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而建的西陵城易守難攻,雖然紫言下令必須於三日內攻下該城,可真的實行起來又談何容易?為完成命令,王榆不得不下令強行攻城。
經過三日強攻.攻守雙方都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不論城內、城外都堆滿了屍首,赤紅的鮮血浸濕大地,就連河道中流動的河水也被染紅。
到了第三日夜幕時分,王榆的軍隊終於攻入西陵城。
紅色的火在城中四下蔓延,到處都充斥著人們的哀鳴聲、慘叫聲,軍隊所到之處一片生靈塗炭……
「陛、陛下……快、快走……叛軍、叛軍攻進來了!」西陵守將連滾帶爬沖入宮殿,面如土色地跪倒在寶座下,急急道。
坐在王位上的夜逸風面色蠟黃,劇毒早在多日前就已探入肺腑。此刻的他完全不復先前的俊美瀟灑,整個人瘦得只剩一把骨架。唯一沒變的,就是他那雙銳利的眼——劇毒侵蝕下,他的眼依然明亮,充滿威嚴。
「終於來了……呵呵……」才說了沒兩句話,夜逸風口中的喘息就急促起來,胸膛更是激烈起伏。
「陛下,請您趕快離開這裡,這裡實在太危險。」守將大聲稟報的同時,遠處大門外傳來的撞門聲也一聲響過一聲。
「離開?」夜逸風似笑非笑地重復著守將的話。
「是。」
「現在這座城除了這裡以外的地方,都已淪陷了吧?那……還能往什麼地方逃?」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夜逸風「嗖」地站起身。
冷酷的眼掃過身下跪滿地的大臣們,看得眾大臣全都膽戰心驚地低下頭。
「你們……都很想離開……這裡吧……」嗤笑著,夜逸風甩了甩衣袖。
「臣、臣等誓死保衛陛下……」
「真的嗎?哈哈哈……很好很好,看來我夜逸風也不算太失敗,至少還有你們願意守著我。」聽到這樣的話,夜逸風終於大笑起來。不待那些臣子們開口,他突然臉色一肅,「可惜我卻不需要你們的愚忠!來人,把這些無用的東西都給我趕出去!」
「陛下、陛下……請您不要趕老臣們走……我們都不要離開您……陛下……」
一時間,大殿中充滿了臣子們的哀嚎。看著下面紛亂的景象,夜逸風卻一點也不為所動。半晌之後,大臣們都被拉出大殿。
滿意地坐在空無一人的殿堂上,夜逸風的唇邊綻放出淡淡笑意,「我趕你們走,也是為你們好,畢竟你們已經為我做了太多太多……任性如我,又何德何能讓你們守護至今?都逃吧,逃得越遠越好……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
喃喃自語中,夜逸風放任自己癱坐寶座上。
「還有人在嗎?」突然想到某事,夜逸風提高聲音喊道。
「陛下,屬下在。」一直守在門外的守將跑了進來。
見到此人,夜逸風不禁皺皺眉,「你怎麼還在?不是命你們都離開嗎?」
守將「撲通」一聲跪倒在夜逸風面前,「陛下,臣乃這西陵城的守將,如今城池失守,臣本就該以死謝罪,臣願以帶罪之身守護陛下,直至最後一刻。」
「既然如此,那你把寒雨帶過來吧。」
守將聞言一愣,正要開口,卻見夜逸風對他揮了揮手。守將不再多言,領命退下。
片刻後,昏迷不醒的寒雨被抱到夜逸風面前。
「陛下……」
「把他抱過來。」
守將走到夜逸風身邊,把手中的寒雨交給他。
「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夜逸風淡淡地吩咐道。
雖然有點猶豫,可守將還是應聲退下。
待守將離開後,夜逸風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寒雨身上。遠處的喧鬧聲越來越響,離大殿也越來越近,夜逸風知道宮門已被撞開,他的敵人們已經闖入。
悠然一笑,夜逸風臉上不見一絲慌亂,反而浮現釋然。低下頭,他在寒雨耳邊輕語道:「雨兒,多虧你,我多年的夙願才能得以實現。」
「夜逸風,出來受死吧!」
隨著大門被撞開,面帶笑容的紫言以勝者之姿出現在大殿上。
看了眼橫躺在紫言腳邊一動也不動的守將,夜逸風暗自歎息。
「你終於來了,紫言。」
「是的,我終於來了。」得意的笑浮現在臉上,紫言走到夜逸風面前,俯視他,「我終於可以為死去的夏國百姓們報仇了。夜逸風,你也有今天!」
紫言的眼在夜逸風身上轉了又轉,當他的目光落到寒雨身上時,不禁臉色一沉,「來人,把這個小賤人給我拖下去。」
兩名士兵領命上前,可他們還沒碰到寒雨,就被夜逸風冰冷的眼神逼退。
「沒用的東西!」見此情形,紫言怒斥,「都給我滾開!」
紫言上前欲奪,可夜逸風卻往邊上一讓,使他撲了個空。見狀,紫言也不繼續。
「到現在還不捨得放手?難道說,你真的一點也沒有察覺?」紫言的微笑中滿是不屑。
「察覺?」看也不看紫言一眼,夜逸風的目光全都放在寒雨身上。當他發現寒雨的雙眼開始輕微眨動時,夜逸風便知道,他要醒了。
果不其然,只聽得寒雨一聲嚶嚀,隨即緩緩睜開眼。
這、這裡是……
雖然恢復了清醒,可寒雨的神智卻沒完全恢復。他用茫然的眼神在夜逸風與紫言之間來回游移,直到半晌後,雙眼才慢慢恢復神采。
「紫言大人……」
「住口!我的名字也是你這種無恥的賤人叫的嗎?」紫言臉色一整,厲聲喝道。
「……」垂下眼,寒雨沉默不語。
「夜逸風,你可知道這個賤人他……」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就算寒雨是你派來的,那又如何?」聽聞紫言的話,夜逸風有些不耐煩。
此言一出,反到是紫言和寒雨愣了愣。
「你知道?」寒雨傻傻地反問道。
夜逸風笑而不答。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卻為何……」看著眼前憔悴的容顏,寒雨再也說不下去。
「呵呵……」夜逸風只是微笑,目光中充滿寵愛。
「這麼說,你也知道他是你兒子?」陰笑著,紫言挑明道。可讓他失望的是,夜逸風卻未因他的話震驚,平靜無波的臉上依然不見一絲情緒。
夜逸風伸出手指,抬起寒雨的下顎,仔細端詳起他的容貌來。
久久之後,夜逸風終於笑出聲。
「呵呵……我怎麼就一直沒想到呢?如此相似的容貌,你合該就是他……你果然沒有死,我的小雨辰……長大後的你,果真與他十分相像……不過也難怪,他可是你的親舅父……」愛憐地輕撫過寒雨柔美的五官,夜逸風笑得開懷。
「父、父王……」感受著夜逸風撫摸自己臉頰的手指溫度,寒雨怔怔地看著他。
夜逸風略帶慈祥的眼神,讓寒雨心裡湧出一股暖流。不知不覺中,滾燙的熱淚從眼眶裡滑落,情不自禁地,他撲倒在夜逸風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愧疚的淚不斷從寒雨眼裡湧出。
「雨辰,你終於回到父王身邊了……」看著寒雨,夜逸風臉上的神情更加柔和。
「夠了!夜逸風,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嗎?你最喜歡的愛兒為得到你仇人兒子的喜愛,甚至甘願用身體做交換,也要不顧一切地殺死你!你不憤怒、不絕望?」
看著眼前父子相認的感人場景,紫言打心底感到荒唐。他無論如何也未料到,夜逸風知道真相後竟會表現得如此平靜。
「憤怒?絕望?哈哈……」聽到這兩個詞,夜逸風狂笑起來,仿佛聽見了什麼非常好笑的事情,「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經沒有這兩種情緒了……活著於我,只是活著罷了……倫理道德那種東西根本毫無意義。」
「你!」想起往事,紫言變了臉色。但很快,憤怒被冷靜取代,他眼珠一轉,面色一整,「真不愧是父子,都一樣無恥!既然你對自己的生不抱任何希望,那……我就用你兒子來開刀!看你難不難過!默語,把寒雨給我拖下去!」
「屬下遵命!」應聲後,默語走到寒雨身邊,輕而易舉就將他從夜逸風懷裡拖出。
夜逸風的反抗換來的卻是默語重重的一拳。
在被默語向外拖扯的過程中,寒雨緩緩閉上眼。
對不起……飛雪少爺,看來我是等不到您了……對不起……對不起……
「放開他!」
正當寒雨絕望地閉上雙眼,無奈地打算接受命運之際,飛雪的暴喝聲如天籟般在大殿中響起。
聽見飛雪的聲音,寒雨驚喜地睜開眼。下-秒,他整個人便從默語手中落入了飛雪懷中。
「少、少爺!」用力摟住飛雪,寒雨喜極而泣,「您終於來了,我、我好想您!」
「寒雨……我的寒雨……幸好你沒事……」死命抱緊寒雨,飛雪不斷地用自己的下顎摩挲他的發,吸氣吐吶之間聞到的都是屬於他的味道。
想也不想地,飛雪低下頭重重吻住寒雨。四唇相貼,寒雨自動張開嘴,歡迎他的到來。不僅如此,寒雨更用雙手環上飛雪的頸項,探出鮮紅的舌與飛雪的舌尖相交相纏,激烈的熱吻就此在兩人之間展開。
「歐陽飛雪!你、你竟然……」見到這一幕,紫言氣極。嫉妒就好像千萬只螞蟻,把他的心咬得又痛又麻。
飛雪對紫言的話置若罔聞,他不僅沒有停下,反而大手一攬,將寒雨抱得更緊,唇舌糾纏的熱吻也隨之變得更纏綿。
多日累積起來的相思在這一刻盡數爆發,兩人誰都不願先放開對方。
就在此時,寒雨突覺胸口一陣翻滾,一股熱氣隨後湧上喉頭,為之一驚的他連忙一把推開飛雪。深陷於寒雨口中美好滋味的飛雪一個措手不及,被推開好遠。寒雨自己也因失去依靠,重重跌落在地。
「寒雨?」就在飛雪驚疑於寒雨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是為何時,寒雨卻再也遏制不住血氣上湧,只見臉色蒼白如紙的他跪趴在地上,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
「寒雨!」飛雪見狀大駭,疾步沖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地把他擁抱入懷。
「你到底怎麼了?」飛雪焦急的眼不斷上下打量寒雨,當他看清那些暗紅色的血跡時,他勃然變色,「難道說……」
猛地,飛雪抬起頭,憤怒的眼直直投向紫言。
「舅舅,你將寒涎香給寒雨了?」
「不錯。」紫言大笑,「我就知道你捨不得這個小賤人,所以早在你離開後不久,就把寒涎香給了他。他果然對你一往情深,我只不過告訴他這是你所授意,他就全然相信,眼也不眨地就把自己的小命賠了進去,真是癡情得可以……」
「舅舅……你太過分了!」看著紫言,飛雪只覺一陣心寒,「你一而再、再而三欺騙我,現在更利用寒雨對我的信任做出這種事……你真的還是那個讓我敬重,讓我親慕的舅舅嗎?」
「飛雪,是你自己沒有遵守諾言,我只是幫你完成罷了。」紫言沉聲答道。
「等、等一下……」飛雪還想說什麼,卻被寒雨搶先一步。只見他掙扎著從飛雪懷中脫離,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邁著蹣跚的步伐來到紫言面前,「告訴我,你那日所說的話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寒雨的眼神鎮定而平和,不見一絲惱怒。
「你想知道?可惜我卻不想告訴你!」
「是嗎?」聞言,寒雨笑了起來,「你不說也沒有關系,反正現在不管說什麼,都沒有太大的意義。我只要知道少爺是真心喜歡我,就夠了……」
「你這個無恥的賤人!」寒雨的一句話重又勾起紫言的熊熊怒火,他想也不想地扇了寒雨一巴掌。
急忙沖過來的飛雪,只來得及抱住寒雨倒下的身軀。
「夠了!舅舅,我對你太失望了!」飛雪咬著牙,一臉憤慨,「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舅舅的份上.我早就……」
「你早就怎麼樣?殺了我嗎?」紫言雙眼一瞪,「就算你不是夏王的骨血,但他養你這麼多年,把你當親生兒子看待,你非但不幫他報仇雪恨,甚至還和殺他之人的兒子糾纏不清,你覺得自己對得起他嗎?」
「我……已經不想報仇了……」垂下眼,飛雪終於道出心聲。
「冤冤相報何時了?為何人總是活在相互殘殺中?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我累了,皇位也好,權力也罷,我本來就都不想要,早先是為了討好娘和您,後來則是為了飛凌,二十多年來我從未為自己活過。」
「現在的我只想過最平淡的生活,只要寒雨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很幸福……所以,請您放過我們吧……舅舅……」長歎中,飛雪放下寒雨,一臉平靜地跪倒在紫言面前。
「你妄想!」紫言暴怒,大聲喝道:「你是夏王的長子,是夏王親口承認的子嗣,不管你體內流著誰的血,夏王之位只可能屬於你!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行!」
「既然如此,那就恕飛雪無禮了!」說著,飛雪溫柔摟寒雨入懷,站起身,一個箭步向門口沖去。
「想跑?沒這麼容易!」冷然一笑,紫言手一揮,大殿門口出現了一整排弓箭手。
見形勢不對,飛雪只得退回殿中。
「飛雪,你就不要妄想逃跑了。這是你的命,你乖乖認命吧。」紫言信步走到飛雪面前,柔聲勸道。
飛雪一挑眉,正欲反駁,卻不想懷中的寒雨卻開始發抖,緊接著,又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嘔出。
「寒雨!」大叫寒雨的名字,飛雪眥目欲裂。
暗紅色的血不斷地從寒雨口中溢出,雖然他馬上用手緊捂起來,可血還是沿著指縫緩緩滲出,沒一會兒就染滿了他的衣襟。
見到這一幕,飛雪心如刀絞。
「寒雨,寒雨!堅持下去,你不要嚇我!我這就給你解毒,」說著,飛雪從懷中拿出珍藏的兩枚聖果,用顫抖的手把它們送入寒雨口中。
見狀,紫言卻也不動,只是冷冷站在那裡,陰冷地笑道:「沒用的!他體內的劇毒早已深入肺腑,就算一百顆、一千顆聖果,也治不好。」
果然,正如紫言所言,雖說寒雨已經咽下聖果,可他非但沒有停下嘔血,反面越吐越多。暗紅色的血大口大口從寒雨口中湧出,怎麼都停不下來。很快,寒雨全身都已染滿鮮血。
「寒雨,求求你堅持下去,不要放棄!寒雨!活下去……為了我,求你活下去!」
滿含悲戚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上,已多年不落淚的飛雪此時臉上卻掛滿了淚痕,懷抱眼神渙散的寒雨,他哭得無比淒涼。
「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寒雨……我愛你啊……不要離開我……」哭喊聲中,飛雪低下頭,把一個又一個包含深情的吻印滿寒雨臉龐,也不管寒雨身上的血是否會沾染在自己的臉上。
飛雪充滿感情的呼喚,終於喚回了寒雨的神智,昏昏沉沉的他用盡全身力氣才使自己睜開眼。
看著眼前哭得像個孩子似的飛雪,寒雨唇角泛出一絲微笑。顫抖著,他伸出手。
「不要哭……少爺……我也好想留在您身邊陪伴您,同您一起跋山涉水,周游各國……可現在……我想我是無法達成這個心願了……對不起,少爺……」
「若有來世,我還想陪在您身邊……到那時,我一定……一定可以和您踏遍這片大地……我的少爺……我……也愛您……您一直是寒雨心中,最愛……最愛的人……」
帶著微笑,寒雨垂下了手。
「不——」淚眼模糊的飛雪仰頭大叫,他把懷中已經了無聲息的寒雨緊緊摟住,「不要離開我,求求你,寒雨……寒雨……」
「默語!」再也看不下去的紫言大聲叫道:「把飛雪和那個小賤人分開!」
默語領命上前,可他的手只碰到寒雨,就被飛雪狠狠拍開。
飛雪眼中滿是深深的憎恨,「誰都不許碰寒雨,他是我的!」
「他已經死了!」默語殘忍地道出事實。
「不,他沒有死!他只是睡著了,我要好好守護著他,誰也不許碰他!我的寒雨……我最愛的寶貝……」愛憐地親吻著寒雨漸漸冰冷的臉龐,炙熱的淚不斷地從飛雪眼裡落下。
「飛雪,你……」沒想到飛雪竟對寒雨如此癡情,默語不禁心生不忍。
「默語,趕快拉開他們!」紫言厲聲催促道。
「對不起了,飛雪……」道歉聲中,默語伸出手,可他的手指才碰到寒雨,整個人就被飛雪打飛。
「我說過,誰也不許碰他!」站起身,飛雪一臉寒意。
「哈哈哈……歐陽飛雪,雖然你不是雨軒的親生孩兒,但你的癡情卻一點也不輸給他,不,應該說你比雨軒更勇敢……」一直被大家忽略的夜逸風,卻在此時突然說道。
皺緊眉,紫言不耐地把視線轉向站在寶座旁的夜逸風,「夜逸風,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尋死?」
「呵呵……死?我當然想!早在雨軒離去時,我就一直很想死……可我卻不能死,因為我答應了雨軒,答應了殘忍到極點的他,我會活,會為他活在生的煉獄中……經過十八年的煎熬……我終於可以解脫,可以去到他身邊……」
咧嘴一笑,夜逸風清澈的眼對上了紫言滿含不屑的眸,「你可知道我為何選擇西陵城,為我最後的逃亡地?因為在西陵城下有一條被稱為『黑水』的地下河。」
見本是老神在在的紫言因自己的話,臉色瞬間慘白,夜逸風愉快地綻出微笑。「黑水的威力想必你也應該十分清楚!現在整個西陵城已是一片火海,想來不用多久……」
「你……」紫言咬牙切齒地瞪著夜逸風,「來人,下令所有人都撤出西陵城!」
「是!」
「飛雪,跟我走!」紫言走到飛雪身邊,試圖拉他。
飛雪一個閃身,躲開了紫言的碰觸。紫言的手懸在半空中,臉色很是難看。
「飛雪!」紫言的呵斥響徹整個大殿。
「我不走!」淡淡地,飛雪一臉冷漠,「我要留在這裡陪寒雨。」
「你……」紫言張口怒斥,卻不想眼前一花,頸後一陣劇痛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看了眼癱軟在自己懷中的紫言,飛雪的眼閃了又閃,最終他一聲長歎。
「你帶他走吧……」走到默語面前,飛雪把紫言交入他手中。
忍著腹部疼痛,默語從飛雪手上接過紫言。
「你真的不走?」凝視著走回寒雨身邊的飛雪,默語忍不住再次問道。
「我要留下來陪寒雨,他為我已經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我不能再丟下他不管。從今往後,我會好好寵他、愛他,讓他成為最幸福的人……」用臉頰摩挲寒雨順滑的發絲,飛雪的聲音裡充滿憐愛。
「飛雪……」默默注視坐在地上懷抱寒雨的飛雪,默語心裡充滿憂傷。
火光照耀下,一身雪白的飛雪嘴角含笑,此時的他美得讓人眩目。默語知道,他的笑,他的美,都只為寒雨一人綻放……或許這樣的結果對飛雪來說才是最好的……
看著這樣的飛雪,默語的嘴動了動,可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說。
抱起昏迷不醒的紫言,默語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殿。
隱隱地,飛雪的聲音從大殿中傳來,「默語……請你好好照顧舅舅,他就拜托你了……」
親吻寒雨額頭,飛雪的聲音裡透露出無限愛意,「如若真有來生,我定會好好愛你,不再辜負你,更不會讓你為我流淚……我的寒雨,你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可以去到你身邊……所以……你要等我……」
「歐陽飛雪,你真的想死?」夜逸風清冷的聲音突然在飛雪頭頂響起。
「我只是想多陪陪他,他吃的苦實在太多了。」頭也不抬,飛雪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寒雨身上。
「你真的愛雨兒?要是有機會重來,你會寵他一生?讓他歡笑,讓他快樂,絕不惹他哭泣?」夜逸風繼又問道。
「我愛他,不論今生還是來世,或是來世的來世……我都會找到他,然後寵著他,愛著他,給他世上最好的一切,絕對不讓他哭泣……我的寒雨最適合微笑……」
「很好很好!那我就把雨兒交給你!希望你能永遠遵守諾言,歐陽飛雪。」
「不用你說,我也會永遠遵守。」抬起頭,飛雪看向夜逸風的眼中充滿堅定。
滿意的笑在夜逸風嘴角綻開,贊賞之色從他眸中閃過,「不愧是雨兒看中的人,你果然很出色。不過作為醫者,你卻實在不合格……」
眨了眨眼,飛雪不明。
「你難道一點也沒發現,雨兒他根本就沒有死?」說話間,夜逸風眼裡布滿笑意。
「你、你說什麼?!」聽聞此言,飛雪的瞳孔瞬間收縮,驚疑之色布滿臉龐。
「雨兒之所以會吐這麼多血,都是因為聖果的功效。」
「你的意思是……他把毒都吐出來了?」
夜逸風緩緩地頷了頷首,「聖果本就是世間難求的寶物,很少有人知道,一枚聖果可解百毒,兩枚聖果同時服下卻會變成劇毒,瞬間奪人性命。你剛才把兩枚聖果都喂給雨兒,所以聖果就成了毒果,但湊巧的是,果毒正好成為寒涎香的克星……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以毒攻毒?」
「不錯。」夜逸風點點頭,「只不過雨兒中毒太深,身體又過於虛弱,才會一時岔氣,昏死過去。」
「……」望了望夜逸風,又看了看懷中的寒雨,飛雪低下頭,把耳湊到他胸前,仔細聆聽起來。
半晌後,飛雪臉上的悲戚一點點被驚訝代替。從寒雨胸口處傳來的微弱震動,聽在他耳裡簡直比天籟還要美妙。
「他、他真的還活著!他沒有死!我的寒雨還活著,好好地活著!」突如其來的喜悅讓飛雪有些語無倫次。他抬首看向夜逸風的眼裡盡是激動和興奮。
看著這樣的飛雪,夜逸風也淡淡地笑了。
「歐陽飛雪,還有一件事,我想請你轉告雨兒。」
「你說。」
「我……其實並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你、你說什麼?!」飛雪錯愕。
原來,寒雨的母親歐陽憐乃是歐陽雨軒的親妹。從小她就愛慕夜逸風,長大後更是如願成為夜國皇後。
但等她嫁於夜逸風後才發現,夜逸風之所以會娶她並不是因為喜歡她,而是她長得與兄長雨軒非常相像。夜逸風的後宮中,無論男女,都有著與雨軒相似的輪廓、相似的眼、相似的唇……
大受打擊的歐陽憐曾因此事與兄長發生爭執,更令兄長受傷。夜逸風知曉後,從此不再進皇後寢官。受到冷落的歐陽憐為報復兄長和夜逸風,便與宮中一男寵糾纏不清。當她生下寒雨時,也正是夏滅亡時。
得知夏國覆滅,歐陽憐懸梁殉國。
夜逸風本欲殺寒雨,但在看見他同雨軒如出一轍的清澈眼瞳後,卻下不了手。最後寒雨不僅活了下來,還成為夜逸風最寵愛的孩子。
「原來寒雨他……不是你的孩子……」聽完夜逸風的敘述,飛雪心頭五味陳雜,不知是喜還是悲,但更多的,卻是對寒雨的內疚。
「歐陽飛雪,請你轉告雨兒,叫他不必對我感到抱歉,更不用內疚自責。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才對……為達成自己的目的,我利用了他……可我並不後悔,現在的我比過去十八年中的任何一天都要幸福。所以,我的小雨兒,你也一定要幸福……」
最後那句話,夜逸風是對飛雪懷中的寒雨說的。
望著這樣的夜逸風,飛雪心頭最後一點恨意也煙消雲散。
「你帶著雨兒走吧……」
「走?我們現在已經被大火包圍,怎麼走?」看了眼遍布四周的火海,飛雪皺眉。
「把寶座移開,下面有條秘道,你們可以從那裡走。」
「秘道?」飛雪一怔,疑問脫口而出,「既然有秘道,那你為何不早早離開?」
「哈哈哈……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並不想活。」
垂下眼,夜逸風慘然一笑,「要不是雨軒逼我立下絕不自決的毒誓,我又怎會苟活到現在?那個殘忍到無心的男人,竟不許我跟隨他去……他……」
再也說不下去,夜逸風閉閉眼,兩滴透明的水滴隨之掉落下來。
飛雪默然。對於十幾年前發生的一切他並不清楚,不過從夜逸風此刻的模樣來看,他父王歐陽雨軒,恐怕也是愛著這個男人的吧。
能死在自己心愛之人的手中,父王也許很欣慰。可他真的很殘忍,不許夜逸風自決,逼他活在親手殺死愛人的噩夢中,反反復復飽受煎熬。這兩個人……唉……
「不要同情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見飛雪臉上浮現同情之色,夜逸風臉色一整,袖一揮,很是不悅。
「我……」
「不要多說了,你們走吧。」
「那你……真的不走嗎?」飛雪還有些猶豫。
「廢話少說,再這樣下去.你們也走不了。快帶雨兒離開吧。」拖著沉重的身體,夜逸風一步步走到寶座前,用顫抖的手,親自打開了秘道的入口。
抱著寒雨,飛雪快步走到夜逸風身邊。
「我……會照顧好寒雨……還有……謝謝你……」說完,飛雪一個縱身躍下秘道。
看著身下漆黑一片的秘道,夜逸風臉上這才流露出不捨的神情來。
「我的小雨兒……請你一定要幸福……你們要代替我和雨軒,幸福地活下去……」
拼著最後一點氣力,夜逸風又把寶座推回原位。
隨後,身無半點力氣的他,氣喘吁吁地癱倒寶座上。
抬頭仰望已被火海吞噬大半的房頂,夜逸風隱隱從火舌間看到了外面的夜空。在美麗夜色的映襯下,星子們一閃又一閃,看上去煞是美麗。
輕歎一口氣,他的眼掃過火海,赤紅色的火焰正肆無忌憚地吞噬宮殿中的每一寸空間,就連空氣裡也充滿了炙熱感。熱汗,緩緩從夜逸風蒼白的臉上流下,雖然周圍已經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可他依然鎮定自若,仿佛他此刻並非身處火海。
似乎不想再看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火舌,夜逸風索性閉上眼簾,任由烈火在自己身邊肆虐。當熾熱的火苗竄到身邊時,他跟前突然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來。不由得,夜逸風唇角綻放出甜美的微笑。
「我終於可以去你身邊了,雨軒……我信守了自己對你許下的諾言……所以……你一定不可以背棄我……等來世……我們、我們一定可以……獲得幸福……」
睜開眼,帶著幸福的微笑,夜逸風對著烈焰伸出雙手。
「雨軒……你終於來接我了……你還是那麼的美,我的雨軒……我的愛……」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整座大殿化為一片火海,整個西陵城的天空被染成美麗的艷紅色,一切都在烈火中化為無形,一切也都將在烈火中得到永生。
***
黑夜中的無人小道上,一輛又破又舊的馬車正在緩緩前行。馬車裡,一臉焦慮的飛雪一刻不停地照顧著尚未清醒的寒雨。
「少、少爺……」睜開沉重的眼,寒雨好像看見了飛雪的身影。
見寒雨終於恢復神智,飛雪驚喜地湊到他面前,「你終於醒了……」
「我,我沒有死?」眨眨眼,寒雨有些詫異。
「小傻瓜,有我在你又怎麼可能死?」含笑揉揉寒雨的發,飛雪欲把他摟入懷中。
但令飛雪沒想到的是,寒雨面色一變,慌亂地伸手推開他。
「不,不要碰我!」
「怎麼了,寒雨?出什麼事了?」猝不及防地,飛雪被推開好遠,身體重重撞在木板上。但飛雪毫不在意身上的痛,焦急的他,一心只想知道寒雨到底怎麼了。
「對不起……對不起少爺……寒雨、寒雨不是故意的……少爺,請您原諒寒雨……」隨著道歉聲的不斷逸出口,寒雨臉上布滿淚痕。
「寒雨,你在說什麼?」不解地看著可憐兮兮的寒雨,飛雪心疼地將他擁入懷中。
「少爺,要不是寒雨,瑤月就不會死……您也不會、不會失去喜歡的人……」
「等等!什麼叫我喜歡的人?」越聽越不對勁,飛雪忙阻止寒雨還未說完的道歉。
「您……不是一直很喜歡瑤月姑娘?」想到飛雪會喜歡別人,寒雨更是心如刀絞。
「誰告訴你我喜歡瑤月?」飛雪又好氣又好笑。
「不對嗎?可、可是……」
「當然不對!沒錯,我是喜歡瑤月,可瑤月只是一只雕啊……你、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笨蛋!偏生我就是戀上你這個笨蛋了!」說著,飛雪俯下身,重重吻上寒雨的唇。
「嗚、嗚嗚……太、太好了……少爺……嗚嗚……」知道真相後,寒雨非但沒阻止淚水,反而哭得越發不可收拾。
「不要哭了……每每看見你的淚,都會讓我好心痛。」說話間,飛雪的手指一點點向下移去。
「少爺……等等……」
「不,我等不及了……」說著,寒雨身上大半衣服已被扯開。
在寒雨的驚呼聲中,飛雪小心翼翼卻不失強硬地把他壓入被褥中。
「少、少爺……」
「不要再管那些了,從此刻起,你只要看著我一人就好……」
聞言,寒雨的小臉瞬間飛紅,「少爺……寒雨永遠都是您的……」
寒雨的聲音,最終消失在飛雪湊上的紅唇間。
隨著激情的不斷升溫,馬車內很快就流瀉出讓人蠢蠢欲動的美妙聲音來。
「嗯、嗯……啊……少、少爺……啊、嗯……」嬌媚的呻吟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為響亮,也越加動聽。
「呵呵……我可愛的小寒雨,你真的很敏感,這麼快就有反應了……」飛雪低沉又好聽的聲音,伴隨著嘖嘖的親吻聲在馬車中響起。
「少……少爺……不、不要……嗯……那裡……不要……啊……」寒雨動情的聲音中帶著點點羞澀,在這狹小的空間裡變得更加誘人。
「呵呵……這樣就害羞了?我的寒雨真可愛……讓我多疼疼你……」
躺在凌亂的被褥中,衣衫半解的飛雪邪笑著低下頭,把更多更激烈的親吻印滿寒雨的頸項。沒過多久,寒雨潔白細膩的頸子上,就刻滿了飛雪啃咬出來的紅痕。
「嗯……不、不要……求求你,少爺……」連聲哀求中,寒雨半推半就地推搡著趴伏在自己身上的飛雪。
那些被脫得七七八八的衣物,更是隨著兩人動作幅度的加大而盡數滑落。
「好美的肌膚……配上這些印痕……真是相得益彰,我的寒雨果然是最美的……」著迷地看著本是白如初雪的滑爽肌膚,被自己嚙咬得一片緋紅,飛雪邊贊歎,邊用手指來回摩挲。那些美麗的紅色印記宛如剛剛盛開的嬌艷花朵,把寒雨映襯得更為絕美。
「我的寒雨,你好美……」調笑中,飛雪不斷把炙熱的呼吸吐納在寒雨耳畔。看著寒雨的身體因自己的這一舉動連連顫抖,他不禁笑開。
在寒雨的驚呼聲中,飛雪用牙啃咬起精致小巧的耳垂來。
「啊……少爺……嗯……」隨著身體的抖動,寒雨的身體繃直了。
「不要叫我少爺,我不再是你的少爺。從此以後,我要你叫我雪……我是你的雪,唯一的……」微閉著眼,飛雪邊啃咬,邊柔情似水地說道。
「雪……雪、雪……」顫抖著,寒雨叫出了飛雪的暱稱。每叫一聲,他眼中就會落下一滴晶瑩的淚水。情不自禁地,他用手牢牢抱住飛雪的脖子。
感受著從飛雪身上傳來的陣陣暖意,寒雨覺得自己已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
「我在這裡,我的小雨兒。你的雪,現在正擁抱著你,愛著你。」溫柔地俯身於寒雨耳旁,飛雪神情喜悅地輕語道。
「不要離開我……請你,永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帶著淚,寒雨低泣道。
「嗯,我不會離開你,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你。你屬於我,同樣,我也是你的,我們永永遠遠都不會再離開對方……我向你保證,可愛的雨,我們會永永遠遠在一起……」
輕聲述說纏繞心底已久的愛語,飛雪把飽含深情的吻印在寒雨柔軟的唇瓣上。在唇齒相交的過程中,狂熱的愛欲之火再次慢慢升起。
飛雪用略帶強硬的舌輕輕撬開寒雨的牙關,而寒雨的小舌也在飛雪進入的瞬間自動迎上,兩人的舌在寒雨口中一起纏綿,一同起舞……
濃濃的呻吟一點點地從寒雨口中流瀉而出,雙眼微瞇不張,檀口微啟,雙頰更是紅若流霞……這種種美景看在飛雪眼裡,更讓他欲火高漲。
想也不想地,飛雪一把扯開那些還糾纏在寒雨身體上的衣物,在寒雨的驚叫聲中,他的唇重重地印上了那兩顆可愛的小紅蕊。
「嗯……」用力抱著飛雪的頭,寒雨緩慢地扭動身軀,邊動情呻吟。
在飛雪溫柔的愛撫中,他淪陷了……
「我愛你……雨……」在進入寒雨體內的那一刻,飛雪俯下身,深情地喊道。
感受著此時深入體內,與自己緊緊相融的飛雪,寒雨眼中落下了幸福的淚水。
我愛你……我的少爺……我的雪……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在荒蕪的小道上,誰也不知道馬車裡的兩個人曾經歷過多少驚濤駭浪。
不過,當幸福真的降臨時,誰又會記得曾發生過的苦難呢?
對他們來說,只要能留在彼此身邊,就已是世間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