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不堪的人不只智恩一個,脫掉了上衣鋪在地上當地毯的英宰,也穿著污七八糟的T恤,笑嘻嘻地回到「Full House」。
「麵食店有那麼新鮮嗎?」
「不是的,我想起我們倆進去以後,那些人驚訝的樣子。」
一個是光著腳丫渾身濕透的高個子女人,卻披著男式的夾克,另一個是誰都認得出來的著名演員,他們出現在小區麵食店門前,要老闆把炒年糕打包。小孩子和麵食店裡的人們都認出了英宰,兩人拿到炒年糕,立刻急匆匆地開車回家。
「啊,好暖和……」
智恩接過裝著熱氣騰騰的炒年糕的塑料袋,臉上露出了開心的微笑。
「有那麼好吃嗎?」
「不是,我做的炒年糕更好吃。」
「那你為什麼要買著吃?」
「因為我並不是經常都能買著吃的。以前,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總是和朋友們一起每人湊一百塊錢買炒年糕……閔志勳君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嗎?」
英宰搖了搖頭。小時候他住在國外,所以未曾有過這樣的經歷,但是他不好意思和智恩說這些,他害怕智恩會把他當成那種小留學生。
「我給你拿雙舒服的鞋,你等著。」
「沒事的,這不馬上就到了嗎?」
到了門口,英宰把車停下,打算給智恩拿雙舒服的拖鞋來。但是車剛停下來,智恩就突然下車,以更快的速度先於英宰站在門前,等候英宰為自己開門。英宰在淅淅瀝瀝的雨簾中看著智恩。她生氣的時候實在是個討厭的女人,當她表現得像個松鼠的時候,他又覺得她很可愛。
「你幹什麼呢?快點兒過來,炒年糕涼了就不好吃了。」
「哈哈,我知道了。」
智恩連連催促。英宰一邊答應,一邊走向「Full House」的白色大門。
「哇,味道真香,是什麼茶呀?」
「紅茶,我只喝紅茶。」
兩個人一起坐在二樓的露台上,智恩平時常常在這裡寫東西。智恩找來一條大浴巾,正在擦拭身上的水。這時,英宰從樓下端上來一個托盤。英宰不知道怎麼買炒年糕,就讓智恩去買,卻堅持要由自己端上來。他把炒年糕和熱氣騰騰的紅茶,以及水果一起端了上來。
「炒年糕和紅茶……哈哈,感覺有點兒怪怪的。」
「……是嗎?」
英宰覺得自己好像又犯錯誤了,說起話來沒有了自信。
「閔志勳君真的很奇怪。平時看著像個二流子……不,應該說有點兒粗魯……」
「我知道,我就是二流子,我父親經常這麼叫我。」
「嘿嘿,不過準備東西的時候,倒像個新媳婦,很斯文。」
看著用餐巾紙包裹著的叉子和切得整整齊齊的水果,智恩真懷疑他是不是剛才那個二流子。
「你的母親一定是位很優雅的女士。」
「是啊,不過……」
其實英宰根本沒看過母親做菜或者切水果,但他不能對智恩這樣說。他們家的廚房大嬸無論做什麼東西都這樣精心準備,擺放在他們面前,他是從廚房大嬸那裡學來的。
「我媽媽畢業於土木工程系,從事建築行業。人們都開玩笑說我父親和母親兩個人弄反了,父親做設計,母親在現場施工。」
「啊啊,原來你那國手級的體力源於你的母親啊!」
「你說什麼?」
「我不是笑話你,而是感歎,單純的感歎。」
智恩嘻嘻笑了。這時,英宰把第二塊紅通通的炒年糕放進嘴裡,不停地用手在嘴角扇風,好像是太辣了。
「你覺得辣嗎?」
「這個……不是食物……而是化學武器。總得讓人吃下去那才算是食物吧!」
智恩用叉子叉了塊兒蘋果,遞給英宰。
「吃這個要比喝熱飲好。」
「不辣嗎?這麼辣的東西,你怎麼像沒事似的?」
「下雨的時候,我就想吃辣東西,而且這個並不怎麼辣。」
「你真是個怪物,從各個方面來看……你的確是個怪物。」
英宰咬了一口智恩遞過來的蘋果,使勁搖著頭。
「哈哈哈哈……閔志勳君也快多吃點兒。感冒的時候多吃辣比較好。多出點兒汗,燒就會退下去了。不過,你本來就容易感冒嗎?」
「不是的,我一閒下來就鬧病,最近太無聊了,渾身難受。」
「真是與眾不同。」
「這一點我承認。」
他挑選了一塊兒最小的年糕,夾起來塞進嘴裡,然後用紅茶漱了漱口。智恩把小塊兒的年糕都挑出來放在上面。
「女人好像有兩種類型。」
「什麼?」
「一種女人是男人狀態不好的時候感到失望,另一種女人是男人狀態不好的時候,想要去照顧他。」
智恩雙手抱著溫暖的紅茶杯子,望著窗外的雨景,問他為什麼要這樣說。英宰也像智恩那樣,雙手抱著紅茶杯背靠著牆壁,與她並肩而坐。
「這裡風景真好。」
「是吧?」
志勳點了點頭。透過露台的玻璃窗,他們望著外面淅淅瀝瀝的毛毛雨,地上靜靜地流淌著藍色的霧氣。
「我小時候愛過一個人。」
也許是潮濕的緣故,智恩感覺英宰的聲音很好聽,低沉、柔和,而且無比利落。
「她就是住在我家隔壁的姐姐……我總是盯著隔壁家的柿子樹,她家的柿子樹上結了幾個柿子,大概什麼時候熟透……我每天都要來回看好幾遍。」
「哈哈哈……」
「站到我們家的圍牆上,正好夠得著。」
英宰伸出胳膊,在半空中握起了拳頭,好像要把掛在藍色天空中的漂亮柿子摘下來。
「可是,我一不小心掉了下來,腿也骨折了,讓母親好一頓臭罵,父親也指著我的腦門訓斥我說,又不是沒讓你吃飽,為什麼要去偷人家的柿子。」
「哈哈……」
智恩想像一個小男孩腿上打著白色的石膏,被父親點著腦門的情景,爽朗地笑了。
「父親正在訓斥我,這時,那個女孩來了,拿著滿滿一籃柿子……從那時候開始,我整整暗戀了她六年……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回想起從前的感情,英宰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原來的我就算頭髮亂成了雞窩,自己也察覺不到,仍然照樣在外亂跑亂跳,但是從那天起,我每天出去之前,都要站在鏡子前仔細梳理頭髮。因為說不定就會在門口遇見那個姐姐。後來我上了高中,下頜開始長出了鬍子,那時我向姐姐表白了心底的感情。我喝了兩口客廳裡的威士忌然後才敢出去,其實我自己也不記得當時都說了些什麼。好像傻乎乎地說了句『我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學,你等著我!』……這已經是九年前的事了。如果換成現在,我肯定會把她抱過來,先狂吻一頓再說。當時我好不容易等到自己上了高中,怎麼會大聲喊著……要她等到我上大學的時候呢!」
仔細想想,當時的感情直到現在似乎仍然在持續。惠媛每說一句話,每次變換眼神,都讓他心潮澎湃。
「現在她成了別人的妻子……應該結束了……」
他現在並沒有對智恩說話,而是像個傻瓜似的自言自語。
「也許是時間太久的緣故,我只知道如何開始,卻不知道應該如何結束。」
聽英宰這麼說,智恩已經猜出了他愛的人是誰,而且到底為誰而心亂如麻了。雖然她不知道今天英宰為什麼做出讓人不可思議的舉動,她卻能夠猜測出來,英宰正為將要和他哥哥結婚的那個女人而痛苦。
「就是跟他哥哥結婚的那個人吧,原來是她呀。」
身為女人,智恩也覺得每個男人都會喜歡惠媛,美麗,有女人味,而且很理智。
「我得洗洗澡,我先走了。」
毫無保留地傾吐出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英宰覺得再跟智恩呆在一塊兒有些尷尬,於是他先站起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英宰離開之後,智恩仍然坐在露台上,陷入了沉思。
「我好羨慕他……」
雖然英宰非常痛苦,可是對於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智恩來說,擁有痛苦愛情的英宰卻是那麼令人羨慕,那麼了不起。
「也許我之所以寫不出好劇本,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智恩一直以為自己「缺少意外事件」,從來沒想過是因為缺少感性的經歷。即便是很常見很俗套的素材,也會因為表現角度的不同而呈現出不同的風味。自己恰恰忽略了這點。雖然英宰的性格像梅雨季節的天氣,陰晴不定,忽而細雨綿綿,忽而陽光普照,但是智恩覺得他總比枯樹般的自己強得多。至少他對自己的感情真誠而坦率。他擁有純潔的心靈,能夠直率地對愛情做出反應,並且能夠坦然接受一切。
「我是個虛偽的人,總是要求他道歉,可是我自己卻從來沒有向他表示過歉意。都是因為我,他不能正常工作,而且還感冒了……」
智恩覺得自己應該向英宰坦白,那次緋聞的肇事人就是自己,真誠地請求他的原諒,然後果斷地離開「Full House」,好像這樣才合乎情理。以前她總是怕給朋友們添麻煩,所以想單獨居住。不過,現在她改變主意了,她想先在單身的朋友家裡住段時間,等到有點兒積蓄的時候再獨立出去,然後更加努力地做事,幾年之後爭取收回「Full House」。今天英宰太累了,智恩打算明天早晨再跟他說,然後整理自己的東西,也許這樣比較好吧。
「閔志勳君,吃早飯了!」
智恩一大早就起床了,她把家裡的每個角落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想到這是住在「Full House」裡的最後一天了,她精心地準備好早飯,然後去叫英宰起床。
「閔志勳君,你還沒起床嗎?」
智恩在英宰臥室門前叫了好幾聲,裡面沒有人回答。他感冒了,說不定現在又發燒了呢
,於是智恩推門往裡看去,可是英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房間裡連個人影也沒有。
「啊,味道好香啊?」
樓下傳來了英宰的聲音。
「你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出去的?」
「一個小時前出去的,在附近轉了一圈,雨剛停,空氣真好。」
他穿著運動服,推開後門走了進來。
「感冒徹底好了嗎?」
「好了,多虧了你。」
英宰用毛巾擦著汗,向餐廳走去。他問智恩可不可以再讓他聞聞味兒,然後再一塊兒吃飯。看來他和昨天不一樣,心情很好。
「你的烹飪手藝看來不錯啊?」
「不錯就是不錯。為什麼非要加個『看來』呢?」
智恩盛好了飯,放在英宰面前,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
「也許是到處都充滿陽光的緣故吧,所以才叫『Full House』?家裡每個角落都能見到陽光。」
看著落在餐桌上的奪目的陽光,英宰發起了感慨。智恩很驚訝,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我聽逸俊說,這座房子叫『Full House』,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叫『Full House』呢,總不會是撲克牌裡的『葫蘆(Full House)』吧,那也太輕率了。所以我又仔細想了想,這才發現,家裡到處都充滿了陽光,於是我就徹底明白了。我以前住的公寓,朝北的房間見不到陽光,所以用做禮服間。然而這座房子不管哪個方向都能灑進陽光,『因為充滿陽光所以叫做Full House』,這個答案可能更有道理,是不是這樣?」
「對,我爸爸在設計這所房子的時候,想了很多辦法,確保每個地方都能見到陽光,每個方向都能看到房子周圍的風景。」
智恩非常高興,別人聽說房子叫「Full House」,都會嘲笑說「房子還要什麼名字」,可是英宰卻不一樣。他沒有單純叫門牌號碼,而是叫名字,甚至還準確地理解了名字的含義。他好像理解了父親設計房子的心思,智恩對他充滿了感激之情。
「怎麼了……怎麼用這種表情看我?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都不敢吃飯了。剛剛運動回來,肚子好餓呀。」
「你是這所房子的新主人,我很高興。」
「什麼?」
英宰正輕輕地把雞蛋卷放在米飯上面,突然停了下來,他感覺有點兒奇怪。
「怎麼突然說這話?表情還這麼嚴肅,對我充滿感激……你改變戰術了?」
「什麼戰術?」
「嚇唬人戰術。」
「我嚇唬過你嗎?」
英宰點了點頭。經過幾次特別的禮遇,他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了。」
「從今天開始,你打算改邪歸正做女人了?」
英宰故意找茬兒。正常和智恩說話,不吵架的時候,他反而覺得很沒趣兒,好像沒了泡沫的啤酒。
「這段時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今天我收拾收拾東西,就要離開這裡了。」
剎那間,英宰真想告訴智恩,說你這才是嚇我一跳呢。然而此情此景難為人,現在好像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難道真像逸俊說的那樣,你對這所房子已經不再留戀了嗎?就算這樣……那不是太沒勁了嗎?好像少了什麼似的……」
他以為還會再胡鬧一段時間,再爭吵一段時間。彷彿飛得正好的風箏,突然斷了線,茫然地飛走了。
「如果……如果你沒什麼合適的地方可去……」
英宰小心翼翼地看著智恩的臉色,問道。
「我的朋友一個人住,那是個很好的朋友,我可以先和她住一段時間,你不用擔心我。」
「這座房子裡有很多空房間呢。」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一個女孩子家,總住在男人單獨居住的房子裡,總是不太好聽吧?」
智恩的話沒錯,但是英宰還想反駁她幾句。
「話是這麼說,不過嘛,啊,對了,我不會做飯,你可以給我做飯,打掃衛生,做飯,做我的助理保姆不就行了嗎?」
「你不是挺會做飯嗎?」
「不是的,我不會。我自己住的時候,每天早晨就喝蜂蜜茶,或者其他的東西,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吃過正經的早飯。」
其實,英宰對烹飪還是蠻有信心,但他想以此為借口挽留智恩。說實話,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這樣。
「我給你發工資。你不用離開這座房子,還有一份工作,這不是一箭雙鵰嗎?看你也不像有錢的樣子……」
也許最後一句話說錯了。英宰連忙閉上了嘴巴,觀察著智恩的臉色。果然,智恩的臉色非常果斷。
「你又要嗒嗒嗒大吼一頓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英宰心裡暗自慶幸。如果她像機關鎗似的嗒嗒嗒亂吼一通,他還可以從中找出漏洞,再跟她爭吵一會兒,至少暫時不會覺得無聊。英宰抬起眼睛,心裡懷著莫名的期待。
「對,我是沒錢,但是我已經決定了。既然我珍惜我的『Full House』,就只有離開這裡,才能堅強地生活。我會努力工作努力賺錢,然後再來買回『Full House』。在此之前,請你好好照看它。不要賣給別人……一定要等到我回來,賣給我。你能答應我這個要求嗎?」
英宰對她的回答失望極了。她沒有大聲喊,只是說一定要離開。他氣得咬牙切齒。
「你真是冥頑不化。我已經說了這麼多了,你總應該說聲『謝謝,那就這樣吧』,還固執什麼呀?明明身無分文!」
「你說什麼?身無分文就不可以做夢了嗎?!」
離開「Full House」之前,智恩本想為緋聞的事情向他道歉,所以努力克制著湧上心頭的憤怒,不料英宰竟然因為她沒錢而表現出蔑視的態度,她當然不能置之不理,智恩猛地站了起來,喊道。
「我又不是馬上要買,掙了錢再回來買,所以拜託你好好照看房子,難道我就沒有資格說這些話嗎?」
「早在你大膽露宿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壓根就沒有現實感。」
英宰冷笑著說道。
「你知道我買這房子花了多少錢嗎?你以為房子蓋在偏僻的地方就便宜嗎?拍賣價是五億五千萬,這麼多的錢,足夠在漢城以外的地方建商場了。你打算掙到什麼時候?算上室內裝修,我總共花了6億多元。拍賣價要比市場價便宜,你知道吧?等到你買的時候,要按市場行情付錢給我。」
智恩第一次聽說這棟房子的價格,雖然氣憤,但她還是閉上了嘴巴。英宰得意洋洋,唱歌似的算起帳來。
「簡單說吧,就算你年薪2500萬,除去每年的生活費,你最多也就能存下1500萬左右。存上十年,你可以攢到1億5000萬,現在的儲蓄利率很低,你知道嗎?這樣算下來,你要想積攢到拍賣價6億元,需要花費多少年的時間?」
「四十年……」
智恩的聲音變得有氣無力了。
「算得還挺快,如果不是拍賣價,而是按市場行情買的話,你需要的時間就不是四十年了,至少六十年。從你現在的年齡算起,再加上六十年,你什麼時候才能買回這棟房子?」
「你年紀輕輕的,哪來那麼多錢?我為什麼就不能賺?」
雖然智恩也感覺遙遙無期,但她不想就這麼輸給英宰,索性誇起了海口。
「我是用我爺爺留下的部分遺產購買這座房子的,如果韓智恩小姐也有一位富豪爺爺,那麼歡迎你隨時來找我,我會賣給你的,按照市——場——價——格!」
英宰吐了吐舌頭,故意激怒智恩。最初他是不想讓智恩離開「Full House」,所以這麼說,現在卻只想著不能服輸,又開始調皮起來。
「你不是用自己的錢買的?」
「嘿嘿,我長得這麼帥,工作一兩年,還能買一套這樣的房子。」
「哈,你真了不起……」
英宰笑嘻嘻的臉上好像寫著「我好了不起」。
「不管怎麼樣!無論想什麼辦法,做什麼事情,我一定會籌到錢的,你不要把房子賣給別人,等著我!我走了!你好好吃飯,好好活著,閔志勳君!」
智恩邁開長腿,拿起了放在門口的提包。她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現在只要拿起提包跨出這道門檻,就算和「Full House」徹底拜拜了。
「啊!」
望著智恩走出餐廳的背影,英宰這才醒過神來,不能就這麼放她走了。他被勝利沖昏了頭腦,忘記了最初的目的,都有點兒得意忘形了。他驚慌失措,趕緊去追智恩,好容易抓到了旅行袋的把手,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大口大口地喘粗氣。英宰動作太快了,呼吸急促,心裡就像水泵在跳動,七上八下。
「你幹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吃……吃完飯再走吧!」
英宰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好胡說八道,這樣的托詞實在是太蹩腳了。
「我已經吃完了。」
「那就洗完碗再走!」
「飯是我做的,碗應該你洗!」
「我不要!這個世界上最讓我討厭的事情就是洗碗擦桌子!你要是不幫我收拾,我就不給你提包,先幫我收拾吧!」
智恩哭笑不得,驚訝而又無奈地盯著英宰。英宰也覺得這樣的台詞實在太幼稚了,他羞愧得把頭扭到一邊,假裝糊塗。
「你就那麼想表現你的資本家威風嗎?你以為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嗎?」
「是啊,我驕傲……!」
英宰回答之後,自己也覺得很悲哀。又不是幼兒園孩子們的爭吵,為什麼總說這麼幼稚的話。
「你真是奇怪極了……」
「你不是說我神經病吧?趕快進去收拾桌子!」
英宰把提包幫在背後,一隻手伸到前面,往裡面指了指。不要再廢話了,趕快到餐廳裡去吧!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智恩也慢慢看出來了,對這個頑固的神經病不管說多少好話,他都聽不進去,於是她只好發著牢騷進了餐廳。看著智恩走了進去,英宰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拿著提包,大步向樓上跑去。
「啊,我的提包!你去哪兒!放下我的提包!」
智恩看出苗頭不對,戴著橡膠手套就追了出來。英宰不像感冒的時候跑得那麼慢,他把智恩甩在後面,一步邁過三四級台階,飛奔在二樓的走廊裡。
「你給我站住!」
智恩也表現出了非凡的賽跑實力,緊緊跟在英宰身後。木地板太光滑了,英宰晃晃悠悠,差點兒沒滑倒,但是為了不讓智恩抓住自己,他還是拚命地跑。
「神經病!你給我站住!!」
智恩的喊聲就在身後,英宰冒出一身冷汗。他冥思苦想,該把提包藏到哪兒才能不被智恩找到,但是他對這棟房子的結構還不太熟悉,所以臨時也想不出什麼好地方。
「哎呀,不管了,就扔在空房間裡,再鎖上門。」
他隨便闖進二樓四個房間中的一個,然後把門鎖上了。
「開門!你幹什麼呢!!」
智恩一邊敲門,一邊大聲吆喝。英宰靠在門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混帳,我這是在幹什麼呀,現在?我這是在幹嘛?」
英宰害怕提包被智恩搶去,心臟緊張得砰砰亂跳。他先是四處張望,尋找可以藏包的地方。這個房間好像是客房,有一張雙人床,還有一個小衣櫃,床邊放著小茶几。他正要把提包塞進衣櫃,然而就在這時……
「嘿嘿,你沒想到吧?」
本來鎖好的門卻突然開了,智恩幽靈般面露出陰險的笑容,逕直走了進來。
「你是怎……怎麼進來的?」
「雖然我打不開大門,但是這些房間我還是能打開的!」
英宰驚訝得瑟瑟發抖。智恩心滿意足,看著他的狼狽相,慢慢地向他靠近。
「別過來!你要是過來,我就把提包扔下去!」
「你說什麼?」
英宰拿提包做要挾,走向旁邊的陽台。
「我警告你!你要是過來,我就把提包扔到院子裡!」
「你瘋了?為什麼這麼對待別人的提包?」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把提包給你,你要是過來,我就把它扔下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智恩氣得臉色發青。
「你到底為什麼這樣對我!?」
「不知道!」
英宰喊道。他的嗓門比憤怒的智恩高得多。
「什麼?」
「我不知道……混帳!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
英宰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有如此神經質的舉動。智恩在他面前沒了轍,連吵也懶得跟他吵了。
「你是不是很無聊啊?」
「……」
「是不是?你不是因為無聊所以想跟我做遊戲?」
智恩這麼一說,英宰也覺得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以前他的確想住田園住宅,但是生活環境突然發生了變化,他又覺得無聊。「難道是因為這個嗎?所以我才不想讓智恩離開『Full House』?」他正思考著這個問題。突然,智恩的手向提包伸了過來。英宰猛然轉身,朝陽台走去。智恩也不甘示弱,緊跟其後。就在這個瞬間,閃光燈突然莫名其妙地閃了起來,英宰聽見了喧嚷聲。
「李英宰!李英宰出來了!」
「哎呀?還有女人在一起?這可是頭號新聞了!!」
閃光燈瘋狂地閃爍,按動相機快門的聲音像雷雨般響起。
「呃?」
「這是怎麼了?」
為一個提包爭執不休的智恩和英宰,全都失魂落魄地望著「Full House」院子裡擁擠的人群。
「呼呼呼……」
「呼呼呼……」
韓智恩和李英宰,兩人慌慌張張地跑進房間,靠著陽台的玻璃門,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呀?」
他們自言自語,互相打量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