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雞湯 卷四 學與教 學與教(之三)
    信義、希望和愛

    聰明人寧願看到人們需要他而不是感謝他。

    ——格拉西安

    在我14歲的時候,我被送往柴郡學院去讀書。那是一所設在康涅狄格州的寄宿學校,是專門為家庭有問題的男孩子設立的。我的問題是我的酗酒的母親,她的狂縱拆散了我們的家庭。父母離異後,母親一直是由我來照管,直到我在八年級時幾乎所有的功課都不及格為止。最後,我的父親和一位中學校長決定把我送進一所擅長體育而訓練嚴格的寄宿學校(對於我酗酒的母親也是一個理想的距離),他們認為也許這所學校能給我提供一個從高中畢業的機會。

    在柴郡我的新生一年級的入學典禮上,最後一位講話的是紀檢總長——弗雷德·奧利爾,他過去在耶魯大學時曾是一名泛美橄欖球運動員。他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長著雙重下顎和粗壯的脖子,看起來就如同耶魯吉祥物:「叭兒狗」。當他移動他那龐大的身軀向前對著話筒講話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絕對地靜了下來。坐在我旁邊的一位高年級學生悄聲地對我說:「孩子,千萬別讓這個人看見你,不論是過馬路還是在幹別的,總之別讓這個人知道你的存在。」

    奧利爾先生那天夜裡在學校大會上的講話很簡短,主要內容是:「不許!我再重複一遍,不許走出校園,不許吸煙,不許酗酒,不許同鎮上的女孩子接觸。如果有人觸犯了這些規定,將會受到嚴厲懲罰。另外,我個人還要踢你這頭蠢驢!」正當我以為他已經結束了講話的時候,他又以一種緩慢而低沉的語調講:「如果你們有人有什麼困難的話,我辦公室的門隨時都向你敞開著的。」這句話在我的內心深處產生了巨大的震動。

    隨著學校裡生活歲月的流逝,我母親的酗酒也開始變得更加嚴重。她幾乎不分晝夜地打電話到我的宿舍,用含糊不清的語句請求我退學回家,同她住在一起。她發誓她一定停止酗酒,而且我們可以到佛羅里達去旅遊,諸如此類。我愛她,對我來說,拒絕她是很痛苦,她的每一個電話都攪得我心上下翻騰,我感到自己犯了罪,非常羞愧。我是非常非常的迷亂不安。

    一天下午,在一年級的英語課堂上,我正在思考著前一天夜裡母親來過的電話,我的感情戰勝了理智,我感覺到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因此,我問課堂上的老師是否可以原諒,讓我離開一會兒。

    「出去幹什麼去?」老師問。

    「去見奧利爾先生。」我回答。我的同班同學都愣住了,吃驚地看著我。

    「彼得,你做錯了什麼?或許我可以幫你。」老師暗示我。

    「不!我想現在就到奧利爾先生的辦公室裡去。」我說。當我離開課堂時,腦海裡只有那句話:「我的門是敞開著的。」

    奧利爾先生的辦公室是在主體大廳的巨大門廊外,他辦公室的門上裝有一扇大玻璃,站在外面的人能夠看到裡面,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有人犯了嚴重錯誤,他就把他們推進辦公室,砰地一聲關上門,放下窗簾。你經常可以聽到他在裡面怒吼:「昨天夜裡有人看到你躲在消防站後面同另一個傢伙以及鎮上咖啡屋的女孩子吸煙了!」那個不幸的人一定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無論何時,他辦公室的門外總會有一排人,學校裡的男孩犯了各種各樣的事兒,正夾著尾巴坐在那裡。當我在隊列中排好時,另一個男孩問我犯了什麼錯。

    「什麼錯也沒犯。」我說。

    「你瘋了嗎?快離開這兒,現在!」他們向我喊道。但我想不出我還能去哪兒。

    最後,輪到該我進去了。奧利爾先生的辦公室的門打開了。這樣,我就可以直視到了那嚴厲的雙重下顎。我有些顫抖,感到自己很蠢。但我又瘋狂地感到什麼事或什麼人已經把我推給了這個人——校園裡最讓人望而生畏的人的面前。我抬起頭來,我們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你來這兒幹什麼?」他吼叫著。

    「在開學典禮上您說過如果有人有困難,您的門是敞開著的。」我結結巴巴地說。

    「進來吧。」他說,同時向我指了指一把綠色的大扶手椅示意讓我坐下,然後放下了門上的簾子,走到桌子後面,注視著我。

    我抬起頭來,開始講述,淚水順著面頰往下流淌。「我的母親是一個嗜酒者,她喝醉了就給我打電話,她想讓我停學回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感到很驚恐,很害怕。請不要以為我瘋了或者是個白癡。」

    我把頭埋得低低的,禁不住開始痛哭了起來。我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沒聽見這位高大的從前的運動員已靜靜地從他那張桌子後面走了出來。他轉過桌子,站在了這個坐在綠色大椅子裡哭泣的小男孩的旁邊。

    一個被上帝遺棄了的孩子處在黑暗、寒冷的角落。

    接著,它發生了——由上帝通過人而創造出的眾多奇跡中的一個發生了。奧利爾先生的寬大的乎掌輕輕地擾摩著我的肩膀,他的拇指停在了我的脖頸上。

    我聽到這個令人害怕的嚴厲的巨人溫和地講:「孩子,我理解你現在的感觸。你瞧,我也是個嗜酒者。我願意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去幫助你和你的母親,我將讓我的嗜酒者互誡協會的朋友今天就同她取得聯繫。」

    剎那間,我感到片刻的清澈與寧靜。我知道事情正在好轉,而且我再也不用害怕了。當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的時候,我感覺自己遇上了上帝、基督和摩西,真誠、希望和愛對於我第一次變得真實了起來。校園裡最令人恐懼的人變成了我秘密的朋友。我總是忠實地到他那裡去報到,一週一次。午餐時,每次當我從他的桌旁經過,他總是朝我快速地瞟一眼並友好地眨幾個眼睛。這個在校園裡因嚴厲而讓人恐懼的人竟然如此溫和地、愛撫般地關照我,我的心在驕傲地翱翔。

    每當我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就去找他……他總會在那裡。

    (彼得·斯拜克)

    (道恩·斯拜克和薩姆·道森協助)

    牛仔鞋

    如果不是為了分擔彼此的愁苦,那我們活著還有何意義?

    ——喬治·艾略特

    在本世紀30年代,世界各地的採礦業和製造業都很不景氣。在賓夕法尼亞州西部我的家鄉,成千上萬的男人都走上街頭去尋找工作。我的哥哥們就在他們中間。那時候,一家人雖不至於挨餓,卻也無法飽食三餐。

    因為我是一個大家庭裡的許多小孩子中年齡較小的一個,所以我的所有衣服都是從上面傳下來的。長褲子被齊膝裁斷,裁下來的褲腿被用作補丁或直接加在原裁剩下的褲子上。上衣可以被重複改制。但是鞋——關於鞋有一個不同尋常的故事。鞋是徹底地貼著地面穿的,它們可以不折不扣地被磨損,只有在腳丫從皮革中拔出來的時候才被扔到了一邊。

    我清晰地記得在我得到那雙牛仔鞋之前,我穿的鞋兩邊都有裂口,鬆弛的鞋底前面張著口,走路時發出啪啪的聲響,我從一個舊車胎上剪下兩根帶子,用它把腳趾與鞋底綁在一起,以防止鞋底掉下。

    那時,我有一個姐姐,她和她丈夫遷往西部並在科羅拉多州安頓了下來。她總是盡她所能地給我們寄來一些她的舊衣服,以幫助我們渡過困難。

    感恩節的前一天,我們又收到了一箱姐姐寄來的這類東西,家裡所有的人都聚集在箱子的周圍。箱子的角上塞著一雙鞋。那個時候,我還沒見過那種樣式的鞋,不知道那是什麼類型的鞋。母親也不知道,開始努力地猜測。父親也不懂,所有的孩子也都不懂。她們都同我一樣認為這雙鞋是我姐姐穿舊了不再穿的。

    母親低頭看到了我那從破鞋中伸出來的腳趾頭,就俯身把鞋從箱子裡取了出來,遞給了我。我把手抄在背後不要,環顧家裡的人,我開始輕聲地哭泣了起來。我的哥哥們沒有像往常一樣嘲笑我或叫我愛哭的小孩,這簡直是個奇跡。

    這件事在30年後的今天再次回想起來依舊是的人心痛。我母親把我帶到一邊,告訴我她很抱歉,但的確沒有別的鞋能讓我穿,而且冬天已經來臨了,我不得不穿它了。我父親拍了拍我的腦袋,但沒說什麼,我最喜愛的哥哥邁克撫弄了一下我的頭髮,對我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最後,大家都走了,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穿上了姐姐的鞋。這雙鞋呈深褐色,鞋頭很尖,跟部加高了。但穿起來感覺挺舒服。我淚眼濛濛地注視著鞋子,一個人輕輕地抽泣著。

    第二天,我起床穿衣服去上學,我穿的非常慢,並把那雙鞋放在最後。我感到我的眼淚又一次充盈了眼眶,但我努力沒讓它流出來。最後,我終於不得不去學校了,我有意走在了最後。在到達學校之前,我沒碰上任何人,但走到校園時,蒂米·奧圖爾正站在那裡。他是我惟一的敵人,比我年長並高大,同我一起都在米勒小姐教的班級。

    他一眼就看見了我姐姐的那雙鞋,然後抓住了我的胳膊大聲叫嚷:「埃文穿著女孩鞋!埃文穿著女孩鞋!」我本應把他打倒在地的,但他比我要高大得多,也壯實得多。他不讓我走,一直鬧到有一大群小孩把我們圍住了還不肯罷休。我不知道我都幹了些什麼,但突然校長奧爾曼·韋伯走了過來。

    「進來,」他喊,「最後一遍鈴的時間到了。」我趕快擺脫了蒂米·奧圖爾對我的折磨,跑進了教室。

    我靜靜地坐在凳子上,眼睛望著下面,把腳縮到了凳子底下,但儘管這樣也阻止不了蒂米,他繼續煩擾著我,毫不停息。他每次來到我的桌子旁,總是手舞足蹈,叫我埃德娜,並對我姐姐的鞋做一些愚蠢的嘲弄。

    在接近課間的時候,我們正在談論西部的影響。米勒小姐向我們講述了許多關於先行者出發到達堪薩斯、科羅拉多、得克薩斯以及其他地方的情況。差不多正在這時,奧爾曼·韋伯走進了我們的教室,但他只是站在門口,靜靜地傾聽著。

    在那天早晨以前,我同所有的其他同學是一樣的,也就是說,我非常不喜歡奧爾曼·韋伯,他被想像成非常刻薄、脾氣暴躁,還偏袒女孩。

    他站在教室的門內。也許除米勒小姐之外,我們當時都不知道奧爾曼·韋伯過去曾一度在俄克拉何馬州的大牧場上生活過。米勒小姐轉過身,問他是否願意加入我們的討論。令我們十分驚奇的是他竟然願意。只是他沒有向我們講述那些通常意義上的事情,他開始談論關於一個牛仔的生活以及印第安人,諸如此類的事。他甚至還唱了兩首牛仔歌曲。就這樣持續了有四十多分鐘。

    接近中午大約是該我們回家吃午飯的時候,奧爾曼·韋伯走到了我坐位旁的通道上,依舊講著話。突然,他停在了我的桌子旁邊,不再說話了。我抬起頭看了看他的臉,意識到他正注視著我的桌子下面,盯著我姐姐的鞋看。當我把腳縮到凳子下面的時候,我幾乎可以感覺得到我的臉正在漲紅。但就在我把腳比較舒適地放好之前,他低聲地說:「牛仔鞋!」

    我說:「先生?」

    他又說了一遍:「牛仔鞋!」因為這時其他的孩子都在努力想弄清他正注視著什麼並想聽清楚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所以他又用一種歡快的聲音大聲說:「哎呀!埃文,你究竟是從什麼地方搞到這雙牛仔鞋的。」

    哦!很快屋子裡所有的人都盡力擁擠到了他和我的周圍。甚至連米勒小姐也不例外。而且每個人口裡都說:「埃文摘到一雙真正的牛仔鞋!」這無疑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天。

    不管怎樣,因為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韋怕先生就對米勒小姐說這並沒關係,假如埃文同意的話,就應該讓孩子們好好地、真實地見識一下牛仔鞋。噢!每個人包括蒂米·奧圖爾在內都排成隊從我的桌子旁邊經過,觀看我的美麗的鞋子。我感覺自己簡直成了巨人。但我母親曾告訴我不能驕傲,故此,我只是安然地坐在原地,竭力克制住自己的自大心理。最後,吃午飯的時間到了。

    我幾乎無法走出教室,因為每個人都想和我同行。接著,每個人又都想要試穿一下它,我指的是,我的牛仔鞋。畢竟!我說,我還得考慮一下。

    那天下午,我問了韋伯先生,問他怎麼看待讓每個人都試我的牛仔鞋這一問題。他想了又想,最後,他說讓男孩子們試穿一下是可以的,但當然不應該讓女孩穿。畢竟,女孩從不穿牛仔鞋。有趣的是韋伯先生的想法同我的完全一致。

    就這樣,我讓教室裡所有的男孩都試穿了一下,甚至包括蒂米·奧圖爾在內,雖然我是讓他最後一個試穿的。並且,這雙鞋對於他是最合腳的,連我都不如他穿上合適。他想讓我寫信給我姐姐看是否還能給他也搞到一雙。可是,我沒寫信去問。我擁有在我們小鎮上惟一的一雙牛仔鞋,並且我確實喜歡它的那種款式。

    (保羅·E·莫黑尼)

    笨蛋

    只有當你不得不聰明時,你才會聰明。

    ——理查德·格雷維爾

    只要我還活著,我是不會忘記在1991年當我第一次遇見阿爾文·C·漢斯時的那一幕。在少管所的課堂上,另外一位同學在向我們介紹他時並沒有使用「阿爾文·C·漢斯」這個名字——甚至是公開的。他稱呼阿爾文是「笨蛋」。立刻,我對阿爾文的這個綽號感覺聽起來很刺耳。這位身材修長、說話柔和的人在同我握手對不願正視我,不用說,「笨蛋」是個禿頭,他兩鬢的頭髮順著肩膀披在了背上。雖然我只是注視著他的臉並盡量不往上面看,但我還是覺察到了在他禿頭的上面刺有一個巨大的(並且很具威懾力的)圖案(不錯!他頭上有刺青!)。那刺上去的圖案是哈利·戴維森的刺青,它覆蓋了他的整個頭頂。

    作為一名老師,我盡量使自己在緊張的時候保持鎮靜,並努力讓第一天的課順利完成。下課後,「笨蛋」隨著人群往教室外走,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悄悄地塞給了我一張紙條。我當時想:「噢,不!他一定是要告訴我如果我不給他一個好成績的話,我將會被他的其他『哈利』同夥『幹掉』,或者別的類似的事。」過了一會兒,我找機會看了一下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講授(他總是叫我『講授』),早餐是很重要的,如果總不吃,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笨蛋,蒙泰·希培亞。」

    過了幾個月,笨蛋跟著我學完了一系列的6門課程。他是一個優秀的學生,很少說話。而且,他幾乎每天都要遞給我一張紙條,裡面有各種類型的格言、珍聞、軼事或者是一些關於生活的明智的建議。我渴望能夠收到這些紙條,而且如果他偶然沒有給我時,我會有一點失望的感覺。時至今日,我依舊保留著這些小紙條。

    笨蛋和我一見如故,不知怎麼的,我知道每次我開口講課,他一定能理解我,他總是靜靜地記錄下所有我講過的東西。我們被聯繫在了一起。

    課程結束之後,每一個學生都得到了一個證書,笨蛋已經學完了所有的功課,並且整個過程的所有工作都完成得非常出色,我愉快地授予了他證書。

    在我授予他結業證書時,我們兩人是單獨在一起的。我和他握了握手,簡單地對他說,有他在我的課堂上,的確很讓人高興,並就他的刻苦努力、良好的上課率以及認真的學習態度給予了表揚。他當時的回答一直銘記在我的心裡,並時時對我的生活產生深刻的影響。用他那溫和的聲音說:「謝謝您,拉裡,在我的生活中,您是第一位對我說我做的一切都對的老師。」

    在我離去時,我感覺心潮澎湃、思緒萬千。我想到在笨蛋成長歲月的所有日子裡,竟沒有一個人對他說他做的一切都對。我的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

    現在,我脫離了「守舊派」,我個人是在保守的環境中長大的,我堅信罪犯必須為他們的過錯付出代價並有責任被拘留。我曾好幾次問自己:「是否有可能,僅僅是可能,那就是笨蛋從未聽到過『你做的對』或『做的好』,會對為什麼他要在監獄中度過產生根本的影響呢?」

    那一刻的經歷深深地印在我心裡的一個意念是:我確信我懂得了在某種積極的意義上,每一個學生都有做得正確的事情。

    謝謝,笨蛋,告訴了我這個。同樣,我有很多事做得也是正確的。

    (拉裡·特赫斯特)

    心中的腳印

    生活中,一些人會成為我們的過眼雲煙,來去匆匆;而另一些人則會駐足於我們的心中,讓我們刻骨銘心。這就是生活的法則,我們無一例外。

    ——佚名

    一月的天,冷得無情。就在這種天氣,一位新同學來到了我的專為學習能力低下的同學開設的五年級班,就是他,使我開始了自己人生旅途中刻骨銘心的一幕。第一眼見到鮑比,他渾身衣衫襤褸,儘管是冬天,破舊的衣服仍然捉襟見肘。一隻鞋沒了鞋帶,隨著他走路一上一下,拖拖拉拉。即使穿著一身很體面的衣服,他看起來也決不會是一個正常的孩子。他那種幽靈似的、呆滯、迷惑而不自信的樣子是我從未見過、也不想看見的。

    鮑比不只是看起來很奇怪,他的行為也是異乎尋常的。他在走廊的痰盂內小便,說起話來就好像是大喊大叫,對唐老鴨很著迷,他也從不敢正視別人,哪怕是在上課時,他也會絮絮叨叨說個不停。有一次,他居然非常驕傲地向大家宣佈體育老師讓他在臉上塗上除臭劑,原因是他笑得很難看。

    鮑比不僅日常行為異常,他的智力更是低得令人瞠目。已經11歲的他居然還不會讀寫,甚至連字母表上的字母他也寫不出來。不用說,他在這個班裡是最差的學生。

    對於將鮑比安排在我的班級中,我一直耿耿於懷。我認真看過他的檔案,不可思議的是他的智商居然是正常的。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使他有如此古怪的行為呢?就這個問題,我與學校的顧問進行了談話,他告訴我他曾經見過鮑比的母親,鮑比的行為和他母親相比已經正常得多了。隨後,我又更加仔細地查看了鮑比的檔案,發現他在3歲以前一直生活在保育院內,之後回到母親的身邊。在以後的歲月裡,他們至少每隔一年就會移居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情況就是這樣。所以不管鮑比有多麼古怪的行為,他仍然可以做我的學生,因為他的智商是正常的。

    我不願去面對與承認這一切,我為鮑比生活在我的班級中而感到憤怒與憎恨。我的教室已經擁擠不堪了,並且我已經有好幾個使我心力交瘁的學生了。我從未嘗試過去教一個智力如此低下的學生,甚至為他備課都是一件不敢想像的事情。頭幾個星期,我每天早晨起床後都是飢腸轆轆,還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辦公室。那些天,每當我準備開車去學校時,都有一種強烈的慾望,期待著看不見鮑比。我時常為自己能成為一名優秀的教師而感到自豪,而此時此刻我也為自己對鮑比的厭惡而感到內疚。

    儘管鮑比幾乎使我發瘋,但我仍努力地拿出勇氣去教他,就像對待我班級中所有人一樣去對待他。在教室裡,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將他作為玩弄、嘲諷的對象,然而,出了教室,同學們還是不斷地傷害他。他們就像野獸那樣,對同類中的弱者、傷病者絕不留情。

    鮑比來校一個月後的一天,他走進了我的辦公室,襯衫被撕破了,鼻角流著血,不用說,就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他被同學們當作馬跳。回到教室,鮑比坐在自己的課桌前,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他打開書,強忍著眼中的淚去讀,可是淚混雜著血,還是一滴滴地掉在了書頁上。面對這顆幼小而倔強的心,我能做些什麼呢?我生拉硬扯,才將他拖到護士那兒。對於傷害他的同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譴責,我譴責他們應為自己的行為而感到羞恥,因為鮑比與他們不同。我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近乎於喊叫地對他們說,鮑比的古怪並不能成為被傷害的原因,相反,這更應當成為被大家關心和愛護的理由。也是在這個時候,鮑比才第一次認真聽我說話,我發現自己也應當改變一下對鮑比的看法。

    這件事使我改變了對鮑比的態度,也是從這時起,我眼中的鮑比不再古怪,我所看見的只是一個極需關心與愛護的小男孩。我認為這才是對一個教師最好的檢驗。鮑比這種特別的需要,我必須盡我所能去滿足他。

    我開始為鮑比從基督教的救世軍那兒買一些衣服,我知道同學們之所以取笑他,是因為他只有三件襯衫,我仔細挑選質量和款式都比較好的布料。這些新衣服使他興奮極了,也提高了他的自尊,不管何時,當他擔心挨打時,我總是伴他一起走進教室,課餘時間我也會陪著他一起複習功課。

    我欣喜地發現這些新衣服帶給鮑比的變化。他開始與他人友好地交往,不再羞怯與沉默,我發現其實他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他的行為也不似從前的古怪,至少他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不敢正視別人了。我也不再對上班而恐懼了。每天早上,我都盼望能看見他走出門廊。當他不在的時候,我都會為他擔心。我也注意到我對鮑比的態度改變後,我的學生們也是如此,他們不再拿他當靶子,而是視他為他們中的一部分。

    有一天,鮑比帶給我一張紙條,說他兩天後將離開這兒,看到這個消息,我的心幾乎都碎了。我還沒來得及送給他我想送給他的所有衣服。我非常難過地走進商店為他買了最後一套衣服,這是我為他準備的分別禮物,當他看見衣服上的標籤時,他說:「我這是第一次穿買來的新衣服。」

    一些同學知道了鮑比要離開了這兒的消息後,都主張為他開一個歡送會,我當然舉手贊成,但我想:「他們都得做功課,明天早晨的歡送會又怎麼能組織成呢?」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居然做到了。第二天早晨,同學們為鮑比帶來了蛋糕、綵帶、氣球和很多為鮑比準備的禮物,昔日的冤家今日都變成了難捨難分的好朋友。

    在鮑比在校的最後一天,他走進教室時,背著一個大背包,裡面裝滿了書。他在整個歡送會上開心極了,事後,我問他這些書是做什麼的,他說:「送給你,我有很多書,所以我想這些應該屬於你,他們對你會有用的。」我相信鮑比在家一定是一無所有的,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一個只有三件襯衫的孩子居然有如此之多的書。

    當我瀏覽這些書的時候,我發現大部分都來自於他生活過的地方的圖書館。我知道這些書其實真正不屬於鮑比,但他把他所能給的都給了我,這是我在這一生中收到的最豐厚的禮物。然而,我除了送給他衣服,什麼也沒給過他。

    當他離開的時候,他問我能否做他的筆友。然後,手裡拿著我的地址走出了辦公室,留下了他的書和我們一起渡過的這段刻骨銘心的歷程。

    (勞拉·D.諾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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