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答應下午六點鐘到湯姆的辦公室找他。走攏時,湯姆正在鎖門。
「你今天怎樣?」她用乾癟的語氣問道。
他抽出鑰匙,回過頭來,「感覺很難過。」
「真有點不好受。」她摸了下喉嚨,然後用手臂抱住她所帶的會議資料。
「你在茶裡放了蜂蜜嗎?」
「實在忙不過來,恨不得長上翅膀。」
走到大門前,他用屁股頂開金屬門把手,讓她先走進夜色中。「今天真不是好日子,要回家,還得理麻孩子。」
「該怎麼辦呢?」克萊爾問,「懲罰她一頓?」
「不知道,我無法決定怎樣對待她。」
「我也是。」他們並排著向汽車走去,腳步互相配合。以前也曾經歷過這種時刻,本能驅使他們採取最好的方法處理孩子們的事情。這麼多年,他們風雨同舟,找到了不少方法,維護著這四口之家。
「我以為首先應找她談談,讓她說出自己的感受。」湯姆說。
「是的,我也這樣看。」
「她可能會責怪我們,你知道。」
「是呀,我知道。」
「她是對的,大部分是因為我們的錯。」
「對,我也知道這點。」
天開始黑下來,氣溫在下降。起風了,未掛旗子的旗桿繩子使旗桿嗡嗡作響。轎車停在房子兩側。他們在湯姆車子前面的人行道上停了下來。
「克萊爾,約翰-;漢德曼……」
她轉過身,望著她,「求你,湯姆,我現在不想談它。我想首先處理切爾茜的事。也許今晚上,和切爾茜談過後,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談吧!」
他心裡充滿希望:「能定個確定日子嗎?」
「可以,只要我還有精神談它。」
他站在那裡,拿出車鑰匙,風吹起他外套後襟,揚起頭髮。他想結束分居的願望也出現曙光,「那好。我隨你進屋好嗎?」
「好!」
她向她的轎車走去。
「克萊爾?」他從後面喊住她。
她停下來,轉過身,在他臉上看到一絲譏諷的微笑,很是意外。
「我知道你的嗓子痛,但你看起來仍非常性感。」
他鑽進汽車,她看著他,輕輕地微笑了一下,轉過身,走下人行道,離開了他。
他們回到家裡,孩子們的車子從車道上開走了。克萊爾把車開進車庫,湯姆把車留在外面。她在裡面等著湯姆將車開進來。他們發現,日常事務大有變化——多年來,他總是將車停在她車旁邊。現看著這空出來的一半,使人心酸。
他們又像以前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那樣,一起進屋,走過起居室。那裡和廚房的燈亮著,但整個房子寂然無聲。克萊爾把會議資料放在廚房檯面上,外衣掛在前廳的衣櫃裡。湯姆在廚房的洗碗池前接水喝。她很喜歡聽到櫥櫃門的開關聲和水流響聲。她走到樓梯腳下,喊道:「切爾茜?」
沒有回答。
「切爾茜?」她喊得稍為大聲點,伸長脖子。
她嘟囔了一下,吸口氣,開始上樓,在切爾茜房間門前停下來。她發現房間才打掃乾淨了,一大疊乾淨襪子和內衣放在整潔的床上。還有一堆剛洗好的衣服堆在地板上。一整天,大部分時間克萊爾都以為切爾茜一定在家,不會到外面什麼地方去。現在這空房子使她簡直想雙腳離地飛起來。她快速轉過屋角,進入羅比的空房間。
「羅比?」
短暫地猶豫了一下,她急速下樓梯,叫道:「湯姆,孩子們在樓下嗎?」她的心開始緊縮了。
他出現在樓梯腳,向上望著:「沒有,沒在樓上?」
「沒有。但他們臥室的燈都開著,切爾茜洗好的衣服收揀了一半,另一半放在地板上。」
「什麼?」他彎下腰,向樓上走來,克萊爾正在下樓。
「湯姆,她是關了禁閉,不允許出門的。羅比也不能出門不留條子!」他一步兩梯,跨過她上樓。她看到衣襟在一間臥室門口消失,又進入另一間門。轉身前,又仔細檢查主樓層各處,滿臉疑惑。
「他們說過晚上要幹什麼嗎?」
「沒有。」她隨著走進廚房。他打開地下室的門,向黑暗中望去。隨後走進起居室,站在那裡長久不動,滿臉焦急,又慢慢地換個房間查找,彷彿在搜尋失落的耳環。
「看來,他們不在家。」他說,又回到廚房。
「也許他們是出去吃東西。」
「那也不會不留條子。他們知道家長會六點鐘結束,一定會留個條子。並且,我說關禁閉,那就是關禁閉,我不相信切爾茜會違抗我的命令。」
「那或許有很符合邏輯的解釋。」
她很瞭解湯姆,知他這麼說,是為了減輕焦慮,使她不致驚慌失措。
「湯姆……」她仍然五心不定地說。
他轉身走開,或許是為了掩蓋臉色,但卻一手握住另一隻手,使勁擠壓指關節。表面裝作若無其事,卻看著窗子外面,希望看到那輛諾瓦車開回來。
「湯姆,我很擔心……如果他們……」
他轉頭面向她,「沒什麼好擔心的,克萊爾,別忙於下結論。」
「但她不把洗過的衣物折迭好,又到處開著燈。你要是看到她昨晚上的衣著打扮,你就會瞭解她現在的心態是什麼樣子。」
他們對望著,很需要相互安慰,鼓勵,但兩人都遲疑不動。然而習慣的力量迅速增加,終於驅使他們行動了。
「克萊爾。」他說,首先邁出步伐。
她也同樣邁步向前。
突然,她投入他的懷抱,何等舒服安全的港灣啦,愛使她的恐懼逐漸減弱。他們沒有接吻,只是相互擁抱著,交換著力量。克萊爾緊緊貼著他的西服領子和堅硬的下巴骨。他們緊緊抱著,站在廚房裡,心臟相互悸動。家裡從來沒見過他們這個樣子。飯桌近來因為他的缺席,只是坐著幾個驚慌失措的人,簡直不像是一個家。好一會,他們只是抱著,感覺威脅他們的關係的危險開始減弱。心臟開始貼近,一半是因為孩子,一半也是為他們自己。他們又接觸了,是在分離好幾個漫長的星期之後。
他們的女兒,和平使者,多方努力,力圖使他們重歸於好,但認為自己失敗了。她去了哪裡?和誰在一起?
「我毀了她,湯姆!」克萊爾啞著嗓子低聲說。
「不,克萊爾,你沒有。」他安慰她,「這不是你自責的時候。我們現在要先找到她,也要找羅比。」他放開她,牽著她雙手,「你想他們會去哪兒?」
「不,湯姆,我一直在想,但我……」
恰在此時,汽車燈光射向車道,一輛轎車衝進車道。湯姆伸頭從窗子望去,看到那車正好停在湯姆的車後面,「哦,謝天謝地,他們回來了。好像還帶了人來,……有兩輛車。」另一輛車也開了過來,停在車道入口處。車庫外面的路燈光照在第二輛車上,散發出藍色光焰。「見鬼,這怎麼回事?」湯姆嘟囔了一句,皺起眉頭。
「是誰?」
「搞不清楚,不過我想可能是肯特。」
湯姆放下窗簾,車門開了,有說話聲傳來,被牆壁擋住了。隨後,羅比和切爾茜進了屋,在廚房明亮的燈光下,站在父母面前,大氣不出。
「你們到哪去了?」湯姆吼道。
切爾茜不回答他,而是望著克萊爾。「有個人想和你談談,我們想你應該去談談,媽媽。」
「誰?」克萊爾問。
切爾茜再次請求:「你和我們出去就知道了,請吧,媽媽!」
「誰在外面?」
羅比跨進一步,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怨怒和希望:「你能不能一輩子只控制自己一次,按我們的請求辦,媽媽?」
楞住了,克萊爾盯著兒子,然後是女兒。屋裡鴉雀無聲。切爾茜又請求,態度比羅比緩和得多,但每個字都是從內心深處發出:「我們希望你穿上外衣,到外面去,外面有個人在車道那頭等著你。你能為了我們這麼辦嗎?媽媽?」
「他是誰?」
眼中滿是淚水,切爾茜又轉向爸爸:「爸爸你能勸勸她嗎?求你啦!因為我們想到了一個主意,這是我們的最後努力了!」
湯姆轉向克萊爾,半是疑惑,半是鼓勵,希望她按孩子們的要求辦。因為他覺得,如果她想讓他們的婚姻繼續下去,讓家庭興旺,她就應該更多地考慮孩子們的感情。如果是肯特在外面,她應該多給他一些信任。因為湯姆一直盡量以常規的態度對待肯特,從今以後,還要以父親的身份對待他。
「克萊爾?」他簡單地喊了一聲。
從他眼中看出了殷切的希望,又轉向孩子們的眼中,她明白了,他們的強烈願望對大家都非常重要。此時,不是要責怪他們違規的時候。如果她和湯姆想要拯救這個家,無論誰在外面,她都必須按他們指的方向去。
「那好。」她說,看著這一排畏畏縮縮的肩頭,穿上外衣,一句話不說,向門外走去。
車庫的燈光在車道上灑下一片金光,也照亮了那輛寶蘭色豪華車。不,克萊爾想,我不能這麼做!但兩條腿又拖著她越過停在前面的兩輛車子,邁向那一輛兩個月來,一見就升起嫉妒怒火的蘭色車子。
當克萊爾剛走到車道中間,車子的駕駛室門打開了,出來一個人。莫尼卡出現了,等在那裡,越過車上的遮陽蓬頂,打量著克萊爾。
克萊爾在距她十五英尺外停了下來。
「請別往回走。」莫尼卡說。
「我沒想到是你,我以為是你兒子。」
「我知道,如果讓你受驚了,那我很抱歉。我們能談談嗎?」
不安全感陡然升起。克萊爾心裡也直髮緊,這個女人在她舉行婚禮的前一周和湯姆上了床,並懷上他的孩子。當時,克萊爾已懷上湯姆的孩子了。這一事實還一直是克萊爾難以釋懷的仇隙。但她記起了孩子們和湯姆要求她去見這個女人的懇切面容,她的家往後的前途也與這個女人密切相關。
「是的,我想這是該談的時候,對不對!」
「你能上我的車嗎?裡面暖和些。」
不,克萊爾真不願進去,但她還是接受了。「好吧。」鑽了進去。
車內,小頂燈發出柔和的水蘭色光。克萊爾感覺得好像被夾持住了,相當恐懼。面對莫尼卡-;艾仁斯,她準備著恨她,但又竭力掩藏著。
莫尼卡說:「我是不該選擇在我的車裡面談,但孩子們堅持要這樣。我認為我們在一個中性的地方會面最好,但是……我說過,這個選擇不是我作出的。」
「不,這裡也不錯!」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對你說的?」
「沒什麼,他們只是說,有個人在外面等著和我談談。」
「我很抱歉,這麼來打攪你。我敢肯定,你看見我從車內出來,一定非常震驚!」
克萊爾緊張情緒放鬆了,並笑了一下:「是的,我想你會這麼說的。」她的變了調的聲音在車內響著。
「那好,讓我解釋一下,我們的孩子今天來找我,要我做這件事。我們全部孩子,包括你的和我的。」
「他們一起?」克萊爾驚奇地反問。
「是的,他們一起。看起來他們事前商量好了。他們打算努力,相互成為最好的兄弟和兄妹。他們很快便相互瞭解,比以前更好了。他們在你的房子裡呆了半個下午,我不知道你是否瞭解這些。」
「不,」克萊爾說這句話,在她喉嚨打轉:「我……我一點都不知道。」
「那,他們離開這裡後,就去了我那兒,並請求我來找你談談。他們想我在這兒來談。我得承認,我對這個主意十分猶豫。但他們十分誠懇,很有說服力。所以我就來了,並不比你更覺得高興。我來這裡的感覺與你一樣。」
克萊爾對這個女人的坦誠非常驚異。她的戒心減弱了許多,知道莫尼卡的感覺與她非常相似。
莫尼卡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我想我直接說出來,恐怕更容易一點。我知道你和湯姆分居的事。我知道你們倆在我來這兒後不久就分開了。」
在微弱的光下,克萊爾覺得自己臉紅了。向這個女人承認,她的婚姻處於危機中,比為此而驕傲要明智得多。
「是的,是真的,但我們打算下周去看咨詢醫生。」
「那很好。但你們去咨詢前,應當知道我和湯姆之間的事情。我們之間絕無任何關係,你應當相信。我們沒有幹任何事。我和他上床,那只是一夜情,很平常,簡單,我不想辯解,他也不會。但如果你認為,我們之間現在還有其他事情,我想插在你的婚姻道路上,你將會犯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克萊爾重重地舒了口氣。她仍然向後仰坐著。莫尼卡繼續說:「你可以問我任何你想知道的問題。從我們搬回這裡,我看到湯姆以後,與他的談話等等,我絕對如實回答你。你現在想知道什麼?我見過他嗎?見過。在哪兒?在我家裡,那是一時情急任意選擇的。我們做的全部事情就是談論肯特,怎樣才能使所有有關人員處理好這件事。」
克萊爾的心臟跳動劇烈,以至整個頭頂都隨之跳動。她隨之抓緊機會,想要澄清人家告訴她的,一直使她困擾不已的事情細節:「我的鄰居告訴我,她看見你們在一輛停在餐館門前的汽車裡,就在開學後不久。」
「是的,她看見了。那是我們腦子和情緒特別混亂的時候。那天我們想決定是否讓所有的人都知道肯特這件事。也許我們不太聰明,不該在那裡見面。但在那種情勢下,真想不了那麼多,只想如何處理這種尷尬局面。如果你想責怪誰,那就責怪我好了。我犯了個大錯誤,多年以前,我選擇了不告訴湯姆我懷了孕。生下肯特後,也沒告訴他。現在,多年過去了,我們都受到教育,明白了一個非婚生子出生後,女人沒有特權來決定男人對他的孩子有沒有權力和義務。但近年來,這類事大都保持秘密,不為人知。很多父親無法選擇自己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我再說一次,我做錯了,並請求你原諒湯姆和肯特。如果我隱瞞了真相,那你和湯姆之間的分裂就永不會發生,你們一家就仍然還在一起。」
克萊爾已淚水盈眶,由莫尼卡來決定他們家的命運,使得她侷促不安。她把臉轉向車窗外:「我看到你站在車子旁邊時,不知道你會告訴我什麼,但我也想過,或許你會告訴我……你和湯姆……你和湯姆相愛,而我應當讓湯姆獲得自由。」
「不,絕不會這樣。」莫尼卡向前探出身子,輕輕拉住克萊爾外衣的袖子,讓她轉過臉來。「請相信我,我要是愛他,我就會說出來,這是我的個性,我不會退讓什麼。」她拿開手,坐得更舒服些,就著背後窗子射進的微弱光線,端詳克萊爾的身影。
「還有一些事,我想告訴你,這是最困難的部分。有兩個理由,我要把它們說出來。你必須聽,我也必須把它說出來,過去這麼多年了。」她停了一下,再繼續,「那天晚上,就是湯姆拿到學士學位的聚會上,我們一起干了蠢事。我事後認識到了,現在也承認。但你不要過分看重它。這麼多年了,我知道那是個大錯誤。但還有不少起因。試著為他想一想,他那時年輕,還未完全成熟,承受著必須馬上結婚的巨大壓力。但我也要告訴你,也許你此前一點不知道。我剛搬回這兒,湯姆第一次到我家,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告訴我他是多麼的愛你。自從你們結婚以後,他的日子逐年越過越好。」莫尼卡的聲音變成誠懇的耳語:「你丈夫非常愛你,伽德納夫人,我認為你強迫他與你分居,傷透了他的心,你有兩個非常優秀的孩子。他們十分渴望自己的父母永遠在一起。你能否讓他回家,結束這種分居?」
克萊爾抬起充滿淚水的雙眼望著莫尼卡,她繼續說著她的請求。
「現在有很多家庭破裂了,有許多像我這樣的單親家庭。我真的不必告訴你這些。因為你在學校工作,瞭解得更多。儘管如此,我作為家長,沒有什麼需要道歉。我覺得像你們的家庭,才是最好的模式——母親、父親、孩子,一起生活,一起成長。現在仍然在提美國夢,但這卻是絕對的。如果我有你和湯姆那種生活,有那麼兩個乖巧的孩子,這麼多年的幸福生活,我一定要為保住丈夫而奮鬥,而不是把他趕走。好,我把話說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隨後是短暫的沉默,兩個女人都坐著不動,兩顆坦露的心連到一起了。克萊爾從外衣口袋裡掏出一張面巾紙,擦了擦臉,看著自己的膝蓋,讓自己的情緒從不斷的胡思亂想中鎮定下來,放鬆,慶幸,對身邊女人的巨大尊敬之情油然而生。等會她回到家後,重新面對湯姆,會滿懷希望,心裡也會躁動、興奮不已。終於,她歎了口氣,轉身端詳身邊的夥伴:「你知道,我一直都在恨你。」
「那可以理解。」
「我昨天在家長會上試圖找你漏洞,但沒找到。我很惱火,無法找出你的缺點。我很想你是……」克萊爾聳聳肩,「我說不清楚……,想你在某些方面有缺陷。或許是粗魯,沒教養,傲慢,因而我可以批評你。即使不能公開批評,至少在我心裡也行。現在,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肯特會成為這麼優秀的孩子。」
「謝謝你。」
「也許我們該談談他。」
「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們本應該在家長會上談的,我知道。」
「但那可能會影響教師家長關係,對嗎?」
「是的,但我不應該那麼做。」
「哦,別對自己那麼苛刻。我們現在可以談。那也是很重要的。」
克萊爾想重新評價肯特。實際上,她們昨天在家長會上談得很好,現在想談一些表面以下的東西。
「是的,我們談了。」她們已成為朋友了。這當然有點諷刺。事實上,她們絕不會成為朋友。但她們可以在不一樣的感覺基礎上,變為同盟軍。
「關於肯特……」克萊爾說。
「你很難接受他,我完全理解,也知道這一點。」
「我應當接受他,我也知道這一點。」
「是的,即使為了你的孩子們。」
「也為了湯姆。」
「為了湯姆。我知道三個孩子都這樣想,我相信湯姆也是願意的,你可能已經知道,在你們倆分居後,他看了肯特。他們想建立起真正的父子關係,但那得花費時間。」
「時間,還有我們的合作,那是你想說的吧!是不是?」
「唔……這個,對……對,是的,是這樣。」
再一次沉默。最後,克萊爾對莫尼卡的感覺越來越好。「我想告訴你我還沒有跟湯姆說過的事。我花了大量時間考慮,要是我和湯姆重歸於好,該怎樣對待肯特。我意識到這個學年相對於我們今後的生活,僅僅是一個很短的插曲。一旦結束,肯特上大學了,我想我會比較容易接受這個事實。我不想騙你,我並不是不把孩子們的願望當回事,他們願意接受他,想瞭解自己的兄弟,我怎麼能擋在他們的路上呢?」
「你是說,你會歡迎他到你們家?」
等了一會,才有回答。
「哦,莫尼卡,你說到點子上了。」
「那麼,將它作為一個問題,掛在那裡,留待以後有一天會解決的。」
「時間……是的,時間是個好東西,時間會治癒傷口,是嗎?」
「我想是的,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想問你一下,才公平,你對我們的孩子到你家,感覺怎樣?」
「我簡直驚呆了。但我對他們的主意想通了後,就覺得一點影響也沒有了。特別是三個孩子,他們已經決定要成為好朋友,這是個事實。不管他們的父母怎麼說。此外,因為你曾對我的兒子給了很好的評價,我也同樣地說,你的孩子們很棒。」
「謝謝!」
「那……這個和平的關鍵就掌握在你和我手中了。」
「不是我們又是誰呢,如果不這樣,痛苦的只能是我們自己。」
「完全對。」
克萊爾長出一口氣,感覺越來越暢快。
「這兩天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你知道嗎?24小時以前,你走進體育館,來到我辦公桌前,你的髮型真漂亮,化妝也很靚。我看了你一眼,心裡想,要是這個女人沒有愛上湯姆,我會把記分冊吃下去。」
「這跟髮型有什麼關係?」
「那真是可笑,有人跟我說過,要是你見到一個女人做新髮型,看起來變漂亮了,那她一定墜入愛河了。」
「我做了新髮型,是因為我需要在情緒上有所補償。在我房子周圍,相當緊張。我得承認和你談過這些話後,我真的感覺好多了。現在如果你想回去,和湯姆和好,我就回家,十分滿足了。」
「當然,這也正是我想做的。」
「那好,」第一次,莫尼卡向她露出了笑臉。在車頂燈照射下,她的眼睛輕鬆地看著克萊爾,點燃了她的光輝。
克萊爾也微笑了,「謝謝你,莫尼卡。」
「應當感謝孩子們,他們的勇氣比我大多了。我做了正確的事情,都是他們引導的。」
分手時,難以找到恰當的表達,克萊爾把手放在門把手上,回頭望著另一個女人,「好了,我得走了。」打開了門。
「祝你好運!」
「謝謝!也祝你好運氣,我真的很感謝!」
她們的笑容是真誠的,為了道別,兩人都很感動。要是她們在另外的場合下相遇,或許成為很好的朋友。通過這次短暫會晤,他們發現彼此都有值得尊敬的地方,兩人都是具有勇敢豪爽脾氣的女強人,同時也能深刻理解對方。
「小心啦!」莫尼卡說,克萊爾關上門。
她沒有看轎車開走,而是轉身回家。家裡有三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在等她,他們將使生活恢復正常。車道上乾枯的樹葉在秋風中迴旋翻滾,滿天繁星出現在天穹中。她想起明天是萬聖節了,簡直忘記了該買個南瓜,雕成南瓜燈,放在前門台階上;也沒有選購骷髏,掛在樹葉已掉光的樅樹枝上;或者買些玉米棒子皮,撒在路燈柱子周圍。每年這個時候,社區大多數居民都要做這些事情,她也總是和湯姆一起做。
哦,明天做吧,她想。明天早晨,她要和湯姆一起醒來。
啊,上帝!
屋內,湯姆正在煮晚飯。她走進瀰漫著烤焦的三明治香味和鋪擺飯桌聲音的屋裡,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湯姆從爐子邊轉過身來,一手拿著毛巾。孩子手中的盤子和刀叉只放了一半在桌子上。
湯姆先開口:「我做了些烤三明治,沒什麼問題吧!」
「當然,那很好。」
「我找不到其他東西。」
「我想,最近我很少做飯,有點鬼迷心竅了!」
他們的談話毫無生氣,就像一對陌生男女在搜索自己的道路,隔著整個廚房,但又被相互吸引力牽扯著。孩子們似乎在火星上,全神貫注,接受來自父母的信息。克萊爾臉上泛起紅暈,湯姆脫掉外衣,透過他緊扣的襯衣,急促的呼吸清晰可辨。他終於退縮了,清了清嗓子,好像意識到他和克萊爾相互對望已經很久了。
「哦……孩子們……」他瞥了他們一眼,「你們願意讓你媽媽和我單獨呆會嗎?」
「當然願意!」切爾茜溫順地說,小心放下盤子。
「當然。」羅比第二個回答,放下手中的刀叉。
他們象恭順的僕人,踮起腳尖,離開了廚房。廚房頓時安靜下來,唯有爐子上烤著的三明治的吱吱聲和兩人盡力控制的呼吸聲。
克萊爾站在起居室的入口處,還穿著外衣。湯姆等在爐子邊,下意識地抓起毛巾。
「她說了些什麼?」他終於發問了。聲音像一個獲獎者,腎臟被打了一下。
「她的意思,我真是一個大傻瓜。」
他走向前,順手把手中的毛巾放在身後的爐灶上。而她則跑著,逕直衝向他的懷抱,將他重重地撞在爐灶上。他們猛力的親吻,好像越過大海、越過高山、越過草原、忍受了長期分離之苦的戀人終於相會。擁抱充滿無言的承諾,盡力忍住眼淚。
接吻結束,她抓住他緊貼著自己,望著天花板,使勁眨巴著眼睛,淚水在她的臉上形成閃亮的痕跡。「哦,湯姆,我很抱歉,真是很對不起!」
「我也很抱歉!」
「但你說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我不相信你。」
「你現在相信嗎?」
「是的,不僅相信你,我還明白是我錯了。親愛的上帝,我差點把這個家毀掉了。」
「哦,克萊爾,」他低聲叫道,閉上眼睛。
她轉身把頭埋在他那熟悉的下巴下面。「請原諒我!」她悄聲說,淚水打濕了他的襯衣前胸。
她感覺到他在不停地吸氣,簡直無法說出話來。他們婚姻破裂的恐懼消失了,破鏡重圓了。
「請原諒我,親愛的。」她悄聲耳語。
他們無聲地緊緊抱著,整個房子裡,時鐘都停擺了。他們的重逢真像是一種家教聖典。「我還以為我努力奮鬥的東西會全部丟失呢!」他低聲說,「你、孩子、房子、我愛的一切。我真是嚇壞了,克萊爾。」
「我實在太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我知道,這場麻煩之所以發生,完全是我的錯。」
「不,不,該責備的是我,我不該為很久以前的事而不原諒你。湯姆,我實在太愛你了。」
他們的嘴巴湊到一起。他把手伸進她的外衣裡面,把她整個身子緊貼著自己。他雙手摸到哪裡,哪裡就充滿激情。她也極力配合著。纏綿好幾分鐘後,克萊爾打斷了親近,對著他的嘴巴嘟嚕道:「我想什麼東西糊了。」
湯姆抬起頭來,跳了一步,奔向爐灶,把三明治烤盤放到冷處。「壞啦!」關斷煤氣,四個燒壞的三明治散發出焦糊味和濃煙。
克萊爾轉過頭看著這壞了的食品,「我們該先把它斷開,對不對?」
「從冰箱看,好像所有人都去休假了,我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什麼?」他把燒糊的三明治倒進垃圾桶,把烤盤放進洗碗池。整個過程中,她像一個跟屁蟲,隨他一起轉來轉去。
「我有個主意,」她說,看他收拾完殘局,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為什麼不叫孩子們出去買些快餐回來吃?」
他把手指放低按在她脊柱上,讓她臀部緊貼著自己,「我有個更好的主意,為什麼不叫孩子們出去吃點慢餐?」
她拍了一下他的下巴,給他一個煽情的譏笑。「為什麼只吃慢餐,五道菜的大餐怎樣?」
「哈,真見鬼,我們忙的時候,讓他們去康卡艾德吃五道菜大餐。」
康卡艾德在伯明頓,開車要走半個鐘頭,是這兩個城市的頭等餐館,如不預先預定,就得等很長時間。湯姆和克萊爾說去那裡說了三年了,但一直未去成。
他們笑了,昔日的幽默感又回復了。
「我想那有點透明了,是不是。」湯姆退縮了。
克萊爾聳聳肩。「切爾茜又會笑我們了。」
「羅比會趁機敲竹槓,花我們上百元哩!」
「那我們怎麼讓他們離開這裡?」
他用一隻手摟住她的脖子,拉他與自己站在一起。「看我的。」拖著她走到樓梯腳,提高嗓子喊:「嘿,孩子們。快點下來。」
他們以創記錄的速度出來了,爭先恐後下樓來,最後兩步是跳下來的。樓梯腳下,他們的爸爸面無表情地用手樓住媽媽的脖子等著。
「你們媽媽和我想單獨呆一會兒,給你們機會作為獎賞,你們出去為自己找晚飯吃,行嗎?」
切爾茜雙眼放光,興高采烈地望著哥哥。「好哩!」
羅比問:「給我們多少?」
湯姆把手從克萊爾脖子上縮回,提成拳頭向他砸來。羅比彎腰假裝躲避打擊。
「你們這小吸血鬼,」湯姆說:「我給你媽媽說了,這要花一大筆錢。」
「嘿,見鬼,爸爸,我不是昨天才出生的。當我遇到一個好欺負的人,我知道什麼時候讓他為自己的價值出血。」
湯姆掏出錢包,給孩子們三十元錢。「告訴你們,出去吃晚飯,再看場電影。不到十點鐘,不要回來……行嗎?」
「當然行,爸爸!」
「好的,爸爸。」切爾茜懷疑地瞥了媽媽一眼,「但我是被關了禁閉的呀?」
「我們以後再談它。等我和爸爸談完後再說好嗎?」
切爾茜溫順地點了點頭。
克萊爾吻了切爾茜面頰,擁抱羅比。兩個孩子走了。
門一關上,廚房變得安靜了。乾酪三明治的焦糊味仍然瀰漫在空中。克萊爾和湯姆滿臉通紅,互相對視著。
他問,指著暗處,「你想先幹什麼?談話還是上床?」
她想先上床,自從與他約會以來,從沒像今天這樣迫切地想和他親熱。但現在他們單獨在一起了。她還在擔心他們還有需要在性和重歸於好之間進行修復的地方。
「我讓你決定。」她回答,「我想,一旦談起來我就想哭。所以由你定。」
他仍站在那兒不動。他的臉上還帶著高漲的色彩。雖然他的慾望很強,但還是先提出一個問題。「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和約翰-;漢德曼幹了些什麼?」
「接了一次吻,就是這些。」
「那好。」他說,不再追問下去,「撇開它,忘記它。」
「儘管這樣,我還有三個星期與他一起輔導話劇。」
「我相信你。」
「我也相信你。」她回答:「我很抱歉,這麼久才明白這一點。」
「莫尼卡告訴你了,我和她之間沒有什麼?」
「是的,但還有更多的。她告訴我,你們第一次見面談到肯特時,你說過,我們結婚以來,你的日子越過越好。」
「那是真的,一直到現在。」
「你能理解嗎,當知道肯特時,我是怎麼想的,我覺得他對我有多大的威脅?」
「是的,克萊爾,我能理解,不管你怎樣想,我都能感受到你的痛苦,但我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過去的事情我不可能重新來過。」
「我想,那就是我對你的期望,是不是?雖然我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還想著嗎?因為我作不到。肯特也是我未來計劃的重要部分,你應當從現在開始知道這一點。他是我兒子,我打算從現在起承認這事,如果你無法接受,克萊爾,你最好現在繃X隼礎!?br />
她的嘴唇抖動著,低聲地發出顫音:「湯姆,我能不能來抱著你?因為……因為我想沒有你摟著我,我無法處理這件事。」
他們同時前進了一步,相遇時,不再似先前那麼放縱。她走進她鬆鬆的懷抱裡,感覺到他的手臂圈著她的腰,頭低下擱在她肩上。她把臉靠在他襯衣前胸上,把手摟著他後背。一接觸,她的眼淚就止不住流出來。他知道這點,他能理解。他只簡單摟著她,讓她情緒繼續好轉。
他們像那樣呆了一會,纏綿著,頭腦中思緒萬千,想到過去的事,要想妥善解決,就必須忘記,必須諒解,想到未來,就必須包含一些新的轉折。
克萊爾終於開口,聲音平靜了許多:「孩子們今天在一起……先到我們這裡,三個人一起,他們告訴你了嗎?」
隔著臉頰,她感到他的心臟狂跳不止。「不,沒有。」他低聲說。
「後來,又去了莫尼卡那兒。他們決定,從今後,開始相互瞭解。」
他閉上眼睛,竭力控制眼睛突然的刺痛感覺。
「哦,克萊爾,我真不敢相信!」他悄聲說,如釋重負。
「要是羅比和切爾茜能接受他,我還能有什麼問題呢?」
「你真這樣想,克萊爾?」他伸回身子,用發亮的仔細端詳著她的臉。雙眼閃亮,淚水盈盈,嘴唇閃光,因先前在莫尼卡車內哭過,顯得有點腫脹。
「我要試試,湯姆,可能需要時間,面對他我才能感覺舒服,但我將盡力而為,我承諾。」
他舉起雙手,把她頭髮掠向後面,握住她的臉,大拇指停在臉頰上部。「你給我生了兩個我們自己的孩子。我愛你,因為你是他們的好母親。請你不要誤會我要說的話。……克萊爾,你剛才說的話,是你給我的各種禮物中最好的。」
克萊爾的聲音快要破碎了。他問:「我為啥這麼久才認識到這一點?我為啥會把我的家搞得這麼一團糟?」
他把前額與她的前額貼在一起。「因為你是一個人,你嚇壞了。因為愛情並不總是完美的。我們會深愛一個人,但也會做錯事而傷害他」
「我非常抱歉,傷了你的心。」她低聲說。
「我也很抱歉,也傷了你的心。但吃一塹長一智,我想我們已學到了不少。」
他輕輕地吻她額頭。第二件事是怎麼處理切爾茜的事。湯姆搬回家了。他們又可以和孩子們一起共創光輝未來,這件事就可向後放一放。現在應在家裡停止爭鬥,恢復愛。
她向他耳語:「我好想你呀,這個家裡沒有你,就像囚室一樣。平常時間,就很難過了,當鬧鐘響過後,沒有你重新上條。當我晚上從學校回來時,沒有你開車跟在我後面。還有……切爾茜開始不學好時,哦,湯姆,我……我實在非常需要你在這兒給我力量。你不在這裡……我真不明白還能作什麼……我……。」
「哦,別……別哭,克萊爾,這些都過去了。」他又把她緊緊抱住。當她吊在他脖子上時,他把她搖過來搖過去,「我們又在一起了。我們不會分開。切爾茜看到我們和好,她也會沒事的。她絕不會變壞,你等著看好了。現在,克萊爾」他用手扶住她——「來吧,我們上床。」
和他一道上了樓。她說:「我很抱歉,忍不住想哭,破壞了咱們的好情緒。」
「我想我有辦法讓你快活起來。還有,我們可以把眼淚完全擦乾。從現在起,事情完全會變好。走吧,到我們舒服的床上去,在我們這乾乾淨淨的家裡,我不需要打量就知道多久沒好好打整過了。」
她陪他笑了一下,在他襯衣前胸上擦了下臉,揩乾眼淚。
「我知你在爸爸那裡呆不下去多久。但我真的很擔心你搬到公寓去住,或許你真會喜歡上住公寓。你會發現,那裡沒有搖滾樂震動牆壁,晚餐桌上沒有十幾歲孩子們吵嘴,沒有破汽車需要修理。早晨想多睡十分鐘,沒有妻子用吹風機吹頭髮的聲音將你吵醒。」
「你在開玩笑吧!你說的,正是我感到最幸福的事情。那才叫家庭生活。沒有那些東西。我就是個失敗的男人。」
「那我也是一個失敗的女人。」
他們進入臥室,她離開他的懷抱,把燈打開。他回身關上門,然後跨過床頭,一弓膝蓋跪在床墊上,再倒下去,仰躺在床上,雙臂張開。「哦……」他歎口氣,舒舒服服地躺在熟悉舒適的床上。她端詳著他,見他四肢伸展,黑頭髮散開,飢渴難挨似的。好多天過去了,她把不准,如果這一天來到了,她想像中可能出現什麼樣子。不會像這樣,她想過,他可能情緒高漲,行動迅速,把握不住衝動。然而,事實卻兩回事,他倒在那裡,好像筋疲力盡的樣子。
但他的眼皮卻不停顫動。
突然她意識到,趕走他,使他深深地受了傷害,這種傷害還需要彌補修復。
她脫掉衣服,看著他,知道他聽到了脫掉絲綢內衣的聲音。
一絲不掛向他走去,一隻膝蓋跪在床上,兩手捧住他的頭。
他睜開了,她看到他眼中最後一刻閃過不確定的光芒。
「湯姆……,我愛你。雖然發生了這起事情,我從未停止過對你的愛。我從未想過不要你。……即便我們分開時,也如此。」
她的嘴向下移動,他張嘴接住,仍然躺著不動,像一具被海浪沖上的屍體。她吻他顫動的眼皮,停在上面不動,然後是另一隻眼,然後是鼻樑,太陽穴,先左邊,再右邊,再到頭頂中間的發旋,並讓她想起他的另一個兒子。又回到他的嘴巴,輕輕地柔嫩無比。
「不管怎樣,」她低聲說:「你不要以為我不想你,我在證明另一件事。與這事無關,湯姆,沒有關係。」
她撫摸著,其他任何女人都無權觸摸他。他的手臂,原本無力地伸著,突然變得激情有力。把她拖到床上躺在幾周以來,想念著的地方。他們的記憶和承諾又重新開始起作用,把他們手牽到一起,結束分居。在凌亂的床上肢體糾纏在一起,又重新定下了多年前的山盟海誓。美好、強烈、令人驚奇的性力量又將他們的精神靈魂捆綁在一起。
當他們的身體融合在一起,他的眼皮不再顫動了,而是大睜開,不安全感不存在了,全面消失了。她騎到他上面,成了入侵者,勒索者,由主動放棄到積極索取。
「我好想這樣子……」她說,聲音充滿熱情。動作持續不斷,毫不停歇。他閉著雙眼,嘴唇張開,手指和她的手指交織在一起,雙手撐著床面。
很快,他喉嚨發出一聲響,身體最後一次升起,好似被什麼東西抬了起來,和她一起抖動起來,手指緊緊抓住她的指關節。
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克萊爾……」她知道他已原諒她了。隨後,他把她抬起,放下,抬起,放下,進行多次,就像年輕人一樣天真無邪,笨拙無知,又帶著成年人的呻吟喊叫,時而弓起身子,時而靜止不動,時而盡情投入。
完事後,兩人同聲長出一口氣,就像祈禱後的最後一聲「阿門」。雙方都舒服慵懶地躺著不動,互不接觸,手腳鬆弛。衝撞,拉扯各種機會都降臨在他們身上。閉著眼睛躺著,呼出的氣體輕輕地吹在對方臉上。
她的手靠近他的頭髮,她拉動他的頭髮,挽在自己的手指上,就像在織毛線。
睜開眼,她嘟嚕了一句:「這樣子真舒服,這件事過去了,你回來了,真好!」
他也睜開眼。「我決不願意再像那個樣子。」
「不會的,從現在起,我們對任何事情都可談出來,不管什麼事情都可以談。我保證。」
他們並排躺著,安靜,滿足。
「有一天,」她說:「我們老了,你想我們會想起今天這個時候,會為我們的愚蠢而發笑嗎?」
他想了一會才回答:「不,我想不會。我們經過的事不是因為愚蠢,它同時傷了我們的心。即使這種機會不能完全消失,我們也會帶著一點殘渣伴隨終身。如果我們記住這點,就會隨時提醒我們,我們將更加親近,切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了。」
「我不會犯,我保證。」
「我也不會。」
他們開始感到昏昏欲睡。外面,街區裡誰家的狗叫了一兩聲,一切都是這麼安靜,狗的叫聲透過牆傳來,嚇人一跳。鷹湖岸邊,兩個老人已擺好牌桌,準備長夜的相互調侃,玩笑。遠處某個地方,一個女孩和男孩按響他們異母兄弟家門鈴,告訴他:「成功了。」他媽媽也出現在他肩旁。
「謝謝你,艾仁斯夫人,非常謝謝你!」
雙人床上,湯姆正要進入夢鄉,四肢突然抽動了一下。
克萊爾眼睛睜開了,「親愛的?」她迷迷糊糊地問。
「喔……」他的眼睛仍閉著。
「你可能不會相信,我真的喜歡莫尼卡,她真的很不錯!」
湯姆睜開眼。
克萊爾把眼閉上,嘴唇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