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 第八章
    「什麼,我的親哥哥?!」

    忽被熊抱住的風悲畫呆若木雞,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回應,難以言語的僵直著身子,不知足嚇到或是過於震驚,眼神完全失去焦距。

    她曾想過自己或許有一、兩個兄長,紫竹之前告訴她時,她還有些不相信,認為他隨口一編,想讓她以為自己還有親人,不是孑然一身。

    可是眼前蓄胡的男子卻泛著淚光,一副心疼又不忍的神情,讓她心頭跟著一酸,淚水在眼眶打轉,難以置信竟有人關心著她。

    在看到四個性情截然不同,卻同樣對她流露出關愛眼神的卓爾男子時,她眼底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潰堤,對著他們哭得不能自己。

    原來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多位哥哥,他們一直在找她,不相信她已經死了,耗費心力和金錢,不肯放棄找回她的機會。

    倨傲的大哥撫著她的頭,自責地說他沒照顧好她,讓她受苦了。身為捕頭的二哥則一再念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一定會加倍的疼愛她,而三哥……

    就是滿臉鬍子的大廚,他忸怩地給她一把銀刀,讓她防身用,還用兇惡的口氣說道,誰要敢動她一根寒毛,他二話不說將人砍成兩半。

    至於氣色看起來不好的小哥似乎受了點寒,他一臉憐惜地要她多進餐飯,養胖點,別風一吹就飄定了,讓他們得在她身上系根繩子,當成紙鳶拉著。

    突如其來的驚喜叫人措手不及,面對眾多人的關懷,她不喜反懼,害怕這是一場刻意安排的美夢,他們怎能一眼就判定她是風家的女兒,而非假冒?

    她是嗎?

    風悲畫不斷的自問,愁眉深鎖不展歡顏,她好怕他們找錯人,錯認了親妹,若是真正的風悲畫回來,她又該如何自處?

    太多的幸福反而令她遲疑,不敢接受這天外飛來的福分,十幾年來她一直活在謊言之中,誰曉得這不是更大的謊話,真相揭穿的片刻叫她情何以堪。

    「你肩上是不是有個銅錢大小的胎記?」

    清冷的嗓音由身後傳來,回過頭的風悲畫再一次驚艷來者的天仙姿容。

    不只是她,四個美貌不相上下的嫂子都有著驚人的美麗,恍若謫仙般清麗出塵,渾身散發仙靈氣息,聖潔而不沾俗氣。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美,但看到她們以後,她才明白何謂美人,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為心,她實在差遠了,自歎不如。

    「其實你不用想太多,大可放寬心,就算你並非風家的女兒又如何?!風家的男人認了你為妹,你便是他們的妹妹,毋需煩惱。」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不是的,我左肩上確實有個紅色胎記,我只是一下子沒辦法適應多出四個哥哥。」好難,她還沒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只覺得壓力很重。

    性情較冷的青蓮輕聲笑道:「沒人要你馬上接受他們呀!這四個大男人豺狼虎豹似的,任誰看了也會不安,你會害怕是人之常情。」

    「嗄?」她一怔,很想說不是這個意思,她怕的是自己而非四位兄長。

    「不過看在他們求妹若渴的份上,你就勉為其難地敷衍敷衍,免得他們以為自己面容可憎而嚇著你。」一群呆子,患得患失。

    聞言,她噗哧一笑,「萬一我真的不是他們的親妹妹呢?那他們豈不是失望。」

    「唉!你還是笑起來好看些,淨水她們還說我的人太冷,肯定把你凍成冰人兒,要我和顏悅色、多點笑容。」偏偏天性使然,她笑不出來。

    「大嫂跟紫竹哥說著相同的話,他也認為我比較適合多笑。」一說完,她又眉彎眼彎的低笑。

    青蓮一喟,「那根竹子死板了些,不會說些討姑娘家歡心的話,不過人很老實,只會說老實話,你不要因為他過於沉悶而嫌棄他。」

    以前同在觀音座前時,他總是少話的那一個,個性是很好,懂得謙讓,可實話實說的嘴巴還真是令她們受不了,很想封竹,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到了凡間以後才明白寡言是一種美德,和嘮嘮叨叨的大捕頭一比,他簡直是男人的楷模,風家的兄弟都該向他看齊,學習靜心以修。

    「是他不嫌棄我才是,我老覺得他不是世間的人,隨時會羽化而去……啊!我好像把他說得像天人了。」風悲畫難為情地羞紅了雙腮,以手捧面怕人瞧見她的傻樣。

    不只是紫竹,連同青蓮在內的四名嫂子亦有相同感覺,高雅靈秀得不似凡間人,讓人心裡很不踏實。

    「不,我們本非尋常人,你有此一想也無可厚非。」只能說她的觀察力相當敏銳,能一眼看透凡身下的仙體。

    「嗄?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一見她愕然的神情,青蓮反而不便透露太多。「沒什麼,我是說你要試著接納你大哥他們,你太過生疏的態度讓他們很沮喪。」

    以為她怪他們太晚找到她,以致害她淪落風塵,被迫賣笑營生。

    「我……我本來就跟他們不熟……」她為難的說道,心中仍有理不清的結。

    問起爹娘,哥哥們的回答是父母雙亡。為何手足離散各據一方,他們說得含含糊糊,一筆帶過,隱約是家道中落,盜賊橫行。

    雖然她年紀最小,卻不表示她什麼也不懂,察言觀色是她先前在織女坊必須學會的一門技藝,善於看人臉色的她輕輕一瞟便能看出其中必有隱情。

    他們不說,她也不好多問,相信哥哥們也是為了她好不願徒增她的煩惱,即使她明瞭絕非流賊凶狠,造成家破人亡這麼簡單。

    「多跟他們親近就熟了,畢竟你們體內有著不可切斷的血緣關係,血濃於水總是事實。」親情是根深蒂固,無法切割。

    「你怎麼曉得我一定是他們的妹妹呢?光憑一個胎記太不可靠了。」風悲畫忍不住說出心底的隱憂。

    不懂得安慰人的青蓮看了她一眼,「你就這麼害怕自己不是風家的女兒嗎?」

    「我……」她低下頭,神情悵然。

    她確實很怕,怕大家的寵愛只是一場誤會,讓她擁有家人的溫情又失去,那她肯定會很痛苦,落落寡歡地埋怨上天的錯待。

    「怕什麼,你就死賴活賴的賴住他們,誰叫他們有眼有珠,是不是自己的妹妹都搞不清楚,活該要養你一輩子。」替他們設想是多餘的,先吃定再說。

    「嗄?!」誰在說話。

    「寄傲山莊」腹地甚廣,樓閣水榭一座又一座,有時一眼望去了無人蹤,有時三三兩兩僕婢成群,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只是還是顯得有點冷清,常有種空谷回音的錯覺。

    只聞其音、不見其人是常有的事,風悲畫左顧右盼沒瞧見人,心裡難免毛毛的,但又只能故作鎮定,怕失了端莊,讓人瞧了笑話。

    「淨水,別再裝神弄鬼了,小心嚇壞了小畫兒。」她最近迷上嚇人的把戲,深覺有趣。

    「我……我沒有裝神弄鬼,我只是……腳拔不起來而已。」淨水的聲音聽起來可憐兮兮的,像是遇到極大的麻煩。

    不過也不算奇聞了,她就算站著不動也會招來麻煩,大家早就習以為常。

    「腳拔不起來?」怎麼回事?

    青蓮偕同風悲畫走近一瞧,兩人怔愕了下,繼而不約而同的笑出聲,難以理解她為何會這般迷糊,連這種啼笑皆非的事也會發生在她身上。

    前陣子下了一場大雷雨,水滿為患將池塘的一角沖塌了,風寄傲忙著為失散已久的幼妹張羅住處和日常所需的用品,因此忘了叫人整修,恢復舊觀。

    因此缺了一角的池塘,泥土特別鬆動,不知是誰又多事在那兒挖了個洞,泥水充積其中,稍一不慎就會陷入,卡在洞口。

    好死不死的想偷聽的淨水順著池塘的邊緣走,自以為萬無一失,誰曉得一腳踩空,深及大腿的泥水便吞沒她半隻玉腿。

    她拔不起來又站不起身,怨聲載道乾瞪眼,怪罪挖洞的人,渾然忘卻那是她前兩天挖的小地洞,想陷害敢凶她的風怒雷,結果害人害己,得不償失。

    「你們別一逕取笑我,快拉我一把,我快被水給淹了。」反正丟臉的事也不只一樁,她們愛笑就笑吧!

    「我來幫你……」風悲畫趨前想助她一臂之力,卻被人由後拉住。

    「不要弄髒自己的衣裙,她自個爬得起來。」果然是迷糊仙子,又犯糊塗了。

    「可是大嫂,她……」好像陷得很深。

    青蓮揚起眉,冷然地拋下一句話,「淨水,你玩夠了沒?」

    「我哪有玩,你沒瞧見我一身泥濘。」跟溺水的鴨子沒兩樣。

    「你忘了我們來自何處嗎?」真叫人頭痛,東忘西忘的忘性著實麻煩。

    「我們來自……啊!我知道怎麼做了,你早點提醒我嘛!」害她全身都濕了,以為得在上裡過夜。

    就在風悲畫錯愕的眼神中,一道不算刺目的白光由淨水掌心發出,形成一道淡暈的光圈,將她整個人包在光中緩緩上升。

    光將淨水帶至乾燥的地面便消失,她素手輕揚拂過衣裙上的髒污,黏濘的泥水竟一掃而空,一點污色也瞧不見,彷彿剛洗濯過。

    風悲畫看傻眼了,也深深震撼,那一剎那似有什麼飄過腦中,但她卻沒能捉住,一閃而過。

    「瞧瞧我又煥然一新了,你們誰也不准把我的醜態說出去,尤其是念功驚人的大捕頭,我被他念得耳朵到現在還嗡嗡作響。」不聽都不行,他會念到她昏厥為止。

    「怕被念就少些好奇心,別哪有趣事就往哪湊,怕不過癮還丟把火下去,讓快平息的小火燃成大火。」她歷年來豐功偉業之一。

    「哪有,你不要污蔑我,人家可是最善良和氣的淨水仙子,菩薩普航護眾生的聖水……咦,畫兒,你怎麼了?」臉色泛白,毫無血色。

    「你……你是……仙……仙女……」靈光乍現,那道白光中的她分明是下凡的仙子。

    她偏著頭,咦了一聲,「你不知道嗎?我們都是呀!」

    四個仙女。

    「拜你所賜,她現在曉得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大家故意瞞著她是不想她一下子承受太多,沒想到……

    淨水忽然慌亂地撇清,「我們不是仙女,不是、不是,我一向愛說笑,千萬別當真,我們絕對不是觀音菩薩座前四大仙婢,紫竹童子更非仙童……」

    「淨水。」頭好痛。

    「嗄?!什麼?」青蓮的表情好嚴肅,好像要把她的嘴縫起來。

    「你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你不是存心找麻煩嗎?」雖是無心,卻也叫人難以收拾善後。

    風悲畫的神色變得慘淡惶然,六神無主地緊捉著衣擺,茫然無助得猶如失根浮萍,不知該飄往何處。

    這個消息無非是一大打擊,出身青樓的她早就自覺配不上天人一般的紫竹,他的高風亮節,溫潤俊逸,在在顯示他的不凡出身,她卻刻意視而不見,好安心的跟在他身邊。

    而今得知他確實非凡間男子,白璧染瑕的她豈能玷辱他的仙人之軀,油然而生的自惡如蜘蛛結網,將她層層包在網中,羞於見人。

    如果她不是風家的女兒,那她還配得上他嗎?而他能陪她多久?

    無解的困擾揪得她心窩好痛,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心痛而死。

    對了,她的琵琶,她只要一撥弦就不痛了,琴音會讓她忘卻所有的不愉快,進入忘我的境界,她需要它,她要彈琴,他們是永世不離的朋友……

    她隨意的找了個借口退下,沒多久後,琤琤的琵琶聲如訴如泣地揚起,清越幽怨得令聞者一陣鼻酸,眼眶泛淚。

    「叫你不要再碰琴,你為什麼不聽,為什麼不聽呢?你知不知道你會把自己害死,這是一把魔琴,會害人的琵琶,你為何要碰它?是不是要我砸了它你才會聽進我的話……」

    一聽見琴音的紫竹立即臉色大變,拋下閒聊的神獸和老朋友,瘋了似的以身撞開緊閉的門板,再一把搶過風悲畫手中彈奏的琵琶。

    他高高舉起紅玉琵琶,作勢要摔壞它,他什麼都能容忍,就是無法接受她殘害自己,一次又一次把自己逼入絕境。

    誰能料想到一向溫潤如玉的俊美天人竟也會發火,雙目皆張染上紅絲,憤怒不已的以衝撞方式來到她面前,阻止她的自殘。

    「不要、不要,不要砸了它,那是我的琵琶,你不要毀了它……不要……」

    風悲畫衝上前要搶回琵琶,卻始終難以如願,嗚咽地求他勿毀損她的琴。

    「不砸怎能阻止你連命都能丟棄的行徑?你就忍心見我心痛?!」她要他怎麼做才肯戒掉對琴的依賴?

    「我……我只是想……想彈它,沒有別的意思。」她太久沒碰它了,渴望它的撫慰。

    想彈的慾望是那麼飽實,幾乎要衝破胸口,她克制不了指撥弦動的召喚,像是蝴蝶在弦上飛舞,撫弦而動便見漫天彩蝶翩翮。

    十幾年來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只有這把琵琶了,每個難熬的漫漫長夜唯有它在自己左右,不論是悲傷也罷,或是孤寂惆悵,它都不曾離她半步。

    它是她的朋友,她的知己,甚至是她的親人,她不能因為它會害她而離棄它,琴也有情,它用悲訴的琴音說出它的無奈與不願,卻逃不開它既定的宿命。

    「彈?」紫竹緊握住她的手,她痛得低呼。「都彈出血了,你怎能說想彈而已?!」

    十指斑斑儘是血跡,指腹不只磨破皮,連血肉都模糊了,指肉微翻幾可見骨,一條一條細微的弦紋佈滿雪嫩雙掌。

    若是遲來一步,只怕她不只血流不止,連手上的皮肉都會遭魔琴吞蝕,只剩下細骨相連,再也長不出新肉,恢復原來的細嫩白皙。

    「我停不下來,它像咬著我,不讓我離開……」她可以感受到它很寂寞,想找個人來陪。

    「它太久沒碰人血了,所以特別飢餓,一聞到你指頭內的血味就迫不及待,忘我地吸吮。」因為餓而吸得太盡興,沒顧及到她是否承受得起。

    除了畫兒以外,必定有人以自身的血定時餵養,它才會一見血就興奮,毫不顧忌地以血為食。

    以前她日日夜夜彈它,也就等於時時刻刻以氣養它,它吃飽了,自是不會再貪心,反正它隨時都能享用,不急於一時。

    而今相隔太久,它早就餓壞了,一聞血味便以細弦劃破表皮,弦絲如口,一口一口的吸飲,生怕沒了下回而使勁食血,以至於咬爛了皮肉。

    「我……我不是有意的,它就在那裡,我一手碰……」不自覺的,琵琶便抱在懷中。

    「它有迷惑人的魔性,所以我才三令五申不許你靠近,可是……顯然我做得還不夠。」他應該把琴毀掉,讓它再也傷害不了她。

    一見他墨眸瞟視琵琶,風悲畫心急地一喊,「不要毀掉我的琵琶,求求你。」

    「你……」幽幽一慨,他將琴往牆上一掛,並對它下了封咒。「真想彈琴,我再送你一把。」

    「紫竹哥,你……」她頓時熱淚盈眶,忘了疼痛。

    「等我準備好再給你,也許及不上紅玉琵琶的清亮,但也不致差到哪裡。」她的確需要一把好琴。

    她哽咽地咬著下唇。「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不值得呀!我是一名青樓女子……」

    紫竹俯下身,以唇覆住朱丹小口。「不對你好該對誰好呢?你是我的畫兒。」

    「紫竹哥……」一句「你是我的畫兒」,深深打動她的心。

    「看人,看心,你若不好我怎會為你沉迷?我並非注重美色的男子。」天仙美女何曾少過,他心如止水。

    唯獨她能撩起他心底的波瀾,讓他為她憂,為她喜,為她亂了分寸,她是百年來唯一能讓竹心動搖的人兒呵!叫他如何能不傾心。

    「嗯!」她懂,她都懂,但是……「紫竹哥,你不是凡間的人是吧?」

    他一怔,苦笑著,「是誰說溜了嘴,瓶兒還是淨水?」

    除了她們,再無旁人會這般輕忽。

    「你告訴我,你還會回去嗎?我能不能跟你走?我不要一個人被留下來。」她搖著頭,一臉淒楚。

    「噓!別哭,我不能昧著良心欺騙你,我的去留不是我能決定,得看菩薩的慈悲心,我只能說還能守著你的每一天,我的心裡都是你。」愛意說不盡,寄語眼神的流動。

    噙著淚的風悲畫堅強的說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就算以後不能在一起,我對你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

    「傻畫兒呵!」他又低頭吻了她,一切情意盡傾訴於口沫相濡中。

    紫竹對她的心疼溢於言表,他輕柔地撩著柔細烏絲,溫柔又多情的呵護,染紅的纖指以薄似晶露的汁液輕沾,輕吹一口氣,傷凝血止,彷彿塗上一層透明的涼膏。

    魔物所傷的傷口不易癒合,它和一般的病痛或刀傷不同,必須佐以仙法慢慢療治,將魔性逼出方可收口。

    風悲畫一下子被魔琴吸取太多的精血,因此不能立即將傷處的魔毒誘出,必須讓它一點一滴的沁出,否則氣弱的身子反而引毒氣攻心,到時要救就難了。

    「畫兒,你在做什麼?」

    指尖碰到的是滑如凝脂的玉肌,紫竹黑眸一深地低問,流連地在細柳腰肢上滑動。

    「我……我想把自己給你……」她含羞帶怯的垂著美目,輕解羅衫。

    「別引誘我,畫兒,我沒你想像中那般正直。」他也是容易受誘惑的男人。

    丹唇輕啟,吐出幽香,「給我一個你的孩子,日後你我若不能相守,就讓他代替你陪著我。」

    他一聽,大為震撼。「別這麼傻呀!畫兒,我說過你是有福分的人,你會有一段美滿的婚姻……」

    風悲畫仰起身,以吻含化他未竟之語,幽然的歎息聲再起。

    有女如此,夫復何求。

    「我只要你,再無所求。」除了他,她的心容不下第二個男人。

    「其實我們之間並非絕對會分離,你看青蓮仙子她們與你的兄長們都能有個圓滿的結局,相信上天不會虧待我們。」不然真要不平了。

    「她們是她們,我們是我們,我不賭萬分之一,我只知道現在的我是愛你的,我心甘情願把自己給你,不求萬世纏綿,只求君心似妾心,一晌貪觀。」她要留住什麼,好記住他曾經愛過自己。

    「你……唉!傻呀!我的傻姑娘,叫我如何回報你的深情濃愛呢?」他終究是欠了她。

    紫竹解開她綰髮的銀釵,讓一頭烏亮的髮絲披散手臂,細細撫觸她滑膩嫩頰,順著嬌美的臉龐往下滑,挑開兜衣的帶子。

    終是女兒嬌羞態,縱無人看也低頭。

    雙腮飛霞的風悲畫羞難自持,一抹桃紅輕染,朱顏曄若春華,她滿臉羞色地將頭一低,以眼角偷覷他嘴角笑意。

    一襲嫩黃色春衣滑落地,繡鞋輕拋,鴛鴦枕上兩相偎,紫色衣袍隨之落下,覆住少女嬌羞色,一室春光月見羞,掩起嬌顏雲中藏。

    好一個花好月圓,人兒也成雙,雙影疊成峰,嚶哦出丹唇,人嫌花顏淡,花怨人擾眠,兩兩巫峰過,雲雨最銷魂。

    但是──

    「我一定要殺了他,非殺了他不可,他居然敢碰我們的畫兒。」他以為他是天上的仙童就可以染指他們冰清玉潔的妹子嗎?

    「三哥,別衝動,要冷靜,你快把劍放下……啊!二哥,你要幹什麼,身為捕頭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不想讓二嫂獨守空閨吧!」

    真要命,誰來拉住這兩頭牛,他們實在太激動了,根本是氣紅了眼,雖然他也頗有怨言,但那畢竟是小妹的選擇。

    力氣不如兩位兄長的風住塵暗自叫苦,他一手拉著風怒雷,一手擋在風妒惡胸前,極力阻止他們壞人好事,犯下滔天大罪。

    「大哥,你來勸勸二哥、三哥,我們都是深受其苦的人,理應將心比心,給予他們一個機會。」長夜恨短,相愛怕難相守。

    一向沉穩的風寄傲冷冷回道:「如果他不能留下呢?畫兒的一生不就毀在他手中。」

    妹妹有意中人他不反對,但是那人必須能守護她一生一世,不讓她落淚。

    「那就讓她自己作決定呀!在我們找回她前,她從來沒有機會為自己做些什麼,我們心疼擔心她將來受苦,但也許她願意忍受相思苦呢!

    「換成是各位兄長,你們可願什麼都不做就放嫂嫂們離去,當作從未見過她們嗎?」

    「當然不可能!」

    性情較暴烈的風怒雷一出口,人為之一怔,其他兩人亦然。

    老四的話不無道理,雖然他們還是很想將妹妹房裡的男人拉出來,痛毆一頓,警告他不得對其妹心生妄念。

    「嚇!你們要不要臉呀!居然躲在這裡偷看人家燕好,還兄弟四人都到齊,風家專出這種窺人敦倫的敗類嗎?你們真是令祖上蒙羞。」

    一頭說著人話的山鹿搖身一變,竟成俏生生的丫頭,一臉鄙夷地走過僵成木人的風家兄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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