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傳說 第二章
    將一支墨黑色的羽箭,搭在弓上。震顫的絃線,在靜寂中戰慄著,被繃緊了,即將奏鳴……

    ——箭射出了,帶著燃燃的藍色火焰,如飄忽的羽翼,「嗖」的飛去。

    美妙的音符,在空氣的湖面上拂起了層層漣漪……

    箭手將手挪回來,擱在肩頭,注視著向遠方消失的飛矢。

    而漸漸的,已經射過的弓弦,也由震顫歸於凝止,鬆弛了……很遠的地方,轟然爆出一團巨大的火光,而後又恢復到死寂一片……

    回過臉的烏鴉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怎麼樣?很完美吧!」

    「完美並不說明什麼啊!箭——是用來殺人的,應該講究威力!比如這樣!」

    飛羽從自己耳旁摘下一根淡紫色的髮絲,攥緊,再張開手掌。於是一束紫色的羽箭,赫然出現在他的掌心。

    「精神集中,在心裡默默地想著:『這是我的髮絲,也是一束箭——是有著我生命一部分的箭,射出後要給予對方致命一擊!』——這樣髮絲就變成了殺人的武器——『魔顏箭』,然後把箭搭在弦上……張滿弓——默念一遍火焰咒,鬆開手指。」

    「錚」的一聲——箭,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羽翼帶著火光,呼嘯遠去。

    炙熱的風,迎面襲來……燒焦的味道,灼燙的感覺,地平線的地方,整個天空一下子都燃燒起來,烏鴉覺得自己快要被焚燬了。然後,無數的灰燼,像柳絮一般飄落下來,覆蓋在地上,像是鋪了一層厚厚的黑雪。

    好恐怖!——烏鴉倒吸了口涼氣,心想孔雀的話果然沒錯。

    「殺人不是遊戲,決不要給敵人生存的機會!魔顏箭就是這般的殘酷而無情!但是有一點——箭手必須練到爐火純青的程度,才可任意使用象徵自己生命的魔顏箭!否則自己會受傷,甚至萬劫不復!」

    一面把弓還給烏鴉,飛羽一面不放心的繼續囑咐他:「切記——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決不要使用『魔顏箭』!」

    「知道啦!我很聰明難不倒的!」 烏鴉扮個鬼臉,笑嘻嘻的說。

    飛羽聳聳肩膀,正要說你要聽話才怪時,卻想起了另一件事:「銀狐回來了,一起去見她吧!」

    烏鴉撇撇嘴,低下了頭。飛羽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的鬧起彆扭來,於是靜靜的看著他。

    烏鴉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的說道:「知道屬下是怎樣議論你的?都說你是不好女色的城主,身邊美女如雲,卻一點不動心,真是——難得啊!」

    話說到最後烏鴉的聲音高了八度,滿臉惡意的譏諷。

    飛羽冷冷的笑笑:「美女嗎?只是臉孔好看些罷了!也沒什麼啊!」……

    覺得飛羽的表情有些古怪,烏鴉知道他一定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可下面的話,烏鴉再也問不出口了……

    ***

    「與冥界的戰爭已經過去三千年了。現在的冥界與黑魔城,表面平靜;但其實已互有勾結,西城的防務要加緊才是……情況就是這樣,希望城主早做決斷!」

    和孔雀並立於階下的,是個肌膚衣衫雪白一色的女妖。她的頭髮和眉毛也是雪白的,嘴唇則是濃濃的翠藍色,瞳仁象透明的玻璃,泛著極淺的瑩藍,——這就是以冷酷聞名的幻法銀狐。她一向冷靜決斷,頗有大將的風度氣魄;做事更是一板一眼,公道無私,從不給人情面,大家對她都心服口服。因為有著一對攝人心魂的眼睛,容貌妖冶無比,銀狐嬴得了「冷艷美女」的綽號。

    此時,她剛剛視察完各城防務,趕來向城主匯報。……

    從銀狐開始敘述,飛羽就一直注視著烏鴉,眼睛還一眨不眨的。烏鴉不禁被他沉穩中的一絲惡意攪得心緒煩亂,暗想:這傢伙一定又在打我的鬼主意了,真是個可惡的傢伙!

    突然的,飛羽對他驀而一笑。烏鴉知道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了,臉就紅了一下,趕緊把視線移到別處,裝出一付心不在焉的樣子。

    這時,大廳裡響起了飛羽沉靜的聲音:「西城的防務由火使負責,可一直都沒有合適的人選。銀狐,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認為烏鴉是最合適的人選!」 銀狐斬釘截鐵的回答。

    烏鴉嘴巴張得大大的,滿臉狐疑的望向飛羽,他還沒搞清狀況——怎麼事情突然就扯到自己身上了?……可是飛羽根本不去看他。

    這時,一直沉默的孔雀,點一下頭表示對此贊同:「火使管治西城與北城責任重大!這也是一直沒有委任火使的原因。烏鴉是個人材這沒錯!可他太年輕了,又沒什麼經驗!所以屬下認為,先讓他負責西城的防務為妥,其餘的事務仍由原班人馬負責。」

    這下,烏鴉更糊塗了——怎麼孔雀也這樣說?他求救似的再次向飛羽望去,示意他為自己講幾句話。

    可飛羽站起身,竟說到:「就這樣辦吧!」

    「飛——羽——你……」烏鴉的嘴裡不自覺的發出怒吼。

    飛羽已準備往外走了,聽到烏鴉叫他,便停住腳步轉過頭。

    背對燭燈,處於逆光中的他,臉上印著濃濃的影子,烏鴉無法看清他的表情。「做為屬下要尊稱我為城主——否則要處以大不敬罪!」丟下冷冰冰的一句話和發呆的烏鴉,飛羽揚長而去。

    垂頭喪氣的跌坐在階上,烏鴉感覺又被飛羽給騙了——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仗著城主的身份,竟然要自己為他做事,太差勁了!……

    ***

    飛羽為烏鴉在西城造了一座華麗的府邸,烏鴉乖乖的做了火使。他每天操練軍隊,巡察防務,不敢有一絲的鬆懈。對此所有的人都很滿意。但——烏鴉卻一直不肯見飛羽,每次殿見也藉故推掉。

    和烏鴉已經相處了四千年,他的脾性飛羽太瞭解了——他知道那個小傢伙一定會回來的,而且還會惹出不少的麻煩。

    果然不出所料——有一天,烏鴉偷偷的溜到了飛羽的寢室,躺在床上大模大樣的睡起覺來。

    辦公到很晚才回去的飛羽,睡下後發現了他,不禁又好笑又氣惱。於是拔下烏鴉髮髻上的一支髮飾,敲敲他的腦袋。

    「嗯~別吵!」烏鴉翻過身,又睡去了。

    飛羽重重的歎了口氣,臉上卻掛滿了輕鬆愉快。他俯在烏鴉的耳邊,低聲說:「是我給你造的府邸不夠好嗎?還是床鋪不如宮裡的舒服?——為什麼又回來煩我?!是不是捨不得我?」

    「明知我不喜歡做什麼火使,明知……」 張開了眼睛,烏鴉冷冷斜眼看著他,而且說著說著,就閉緊了嘴巴。

    幽暗的燭火映照下,深黑的瞳仁裡流露出一絲哀痛。飛羽的心一下子被揪緊了,他盯著烏鴉溫和的說:

    「因為白燕的事,還沒忘記嗎?怕做錯,所以不敢……」

    「——嘮叨死了!」烏鴉打斷飛羽的話。他坐起身來看窗外,嘴裡輕聲的念叨著:「後花園的那些風信子該開了吧?」

    「那我們一起去看啊!」飛羽向他伸出了手,嘴角漾著盈盈的笑意。

    「討厭!」烏鴉用手遮住半邊臉,不好意思的笑了……

    ***

    在飛羽的後殿,有一個禁地——鏡室。

    那裡有什麼秘密呢?沒人猜的出。就是飛羽最寵愛的烏鴉,也不知道其中的玄機。

    好奇的烏鴉,一直想進去看看,但因為禁衛森嚴,總沒有機會。可沒什麼能阻止他的!於是,算準飛羽在前殿忙於政務的時侯,烏鴉偷偷地闖到那兒,借助藿湘花迷到了禁衛,溜了進去。

    走進鏡室,這裡竟是一個很大的迷宮,窄廊曲曲折折,縱橫交錯。四壁連同地面、室頂,都貼滿了晶瑩剔亮的鏡子。

    窄廊的兩邊燃著一排排燈燭,幽藍的火焰忽明忽暗著,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不知哪來的風……冷冷的,吹響了頭頂高高懸吊著的串串碧藍色的鈴兒,「叮叮咚咚」的,聲音悅耳極了,卻掩不住有些淒涼。

    『好奇怪的地方!』烏鴉暗想,大起膽子向更裡面走去。

    幾千面鏡子裡,映著幾千個烏鴉的影子——他們身穿黑色衣衫,背挎弓箭,慢慢的走著……烏鴉覺得眼前一陣陣眩暈——這從兩邊、對面、腳底、室頂映像出來的無數影子,令他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甚至辨不請——哪是影子哪才是自己了……

    用藿湘做的風鈴不時響著,更加擾亂了烏鴉的心神思緒,害他好幾次撞上了鏡壁。

    走了不一會兒,烏鴉便停住了腳步。他的額上已滲出了汗水,而且呼吸緊促——是什麼鬼地方啊?心裡大叫道,再四下看看,也沒有格外的東西嘛!只是個頻頻引人撞壁的迷宮罷了!

    「無趣!回去好了!」自言自語的說一句,烏鴉轉過身準備往外走。

    ——這時對面的鏡子裡,烏鴉發現一個白衣女子的映影,她就在自己的身後,是瞬間從窄廊的拐角轉過來的。女子同時也看見了他,兩人都大大的吃驚,怔在原地。

    那女孩子很年輕,額上有血紅的三片花瓣狀印跡,是個清秀的美人。她滿面驚懼的後退了一步。

    「是誰?」烏鴉大叫一聲,猛地轉過身。卻見雪白的衣裙飄蕩了一下,在拐角處一閃,倏忽而逝。她逃掉了!

    「站住!」烏鴉喝道,衝到了拐角。窄廊裡已空無一人,只有燈燭的火焰跳躍,風鈴寂寞的輕響著……恐怕是再找不見她了。

    站在原地,不好的感覺漸漸的膨脹了起來。烏鴉煩悶的扯了扯衣領——鏡室只有飛羽進得去,那女子定和他有脫不了干係!……可飛羽為何要瞞住所有人呢?他在搞什麼名堂?

    站立於迂迴的窄廊,面對千百張自己的臉……烏鴉的心裡想著:這張臉長得真像哥哥!……哥哥為了一個女人背叛了整個妖城,甚至沒跟自己說句告別的話……

    用纖細的手指,憐愛地摸著自己的臉——好美的臉,好美的手啊!暗暗的讚歎著,心裡卻刺痛無比。

    「飛羽有了喜愛的人!……那他就會疏遠我了。」這句話一脫口,烏鴉就使勁的甩甩頭,企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他自嘲道:「干我什麼事!無聊!」

    說罷便往回走。

    推開鏡室的大門,烏鴉不經意的抬眼,不禁大驚——被他迷倒的禁衛們,正靜靜的立在兩邊,飛羽也在,而且怒容滿面。

    烏鴉隨手掩上了門。

    「有什麼話要說嗎?」飛羽看著他,語氣出奇的嚴厲。

    「要怎麼處罰隨便!」

    被烏鴉的態度嚇了一跳——飛羽瞬間沉默了。時間一點一點從身邊溜走著,心與心的距離好像也在一厘一厘的拉大……看著烏鴉暗淡無光的眼睛,飛羽突然冷冷的說到:

    「那就去殿外罰跪,一直到我說可以了再起來!」

    沒有一句回答,烏鴉解下弓箭及外衣,一古腦的丟在地上,走出了殿門。

    ***

    空地上,只有風。是啊,除了風,便什麼都沒有了!……

    在那兒跪了幾天了?……完全忘記了。烏鴉就那麼跪著,像麻木了似的,而且一點也不覺得痛苦……

    不知什麼時候,孔雀來了。「城主有令,如果知錯的話就可以離開了!」

    「我才不會認錯!」烏鴉想大叫,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

    「認個錯不會那麼的嚴重吧?」

    「……」無法喊叫的烏鴉倔強的將頭一甩,臉氣得通紅。

    「跪了十天了,是不是很喜歡跪啊?那就隨便吧!」看到烏鴉發狠的樣子,孔雀歎口氣離開了。烏鴉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突然一笑,「也許……會跪死吧……」

    又過了二十天,飛羽親自來了。

    「不想認錯?很好!從這走吧,我不難為你!」

    烏鴉繼續沉默著。他推開要要攙扶自己的侍女,咬著牙一瘸一拐的走開了。

    回到府邸,整個人像散了架,烏鴉癱在床上無法動彈。當他一覺醒來,青蛇已恭侯多時了。

    「承秉大人!飛羽城主要您立即去見他。」

    ***

    像往常一樣,飛羽在批閱文案,連烏鴉進去他都沒發覺。

    靜靜依在門邊,烏鴉注視著飛羽,眼神不知不覺的迷惘了起來。

    淡紫色的長髮,像是夢裡常會出現的紫丁香的顏色,是很神秘的顏色……而不知多久了,烏鴉已辨不出……那實際……是夢中的丁香,還是飛羽的頭髮。夢中,也常會有一雙墨藍色的眼睛,像兩燭幽明的火焰,靜靜的,溫柔的燃燒著……而且無論怎樣去吹,都無法熄滅它……

    「你來了。」

    飛羽一邊放下手中的文案,一邊站起身走下來。從他的臉上,烏鴉看不出任何開心或是不快的情緒,那是——難得一見的平淡。

    「最近暗探的情報不斷發來——說黑魔城秘密的操練,和冥界的來往也愈加頻繁。而我卻聽說——負責防務的你這幾天一直在睡大覺!這也太失職了!」

    「屬下這就回去整理防務!恕告辭了!」 烏鴉發狠的說,他討厭飛羽來這套——整天失職啦、處罰的掛在嘴上,好像誰都怕他。

    「我還沒有叫你退下呢!」

    「……」

    「你是我的屬下,所以要公私分明!知道嗎?!」

    「……」烏鴉咬著牙強忍屈辱和憤怒:闖禁地是我不好,可罰也罰過了你還想怎麼樣?——要我感激你?還是要我低頭?如果是這樣就儘管做夢去吧!

    「吆,怎麼有要哭的表情哦?」飛羽像往常一樣端起了烏鴉的下巴。

    結果激怒的烏鴉立即拂開了他的手,「你別碰我!」

    一看到黑眼睛裡的淚水,飛羽就緊張了起來:烏鴉最痛恨的就是哭泣的表現,看來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被飛羽看出了要哭的樣子,好強的烏鴉難堪著。他退後了一步,轉身逃出門外。

    「烏鴉?」

    飛羽茫然的叫了一聲,然後看著消失在門外的身影,眼裡閃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陰鬱……

    ***

    晚上,烏鴉又去了另外一個禁地——「月光森林」。

    烏鴉並不是故意和飛羽作對,幾天來,鏡室神秘女子的事象噩夢一樣糾纏著他,而飛羽又那麼反常,如果再讓自己悶下去,肯定會瘋了!

    要去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散散心的話,不容疑問——「月光森林」是最理想的。

    在神秘的「月光森林」裡,沒有人間的四季。

    樹木花草,每天都在發芽、生長、開花、結果,同時每天也會凋謝、落葉、衰萎、枯朽。

    那裡有著死一樣的靜寂——因為沒有任何昆蟲、飛鳥、走獸的緣故。

    ……只有風起的時侯,森林才會有一絲愉悅的氣氛——樹葉沙沙作響;高處,枝幹相互撞擊;空氣流過草尖;湖水湧上岸邊,輕輕拍打岩石……之後,又恢復到那種靜寂裡。

    也許沒有任何打擾,生命,會變的神聖起來。

    腳一踏進月光森林,烏鴉就被那種寧靜與恬美深深的打動了。

    三千年的古森林,參天的樹木,高聳挺拔,為目力不可及。野葡萄,喇叭花,苦蘋果在樹下交錯,在樹枝上攀緣,一直爬到頂梢。纖麗的灌木,腳下驚人的紛繁的花草,就像是來到了一個植物的殿堂。

    月光,從擠擠挨挨的葉隙間滲下來,充滿了整個森林……那,是一種淡藍色的,有著磷光的空氣,正如一種明亮嫵媚的毒,在無聲無息的飄遊著……

    稠李花謝了。牛蒡,蕁麻……所有的青草上都落滿了它們白色的花瓣。而樹下的草莓,鈴蘭卻在開花。還有一種像繁星一般的藍色小花,數量之多,姿色之美,讓人歎為觀止。

    核桃和赤楊也在開花,金燦燦的柔荑花序,一被碰著,就會揚起一股花粉……

    好讓人感動的景致!

    不知不覺中,已來到了森林的中央——月光湖。

    「哇!」烏鴉驚異地叫了出來——這兒的湖水和在藿湘林的幻覺中看到的一樣——是碧藍色的,而且無邊無際……

    近岸的桃樹上,壓著千層萬層粉色的雪;再遠一些,淺灘上,是一大片淡黃色的蘆葦。不知何時飄落的木葉和楊絮,鋪滿了湖岸,厚厚的一層,很柔軟。

    努力的放鬆著心情,烏鴉慢慢坐在湖邊,解下弓箭,把腳放進水裡。

    水,很清涼。可煩躁的內心卻依舊無法平靜,慢慢的……烏鴉把目光投向了湖面……

    湖水中零星的漂著幾點潔白或是金黃的睡蓮,綠色的葉子,好像一盞盞翡翠的圓盤。遠遠的,幽淡的花香一絲一絲的游過來……味道,也很清涼……

    低下頭,水中正倒映著自己的形象——在漆黑的裝束下,雪白的臉更加的注目。深黑的眼睛,如同兩顆明亮的寶石,閃爍著令人迷惑的眼光。

    烏鴉伸出手撫摸影子的臉。結果手指一觸著水面,影像就劇烈的抖晃起來,然後「它」就在層層的漣漪間不見了……過了好一會兒,當湖面慢慢的靜下來……「它」便又在那兒看著自己了……

    突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湖的遠處飄蕩了過來。

    「誰?」烏鴉一把抓緊了弓箭,「唰」的站起來。凝神向對面望過去,卻見一個小小的白色人影,順著湖面走過來……漸漸的,漸漸的……走近了……

    終於看清那人的模樣了——是個大眼睛的女孩,很機靈的樣子。她的頭髮是深褐色的,高高的在腦後盤起,梳了雙俏麗的蝴蝶髻,上面綴著銀色的蓮花髮飾。腰間則束了條黃色的長紗,輕飄飄的拖在身後。她笑意盈盈的在水面上走著,不驚動一絲波紋,而且——每走一步,赤著的腳下……如鏡般凝滯的水面,就會無聲無息的生出一朵美麗的睡蓮花來。

    烏鴉驚訝極了。而這時,女孩走到了他的眼前,她站在水面上,仰著一張俏麗的臉看著他。

    「你是誰?」

    「我啊——」女孩張開手臂,在水面上疾疾的打了個轉兒,衣裙一下子飄起來,又直直的垂下去。「我的名字叫水蓮。」

    「水……蓮?」

    「就是這個……」女孩彎下腰,從水邊的花叢中,摘下一朵黃燦燦的睡蓮,把它放進烏鴉的手中。

    烏鴉驚異的看看手中的睡蓮,又抬眼看看眼前這個明媚快樂的女孩子,她還真是象朵盈盈欲碎的睡蓮花。

    「你的名字呢?」

    「我為什麼要說?」把睡蓮丟進了水裡,烏鴉又坐下來。

    「噯?因為我有告訴你名字啊!」

    「那——和我有關係嗎?」烏鴉淡淡的向別處望去。

    「你怎麼這樣沒胸襟噯!」

    「……」烏鴉皺皺眉頭,嫌煩的站起身來就走。可順著湖邊走出幾步後,他又停住了腳。「你是森林裡的妖精嗎?不知道這是禁地嗎?」

    被烏鴉一系列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的水蓮,終於醒過神來:「你才是妖怪呢!我可是天上的仙子哪!」

    「仙子?」烏鴉抿著嘴,好不容易忍住爆笑,「知道這是哪兒吧?這是妖界——只有妖精居住的地方!」

    「是啊是啊!」水蓮聽了連忙點頭,又馬上洩了氣,垂下頭嚶嚶的哭起來。

    「喂!你可別、別哭啊!」沒見過女孩子哭的烏鴉手忙腳亂起來。

    可是,水蓮哭得更起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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