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師-羽碎卷 第六章
    回到晴明宅邸以後,晴明像是很疲倦似地說他想休息一下,博雅也因為整夜沒睡,所以就和晴明一起休息。

    兩個人一路睡到下午,博雅才醒了過來。醒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蜜蟲端著茶過來,像是算準了自己會醒來似地。

    「博雅大人,來點茶吧?」蜜蟲朝博雅笑著問。

    博雅轉頭看自己身邊還在沉睡的晴明,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一切,自己完全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唯一知道的,是晴明昏倒了。

    幾乎沒有看過晴明那模樣……

    博雅忍不住伸手去碰觸晴明的手,雖然沒有早上那樣冰冷,溫度卻還是低得讓人心驚。博雅從蜜蟲手裡接過茶杯,「謝謝……那個……」

    「有什麼事情嗎,博雅大人?」蜜蟲相當有耐心地站在博雅身邊等著。

    博雅看看晴明,「……他……還好嗎?」

    「主人只是需要休息,不會有事情的,請博雅大人放心。」蜜蟲微笑,「如果博雅大人想吃點東西,蜜蟲去拿來?」

    「不用了,我想等晴明一起吃。」

    博雅微笑了一下才回答,蜜蟲也報以微笑,「那蜜蟲先下去了。」

    在蜜蟲離開以後,博雅才又轉頭,他凝視著沉睡中的晴明,胸口輕細地抽著疼痛。

    他想起自己在被那個妖怪攻擊的當下,胸口像是炸開一樣發出的白光,那是什麼,為什麼會那樣?

    邊想,博雅邊忍不住揪起自己前襟,要不是那道白光,自己早就……

    晴明翻了個身,發出輕哼聲,博雅伸手去碰晴明看起來還有些蒼白的臉頰,晴明又「哼」了一聲,然後他緩緩睜開眼睛。

    「抱歉,吵醒你了?」博雅並沒有拿開自己的手,他只是捧著晴明的臉低聲問。

    晴明瞇著眼睛,看起來還有些迷濛,「……沒有,你醒很久了?」

    「比你早一點而已,喝一點茶?」博雅邊說,邊舉了舉手裡的茶杯。

    晴明看了一眼,然後微笑,「不,你喝,蜜蟲端來的吧。」

    博雅看著晴明坐起來,他自動自發地將晴明攬進自己懷裡,明明滿肚子疑問想得到解答,面對著這樣的晴明,卻什麼也問不出口。

    晴明大方的靠在博雅懷裡,像是相當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那是護法。」

    「嗯?」聽見晴明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博雅完全不明白,晴明在博雅懷裡轉身,他仰頭,朝博雅眨眼,指尖輕輕點住博雅的胸口,博雅突然明白過來。

    「等、等一下,那是你……」博雅緊緊握住晴明的手。

    晴明眨眨眼睛,講話的時候如往常般一派輕鬆,「嗯,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放在你身上的,以防萬一而已。」

    以防萬一……而已!!

    博雅看著晴明微笑的模樣,他忍不住低頭,吻住那張還有些冰冷的嘴唇。

    晴明沒有抗拒,他只是靜靜地,又閉上眼睛。

    ……我知道那是什麼,護法,我在書上有看到過,雖然正確的做法,只有陰陽師們懂得。

    那是用生命來保護別人的力量,因為護法只會在最危急的時候啟動,所以布下護法必須要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才能抵擋可能發生的危險。也因為護法必須消耗施放者相當大的生命力與精神力,所以只能夠發動一次。

    若要重複發動,那麼就會危及施放者的性命。

    博雅像是不願放開晴明似地親吻著他,這是他頭一次隱瞞晴明。沒讓晴明知道自己明白護法是怎麼樣的一個咒術。

    ……晴明,你這樣毫不考慮地用你的性命來保護我,而我……又能夠為你做些什麼?

    「今晚月色真美。」

    晴明被著長衣坐在廊前,手裡仍然端著酒,博雅因為擔心他,所以並沒有坐在晴明對面,而是緊緊靠在他身邊。

    晴明眨了眨眼睛,「這個世界吶,是一種共存。」

    「共存?」博雅重複了一次晴明用的詞彙。

    晴明淺笑,「人與天地之間的關係。」

    「跟這次的事件有關?」博雅問。晴明很乾脆地點頭,「是。」

    博雅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想起前一天晚上自己親眼見到的鬼怪,光是想,就足以讓他渾身戰慄,他忍不住伸手環住晴明。

    晴明抬頭看博雅,他當然知道博雅擔心自己,也該是跟他說清楚的時候了,否則接下來他一定會更……

    「博雅,你覺得人與天地,哪一方力量強大?」

    晴明的問題,讓博雅感覺奇怪,「自然是天地吧。」

    「嗯,的確。」晴明點頭,「我們現在吶,就是在跟天地的力量對抗。」

    「啊?」晴明的話,讓博雅完全搞不清楚為什麼,他有些心急,「我不懂,晴明,你說清楚。」

    晴明微笑了下,他喝乾了酒,輕輕將酒杯放在地板上,發出輕細的聲響。

    「你昨晚見到的,就是失蹤了的女官綵衣。」

    「咦?」博雅簡直不敢相信。

    晴明看著夜空,講話的聲音像是在歎息似地,「偏偏選在這種時候吶……」

    「她做了什麼事情嗎?所以才……」

    「蝴蝶的翅膀,感覺得到痛,你知道嗎?」晴明突然又換了個話題,讓博雅又愣了一下,博雅搖頭。

    「……不知道。」

    晴明偏頭,「翅膀被碰到的話,蝴蝶會很痛的,特別是翅膀上的鱗片又被抹下來的話,拿人來比喻,也許就像是在手臂上狠狠劃一刀吧。」

    「那跟綵衣有……」

    「我想,她碰了蝴蝶。」這一次,晴明很乾脆地說出了猜測,「她大概是碰了蝴蝶吧,而且,不是普通的蝴蝶。」

    「不是普通的?」

    「庭院裡的那棵櫻花樹,很美吧。」

    又是一個讓人完全無法跟上的跳轉話題,讓博雅正想思考卻又硬生生被打斷。晴明笑了一下,「還記得我們遇上百鬼夜行的那天晚上嗎?」

    晴明繼續跳接其他話題,「那一次跟你解釋過所謂的龍脈,記得嗎?」

    「……記得,但是這……」

    「那整座山頭的櫻花都是位於龍脈上,而龍脈力量最強之處,則是在皇宮裡。」晴明說,「庭院裡頭那棵櫻花樹,你有沒有發現有什麼不一樣?」

    晴明朝博雅眨眼問,博雅於是努力開始回想,那棵樹並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啊,只是茂盛了些,粗壯了些……

    看博雅想得很辛苦,晴明輕輕笑了起來,「鞦韆。」

    「……鞦韆?」博雅睜大了眼睛。晴明伸出自己的手臂比了比,「正如同我剛才說,蝴蝶的翅膀是有痛覺的,樹木也是。你想想,若是有人在你手臂上綁了鞦韆,你的手臂會怎麼樣?」

    博雅看著自己的手臂,「……會受傷吧。」

    晴明點頭,「因為那個鞦韆長久掛在枝幹上,已經不只是傷害到樹皮,那根樹幹已經枯萎了。」

    「……所以?」

    「生氣了。」晴明很乾脆地說:「我說過,龍脈上的一切生物,都會比其他地方來的有活力,換句話說,就是容易聚集靈氣,樹木在過了一定歲月以後,也同樣有靈氣,當然其餘生物也都是。」

    聽著晴明的解釋,博雅漸漸明白了晴明的意思,「你是說……這一次的事情,是因為惹了它們生氣?」

    「是。」晴明又一次很乾脆地說:「若這事件發生在別的地方、別的時間,或許還好辦,但偏偏是發生在皇宮,又是春天。」

    「春天?」

    「櫻花盛開的季節,櫻花力量最強的時候。」晴明像是輕輕歎了口,「博雅,我再問你一次,人與天地,哪一邊力量強大點?」

    博雅看著晴明,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也就是說,晴明現在要對抗的,並不單單只是鬼怪的力量,而是……

    晴明看著博雅,「我再怎麼厲害,也沒辦法像跟鬼怪那樣硬來,只能慢慢地,一步一步做。」

    「那……但是,這跟公主有什麼關係?」博雅很快地想到公主。

    睛明微笑,「鞦韆,是公主答應才綁上去的吧。」

    「這也太……」博雅怎麼也沒想到,原來這一連串詭異的事情,竟然會是從看似那樣簡單而不起眼的小動作發生。

    晴明苦笑,「所以現在我能做的,就只有同化。」

    「……同化?」

    這個詞彙,讓博雅有些害怕。晴明隨手,從懷中掏出那個已經破掉了的式神紙人,「我讓它吸了我的血。」

    「晴明!」博雅驚叫,他猛地向後退。所以、所以自己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妖怪吸晴明的血,怎、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這、這樣下去晴明會……

    「博雅,你冷靜一點。」晴明知道自己用的方法很激烈,不過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他伸手朝博雅揮了揮,「博雅?」

    博雅這才又緩緩地靠近晴明坐了下來,不同的是這一次他緊緊地把晴明抱進懷裡,「晴明,那就不要……」

    「怎麼可能,雖然我跟那男人沒什麼交情……」

    晴明貼在博雅胸口輕笑,而現在的博雅滿心牽掛晴明的安危,也沒心情去糾正晴明的用詞,「可是你這樣不是、不是……」不是用自己的命在……

    「既然做了,就要做完。博雅也是這麼想的吧?」晴明也輕輕抱住博雅。

    博雅猛地捧起晴明的臉,「但是你會有危險啊!」

    「我有你幫我,不是嗎?」那樣近的距離裡,晴明朝博雅微笑,「我會讓我們兩個都好好的,還是說……你不相信我?」

    你明明都已經在我身上下了這樣的護法了,你明明已經那麼清楚地告訴了我人和天地之間力量的差距,而現在你還要我相信你有餘力,能讓我們兩個人都沒有危險?

    博雅幾乎是痛苦地去吻住睛明還想說話的嘴唇,晴明默默地閉上眼睛,並沒有抗拒。

    直到真正瞭解,博雅才明白過去這一段時間,晴明都是怎麼樣獨自面對的。他突然明白過來,當初自己在跟晴明說這件事情,要他看看的時候,晴明臉上的表情,原來……

    那是明知危險,卻還是……

    晴明,晴明,晴明……我想守護你,即使我清楚自己所能做的並不多。

    我該怎麼做,才能減少你受的傷害?

    我……

    ***

    是夜,月缺。

    身上彷彿還感受得到那樣緊緊攀住自己的力道,彷彿還感受得到那樣繚繞在自己耳畔的吐息,彷彿還聽得到那樣誘惑動人的低喃。

    博雅並沒有入睡,他只是靜靜地擁著剛才還在自己懷裡,與自己分享激情的晴明。晴明看起來睡得很沉。

    月光很清,很淡地散落進臥房。

    博雅輕輕翻身,好把晴明抱得更緊一點。他從來沒想過,原來自己可以像這樣的那麼在乎、那麼想要去為一個人做些什麼。

    他一直在想。

    關於晴明說的那些事情,關於人與天地,關於傷害,關於所有一切。

    晴明輕輕哼了一聲,博雅低頭看著唯有這種時候,才會安分窩在自己懷裡的戀人。

    像這樣的與鬼怪打交道,一向不是自己的能力範疇,而每次每次,總有晴明會告訴自己該怎麼做、該怎麼幫忙,然後自己照做。

    我從來沒有想過,關於失去。

    整個皇宮,都為了公主終於醒過來而歡欣鼓舞。雖然虛弱,不過公主已經可以進食,也已經可以做簡單的交談。晴明又去看了公主,也跟御醫確定了公主目前只需要多休息,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女官們按照晴明的吩咐,將公主移到別的房間休息,同時也按照晴明的吩咐維持房間的原狀。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天晚上應該可以解決,在那之前,仍然請大家晚上不要靠近這裡喔。」

    晴明微笑著這麼對大家說。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晴明宅邸相當忙亂,分不清楚究竟是人或者是式神,彷彿在準備著什麼祭典似地,博雅本來想幫忙,卻被蜜蝶委婉地拒絕,想問在準備什麼,卻又沒有人回答自己,到最後,博雅只好有些鬱悶地窩進睛明的書房。

    晴明的書房一向是個神奇的地方,書卷隨意散落滿地,偏偏晴明又不准人收拾,說他自有他擺放的理由。

    明明應該是寂靜無聲的書房,卻每在博雅走進去以後,就彷彿會聽見某些啐啐的低語,明明沒有風,卻又會突然聽見書頁翻動的聲音。

    博雅在書房裡頭踱步,雖然一夜沒睡,現在的博雅卻完全沒有睡意,他滿腦子想著晴明今天晚上會怎麼如他所說的解決這件事情。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照字面上的解釋,晴明的做法已經很明顯,他讓綵衣吸了自己的血,但是接下來呢,綵衣現在很明顯地是招來了蝴蝶的怨恨,而蝴蝶和庭院中的那棵櫻花樹,彷彿又有著什麼關聯。

    庭院中的櫻花樹,和最初他們去的那個山丘遍野枯萎的櫻花樹的唯一關聯,就是同樣位於龍脈上。

    那天的情景,還讓博雅餘悸猶存。

    ……總是有些怪異的感覺。

    博雅試著去思考該如何把這些事情連接在一起,卻偏偏怎麼想,都感覺像是少了一個環節似地。他邊想邊有些煩躁地隨手去翻睛明放在桌上的書卷,裡頭講的是一些自己看不懂的,彷彿是咒術、歷史之類的內容。

    晴明去皇宮裡頭了,說是要為今天晚上做準備。博雅本來也要一起去,但晴明卻要他留在這裡,等到時候到了,晴明會讓人來通知他過去。

    ……我還能為你做什麼?

    博雅不停地思考這個問題,晴明總是一副什麼都在他掌控之中的餘裕模樣,卻偏偏不到最後關頭什麼都不肯透露。

    博雅歎了一口氣,他踱向窗邊,看著窗外隨風紛飛的落英,他掏出懷中的葉二。

    ***

    晴明跪坐在公主寢宮,公主本來躺著的地方,晴明在上頭放了一張小小的人形紙片,在紙片的後頭,綁著公主的頭髮。

    晴明的手指輕輕點在紙人上頭,紅艷的嘴唇輕細而快速地開合,在準備好了以後,晴明輕輕轉頭,「蜜蝶。」

    「是,主人,這是您要的衣物。」

    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後頭的蜜蝶,手上捧著一套火紅的衣服,晴明「嗯」了一聲,他隨意轉身,微微張開手。

    身為式神,當然明白主人的意思,蜜蝶於是手腳俐落地幫晴明更衣。

    外頭風吹,落葉。

    晴明突然地微微轉頭,蜜蝶正在替主人綁腰帶,晴明看著夕陽西下的天空,突然地微笑了起來。

    「……博雅……」

    ***

    博雅好不容易等到式神的通知,才連忙跳上牛車往皇宮去,晴明不知道在準備什麼要花那麼久時間。

    當博雅總算進入公主的寢宮時,他愣了一下。

    整個寢宮外頭,除了朝向庭院的那個走廊之外,全部用很粗的繩索綁了一圈,在繩子的開頭和尾端,晴明都綁上了符咒。在繩索範圍裡頭,分別在房子的四個角落點上了臘燭,加上裡頭本來就有的燈火,讓整個寢宮燈火通明。

    在原本公主躺的床褥處,背對著入口,一個身穿火紅單衣的背影,靜靜地跪坐在那裡。

    博雅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連續眨了好幾次眼睛,「……晴……明?」

    晴明微笑著轉頭,果然如自己所想像的,看見了博雅驚訝的摸樣,晴明有些俏皮地眨眼,「怎麼樣,很奇怪嗎?」

    晴明本來就有些邪魅的臉,在化了妝之後更有讓人目不轉睛的吸引力,彷彿一笑就會滴出蜜來的嘴唇也因為燈光的關係更加誘人。

    一向都束起來的頭髮,現在也全部披散在身後,瀑布一樣地。

    晴明站起來,博雅幾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扶,晴明看似站不穩晃了晃,博雅連忙將睛明給收進懷裡。

    在晴明貼靠上博雅胸口的同時,博雅因為突如其來的眩目光亮,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晴明?你……」

    博雅訝異地推開晴明,晴明微笑,「護法。」

    「等……為什麼?」聽見睛明這麼說,胸口明明還殘留著突兀的溫暖感覺,博雅卻忍不住出了滿身冷汗。

    晴明微笑看著博雅慌亂氣急的模樣,他微微仰頭,輕輕吻住了博雅的嘴唇。

    道別似地,吻。

    胸口那種微微發熱的感覺,讓博雅不安地緊緊扯住晴明。

    晴明眨眨眼睛,「沒什麼,以防萬一而已,因為今天要你幫忙的事情,也許會有危險。」

    「危險?」

    博雅還扯著晴明的手,在那樣的燈光裡,晴明的表情看起起來有些虛幻。睛明眨眨眼睛,他輕輕反手,就握住了博雅的,博雅跟著晴明來到面向庭院的長廊前。

    庭院裡,晴明要人用燈架點滿了燈火,並沒有包圍整個庭院,範圍只到圍住那棵巨大的櫻花樹為止。

    「博雅,我要你等一下站在這裡。」晴明指著自己綁好的繩結開始處,那裡的白色符咒,正隨著微風輕輕揚動。

    博雅點頭。

    晴明輕輕一彈指,博雅就聽見自己身後傳釆腳步聲。他訝異地轉頭,看見剛才明明沒有人的庭院,蜜蝶不知道從哪裡走向兩人。

    柔軟的身段朝兩人欠了欠身,「晴明主人。」

    晴明朝自己的式神微笑,「辛苦你了,蜜蝶。」他邊說,邊又彈了彈指,博雅只覺得眼前一亮,讓他忍不住眨眼。

    剛才笑靨盈盈的蜜蝶已經消失,有的,只有晴明指尖捻著的一朵火紅的紙折蝴蝶。

    「啊,那是……」博雅訝異地指著那朵蝴蝶,他記得,那是那天晚上在那個詭異的山頭,晴明要自己憑空揮刀砍樹以後,晴明收下的那朵像是吸取了樹的血液的蝴蝶。

    原、原來……

    「你現在才發現?」晴明挑了挑眉,像是很看不起博雅的觀察能力。

    博雅讓晴明用這種眼神看得有點饃,「因為你的式神那麼多……」

    晴明輕笑,他伸手,將那朵蝴蝶遞給博雅,然後輕輕低頭,「幫我別在頭髮上。」

    博雅依言,他輕輕將那朵火紅的紙折蝴蝶別在晴明的耳畔,在那樣的光影搖曳裡,晴明一身火紅,加上頰邊的那朵同樣顏色的蝴蝶,更顯得他臉色的白皙。

    ……明明是個男人……

    即使做了這麼女性化的打扮,完全沒有女人的感覺,卻也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晴明眨了眨眼睛,然後他輕輕扯了扯博雅的衣領,博雅幾乎是本能地靠近低頭,晴明於是順著這個姿勢,輕輕地吻住了博雅。

    博雅眨眨眼睛,然後驀地睜大。他一個用力推開晴明的肩膀,「晴明,剛才那是……」

    嘴裡擴散著鮮明清晰的,甜甜的,血的味道。

    晴明的嘴唇看起來異常紅潤,他輕輕笑起來,那樣的姿態,竟然有些邪魅。

    「我的血裡,有我的力量,雖然並不完整……」晴明再一次貼附上博雅的嘴唇,引誘般的姿態,「但是因為你前一天晚上才抱過我,所以這樣就夠了……」

    博雅沒想到晴明會挑在這種時候說這個,他還來不及感到害羞,晴明剛才挑逗似的眼神和表情彷彿假的一樣,已經在瞬間消失無蹤。

    「在開始之前,要讓你瞭解。」晴明認真地說:「這個結界,是我為了隔絕天地的力量而設下的。換句話說,是我為了隔開櫻花樹的力量。」

    博雅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庭院中間的那棵櫻花樹。

    「一般的結界本來不該有缺口,但這次我們要面對的對手不同,所以結界的型態也不同。」晴明說:「用非屬自然的繩索來張開結界固然可行,但不夠完整,若單以這個結界來阻隔自然的力量,恐怕只是心有餘而已,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能做什麼?」雖然晴明解釋了那麼多,博雅還是不明白。

    晴明微微笑了下,「博雅,你的葉二。」

    「我的葉二?」

    晴明點頭,「聲音與氣味無形無體,卻仍然能隨風飄散融入天地之間。以有形的結界做阻隔,再以無形的封印來融合這股力量——那麼這個結界,就萬無一失。」

    「……你的意思,是要我吹笛?」博雅確認晴明的意思。

    晴明點頭,「而且博雅你心地良善心思純潔,以你的笛聲加上我的力量,是絕佳的封印。」

    「晴明……」

    「不過博雅,你切記。」晴明看著博雅,「笛聲絕對不能斷,笛聲一斷,封印立解,結界雖然能撐住,但撐不了多久。若是我無法分神,那麼就只有護法能保你安全了。」

    只有護法能保我安全……

    這個護法,不也是你的力量嗎?也就是說,如果我無法做到,那麼到最後,受傷的會是晴明?

    不,我想守護你,我想保護你,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博雅看著晴明,晴明也望著博雅,他看著博雅那對英挺的眉和炯炯有神的雙眼,然後是那雙嘴唇,自己總是親吻著、眷戀著的。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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