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Joni浪漫感人的故事後,阿瑞心裡有一種感傷;雖然那感傷讓阿瑞覺得鼻酸,想到就流淚,但他覺得那種鼻酸和流淚好美。
回到家後,阿瑞不管已經快兩點了,他還是打電話把他的記者男友吵醒。
「怎麼這麼晚還打電話?」胡超聽起來很沒力,像是才剛睡沉就被叫醒的感覺。
「我好難過!」
「你不是去『The Source』嗎!發生什麼事了?」胡超躺在床上眼睛沒打開,有氣無力的問。
「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我!我剛剛和Joni在『The Source』大哭耶!」
「為什麼哭?」
「你可不可以先不要睡啊!」
「我有在聽─」
「Joni的一個朋友死了。」說到「死」字,阿瑞開始小小的啜泣起來。
「然後咧!」
「你怎麼這麼冷血啊!你難道都沒有一點同情心嗎?」阿瑞一下子又罵得好有力,啜泣聲頓時消失無蹤。
「我又沒看過Joni,也不認識他的朋友,你要我怎麼同情?現在都幾點了,我明天還要上班耶!」胡超受不了地張開惺忪的睡眼回應。
「對不起嘛!不過你可不可以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胡超說完眼睛就閉上了。
「以後你可不可以每天都打一通電話給我,告訴我你在哪裡,讓我找的到你!」
「喔!」
「你有沒有在聽啊?」
「有─」胡超不耐煩的拉了長音。
「這只是我的一個小小要求!我不希望將來……」阿瑞又開始小小啜泣起來,「你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我還不知道,讓我遺憾終生。」
「……」胡超深吸一口氣「知道了。」
「那你趕快睡吧!拜拜!」
「嗯!」胡超掛上電話後,小小聲的罵了「神經病!」然後才回到夢裡。
阿瑞按掉手機後,突然覺得好幸福,開心的逗逗家裡養的三隻貓,然後才上床睡覺。
隔天下午,阿瑞抱著自己第一本被買走的劇本,到《十八歲的天空》拍攝現場觀看拍攝進度。阿瑞在踏進拍攝現場前,他先打了一通電話給胡超。
「你現在在幹嘛?」對方一接起電話,阿瑞就聲音很甜地關心。
「喔!我現在在趕一篇新聞。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只是關心一下你。」
「那我要趕稿了。」
「好,拜拜。」
「嗯!」
掛了電話,阿瑞才剛走進拍攝現場,導演小為就朝他走過來。
「阿瑞,我跟你說!你的劇本有很多地方需要修改,我已經用紅筆做記號,有一些場景我已經改好了,剩下的你要趕快改一改。」
小為說完,丟了一本副本給阿瑞,就走回攝影機旁邊了。阿瑞默默地走到一旁,開始翻閱那本副本,臉上的表情越來越不爽,還翻不到一半就氣得走向導演。
「小為,你這樣改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有沒有先看過我的劇本啊?如果照你這樣改,後面的劇情根本就連不下去。」
「你到底在凶什麼?我雖然還沒拍過電影,但是我最起碼也拍了不少大牌的MV和音樂愛情故事。你那個劇本我一看就知道不夠精采也不合邏輯,幫你改就已經要偷笑了,你還敢在這邊凶。」
「可是,你這樣改就失去我的原創了啊!」
「原創!原創也要能拍得出來才叫原創啊!你自己看看那些我做記號的地方,你自己說那要怎麼拍?明明自己也是學導演出身的,居然還寫出這樣的劇本。」
「就算你要改,你也要尊重一下我!你連討論都沒跟我討論就擅自改我的劇本,你自己又有什麼資格當導演。」
「那很簡單啊!把我換掉嘛!三個製作人不都是你的朋友嗎!」
阿瑞很生氣小為的意有所指,但他也不敢再多說,因為他知道這部同志片的經費只有三百萬,而且製作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小為這個女TB願意降價接拍,所以他不敢因為自己的因素害了三個多年好友的製作人。
阿瑞生著悶氣走到一旁,繼續翻著手上的副本,越翻越火大。這時,製作人米雪和吉米剛好也到了拍攝現場,吉米一看到全是新人的男演員,就花枝招展的先去和他們打屁,做他負責的公關工作了;而米雪則是先注意到阿瑞,她走到阿瑞身旁。
「阿瑞,小為已經跟你說過了嗎?」
「我覺得太過分了!她怎麼可以沒經過我同意就改我的劇本。」阿瑞一看到米雪,劈頭就罵。
「你先不要生氣!其實,小為說的也沒錯,畢竟這是公司投資的第一部片,一定要成功的賺到錢,然後也要讓大家印象深刻,你們就好好的互相配合嘛!」
「互相配合?她有想跟我配合嗎!你看……」阿瑞翻開手上的副本,「她也沒跟我討論就改成這樣,你乾脆叫她自己重寫劇本算了。」
「不要這樣啦!跟我們比起來,你還是比我們瞭解男同志啊!」
「重點就在這裡!她是個女TB,她到底懂什麼?你們乾脆拍女同志的天空好了。」
「阿瑞阿瑞,你冷靜一點!大家都是為了這部片好對不對!你就好好的跟小為商量,讓公司能拍出一部經典的男同志電影,這樣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啊!」
「可是她已經改了一些場景,你要叫我怎麼接下去;而且她改的那些根本就不是男同志會做的事,也不是男同志會說的話,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繼續下去。」
「那你覺得要怎麼辦比較好?」
「如果她不滿意我的劇本,至少也要先跟我一起討論主角的個性,然後再一起研究劇情的走向;不然她這樣東改一點、西改一點,然後自己不知道要怎麼改的才圈起來叫我改,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想法是什麼,要我怎麼改。」
「好啦!你火氣不要這麼大,我去跟她商量一下。」
《十八歲的天空》才第一天開工,拍攝現場就出現了爭執,搞得大家心情都很差,最後連開工都還沒喊就先收工了。
「你有沒有好一點?」
「還好啦!我後來好好想了一下,也許是我連續劇看太多了,搞不好Theo也不像我想的那樣。」
「你就單純的把他當作一個對你很好的男人就好,後來的那些猜測其實也不是很重要。」
「對啊!唯一可以肯定的事實也只有這樣……」Joni和Theo在荷蘭的點點滴滴不小心又殺進了Joni的腦袋,讓他眼眶又漸漸紅起來。
突然,一個沒有臉的妹子影像現身擋在那些片段前面;那是Joni刻意營造出來停止悲傷的人物─Leong。
Joni緩緩地吸一口氣,而差一點跑出來湊熱鬧的眼淚也被壓了下來,「……反正我的生活還要繼續過下去嘛!」
Joni看到阿瑞的眼眶也泛紅,就讓自己再開朗一點,「你的劇本不是開拍了嗎?有沒有很高興啊!」
「唉!我最近超不順的。」
「怎麼了?」
「我們開拍那一天……」阿瑞搖搖頭,喝了一口咖啡,「導演居然要我修改劇本,現在又要延期了。」
「為什麼?開拍之前她不是應該看過了嗎!怎麼會等到開拍才說要改?」
「她真的太過分了!要改也不早說,然後也沒跟我討論就擅自改了。」
「那你是跟她抗議才會延期嗎?」
「才不是咧!是她改的部分太爛,然後還有好多地方她都只有圈起來要我改,這樣怎麼可能還拍得下去。」
「你不是跟我說過她是女TB嗎!她會瞭解男同志的心情嗎?」
「就是這樣才爛啊!」
「那你沒跟米雪他們講!」
「講了,那天我就講了!結果米雪要我跟導演好好配合。」
「那現在咧?」
「我現在就得重新跟導演討論劇情啊!然後改到她滿意再開拍。」
「怎麼會這樣!導演真的可以有這麼大的權力嗎?」
「導演是有權力改劇本,可是大多數的導演都會先跟編劇討論,然後再由編劇去改;哪有人像她這樣,沒跟我講一聲就亂改一通。」
「反正你們現在都還在討論嘛!你一定要堅持你的想法,不要讓她主導你的走向,不然一定會拍出大爛片。不過,你怎麼沒想過由你自己來當導演呢?」
「就……先不談這個了!我今天是想跟你說胡超的事。」
「喔!他怎麼了?」
「我現在好擔心他喔!我已經有兩天找不到他了。」
「是怎麼一回事?他也沒有回家嗎?」
「開拍那天我打電話給他,他跟我說他在趕一個新聞,那我就等到那天晚上才又打給他,結果他手機響了幾聲就轉語音,後來再打就都直接轉語音了,然後他家裡也沒人接電話。」阿瑞說著說著,眼眶又再度泛紅。
「其實……」Joni很瞭解阿瑞的個性,但他還是先給予安慰,畢竟阿瑞幾天前也才陪他哭過,「你先不用這麼擔心啦!他搞不好只是被派去採訪什麼新聞而已;像我們不是常看到電視都有播那種一直守在誰家樓下,等著拍獨家那種嗎!」
「可是他消失的前一天才答應我,他每天都會打一通電話給我啊!」
「你要他每天都打電話給你喔!」
「我怕他萬一發生什麼事,結果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我才要他一定得讓我找得到人嘛!」
Joni已經聽到可以證實他剛剛心裡所想的事,平常這時候他早就開始訓話了,可是今天他還是再多給阿瑞一次機會。
「可能是電話沒電還是有什麼狀況走不開,你不要想太多了。」
「他電話明明就還有電……」阿瑞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性,「Joni,你覺得他會不會是嫌我煩,故意不接我的電話?」
「怎麼會,你們又沒有吵……」
「怎麼不會!」阿瑞不客氣地插斷Joni的話:「……不然我那天晚上打的第一通怎麼會響沒幾聲就轉語音!他一定是看到我的號碼就按掉,然後就關機了。」
「也有可能是剛好響到一半就沒電了啊!」
「不可能!他一定是故意不接我電話,不然就是發生什麼事了。」
「阿瑞……」Joni實在是忍不住了,「我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介意。」
「什麼事?」阿瑞悲情的抹了一下眼角。
「我是覺得……」Joni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說:「我是覺得你應該要有骨氣一點,很多事情你不需要讓自己這麼痛苦!
「如果阿超他今天是故意不想接你的電話,或是想跟你分手,你都不應該這樣苦惱自己,要嘛就開始實行復仇計劃,讓他付出代價;不然就大家好聚好散,記得他曾經對你的好就好了。」
「可是……可是我是比較擔心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阿瑞先是招架不住,然後才說得堅定,但悲情早已不見。
「那如果他真要發生什麼事,你擔心也沒用啊!還不如打電話到他公司去問,或是看你有沒有他同事的電話,打去問問看,總比你在這一直擔心下去好吧!」
「我怎麼可能有他同事的電話。」阿瑞的口氣變得很尖銳,好像在排斥有人阻擋著他的悲傷情緒。
「那他公司呢?」
「我……我是怕打到他公司去會給他帶來不便。」
「可是總比你在這想破頭好吧!搞不好他根本就沒事,結果你還在這邊瞎操心。」
「那……我等一下回家再打好了。」
看阿瑞像在鬧小孩子脾氣的樣子,Joni先喝了一口咖啡,心裡在想……
都幾歲了還這樣!剛剛不是急得要死嗎!怎麼不會馬上打!
「阿瑞,其實我沒有意思要讓你難堪,只是想跟你講一些我的看法,你想聽我說嗎?」
「你說啊!」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其實你比很多人都幸福喔!
「從你畢業到現在也滿多年了,你都一直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需要去工作賺錢,你媽還每個月都給你三、五萬花;結果你每次只要遇到一個狀況,你永遠都需要人家同情你,好像你被欺負的有多慘一樣。
「難道你都沒有想過,不管人家再怎麼同情你,你的問題也不會解決!為什麼你不試著讓自己堅強一點,讓自己變得有擔當一點。」
「我哪裡有需要人家同情!」阿瑞惱羞成怒的說。
「沒有那當然最好啊!」
「還有你剛剛後來說的是什麼意思?我不堅強也沒有擔當是不是?」
「沒有啦!阿瑞……」Joni心想既然阿瑞聽不懂,那就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繼續討論下去,所以他馬上就用了一招讓阿瑞消消氣,「你也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可能連自己在講什麼都不知道,你就當我剛剛是在胡說八道好了。」
Joni說完還故意無神的看著咖啡。
「我可以瞭解!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找你出來的。」
……
「喂!Joni,你要不要出去走走,胡超說他可以開我媽的車載我們去擎天崗,而且他說他都還沒見過你。」
Joni一接起電話就聽阿瑞劈里啪啦的說,可以感覺到阿瑞非常的興奮,但Joni這個時刻還是想待在家裡,就先迂迴一下了……
「他終於出現啦!」
「喔!我那天跟你喝完咖啡,回家沒多久他就打電話來了。」
「結果是什麼狀況?」
「就跟你講的一樣啊!不過我還是覺得他是故意不接我的電話。」
「反正他還是出現了嘛!」
「對啊!走吧!我們等一下就去接你。」
「你們去吧!改天你再把他介紹給我認識就好了。」
「去走走嘛!你一直待在家裡也不好,而且胡超難得想開車出去耶!」
「我……」Joni知道他如果不去可能會掃阿瑞的興,最後還導致阿瑞哪兒也去不成;再加上Joni剛走到浴室洗手台的鏡子前,看見自己慘不忍睹的樣貌,「好吧!可是我才剛起床喔!」
「我知道你還要花一個小時打扮。」
……
掛了電話後,Joni看著自己睡壞了的頭髮,心裡歎了一口氣的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
「如果你再不出門,一定會一直這樣無止盡的邋遢下去;更何況就當作是做一件好事,接觸一下大自然也不錯。」
Joni邊說邊用手沾水去把蓬鬆、雜亂的頭髮壓下來。
「今天終於開始打扮了!上次跟你喝咖啡的時候,我還真的被你嚇一跳呢!」Joni才一上車,阿瑞就眉開眼笑的回頭說。
「為什麼?」Joni還沒想到要說什麼,胡超就搶著想知道。
「因為他每次出門都一定要打扮啊!」
「可是……」胡超從後照鏡裡瞄了一眼Joni,「他看起來不像有化妝啊!」
「Joni是不化妝的,我說的打扮是指頭髮有吹、衣服沒有隨便穿。」
「沒有啦!我平常還是有用遮瑕膏啦!不過,我今天還有上一點蜜粉。」
「有嗎?」胡超又瞄了一眼Joni,「……完全看不出來啊!」
「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遮瑕膏和蜜粉。」阿瑞有點鄙棄的對Joni說完,開始正式的介紹:「……好啦!你們見到面了。
這個就是我常跟你說的胡超……」阿瑞說完轉向胡超,「他就是我的好姐妹,Joni。」
「你好你好。」
「我聽阿瑞說你最近心情不太好。」胡超跳過了客套的步驟,直接進入他想知道的部分。
「欸!誰叫你講這個的。」阿瑞有點凶的扳了一下胡超的手臂。
「對不起對不起!」胡超以為自己做錯事了,連忙道歉。
「沒關係啦!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你不要理他!他有時候就是這麼白目。」
阿瑞回頭跟Joni這麼說,Joni馬上就用無聲的嘴型告訴阿瑞「沒關係」;可是Joni這時卻意外地看到胡超從後照鏡瞄了他一眼,那眼神讓Joni有不好的預感。
在擎天崗上,這天幾乎沒有遊客,因為山上起了濃濃的霧。
阿瑞他們三個人在山頂的小涼亭裡看著一大片草原被灰色的霧覆蓋,阿瑞和胡超站在一起,阿瑞不停地有說有笑。
而Joni則是獨自站在涼亭的另一個面,感慨著人可以因為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而開懷,完全不被灰暗的景色所影響;但灰暗的景色卻可以讓孤單的人加倍孤單,想逃都沒有地方可逃。
突然間,Joni看到眼前有一小區塊的霧不再滯留不動,有一種被蒸發了似的往上跑,然後消失,跟著所有的霧在半秒鐘之內全都消失,然後取而代之的是先前趕跑那一小區塊霧的陽光。
整個草原霎時亮了起來,讓Joni彷彿看到了Theo出現在半空中對著他微笑,然後Joni也微微的笑了起來。
此時,阿瑞興奮的跑向草原的中央,頭上仰、雙手打開的旋轉半圈後,改以雙掌當擴音器的對他旋轉過的一草一木大喊……
「阿─依─稀─代─嚕─」
阿瑞喊完後才停止旋轉,然後在山間傳回來回音的同時,胡超也用雙掌當擴音器的對阿瑞喊……
「巴─嘎─呀─囉─」
就在回音不斷交錯的傳來傳去時,Joni因為眼前這個很眼熟的橋段而感到一陣肉麻,雞皮疙瘩爬滿全身,但他心裡還是佩服。
真欣賞阿瑞有這種勇氣,他以後一定會和胡超一起想起這一刻,懷念這一刻,而且還有我在這幫他們做見證呢!
只不過,阿瑞是在幹嘛啊!旋轉也不會算準一點,喊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應該要面對胡超啊!怎麼會停在剛好背對胡超呢!
啊胡超也都已經響應了他還不轉過來,實在太不專業了。
回到城市裡,阿瑞堅持要Joni給胡超請吃晚餐,所以胡超就帶他們去一家老字號的新疆餐廳吃飯。
這家餐廳還挺別緻的,前方有個不算小的舞台,台上有七、八個人在跳新疆舞,而這裡的服務生則都是穿著新疆遊牧民族的傳統服飾在招呼客人,把現場的氣氛搞得很特別。
阿瑞和胡超都很愛冷笑話,所以兩個人不停地講,不停地笑;而Joni本來就很不好意思被拖來當電燈泡了,這時候就更不好意思加入那白癡的冷笑話行列,一個人假藉著看表演把頭轉過去,不多打擾阿瑞和胡超的甜蜜時光。
一段表演結束後,Joni慣例的拍拍手,然後轉回來吃點東西;突然間,Joni發現阿瑞用雙手拿著那道大盤雞的雞肉在啃,而腳也盤了一隻在椅子上。
是太high了是不是!這樣把平常的吃相攤在胡超面前好嗎?
Joni偷偷地瞄一下坐在自己對面的胡超,胡超還在說他的冷笑話。
……看他的樣子,他好像很習慣阿瑞這個吃相。
Joni嘴角微揚的替阿瑞高興,因為阿瑞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而且Joni還間接想到……
或許我真的管太多了,看阿瑞他現在用他自己的方法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搞不好他根本就不需要聽我的嘮叨,也一樣可以得到他要的其它東西啊!
另一個節目開始了,Joni正準備把頭轉過去的時候,胡超搶先了一步開口……
「Joni,你的髮質很好耶!你怎麼不告訴阿瑞怎麼保養?」
「我……」Joni看了一眼阿瑞枯燥又夾雜白髮的長髮後,把自己的長髮抓到眼前來看,「我的髮質也很差啊!」
「哪有!你的髮質很好,而且你留長髮比阿瑞好看多了。」
Joni看阿瑞臉有點臭,低頭繼續啃著雞肉,「……哪有!我覺得阿瑞留的比較好看。」
「……」胡超看了一下阿瑞,「我還是覺得你比較好看。不過,你們是誰先開始想要留長髮的啊?」
「我不記得了!應該是……一起吧!」
「是他先……留的。」阿瑞難得抬頭應了胡超一句,但牙齒卻始終不放過那塊雞肉,說完又繼續啃。
「既然是Joni先留的,他一定有他的原因!可是你咧!你為什麼要留長髮?」
「我……」阿瑞還是先吸完骨頭才回答:「我為什麼不能留長髮?」
「我沒有說你不能留長頭髮,我是說你為什麼要留長髮?」
……
阿瑞一直回答不出來為什麼的跟胡超盧,一句來一句去的讓Joni好不羨慕,只好趕緊把頭轉向舞台。
Joni被送回家前,他知道他一定要格外的多謝謝阿瑞,不然阿瑞一定會因為吃飯時那短短的幾句對話氣一輩子;另外,對於胡超的謝意也一定要表現得很冷淡、隨便,不然會讓阿瑞覺得他想勾搭胡超。
「阿瑞,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帶我去擎天崗,我現在整個人的心情好多了,真的謝謝你!」Joni站在阿瑞的車窗旁,握著阿瑞的手說。
「你心情有好起來就好了,幹嘛這麼客氣。」
「一定要謝的,我還讓你們破費請我吃飯耶!」
「哎呦!那又沒多少錢。」
「總而言之,謝謝了。」Joni這時候才放開阿瑞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好啦!你趕快進去了。」
Joni彎下腰來對在駕駛座的胡超說:「……今天也謝謝你了。」
Joni輕描淡寫的說完就馬上站直,然後又退了一步。誰知,這時胡超居然壓在阿瑞身上對Joni說……
「等你心情好了,再把你的故事說給我聽!」
Joni大大的傻眼,想不到自己苦心的安排居然敗在這最後一刻;Joni沒有回答,對著阿瑞笑,揮手再見。
看著阿瑞他媽的車離去,Joni覺得自己真是烏鴉,因為他心裡那個不好的預感最後還是發生了。
一個月來,阿瑞的刻意避不見面完全在Joni的意料之中;但Joni這段時間也無力去多做些什麼,因為他還在調適失去Theo的心情。
這天,易志翔聽到了一些風聲,他主動的打電話給Joni……
「Joni,你今天有沒有空?」
「有啊!你要幹嘛?」
「那今天來我家吃火鍋好不好?」
「喔!幾點?」
「我等一下就先開我弟的車去載你。」
「幹嘛這麼隆重?我自己走過去才十分鐘而已。」
「因為阿瑞說,要我去載他他才要來嘛!」
Joni沒有料到阿瑞會到,就先打聽清楚,「……你還有約誰?」
「就我們三個啊!」
「那你什麼時候到?」
「我等一下到的時候打電話給你,你再下來。」
Joni覺得易志翔這頓火鍋並不單純,但他也不想學阿瑞躲起來,就全依了易志翔。
「Joni,你跟阿瑞怎麼了?」Joni一上車,易志翔就開門見山的問。
「我跟他有怎麼了嗎?」
「你們不是好久沒見面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近拍電影很忙。」
「可是我聽說你們不是吵架了嗎?」
「你是聽誰在那邊胡扯?少在那邊亂破壞我跟阿瑞的感情喔!你如果有這麼多時間,管好你的洪誂學就好……」Joni停了一下,把嚴肅的口吻變得很酸,「你應該很久沒被人家叫易小戀了吧!易小戀!」
Joni就是知道怎麼堵住易志翔聽起來像幸災樂禍的嘴巴,一路上,易志翔不敢再提到和阿瑞有關的事,和Joni閒扯一些有的沒的。
大老遠的把阿瑞從永和載到易志祥在南港的家,才停好車,就下起雨來。
「死易志翔,誰叫你把車停這麼遠!還好我有帶雨傘……」Joni念了一句才下車,「阿瑞,我們一起撐。」
阿瑞沒有講話,自己一個人快步的往前走。
「阿瑞,這雨還滿大的,你跟Joni一起撐啦!我車裡還有一把雨傘。」
也不知道阿瑞是不是沒有聽到,一個人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讓Joni覺得事情好像很嚴重,然後才想到剛剛車上阿瑞的響應也都是隨便的一、兩個字。
好吧!等一下找機會跟他講清楚好了。
吃火鍋的時候,易志翔開了第一個話題……
「阿瑞,電影現在拍的怎樣?」
「講到這個我就有氣!那個死TB突然說她不拍了,害我們浪費了好多底片。」
「是已經拍了一些是不是?」Joni關心的問,但心裡好怕阿瑞不回答。
「就是已經拍了,不然我怎麼會說浪費底片!」
阿瑞雖然回得有些不客氣,但對Joni來說,有回總比沒回好。
「那你不是才改好劇本而已,現在又要換導演。」
「我原本以為換導演,我就可以用我原來的劇本了,結果那個新來的也不滿意,而且是連改過的也不滿意。不過,現在是還沒有確定要用那個新的啦!因為她的經驗不夠,也才剛畢業而已。那天米雪還跟我說,如果再找不到人的話,就叫我去導。」
看阿瑞回應易志翔這麼多,Joni有些沮喪;不過,他馬上就找到可以切入的話題點了。
「阿瑞,那你就自己導就好了啊!」
「我為什麼要自己導?」
「……因為那是你寫的劇本,你應該最清楚要怎麼拍不是嗎?」
「我才不想壞了我自己的招牌。」
……
Joni突然覺得他還是別多說了,因為阿瑞的態度既不客氣又為了反對而反對,再多的好意也會被狗啃,所以他靜靜地繼續吃,偶爾跟易志翔講句話,好讓場面不要太尷尬。
回到家之後,Joni疲憊的躺在床上,心裡想了好久要怎麼去跟阿瑞溝通,因為阿瑞對Joni來說真是個難題,從小就倍受呵護不說,長大也沒有多少社會經驗,所以讓Joni很頭大,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讓阿瑞明白。
當Joni決定不去管阿瑞未來想怎麼做,只希望阿瑞明白Joni並不是他的敵人時,步驟一個一個就在Joni腦中成形了。
這時電話響了。
「喂!」
「Joni!是我。」
「喔!怎麼樣,安德魯又要帶你去哪裡玩了嗎?」
「他哪有那麼好!我跟你講,我剛剛才收到阿瑞一封E-mail,我真的看不懂他到底在寫什麼耶!你跟他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什麼啦!我會處理的。」
「好啦!我晚一點再打給你,現在那個安德豬正在催我出門。」
「安德豬?」Joni忍不住笑著問。
「這是我最新叫他的方式。對!我剛剛已經把信轉寄給你了,你先看一下,我回來再打電話給你。」
「好啦!拜拜!」
「拜!」
Joni打開計算機,上網,收信,然後就開始看那封寄給阿藍的信,信的內容是……
DEAR R land: It's nice to know that you are safely home now. I expect the sotry you gonna share with me. Ok it might be a long story, and maybe I can't even call it a s a story. Just let you know what happen recently The first thing I wonna tell you is I don't contact with Joni anymore.
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經聽joni說過這件事了,事實上,導火線也不知從何說起,只是我們兩個一直以來的矛盾被激化出來了而已。而我寫不像joni,沒法一一跟你說這件事的始末,但我只能告訴你,我們起了爭執,之後我想我們都瞭解倒是到了盡頭的時候了,此去是殊途,恐難同行。
事實上這並不是我期望的,其實從去年的開始,我已經意識到我們兩人之間的問題是難以解決的,所以我極力與他保持距離,甚至避免單獨相處的機會,但,今年初後,我們又無可避免的走的過近〈因為一堆麻將聚會〉而回想起來,幾乎後來的每次見面都有所衝突,只是沒有去正視問題,所以最後所有的不滿就爆發了。
而事實上,爆發後,我只希望,我們能再度保持距離,仍可對對方有適度的關心,但爭執完後他的表現讓我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說真的,我連想敷衍他的心情都沒有,今天去易小戀家吃火鍋,最後的一個半小時我們兩人甚至沒交談過一句話。
我想你聽完我的敘述後,應該可以瞭解我倆現在是什麼狀況了吧,總之,我想兩人以後不會有什麼交集了,只是,如果易小戀聚會或曉基聚會找他,我仍會出席,但我也會盡量避免之。
至於我倆真正發生了什麼事,我一時也難用mail說清楚,我想觀念上的不同是最大的矛盾吧,只是這種事很難說誰對誰錯,站在各自的立場,當然都覺得自己是對的,只是現在去討論這個沒什麼意義,因為我相信宿命,相信性格決定命運,而每個人都會為他性格的缺陷付出代價,所以就讓我們各自去為自己的命運負責吧。
瞭解我倆如你應該猜的到我倆往後只怕真會沒了交集,因為我們都夠絕決,也都不會後悔,同時我相信,沒了彼此,各自的生活只會更好,不會更糟糕,所以,有沒有再聯絡似乎都不重要了,而身邊少了他我必須說,我減少了一個難題,也減少了一份精神壓力。
正好最近世道很亂,只有靠內在的平靜才能達到某種恐怖平衡。雖然聽起來好像用詞不當,但就是這種感覺。
而這件事讓我更清楚的知道,命運又不知不覺得將我帶到另一個階段了,雖然是個妹子的階段,但我知道只會是一個更好的階段,同時,我對許多是也有了新一層的看法,對生命中來來去去的人更能釋懷,我想多半是因為我奶奶的過世,讓我更容易看破一些事。
本來,生命中的人就是來來去去,每個人陪你不同一段路,有長有短,如果真有所謂一生相伴的情人或知己,那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中途離席的,也只是緣盡了,想想兩不相欠也是好事,只是我還需要時間是學習包容與寬恕,當緣盡時,就祝福了,好聚好散,方是人生臻境。
近來還有許多事,但都不怎麼重要,所以在此也不多說了,只能說近來的事讓自己真的感覺世界真是小,小到身邊的人牽的起一條緣分鏈。當然,對你這種總在他鄉遇故知的人,算不了什麼。
而自己的第六感似乎更敏銳了,常常想著匙麼是,接著就發生了,也不知是好事或壞事,倒是進來聽說有一種方法可以自我鍛煉第六感,我會試試。
最後,我剛改完了劇本,皆下來就不知明年你回來時,這部片能否已經順利開鏡了。
Ok I stop here. If you need some information,I think joni can tell the detail to you more clearly. And we all know he is a good story-teller. And best wish to you Rady
午夜時分,Joni正在和阿藍討論阿瑞寄的那封信。
「他應該只是一時情緒難以抒發寫的吧!」
「Joni,我認識他比你認識他還久,光是看他錯字連篇又不知所云,就知道他只是在發洩而已。可是,你們應該有發生什麼事吧?」
「其實,你知道了對你也不是一件好事,就好好安慰他吧!不然他也沒什麼朋友。」
「可是,我就是想知道啊!」
「你幹嘛那麼不怕被我拖下水。」
「反正我人在巴黎,我有什麼好怕的。」
「老實跟你說,我在看他的信的時候,覺得好笑又好氣,因為他明明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裡,可是他卻又要模糊焦點的博取同情。」
「我不懂,你就直接講嘛!」
「他不是說我會造成他的精神壓力,所以他需要內在的平靜才能達到某種恐怖的平衡嗎!我覺得這就是他整封信的重點啊!」
「我也大概知道那邊是重點,可是我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我舉一個你也知道的例子。在你還沒出國前,他爸爸不是過世嗎?」
「嗯……對!」
「然後他不是打電話跟我們說,他跟他們家人都很傷心,他奶奶還說百日之內不可以出去玩,所以他希望我們三個月內都不要約他出來。對不對?」
「對啊!結果他才一個星期就跟我們去唱歌了。」
「唱歌的時候還一直說他真不孝,他不該出門什麼的。」
「對啊!這個我記得。」
「還有你上次回來的時候,他不是說他奶奶過世不能出門見你嗎?」
「對啊!」
「結果他被曉基撞見他在跟人家喝咖啡,而且還笑得好大聲。」
「真的!我在台灣你怎麼沒跟我說?」
「因為我沒有親眼目睹啊!不過,你只要把我舉的例子套在他的那封信上,再想想我剛剛講的重點,你應該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安慰。」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可是,你就不能跟我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相信我,你還是不要知道會比較好,而且他也不希望你知道!不過,我可以再跟你說一件事:我一定會讓他後悔他寫了這封信!」
「為什麼?」
「因為我不像他有那麼高尚的情操,口口聲聲在信裡說我跟他『兩個人』什麼的,還說什麼這樣對『彼此』都好……」
阿瑞的信正在被延伸討論的時候,他也正在跟胡超通電話。
「其實,阿瑞,我們現在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不需要這樣幫我。」
「朋友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助的。」
「可是,我去英國唸書並不是一筆小數目耶!」
「你放心!先讓我去試試看,搞不好我媽她也不會同意啊!」
「是嗎!那不管結果怎麼樣,我就先謝謝你了。」
「事情又還沒成,道什麼謝呢!」
「說實在的,你跟我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比較好,而且我也覺得輕鬆多了,不像以前壓力那麼重;以前你老是……」
胡超的感慨讓一直盈在阿瑞眼眶裡的淚水掉了出來,而且還停不住。
「你怎麼這麼傻?我一聽就知道他是來騙錢的。」
「不會啦!媽!我上次不是有帶他見過你,你不是也說他看起來很老實嗎!」
「阿瑞,雖然說錢只是小事,可是等你發現你被騙了,你要媽怎麼去幫你難過?」
「他不是那種會騙錢的人!如果他要騙我錢,他就不會……」阿瑞心裡想說胡超如果要騙,早就巴著他不放了;但是,他又不敢說出自己是同志的身份給媽媽知道。
「就不會怎樣?你不要這樣被人家賣了還幫人家數鈔票,你才認識他多久?你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嗎?」
「我是沒有認識他多久!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不會騙我的。」
「你憑什麼保證他不會騙人?難道你不知道人心難測嗎?就算你認識他十年、二十年了,他只要觀念、想法一變,你還能說他不會騙人嗎?」
阿瑞的心好痛,他覺得他親生的媽媽居然連他都不相信,想湧上來的眼淚已經開始要他放棄了;可是,他一想到他深愛的胡超,他就覺得他一定要為胡超做點事,因為這是唯一能讓胡超感動的事,也是他可以真正得到胡超的唯一一件事。
「媽!其實我是同性戀,胡超是我的男朋友。」
「什麼……你……你……」阿瑞的媽媽突然暈眩站不住,一手扶住旁邊的餐桌,一手虎口張開的按住太陽穴,眼淚一股腦兒的不斷滴到地毯上,「想不到,你真的……真的是同性戀。」
阿瑞看到媽媽的眼淚,他的眼淚才開始流出來,同時腦子裡也出現了一堆同志電影的畫面,「……媽!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從你把我生出來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已經注定是個同性戀了。」
阿瑞說完,跪在媽媽旁邊,抱著媽媽的左小腿,開始漸強漸弱的哭起來。阿瑞的媽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見她更用力地在按太陽穴,不敢相信自己曾經對兒子的懷疑竟然是真的。
阿瑞母子兩個人持續那個沉默狀況十幾分鐘,阿瑞才又從腦袋裡跳出了一個橋段。
「媽!這是我一生當中唯一的請求,因為我真的不能沒有他!你可能不知道,在同志圈裡要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有多難,但是,就像你跟爸一樣,難道你希望我跟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過一輩子嗎!還是你希望我就這樣孤單的終老一生!」
阿瑞的媽媽擦了一下眼淚,不管腳被兒子抓住的走到客廳沙發坐下;而阿瑞則是跟在後頭,跪著走到媽媽旁邊。
「媽!或許對你來說,我是個不孝子,可是,這就是我的人生啊!」
「兒子!聽媽的話把他忘了。你還年輕,很多事情你還看不清楚,也許慢慢的你就會喜歡女生了,然後結婚、生子,過著一般人的生活。」
「媽!同性戀不是傳染病,不是打預防針就可以預防的,也不是打抗生素就可殺死的;我是同性戀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了,我希望你能試著接受我,因為上帝讓我們做母子更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阿瑞……媽……媽……」
阿瑞媽媽的臉突然產生不正常的抽動,跟著就翻白眼昏倒了。
阿瑞和哥哥走出醫院的病房,阿瑞的哥哥很擔心媽媽的問……
「媽的血壓怎麼會突然高起來?」
「都是我都是我!」阿瑞突然就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阿瑞的哥哥跟著蹲下來問。
「是我害的……」阿瑞抱住哥哥,「我不該告訴她……」
阿瑞一天之內出櫃了兩次,但卻沒有一次是平和的收場,因為他哥哥怪他不應該這樣刺激媽媽,也怪他不應該變成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