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歸去的地方(上) 第十一章
    ——我一定是在作夢。

    為著抽空來米亞那作武術指導的韓諾,學院下午例行的活動都取消了,用作課室的建築物前熱鬧非凡,從劍、棍到射擊靶都齊備了。韓諾已在去年秋末升為梅瑟警備軍長,靠的完全是自身的實力,每個人都想接受他的指導,當然,如果能獲得他的青睞更好。

    德雷斯自詡不需要什麼教訓,當然更不需要韓諾的提拔,杜寨爾則對兩者皆不感興趣,因此一開始兩個人就算蹺頭,不過沒多久就被韓諾逮著了。

    「喂,你們!」韓諾手裡提著未開鋒的劍,順手就敲了他們的頭。「別偷懶。」

    「我怕傷了別人。」德雷斯懶洋洋的說。

    韓諾對他大皺眉頭。「成天躲在樹下睡覺,再優良的戰技也會退步!需不需要指導是一口事,但你們別破壞秩序吧!小心引來別人挑釁!」韓諾對這些公子哥兒的習性是很瞭解的。

    「那些人只是自討苦吃。」德雷斯咕噥著,杜塞爾亦然,在剛入學時,就何人想用這種場合整他了,不過在受到難以忘懷的教訓後,現在已經沒人敢造次。

    為了敷衍韓諾,他們還是混在練習的學生當中,在草地上晃過來又蕩過去,艾瑞和他們不一樣,他是以戰鬥為樂的人,沒有什麼特殊的目的或理由,只是單純享受身體的運動,與武器合一的協調感,以及雙方一瞬間迸出火花的刺激。杜塞爾看到他挑起一根長棍,在手上把玩著,似乎要試試看稱不稱手,僅僅這個動作,就讓他身邊的溫度陡降,那股壓迫感即使隔這麼遠都感受得到,令人想起即將襲向獵物的猛獅。杜塞爾幾乎認不出那個總是一臉笑容對揮手的男孩——或者這才是他的本性呢?

    長棍在空中轉了一圈猛然下擊,畫出俐落的弧線,對方被他的氣勢所懾,向後退了一步,但艾瑞毫不放鬆,出手更加冷酷凶悍,讓旁觀的人都捏了一把冷汗。雖然站得很遠,杜塞爾仍覺得聽到了長棍發出激烈的碰撞聲。一陣叫好,其中一根長棍脫離了主人的手飛向空中,艾瑞一瞬間似乎要擊中對方的眉心,卻在同一時間恰到好處的停了下來。

    杜塞爾突然警醒過來,發覺自己竟在場內看艾瑞看得出神,連忙收回目光,臉不禁漲得通紅,幸好後面傳來了聲音,讓他能把注意力稍稍轉開。

    「喂,德雷斯,跟我比劃一場吧!」

    德雷斯皺了皺眉。「我不想傷到別人!」

    這輕描淡寫的語氣成了驚人的效果,馬裡尼諾的臉扭曲起來。「好個狂妄的小子,你以為頂著麥凱西的名字就沒人敢動你了嗎?給我接著!」

    他不由分說的把劍丟出去,侵逼過來,德雷斯毫無選擇,只得一把接下。馬裡尼諾是個巨無霸,整整比德雷斯高了一個頭,一身肌肉糾結如山巖,他最大的志望是取代貝因成為禁軍統帥,米亞那頓不過是個跳板,因此對這種出風頭的機會是不會放過的。

    他這種心思德雷斯也知道得很清楚,其實整個學院沒人不清楚的,馬裡尼諾入學第一天就到處嚷嚷過了。德雷斯對這種人最沒有耐心,但馬裡尼諾也不是草包,他非常瞭解自己體型上的優勢,攻擊快速而猛烈,德雷斯一個措手不及,被逼得做近身防禦,但已經來不及了。

    「怎麼樣啊!」照規矩,馬裡尼諾制住德雷斯的劍,就算贏了。他得意洋洋的笑著,同時舉目四望,看韓諾有沒有瞧到這邊精彩的戰況。

    事情是在一瞬間發生的,在大家的意識真正接收到前就結束了。德雷斯突然掃出一腳,勾倒了馬裡尼諾,同時一個移步,手肘重重撞上他的胸口。

    馬裡尼諾發出一聲語焉不詳的叫喊,身體平飛出去摔在池上,幸好沒被手上的劍傷到,因為德雷斯已經把它搶在手上了。

    德雷斯把兩把劍拋給旁人,轉身就走。

    「這不合規矩!你這小人!」馬裡尼諾又羞又怒的大吼,一時卻痛得爬不起來。

    「傻瓜。」德雷斯輕蔑的說,聲音很輕,只有杜塞爾聽得見,也只有杜塞爾聽得懂。對常遊走在生死邊緣的德雷斯而言,每一次抽出武器,就是一次用生命下注的賭博,所謂點到為止的打鬥,不過是雜耍罷了!每次看到這些無憂無慮的公子哥兒,他心中就不禁浮起不屑的情感,但在這輕蔑中,或許也包含著對自身的厭惡吧。

    他們繼續閒晃,韓諾剛好結束手邊的指導工作,朝他們走來。

    「來,杜塞爾,雖說戰場上是不講親戚關係的,不過我還是要關照你一下,康妮拜託我了嘛!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荒廢功課吧!」

    不論杜塞爾對所謂的正規訓練抱著怎樣的觀感,韓諾這個警備軍長可不是當假的,能接受他的指導,杜塞爾也感到高興。

    「唁,挺不錯的!」韓諾讚了一聲,手下卻未曾稍停,即在最激烈的對壘中,他仍臉不紅氣不喘,還有餘裕指導對方。「你對人體很瞭解嘛,取位都是致命點,既然一開始就懶得跟人家耗,就想用最短的時間撂倒對方嗎!」

    「呢……我沒這個意思……」杜塞爾不禁臉紅,他並不是對韓諾感到不耐煩,但出手的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改掉。

    韓諾笑了。「我不是在責怪你。不過杜塞爾,別太心急,急了會露出破綻!像這樣!」

    杜塞爾也發現到了,但收勢不及,劍馬上被打落。他服氣的拾回,向韓諾道謝。「再來一次?」

    「哦,不了不了,今天我可不是以你姊夫的身份來的,不能只顧著你,喂,克萊利奧,你過來,你們兩個比劃比劃給我看。」

    杜塞爾最不想跟這些人交手,儘管他們年紀相仿,地位也平等,但杜塞爾對他們就是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優越感,這也是他惹這麼多人不爽的原因。但韓諾都已經下令了,想逃走也很難。德雷斯對他的「落難」報以嗤笑,抱著雙手站在旁邊等看好戲,不少學生也被吸引過來,在四周圍成了一道人牆。

    戰鬥一開始就明顯處於不對等的狀態,克萊利奧根本不是杜塞爾的對手,杜塞爾也無心戀戰,出手非常猛厲。他的動作本來輕盈,流暢有如舞蹈,但一挑一刺都是最致命的部位。戰鬥很快就趨近尾聲,然後,杜塞爾覺得眼角好像飄過什麼東西——

    ——我一定是在作夢。

    杜塞爾眼前一花,腦中突然一片空白,動作就這樣硬生生停下來,劍鋒的光芒猛然挑近,他卻渾然不覺,克萊利奧似乎發現不對勁,卻收不住攻勢,監督著的韓諾大吼起來:「杜塞爾!你在做什麼!」

    「杜塞爾!」艾瑞急得撲進場內,杜塞爾卻在全場瞠目下巧妙的一閃化過,克萊利奧還來不及鬆口氣,手中的劍就被打飛了。

    也許這招可以博得韓諾稱讚,但杜塞爾跟著就把劍丟在地上,排開人群,在眾目睽睽下跑走了!

    四週一陣驚愕的寂靜。

    「這傢伙瘋了呀!」

    「杜塞爾——」艾瑞本能的想追,卻被德雷斯一把拉住。

    「你也蹺頭的話,誰來跟我對劍啊?」

    「可是——」

    「乖乖待著。」們的交談淹沒在紛紛的議論中,韓諾大吼著要其它人上場。艾瑞突然警覺起來,猛地甩開德雷斯的手,看到充滿戒心的眼神,德雷斯笑了。

    「緊張什麼?你剛才沒看到是誰站在那裡嗎?」

    「你是說大神官?」

    「我沒猜錯的話,那個人大概也來了……」

    還沒接近那個人,杜塞爾就知道自己錯了,原本被閃電抽到般痙攣的心陡然一沉,他不禁嘲笑自己的愚蠢,明知道不可能的,怎麼還這麼衝動呢?

    可是,真的好像……

    他放慢了腳步,讓急促的呼吸平順下來,穿著白袍的人被他的腳步驚動,已經回過頭來看著他。金褐色的長髮在陽光下閃爍著豐潤的光澤,美麗的音形眼睛也是褐色,顯得溫暖而睿智,胸前的翡翠生命樹是白袍上唯一的裝飾。他站在分隔訓練場和樹林的小徑上,就這樣淡淡的融進了陽光、微風和花香中,彷彿他也成了天地的一部份,從世界初始就存在於此了。杜塞爾不禁一陣目眩,只看背影的話,這個人和喬康達好像……簡直一模一樣!

    然後他注意到了,那雙與常人不同的尖形耳朵。

    「……精……靈?」

    「你好。」對方有禮的開口,聲音溫和而沉厚。「有事嗎?」

    杜塞爾發現自己像傻瓜一樣瞪著別人看,困窘的紅了臉。「你是——?」

    「我是梅瑟城的神官,沙特菲亞。」

    沙特菲亞,在精靈語中是「漂泊者」的意思。杜塞爾當然知道這個人,但親眼見到還是頭一遭。

    「對不起,我……把你誤認成別人了,因為——」

    「你應該先自我介紹吧?」沙特菲亞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是……」杜寒爾總算回了魂,很快行了正式的禮,「我是杜塞爾·海斯特。」

    「啊……」他點頭。「我知道你,受神寵眷的孩子。」

    「受神寵眷?」杜塞爾睜大眼睛,忍不住笑出來。

    「怎麼了嗎!」

    「神官,你既然聽過我,怎麼會不知道我是有名的不祥之子呢?」

    沙特菲亞的眼睛瞇起來,像是要重新估量般的注視著他。「你的爪子磨得太快大利了,孩子。是誰叫你不祥之子?其它人?還是你自己?我在你身上看到精靈的血統,蒼鷹的印記和水晶宮的氣,你受的教有很不尋常。」

    「水晶宮——?」杜塞爾一時間顯得茫然,而後他明白了些什麼,臉頓時刷白,然後漲得通紅。「喬康達!你是說喬康達——!」

    「對不起,你說誰?」

    「喬康達!我的家庭教師!你知道他是誰嗎?」

    沙特菲亞看著他,露出混合著奇怪和深思的神情。「讓我想想好嗎?你知道,我認識的人大多——」

    杜塞爾臉紅了。「對不起,是我太心急——」

    「你先告訴我他的長相好嗎?」

    「嗯……他大約二十出頭,長得很清秀,留著栗色的長髮,眼睛是綠色的,很漂亮,很清澈的那種綠,我覺得他跟你很像,我是說氣質,那種站著就融進空氣裡的感覺,簡直一模一樣……」他知道自己說得顛三倒四,但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

    「……專長是藥草、醫術,又憤世,又憫人,老想把自己奉獻給人們……」沙特菲亞喃喃的接下去。

    杜塞爾呆住了,無法形容的激動情緒直衝腦門,幾乎炸裂的心臟使他雙腿發軟,差點支持不住。「你知道他!是不是!你認識他!」他大喊起來。

    「是的,我認識他。」

    「真的——」

    「但他不叫喬康達。」

    杜塞爾聽不懂,或者也不想聽懂。他呆呆看著沙特菲亞。

    「我知道的那個人,叫喬西亞·康達洛。」

    「那就不是了……」

    「不過,我想這很明顯吧!只不過是玩了一下字母移位遊戲而已。」

    杜寒爾覺得一陣暈眩。喬康達——從來沒有一個叫喬康達的人?

    那個和他生活了這麼久,讓他到現在仍念念不忘的……

    到是誰?

    真的有這個人嗎?還是一切都是他的想像?

    他的記憶混亂起來,腳下的地面好像在晃,他摔進無邊的虛無中,連自己是不是站在這裡都不確定了。

    一隻手握住他的臂膀,堅定的將他拉回來,杜塞爾抬起頭,透過盈眶的淚水看著沙特菲亞的眼睛,那嚴厲的光芒讓他撿回了一點知覺。

    「你還好吧?孩子。」

    「我……沒事。」杜塞爾迸出一句。「請說……請繼續!」

    沙特菲亞看著他,猶疑著,但還是溫和的說下去。「他是蒼鷹從別的大陸帶來的,不過,這似乎非他所願。他的異稟使他受人摒斥,因此他一直痛恨自己。蒼鷹把他從死神的名單上除名,讓他的痛苦變成永劫。」

    杜塞爾倒抽一口冷氣,就像回音一樣,喬康達那天說的話竟清晰的在他耳邊響起,憂鬱而哀傷:「別說永遠這個字,杜塞爾,所謂的永遠,只是想結束都結束不了的苦難與悔恨……」

    「所以他逃了。他封印自己的能力,從水晶宮消失了。和百年來,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也沒有任何他的消息。」

    杜塞爾閉上眼,腳下一個踉蹌,幾乎跪倒。他想否認,否認沙特菲亞說的就是喬康達,一定是搞錯了,這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他們連名字都不一樣……但內心深處卻還有一塊清醒的角落在對他說:沒錯,這樣一切都連起來了,喬康達多年未見改變的容貌,豐富到不可思議的知識,還有蒼鷹……

    「孩子,你跟他相處了幾年?」

    杜塞爾眨眨眼,腦中一時還千頭萬緒,好一會兒才接收到話中的訊息。

    「十……十年……」

    「我想,他已經離開了是吧!」

    「是的……」杜塞爾止不住聲音中的顫抖。「一年……多了。」

    「你很愛他吧?」沙特非亞溫和的說。

    「我……」

    「看你的反應就知道了,別以世俗的防衛心看著我。我並不驚訝,但……」他的聲音低得像在歎息。「孩子啊!我們這些存在,會對人類產生太大的吸引力,你們事實上是被超越的力量吸引。大多人為了追求這種力量,飛蛾撲火般的把自己都燒燬了,所以泰雷沙才決定把人類與凱洛斯蘭大陸隔離,你自己也該想清楚,追求一個逝去的夢是否還有意義?」

    「那才不是夢!那是——」

    「是夢。」沙特菲亞溫和卻堅定的說。「你不明白嗎?你和他,在立足點上就不一樣了,他是從死神名單上除名的人,他的時間是無限的,更何況還有蒼鷹的印記在保護他!我可以想見他給了你什麼樣的教育,可是,不要追隨他,不要跟著他的腳步走!你可知道他是一個最糟糕的例子,是蒼鷹但憑己意毀掉的另一個無辜。他有了超越人類的能力,卻沒有超越人類的思考模式。我不是否定你過去的生活,但人總會遇到改變的時候。」

    杜塞爾說不出話來,神官的聲音低沉帶著催眠性,他覺得好像在兩種相反的意志中被拉扯著,沙特菲亞大概也看出他的混亂,便改了話題。

    「且不管這些,我相信喬西亞給你的學問基礎一定是很扎實的,你應該知道,梅瑟城的正神殿本身就是一座圖書館,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取閱裡面的收藏。有時間的話,我也想跟你多聊聊,不過現在——」

    「沙特菲亞!」輕快的聲音從前頭傳來,一個年輕人走出院長室,朝他們所在的林道走來。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姿態靈活而穩健,蜂蜜色的頭髮,討人喜歡的笑容,整個人散發出無懈可擊的優雅感。撇開個人印象不談,這張臉杜塞爾已經看很多次了,但靠這麼近還是頭一遭。儘管以杜塞爾的狀況,現在一點也不適合見他,但人都已經來到眼前,想逃也逃不了,他只得躬身為禮。「凡提尼大人。」

    「啊,我知道你。」大公開心的笑著,聲音亦優雅而迷人。「你是杜塞爾·海斯特,對不對?果然名不虛傳,好漂亮!」

    杜塞爾呆了一下,平常若有人敢對他說「漂亮」一字,他一定氣得不得了,但凡提尼的坦率卻是自然親切,毫不突兀……為什麼呢?啊……是那清澈的眼睛和溫暖的笑容……

    「事情談完了嗎?」沙特菲亞問道。

    「嗯,已經請費南多關照了,去水晶宮這趟路可不輕鬆,我希望能找到足以完成任務,又與殿下年齡相近的人。」

    杜塞爾知道他們在講康妲爾的事,心中不禁一動。他從未有想過,凡提尼會派米亞那頓學院中的年輕貴族、完成這個任務。如果……

    他的思緒一時飄了開去,回過神時,凡提尼已和沙特菲亞討論討論起另外的事情來了。雖說杜塞爾心不在焉,但凡提尼毫不忌諱的在他面前談起這種事,仍使他感到驚訝。

    「……這婚事的目的實在太明顯了,安吉諾夫和羅納克這幾年的關係每況愈下,但犧牲一個未出世的小女孩難道就可以彌縫裂痕嗎!」

    「……所以,杜塞爾,你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他自自然然就叫起杜塞爾的名字,好像他們已經是交情深厚的老友了。

    杜塞爾想都不想就回答了,一方面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防衛變得薄弱,一方面凡提尼的滋力本來就能輕易卸掉一個人的武裝。杜塞爾對政局並非不瞭解,只是一向都止於紙上作業,理論多於實用。討厭與人接觸是一回事,他覺得這種理論思考和沙盤演是非常有趣的事。

    凡提尼的笑容愈發燦爛了。「沙特菲亞,這傢伙不但長得漂亮,腦筋也是一流的哪!不過,我想你也只是紙上談兵,沒有實務經驗吧?」

    杜塞爾點點頭,這個缺陷,在大公面前是瞞不過的,他也不用刻意去否認。

    「可是,我還是覺得你很棒!怎麼樣,等你離開米亞那頓後,想不想到梅瑟城來?」

    杜塞爾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凡提尼看。多年後他才知道,只要有人引起凡提尼的興趣,他就會設法製造出其不意的會面,親自榷量其個性和才能,借這個方法,他破格起用了非常多的人才。但在此時的杜塞爾看來,這個邀請顯得突兀又輕率,讓他很難不懷疑大公只是一時興起,甚或在捉弄他。撇開這個不談,成為掌握中樞權力的一員,就已違反他的原則了。

    「我現在還不能給你答覆,大人。」他小心的回答,再怎麼說,對方是比他身份高的人。「請給我時間考慮。」

    「別急,別急,你還要在學院待一段日子吧?多的是時間考慮,我從不勉強別人。我只是不習慣讓人才埋沒。嗯,我也佔用你大多時間啦,如果韓諾知道我拖住他的學生,不讓他作武術訓練,一走會跑來罵我的!你快回去吧!」

    一邊爽朗的笑著,說著半真半假的話,大公和神官將杜塞爾拋在身後,朝來時的方向回去了。大公完全沒把才纔的會面放在心上似的,開始向沙特菲亞推薦米亞那頓城內一家有名的糕餅鋪子,並且提議在回程時繞到那兒去。神宮則用淡然的語氣戳破他只是想藉機去酒館玩樂,有點尷尬的大公正想辯解,神官已經接著說下去:「我沒什麼意見,只是請你別像上次那樣,隨便跟酒館的女侍搭汕,還引起了打架事件,害我也被捲進騷動裡,雖然那次你沒被認出來,但我身上還穿著神官服……」

    變得有點言不及義的對話一直到他們抵達座車旁才結束,當看到那個悠閒的靠在車門旁的人時,凡提尼露出了笑容,抬起手打著招呼。

    「啊,久等了。」

    「如何?」德雷斯從背靠的車板上起身,一邊把匕首收回鞘中。

    「嗯……」凡提尼沉吟了一會兒。「費南爵士對他的評價很高,我也看過你送來的東西了……」

    「但他這裡……」神官輕敲自己的心口。「他似乎被往事的鎖鏈束縛著,如果不能克服這一點……」

    「沒問題。」

    「你這麼肯定?」

    德雷斯揚揚下巴,指向大公身後。兩人轉過身,望見正走回訓練場的杜塞爾,以及大步跟在後面,肩上背著劍的青年。

    「那是……」凡提尼頓了一下。「卡斯提家的艾瑞!」

    「沒錯。」

    遠遠可以看出兩人正在激烈的爭論,但杜寒爾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怒氣,不如說是迷惘。艾瑞惱怒的敲了下他的頭,杜寨爾愣了一下,突然搶下艾瑞手中的劍,大聲說了幾句話,轉身就走,艾瑞追在他後面,揚起的棕髮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

    「是嗎……」大公看著青年的背影,眼睛若有所思的瞇細了。「你需要多少時間?」

    「頂多兩年。」

    「好,就交給你了。」

    結束了密語一般的對話,這對同時也是好友的君臣交換了會心的眼光,便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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