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Undomestic Goddess 第五章
    我無意識地走過接待處,來到外面中午時光陽光燦爛的街道,就像其他的上班族一樣走在正午的人群裡,一步一步向前。

    只是我是不同的。我剛弄丟了客戶的五千萬英鎊。

    五千萬。這個數字好像在我腦子裡打鼓。

    我不明白這是怎麼發生的。我不明白。我的腦子反覆地想,一遍一遍地,不由自主的。我怎麼會沒看見…我怎麼會忽視了…一定是放在我桌子上,然後被什麼別的的東西擋住了。一個文件,一堆合同,一杯咖啡。

    一個失誤。我犯的唯一失誤。我希望能夠醒來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個夢,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是我在酒吧聽說的故事,然後謝天謝地不是我…但是就是我。

    我的職業完了。卡特斯賓克犯過這種錯誤的最近的一個人是泰德史蒂芬。他在1983年使客戶損失了一千萬英鎊。他當場就被辭退了。而我損失的數額是他的5倍。

    我覺得胸口好悶。我覺得好像要窒息了。我想我大概太驚慌失措了,於是在一個靠著欄杆的長椅上坐下,希望等等能感覺好一點。

    好吧。我沒有感覺好點。我覺得更差了。

    我的手機忽然在口袋裡開始振動,嚇地我一下子跳起來。我拿出來看看來電顯示的人名。是蓋。

    我沒法跟他說話。我沒法跟任何人說話。現在不行。

    過了一會,手機顯示我有一條留言。我拿起手機貼近耳朵,按1收聽。

    「薩曼塔!」蓋很愉快的聲音。「你在哪呢?我們都準備好香濱等著宣佈合夥人的決定呢!」

    合夥人。我想哭。但是…我不能。這個錯誤太大了反而哭不出來。我把手機塞回口袋重新站起來。我走地越來越快,穿梭在行人中。我的頭砰砰響,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裡。

    我盲目地走了大概有幾個小時,頭昏腦脹。陽光直射而下,人行道滿是灰塵,過了一會我的頭開始震痛。不知什麼時候我的手機又開始振動,但是我沒去理它。

    後來,我的腿開始感覺痛,我減慢速度,隨後停下來。我的嘴好乾渴;我已經完全脫水了。我需要一點水。我抬起頭想看清我處的位置。不知怎麼我已經走到了帕丁頓車站。

    我麻木地走向入口進入車站。車站裡很吵,擠滿了旅客。螢光燈、空調和吵鬧的廣播讓我生畏而退縮。當我走向一個賣瓶裝水的售貨亭的時候,我的手機又振動起來。我拿出來看屏幕。我有15個未接電話和一個蓋的留言。他20分鐘前留的。

    我猶豫了一下,心臟緊張得跳著,然後我按1收聽。

    「上帝,薩曼塔,出什麼事了!」

    他聽起來不再那麼高興了,而是非常緊張。恐懼籠罩了我全身。

    「我們知道,」他說。「我們知道第三聯合銀行。查爾斯康威打電話來了。後來卡特曼發現了你桌子上的文件。你必須回辦公室來。馬上。給我回電話。」

    他掛了電話但是我沒有動。我被恐懼嚇癱了。

    他們知道了。他們都知道了。

    黑點又開始在我眼前飛來飛去。我覺得好噁心。卡特斯賓克所有的員工都知道我闖禍了。人們會互相打電話。高興地發郵件告知這個新聞。你有沒有聽說…

    我在那站著的時候,一樣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個熟悉的臉在人群裡閃現。我轉過頭斜眼看著那個男人,想他到底是誰-然後又感到一陣恐懼。

    是格雷格帕客,資深合夥人之一。我記得他在美國。現在他身穿昂貴的西裝,手拿手機隨人群大步走來。他的眉頭緊皺,表情嚴肅。

    「那麼,她在哪?」人群裡傳出他的聲音。

    驚恐如晴天霹靂打中我。我一定不能讓他發現。我得躲起來。馬上。我跟隨著一個穿米色雨衣的大個女人慢慢移動,縮著身子盡量不被人發現。但是她一直走來走去,所以我也必須跟著她走。

    「你想幹嗎?」她忽然轉身。

    「不幹嗎!」我慌亂地說。「我…嗯…」

    「那就別跟著我!」她對我怒目而視然後大步朝咖啡店走去。我完全暴露在人群中央。格雷格帕客在離我15碼遠的地方仍然在對手機說著話。

    如果我動的話他會看見我。如果我不動…他還是會看見我。

    忽然電子顯示板更新了最新火車信息。一群候車的旅客抓起包和報紙朝9號站台走去。我不假思索加入人群,躲在他們之中上了火車。看到車啟動離開站台,我倒在座位裡。座位對面的一家都穿著倫敦動物園的T恤。他們朝我笑笑,我也回笑了一下。

    「要點心麼?」一個消瘦的男人推著手推車出現在車廂笑著問我。「有熱或冷的三明治、茶、咖啡、飲料、酒精飲料。」

    「最後一個,謝謝。」我盡量不顯地太渴望。「2個。隨便什麼。」

    沒人來查我的票。沒人來打攪我。火車好像是快車。郊區變成原野,而車仍然在向前奔馳。我已經喝了3小瓶杜松子酒,再加上橙汁、番茄汁、巧克力酸奶。我腹中的那塊恐懼已經消融。我覺得我離周圍的事物是那麼的遙遠。

    我犯了我職業生涯裡最大的錯誤。我可能會因此丟了工作。我再也不能成為合夥人了。

    只是因為一個愚蠢的錯誤。

    倫敦動物園那家人打開幾包餅乾給了我一塊,並且邀請我參加他們的旅行拼字遊戲。媽媽還問我是公事旅行還是出來玩的。

    我沒法回答。

    我的心跳漸漸平息,但是頭仍然非常痛。我坐著用一隻手放在眼睛上擋住光亮。

    「女士們、先生們,」列車長通過擴音器說。「很不幸…鐵軌…其他的交通工具…」

    我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我甚至不知道我的目的地是哪。我準備在下一站下車離開這。

    「你應該這麼拼raisin.」倫敦動物園媽媽說。這時火車突然減速。我抬起頭發現我們在一個車站靠站。勞白力。人們開始收拾包裹下車。

    我像個機器人一樣也站起來。我跟著倫敦動物園一家下了車來到一個很小很可愛的鄉下車站。路對面有個叫貝爾的成拐角的酒吧。遠處是田野。有輛長途車等候在街上,所有從火車上下來的乘客都上了那輛車。

    倫敦動物園媽媽轉過身對我打著手勢說,「如果你要搭乘去格洛斯特的車,你要朝這邊走。」

    想到搭乘長途車我都想吐了。我不想要去任何地方的車。我只想要一粒阿司匹林。我的頭痛的像是要炸開了。

    「嗯…不了,謝謝。我在這就行。」她還來不及回答我就開始順著街道走開了。

    我不知道我在哪。什麼都不知道。

    我的手機又在口袋裡振動起來。又是蓋。他已經打了有30次了。每次他都留下口信讓我給他回電話,問我是否收到他的郵件。

    我沒收到任何郵件。我嚇壞了,把黑莓拉在桌子上了。我只有手機。它又開始振動,我看了它一會。我不能永遠不理他。我緊張地舉起電話按下對話鍵。

    「嗨。」我用沙啞的聲音說。「是…是我。」

    「薩曼塔?」傳來他不可置信的聲音。「是你麼?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必須得離開。我嚇壞了…」

    「薩曼塔,我不知道你收到我的郵件沒有。但是…」他遲疑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知道。」我靠著一堵破舊的牆閉上眼睛。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的聲音很震驚。「你怎麼會犯這麼簡單的錯誤?我是說,上帝啊,薩曼塔-」

    「我不知道。」我麻木的回答。

    「你從不犯錯!」

    「我知道!」我的眼睛裡湧出淚水。「現在怎麼樣了?」

    「不怎麼好。」他歎口氣。「卡特曼在和格雷斯布魯克以及銀行談賠償金的事,當然還有保險公司。」

    保險公司。公司專門的保險公司。我心中忽然升起希望。如果保險公司願意賠償的話,也許事情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糟…

    儘管我有了些精神,但是我知道我就像是旅行者透過迷霧看見海市蜃樓。保險公司從來不賠償全額。有時候他們根本不賠償。有時候他們賠償但是會將保險費提高到不可能的地步。

    「他們怎麼說的?他們會-」

    「他們還沒說什麼呢。」

    「好吧。」我擦乾潮濕的臉,鼓起勇氣問下一個問題。「那麼我呢?」

    蓋不說話。

    這就是對我的回答。我睜開眼睛看見兩個騎在自行車上的小男孩盯著我。

    「完了,是麼?我的工作完了。」

    「我…我不知道。聽著,薩曼塔,你嚇壞了。這很正常。但是你不能躲起來。你要回來-」

    「我做不到。」我腦子裡隱隱浮現卡特曼的臉。阿諾德又會怎麼想我呢?「我不能面對任何人。」

    「薩曼塔,理智點!」

    「我需要一些時間!」

    「薩曼-」我合上手機。

    我覺得有點暈。我一定要喝點水。但是我不能忍受吵鬧的酒吧,而我又看不見有商店。

    我順著馬路搖搖晃晃地走,一直走到一對雕刻著獅子的高柱子。是個住宅。我要去按門鈴然後要點水和阿司匹林。還有問問附近有沒有旅館。

    我推開精美的鍛鐵大門,踏過沙礫路走向橡木門。這是個很老的大房子,用奶白色磚頭製成,遠離街道,尖屋頂,高煙囪,車道上停了兩輛保時捷。我抬起一隻手按下門鈴。

    沒有動靜。整個房間像是廢棄了一般。我正要放棄重新走向車道-忽然門打開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女人,齊肩金髮,戴長長的吊墜耳環。她化了很濃的妝,穿著奇怪的桃色絲質長褲,一手拿煙,一手拿著一杯雞尾酒。

    「你好。」她吸了口煙,有些懷疑地看著我。「你是中介所介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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