的書房內靜默無聲,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少爺,您不打算向老爺回報這件事情嗎?」一直到車子完全看不見了,男子的聲音從書房裡響起。
男子口中詢問的對象,是一名大約十三、四歲的少年,容貌十分俊秀,他緩緩從窗邊退開,俊美的臉龐揚起了不合年齡的嘲諷。
「我們只是來避雨,不必管其它的閒事。」少年淡淡一笑,踩著優雅的腳步走向身後的沙發坐下。「去準備車子,我們等會兒就離開。」
「是。」男子應了一聲,恭恭敬敬地退下。
保鏢退下後,少年重新起身、重新走回窗邊,凝視著外面被雷雨打散了一地的玫瑰花園,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出方纔那名女子美麗的臉孔。
擁有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看來比玫瑰還要嬌弱的女人,居然有勇氣逃離他的父親?嘿嘿,該說她夠聰明,畢竟沒什麼人能真正忍受老頭子,或者是,外表看起來越嬌弱的女人,越會做出讓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擅自逃出鳥籠的金絲雀啊!」少年喃喃低語,嘴角勾起了戲謔的弧度。「托這場雷雨的福,讓我看了一場有趣的私奔戲碼。」
說完後,少年撈起披在沙發上的薄外套,舉步走出書房,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