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文.加裡,綽號「小丑」,職業「鎖匠」,他最後一次看到是在3月19日的下午,據說他在接了個電話後就消失了,自此再沒有露過面。
由於職業關係,阿爾文神出鬼沒,沒有固定的朋友,只是不定期地會聯繫他的中間人接生意。中間人在兩個男人手槍指頭的情況下承認,21號有一個顧客來找鎖匠,但是,他已經無法聯絡到阿爾文了。在別人看來,這當然不能說明,阿爾文就是被面具殺死的那具水屍。不過,沃勒和那加做到了心中有數,阿爾文的情況也符合面具挑選「幫手」的原則,他跟迪亞特一樣,沒有親人,沒有固定的交友圈子,即使被殺也不會有人去警局認屍。
沃勒斷定阿爾文就是打開自己診所大門的人,也是他潛入安東尼先生家裡打電話的,再加上一個大膽的假設,馬克水果店玻璃上的血字也是他留下的。
從中間人嘴裡撬出的另一個消息更為有趣,阿爾文不但是一名出色的鎖匠,還是一個有殺人搶劫前科的人。如果面具邀請他參加自己的部分遊戲,比如說在玻璃上寫字引起眾人的恐懼,想必他也會欣然同意吧。
沃勒同時瞭解了麥瓦老闆的秘密,這一直以來令他困擾的問題漸漸顯得清晰了。麥瓦找觀察者跟蹤自己並不是懷疑自己就是兇手,而是他注意到了一個不合理的地方。可以說,這是由於面具的疏忽導致的。殺手設計了很精緻的計劃,卻偏偏忘記了咖啡館老闆的存在。
當時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意外,麥瓦老闆出於什麼原因中間下車了。他走進了過道,至於原因,也許是想找個地方小便吧。他聽到了什麼,兩個人的談話聲,他很好奇,走過去看看。殺手和鎖匠也許沒有說什麼,總之麥瓦走了過去,他看見了什麼。大概是其中一人進入了沃勒診所,但是,這個人卻不是賽斯.沃勒。
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因為在那時候,老闆還不認識沃勒醫生,也不知道那是一個中國人的診所,他從小過道裡退了出來,他可能又看見了迪亞特(這當然並不是一定的),那個時候,瑪莎應該正在平行大街往這邊走來。開始下雨了,老闆趕緊跑回去開車回了家,也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裡。
但是第二天,薩姆蘭警官找到了他,這引起了他的懷疑。沃勒現在還不能猜出是什麼引起了他的懷疑。但麥瓦老闆真的懷疑了,他先是派出觀察者追蹤沃勒,為什麼要這麼做,沃勒猜想是老闆需要知道誰才是這家心理診所真正的主人,如果麥瓦的假設是正確的,他馬上聯想到昨夜潛入診所的人一定和這起命案有聯繫,然後他開始深入調查,直到他發現了雨夜裡的那個男人就是面具殺手,他開始敲詐,等等,為什麼要敲詐面具,他可能很有錢嗎?麥瓦敲詐多少錢呢?
水屍的問題仍然得不到答案——如果沃勒能夠早一點兒發現這個問題的話,也許就能避免後來發生的慘劇……
3月30日下午3:30分,卡洛斯心緒不寧,明明已經發現了殺手留下的暗示,卻又無法確認他的身份。艾利的死顯然和殺手有關,但是,為什麼?不可能簡簡單單是因為他發表了一些紙牌研究的文章吧。
卡洛斯忽然想起薩姆蘭曾經問過瑪莎,艾利是不是有通信的習慣,為什麼要問這個,薩姆蘭憑直覺發現這裡面的問題了嗎?艾利沒有寫信的習慣,會不會是電子郵件呢?他整天坐在電腦前面打文章,電視節目也不是很關心,會不會可能使用電子郵件呢?值得試一試。
卡萊爾的閨房裡就有一台電腦,倒是很方便。卡洛斯馬上撥通了瑪莎的手機,這個號碼早已爛熟於心了。
得到了艾利的電子郵件後,卡洛斯開始熟練的敲擊鍵盤。輸入了郵箱地址和密碼。主頁打開了,除了一些垃圾郵件以外,裡面有一封主題為「犯罪心理學」的郵件,署名為佚名。卡洛斯點擊郵件,開始打開,進度停在了50%,屏幕上顯示「請輸入打開郵件的密碼」,卡洛斯一驚。密,還要密碼?5,4,3,2,1……郵件被關閉了。
卡洛斯擦擦額頭,他馬上想到,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是艾利自己安裝的密碼還是殺手後來設置的,至少不是隨便誰都能看到的。他又撥打電話。第一個是給瑪莎的,她不知此事。第二個電話打給大學時的同學,是專攻網絡犯罪的。對方表示,一旦打開了郵件立刻通知他。
暫時無事可做,卡洛斯打算去外面散散心。他從樓梯上走下來,腳忽然絆到了什麼,差一點兒滾下去。卡洛斯低頭一看,原來是樓板的一塊破損了,一截釘子露了出來。
卡萊爾外出購物去了,卡洛斯撓撓頭,從儲物室裡翻出了錘子、長釘木條等,又回到了樓梯口。他先是把破損的樓板拆了下來,把找出的新木條削好。卡洛斯悲慘流浪的少年時代倒是造就了他的好手藝,什麼活兒都能勝任得了。卡洛斯歪著腦袋目測接合長度,把木板對好,取下嘴裡銜著的長釘,斜插進去,一下,兩下,三下……他不動了,他手舉著錘子定住了。什麼地方不對勁,有什麼地方不對!他想著,是什麼,到底是什麼?
「白色的叔叔,我夠不著那個糖罐。」小埃迪從他的屋子跑出來,「叔叔,你舉著錘子幹什麼?」
卡洛斯一愣,「啊,沒什麼,在釘樓板,」他一邊說話一邊一錘子砸在了手上。釘子從木板裡斜刺出來,卡洛斯顧不得手上的疼痛,直勾勾地看著釘子。
「你知道警官敏銳的直覺還包括什麼嗎?」卡洛斯想起剛到波特蘭與薩姆蘭合辦的第一起案件,那時候,他們正在勘查屍體,薩姆蘭突然這樣問他。
「不,你說說看。」卡洛斯搖搖頭。
「現在你不要回頭,我們在看到屍體後,逕直走過來檢驗,但在那之前,我們環視了這房間好幾秒。你能不能告訴我,在屋門正對著的左面角落有什麼?」
「呃,我記得有一個立式空調,啊,還有,還有,在它的邊上有一棵我不知道叫什麼的綠色植物,好,好像就是這些了。」
「很不錯,」薩姆蘭咧嘴笑了,「這能力因人而異,有的人總是一進屋就開始觀察,然後迅速記下大多數物品,另一些人則辦不到。雖然我們以後可以反覆觀察現場,可是有很多情境則只能看到一次,之後要麼被破壞了,要麼消失了。同樣,證人發現了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問題,那時候,我們也可能沒有意識到。不久以後證人被人殺死了。我們和他的那次談話情境永遠不會重現,或者,他活著但是忘記了,我們也忘記了。有些案子就因為這個而無法破解。卡洛斯,你要記住,時間是最讓人們無奈的事物。我很高興能和你一起工作,卡洛斯,你是前一類人,不常見到的前一類人,即使你現在還不夠強,也沒有關係,當你選擇警察這一職業,你就要不斷鍛煉這種能力。」
事後卡洛斯回頭看,發現他最初只注意到了最顯眼的兩件東西,立式空調的右邊還有一個噴水的小水壺和一個骯髒的被人丟棄的小小布公仔。薩姆蘭記下了一切卻沒有炫耀,這讓一直以來以敏銳觀察力自居的卡洛斯感到很是慚愧,於是,薩姆蘭警官成了卡洛斯自他的養父之後唯一崇拜的人。
現在……長釘……時間……再次重現……長釘,是的,艾利身上的長釘出現的時間不對勁。是的,為什麼那個人之後會這麼說,這不合邏輯,還有,麥瓦老闆在那個時候令人摸不著頭腦的那句話,原來如此……
薩姆蘭警官找到瓊斯,請他再次回憶第五具水屍上還有沒有奇怪的地方。瓊斯坐在那裡冥思苦想了很久,還是沒能想到什麼。
薩姆蘭講出了他的懷疑,屍體被刻意的下半身浸水,一定是有意義的。瓊斯解釋說,那可能是為了讓屍體死亡時間的判斷造成誤差。屍體經過了放置(應該是車後面的儲物箱),又被浸在水裡那麼久,內臟也被魚吃掉了一部分(下體的開口實在是太大了)。所以,普通的法醫檢查根本派不上用場。還是高爾夫做的昆蟲學檢驗推斷出相近的時間段。高爾夫也再次保證,他作出的結論是有合理的科學依據的,他又說起了檢驗方法。薩姆蘭並非聽不進去,更不是懷疑專家的檢驗,只是他感到很莫名,一種難以理解的莫名。
「薩姆,我猜你一直在想的是,那根從喉嚨刺出來大頭針吧。」瓊斯遞了一支煙過來,「我一直依賴以為我的工作是神聖的,雖然也會令我難受,但是,看看現在警局裡烏煙瘴氣的樣子,我覺得也就沒有必要禁慾了,來,一起抽上一支吧,高爾夫,你也來一支吧。」
「是,是啊。」兩個人異口同音。
「如果按照這個推斷下去的話,小埃迪看到的那個寫血字的人應該是鎖匠,而坐在車子裡面的才是殺手本人,之所以埃迪說他是個女人,可能是因為他戴著假髮,從後面開起來就像是個……喂,你不能再喝了。」沃勒一把從那加手裡搶過了酒瓶,「今天這是第幾瓶了!」
「喝酒怎麼了?你難道還限制我喝酒!」那加的臉漲得通紅,她的眼神在沃勒的臉上來回游離,她突然抱住了他,「我,我看見你越來越接近真相,好擔心……」
「沒事的,我是不會有麻煩的,別哭了……」沃勒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安慰她的話,他只能輕輕抱著她,抱著她……
「我,」那加哭了,「我不想拆散你們,只是,你,你就像我哥哥,我不願意離開你,更不想你會有麻煩。」
……
下午5:40一個身著警服的年輕男人坐在電腦前面,「劈劈啪啪」手指飛快地敲打鍵盤,邊上扔了幾個啤酒的空罐子。他罵了一句,不時停下來,他可不傻,如果對方有設置的話,每一次密碼鍵入的失敗都可能使對方接到報警。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他毀掉這封郵件的時間綽綽有餘(這還是好的,假設他有意改動的話才是真正的麻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終於郵件打開了,警官盯著上面短短的一句話「You are too clever!(你真是太聰明了)」,感到太莫名其妙了。不過,他還是馬上撥了卡洛斯的電話……
「親愛的,你吃好了,親愛的?」卡萊爾用勺子把兒,敲敲卡洛斯的手背,「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啊,啊,沒什麼,」卡洛斯怔了一下,「我是想一會兒出去散散心!?/p>
「我陪你。」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就在附近,一個小時就回來,你不用總把心放在我的身上,小埃迪會吃醋的。」
「說的也是,」卡萊爾站起來在他額上深深一吻,「早點兒回來,我們……」
卡洛斯笑得有點兒苦澀,他要出去,但不是去散心。他想也許不應該一個人去那裡,他也許該叫上薩姆蘭或是沃勒,但是,他的想法過於瘋狂,而且毫無證據,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殺手,那麼他也沒有讓他們跟著他冒險的理由。
卡洛斯啊,卡洛斯,你是一個自私的男人,你一心都放在了工作上,你忘記了卡萊爾和小埃迪!
……
養父教會了他很多的東西,所以,卡洛斯並沒有在猩紅地毯上逗留多久,就輕輕轉開了房門。他是那麼的小心,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
這個觀察者曾經來到的房間,陰暗而靜謐。大紅的窗簾穿透過月光,更令這裡瀰漫著恐怖的氣氛。卡洛斯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要冷靜,卡洛斯,你要冷靜……
觀察者並沒有碰這個房間除了電話的其他東西,觀察者唯一的失敗在於他的細心。他已經問過小姐這裡的分機號,但他還是不放心……
卡洛斯可不一樣,他是來這裡尋找證據的。他環顧四周,他的視線落在左手邊上的矮櫃上。他蹲在它前面,那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暗鎖,這沒什麼了不起的。他從口袋裡輕輕掏出一小串鑰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門外有一隻手搭在把手上,同樣沒有發出聲音。
卡洛斯小心翼翼地拉開櫃門,他心跳到了嗓子眼兒。他只是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那裡面有一張臉在盯著他看,不,那不是一個人,它沒有眼睛,只是一張臉……空氣剎那被凝聚,卡洛斯眨了下眼,接著又是一下,他的手伸向懷裡,掏出了袖珍相機,打算拍下它……
「呵呵,卡洛斯警官,沒想到你是第一個真正接近我的人,我為你的勇敢而驕傲,不過,再見了,警官。」
一隻黑洞洞的槍口頂住卡洛斯的頭,他看清了對方的臉,是的,就是這個傢伙,就是……
……
卡洛斯晃了晃,他想說什麼,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他想說什麼……
男人笑著吹了一口硝煙,如果,卡洛斯警官,如果你當時拿出的是手槍,鹿死誰手就不好講了。他從櫃子裡取出那張人臉,把它蒙在自己的臉上,哈哈,卡洛斯警官,你看看,看看我啊,我是一個女人,我是女人啊!
卡洛斯什麼也看不見了,他的眼睛逐漸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陰翳,他什麼也看不見了。卡洛斯睜著他的大眼睛,那雙眼睛不再有神,不再充滿陽光,他只是大大的睜開著。卡洛斯的嘴也張得大大的,沒人知道他要說什麼,沒有人能知道他要說什麼……
卡洛斯啊,卡洛斯,你是一個自私的男人,你一心都放在了工作上,你忘記了卡萊爾和小埃迪!
「你知道嗎?卡萊爾,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