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叮”的一聲,我低頭看表,總算是險險趕上最後一分鍾,沒遲到。
邊走邊跟同事笑著打招呼,邊頭暈眼花。早上是空著肚子出門的,我看重外表多過一切,可以用上一小時來冷熱交替敷眼睛,去除那意外出現的嚴重黑眼圈和血絲,卻連把水吹涼再喝的三秒鍾也擠不出來。
總有一天我要給面子害死。
進了辦公室,看見桌上放著一碟早茶蛋糕,色澤和香味都很誘人,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我嗜好的罐裝咖啡,代替品是紙盒牛奶。摸著還是熱的,剛整盒加熱過。
對早起低血壓的人真是無盡誘惑。
柯洛不當家庭主夫實在太可惜,跟他一起生活的人一定會被照顧得舒舒服服。
可惜我不會再被他給的一點小甜頭耍得團團轉了。
我把那頗刺激我食欲的早餐掃進垃圾筒,叫來兩個人,開始搬動桌椅。
柯洛進來的時候,正碰見我在神采奕奕地指揮工人搬他的單人沙發,露出訝異的表情,“這是在干什麼?”
“你搬到那邊去,寬敞點。”我指了指架子另一邊。
我們倆的辦公室原本是用簡約裝飾架隔開的兩個獨立空間,平時柯洛總跟我待在一起,共享寬闊些的這一邊,另一小半空間就奢侈地變成半閒置。
柯洛有些疑惑,“為什麼?”
我看他一眼,“這才是本來的格局。一人一隔間,不是方便得多?”
大概是垃圾筒裡的早點也讓他有點委屈,柯洛沒再說話,微微嘟著嘴唇,看著他林林總總的公私用品被移了過去。
重新布置過後的視野很是開闊,只能從裝飾架的間隙隱約看到柯洛的背。
這下世界清靜了,我不必一抬眼就看著他。
欺負柯洛,也算是帶來一絲快感。
其實我也想過,如果是舒念,被什麼人傷了心,應該是會隱忍地把自己的東西搬走,留一個背影給那個人看。而不是看那個人的背影。
這樣才比較讓人喜歡吧,會讓柯洛心疼的心肝都擰起來的應該就是這一型。
但我是LEE。
***
晚上我去Narcissism叫了外賣,犒勞自己。對方是個有著小鹿一般大眼睛的清純少年,乖巧又會撒嬌。
我講究情調,汽車旅館這種地方是萬萬不可將就,但總在外面訂豪華飯店,我錢包又消受不起。人窮志短,不如回家。節約乃生活之本嘛。
一打開門,屋子裡燈火通明。這是我的習慣,出門前開著燈,有時候甚至開著音響,回來的時候又亮又熱鬧。
作為時常晚歸的單身人,我是受夠了開門就對著一片漆黑冰涼的死寂房間。
美人在懷,春宵苦短,我自然是擰暗了客廳的燈,摟著小鹿美少年先在沙發上溫存一番,等他被撩撥得躁動不安,發出可愛聲音,主動敞開雙腿求歡,我才開始慢條斯理解皮帶,准備享受大餐。
“你們在干什麼?”
親熱到一半,耳邊有第三人涼颼颼地這麼問,任誰都會在第一時間萎掉。少年受驚地尖叫一聲,縮進我懷裡,連聲音都像小動物。
我只好安撫地抱著他,頭皮發麻。褲子都沒穿好,唯一的武器是手上潤滑油一瓶,這種樣子叫我怎麼對付入室賊人。
“LEE叔。”
我這才總算看清那個站在沙發前的不速之客的臉,忍不住吸口氣,罵了一聲。
懷裡的少年怯生生地探出腦袋,“是、是小偷嗎?”
“不是,”我嘴角有些抽搐,沖著柯洛,“你在我家搞什麼?”
難得把外賣帶回家吃,還被他壞了興致。他是不是早該自覺把我家鑰匙還給我了?
柯洛只穿著襯衫,衣袖卷起,手上還滴著水,皺著眉,“我在給你做夜宵。”又上下打量了我們這一對衣衫不整的奸夫淫夫,“你呢?做什麼?”
“我正在吃‘夜宵’。你看不出來嗎?”
柯洛低頭看著我懷裡的“夜宵”,瞪大眼睛,“這是……中學生?”
“不是,是制服游戲,他已經成年了,”我悻悻地爬起來,套好衣服,掏錢包付錢給小鹿少年,“乖,先回去吧,不幫你叫車了。”
小鹿少年帶著過夜的費用離開,剩下我跟柯洛大眼瞪小眼。
“你買春?”
我鎮定地:“沒錯。”
“你非得做這麼低級的事不可嗎?”
“你少幼稚了,”我受不了他的飽漢不知餓漢饑,“不然我要怎樣,到公園公廁去找伴?”
他年輕英俊,隨便勾勾手指就有人自動躺到他床上,我可是已經沒那個資本了。
柯洛居高臨下,微微皺著清秀的眉毛,眼珠漆黑地瞪著我。這個角度看上去,睫毛纖長得根根分明,不折不扣的一個美人。
寬肩,瘦腰,長腿,身材好,長得又白,伶俐又懂事的模樣。
大概是我的眼神明顯有異,被我瞪著的柯洛也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說過我對他已經沒有興趣,但性趣怎麼可能沒有。
今晚我花了錢是要吃久違的性愛大餐的,結果什麼都沒享受到,剛開始吃前菜,桌子就被收了,這一口氣叫我怎麼咽得下去。
柯洛瘦削有力裹著襯衫的腰就在我眼前,我露出牙齒笑了笑,一把扯住他皮帶,將他拉過來。
柯洛還愣愣地,反應不及,被我推倒在沙發上。
他有些無措的模樣很可口。我色心大起,順勢扯開他的皮帶,手探進褲子裡,“你來是要替我做‘夜宵’的,哈?”
柯洛被我粗魯地握住,臉瞬間就紅了,一把掐住我手腕,制止我更色情的動作。
“LEE叔!”
叫我叔也沒用。我不想跟他客氣了,動作也絲毫不溫柔。
“嚇走了我的過夜對象,你就該有彌補的自覺!”
但柯洛的力氣很大,他不情願,我著實也占不了什麼便宜,只能在嘴巴上恐嚇他:“信不信我強暴你!”
話音還未落,柯洛皺起眉,手上一用力,我腕骨幾乎斷掉,痛得臉都變形了。不要說什麼耍狠強暴他,連手指都動不了。
他還真是毫不留情。我狼狽不堪從他身上爬起來,一把老臉都丟光了,幾乎沒羞死,勉強嘴硬:“犯得著嗎?又不是沒做過,別扭個什麼勁啊!”
“我不想總看見你沒穿褲子的樣子。”
我有那麼幾分鍾,竟想不出同樣惡毒的侮辱來回敬他。只能把衣服穿好,笑了笑。
“你以後也看不見了。”
“LEE叔,你別怪我說話不好聽,你私生活是太不像話了。”
我背對著他,“不想我抽你就快滾吧!”
“就算你生氣我也要說,你年紀都這麼大了,怎麼還不懂得收心?”
我“哈”地一下怒極反笑:“那你說我收心是要收到哪裡去?”
柯洛也噎住了似的,半晌才說:“你總該找個人,認真點來往,好好過日子。”
我點了點頭,“多謝你指點了,柯少爺。”
柯洛有些尷尬地站著。
“還不走?”
“LEE叔,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合適的給你。”
“哈,”我氣過頭了,口氣反而平和,摸出煙來抽:“行啊,長得帥,肯讓我干的,就行了。有人選嗎?”
“……沒有。”
“那還說什麼屁話。”
柯洛有些臉紅,“LEE叔,你還是別在外面胡來了。你總這樣,怎麼安下心來跟人交往。”
我狠抽了兩口,“你對你家舒念一往情深,還不是一樣亂來?”
“我沒有亂來。”
我把煙捏在手裡,哈哈笑了。
柯洛被我笑得臉都漲紅了,“我也只跟你上床而已。”
“你他媽的騙誰啊。”
柯洛沒說話,嘴唇又有些嘟起來,“我只跟你。”
煙不覺就燒到尾巴,燙了手,我被燙得倒吸一口氣,忙把它弄滅,“為什麼?”
不太明亮的光線裡,也能看得清他黑色的眼睛。
“我不知道。”
我洩了氣,把煙蒂扔進垃圾筒,“算了。”
柯洛看著我,“那你知道嗎?”
“靠,你問我?我問誰!”
柯洛小聲地:“那就沒辦法了。”而後突然湊過來,親了一下我的嘴唇。
我過了一會兒,拍拍他肩膀,“快回去吧。”
我不討厭和他接吻,我討厭因為一點親吻就覺得惶然的自己。
柯洛沒出聲,也沒走的意思,只湊近又親了我一下,力道更重了一些。
我突然有點心慌意亂,退開一步,吊起眼角,“怎麼,柯少爺你有性趣了?可惜我沒有,恕我不……”
話沒說完就被堵住嘴唇,還撞得我牙齒嗡嗡響。
我也不是好惹的,扭打中把茶幾都撞翻了。與其說是什麼抵抗,不如說根本就是斗毆,趁機揍他兩拳發洩我積累下來的怨氣。
打了一架之後,輪到我被壓在沙發上,兩人都氣喘吁吁的。又落了下風,眼看要吃虧,我忍不住大吼大叫:“剛才是誰說不想看我沒穿褲子的樣子的!”
柯洛愣了一下,有些窘迫,“我,我沒有要看……”
靠!
“那他媽的還不放手!”
柯洛抿起嘴唇就是一副乖巧兮兮的模樣,放開手,看我罵罵咧咧地坐起來。
我舊仇新恨積在一起,越想越有氣,又罵道:“想看我也不讓你看!老子沒穿褲子的樣子礙了你那只眼了?我是哪裡不能看了還是怎麼的?嫌我腰粗了?還是屁股下垂了?你是太久沒看忘了什麼模樣了吧,媽的……”
還沒罵夠,肩膀上驀然一沉,我又被推倒在沙發上。
柯洛的嘴唇很有力,我被堵著,一時透不過氣來。等緩過勁,早連內褲都不保了,下半身涼颼颼的。
“媽的,你忘了自己說過什麼了是不是!”
柯洛只小小叫了聲“LEE叔”,就再不出聲,用力親了親我的脖子,而後專心地一路往下。
我被他撩撥得全身都不對勁了,腿間一陣溫熱,竟然是被他含住了。
這混蛋出爾反爾不是一般的厲害。
他用唇舌溫柔挑逗的過程,我好歹算享受了一把。但他一停下來,換了個姿勢,我就知道大事不妙。
掙脫不開,被迫分開腿躺在柯洛腿上,臀間被那硬邦邦的東西抵著,我頭皮都麻了。對他有性趣,是指享用這種美少年,而不是被享用。
被人上是我最討厭的事,被按著,感覺到他的手指在我股間的潤滑,只能破口大罵,開始問候柯洛家歷代祖先,連陸風都不能幸免。
“我操你X的……”我嘴巴上罵得痛快,事實上卻是相反的。
後面被抵著那火熟的東西,只覺得一陣腰痛,就被挺了進來。
“LEE叔……”
我已經惱羞成怒了。叫個屁啊!
但事實上,被侵入的感覺也並不壞。沉重的律動帶來的戰栗感還是美妙居多,我漸漸有點克制不住,這小鬼在這方面……確實是不錯。
然而被翻來覆去折騰了好幾回,我已經說不清那到底是太舒服還是不舒服了,只能在停下來的空檔裡奄奄一息地罵:“媽的你要到什麼時候!”
柯洛從背後摟著我,手指安撫著濕潤的腿間,在我喘息著略微放松下來的時候,又急切地挺腰埋了進去。
我一口氣抽不上來,哆嗦道:“你,你是要弄死我啊……”
柯洛的聲音居然有點委屈:“我只跟你做,你還不相信。”
啊啊!我現在相信你是積了很久了的,我什麼都信,求求你放過我的老腰吧!
趴在沙發上,腿都並不攏,想死的心都有了。朦朧裡好像聽見柯洛說:“LEE叔,你也只跟我做吧。”
哼,你想得美。但我也不確信那是疲憊過度產生的錯覺,或者是做夢。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在曖昧的感覺裡度過。
柯洛每天見到我都要彎眼笑一笑,雖然我扔了他的孝心早點,桌上還是常常有點心出現。
每晚在床上孤枕難眠,要胡亂意淫一番的時候,我也忍不住會想,柯洛也許已經有些喜歡上我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一天到晚說只愛舒念,說不定只是他嘴硬罷了。
人若硬要往好的方面去掰,那是處處都看得出希望來的。
你看,他確實對我不錯,連陸風都覺得他跟我好。難說可能大多是出於對長輩的尊重,但終歸,要比那多出一些什麼吧!至少沒幾個人會跟敬重的長輩上床。
他對舒念就像他父親對程亦辰一樣死心眼。可他會管我的閒事。舒念之外也有那麼多的男人,找誰都好,他卻唯獨和我曖昧,到現在還牽扯不清。
好吧,就算談不上喜歡,那我在他眼裡也是跟其他人不一樣。
也許他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麼迷戀舒念,我對他來說也不僅是個有過幾夜情的叔叔。
等稍後回過神來,又忍不住要苦笑。被明明白白拒絕了好幾回了,還能想得這麼美,我真是越活越老臉皮越厚了。
但人若臉皮不厚一點,禁不住刀槍,怎麼爭取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呢。
抱著自尊自憐坐在家裡,哪會有餡餅掉下來。力挽狂瀾的事我也經得多了,什麼東西不是靠我自己赤手空拳去取。
天氣轉暖,人也變得渴睡。下午在辦公室裡人人都昏昏欲睡,休息時間已過,我還是大剌剌躺在沙發上,檔蓋在胸口,裝出在勤懇中不敵疲乏入睡的模樣,睡得香甜。
臉頰上驀然一冰,我整個驚醒,睜眼就對上柯洛的笑臉。
“該醒啦,”他笑著,手裡拿著罐冰咖啡,上面剛凝了層細密的水珠,“下午談生意,你不會是忘了吧。”
我朦朧地“呃”了一聲。
“喝了會清醒點。”他把咖啡遞過來,“沒事啦,你要是沒准備,就我來好了。”
我魂還沒回來,木訥地接過那冰涼的罐子。
這麼困,就是因為昨晚整理資料太辛苦。我看著懶散,其實還是能干負責的。不然陸風也看不上我。
不過他剛才那麼說……是在為我護短嗎?
這麼一來,下午談判桌上我倒是格外盡心盡力。
據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是最性感的,多多展示我的才華橫溢,機敏善辯,柯洛會拜倒在我西裝褲下也說不定。
最後簽下令人滿意的合約,柯洛笑著看我,我也頓生豪邁之感。男人在美人面前永遠都是想當英雄的。
末了大家握手,以示合作愉快。對方的負責人是名老將,難得親自出馬,我以前也認識他,生意場就這麼點大。
他握我的手的時間長了些,我也不禁一笑,“童先生。”
“真是許多年不見。聽說你回國了,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他胖胖的臉上是相當和氣的笑容,“來,咱們多喝杯茶吧?”
其他人收拾東西,我們則到一邊“敘舊”。童善長得一團和氣,聖誕老爺爺般的臉,為人也相當大方,時常做慈善。但大方的資本是靠什麼而來,這個就不好說了。
“今天本來也不用我親自來,”他笑咪咪地,“我來就是看看你。年輕人果然還是能干。陸風拿你太大材小用了。”
難道是挖角的?我也笑回去,客套話難知道真假,多套幾句才琢磨得出他的意思。
“來我這裡做事,如何?當下缺的就是你這種人才,不會虧待你。”
哪知道童善遠比我想象的來得直接,我反倒一愣。
他笑容和善地:“當然不會讓你守著做那點小生意。咱們生財有道,做個幾年,你也就可以歇了,舒舒服服過日子。”
我臉上笑容堆得比他還多,“不合法的事情,我可是不敢做的。”
他也笑咪咪地,“對你來說,還有合法跟不合法的區別嗎?”
我訕笑著咳了一聲。確實,我最是怕了窮困潦倒的日子,做遵紀守法好公民是沒什麼好處的。
雖說夜路走多了難免撞見鬼。但享受夠了再撞鬼,我也不虧。不是做不得壞事,是你要有做壞事的聰明。
陸風對我是很厚道,但替人打工跟我有自己事業的時候是不能比的。少年們肆無忌憚地開酒時我居然有些氣短,再也不會有買全場的酒來嬉戲,小費任意自取的氣概了。
不過,先不說我沒膽子放陸風的鴿子,光是這家伙的可靠程度就很可疑。
正笑瞇瞇地二人對視,聽得一聲清朗的“LEE叔”。
轉頭看到柯洛在門口等我,微笑起來露出的牙齒很漂亮。
我又胡思亂想起來。說實在的,我要聲色犬馬做什麼,柯洛會輸給哪個只盯著我錢包的歡場少年?不用養那些吸金手段一流的美少年,我賺的錢又怎麼會不夠用,日子何嘗不是舒舒服服的,而且安穩。
比起來,那種錢可以當草紙用,大可奢靡無度,但刀光劍影,有可能慘淡收場的生活,倒也沒那麼有誘惑力了。
如果是柯洛,我真的會收心,也說不定。
我笑著轉頭對著童善,“聽你這麼說,這是大事了。”
童善也笑呵呵,“這個是當然,你先好好想想,不急不急。”
我回去翻來覆去,想了又想,折騰一晚上。
我想我應該去見一次舒念,沒什麼好怕的。
我應該要知道我跟他差在哪裡。我是不是能贏得過他。我究竟有多少勝算。
時常我也禁不住要想象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弄得徹夜難眠。折磨自己的想象力,還不如干脆一點。
有些東西,要永遠躲著,比面對還難。
我翻看了柯洛的手機,舒念的號碼很容易找到,就在通訊錄的第一位,住址和公司地址也都有。
等不到周末,我直接請了一下午假,逕自去了機場。
我去的時候還是頗有七、八分自信。柯洛再死心眼,至少是他主動來找我,愛上舒念時他還是小孩,現在已經長大,跟我在一起的時間長了,總有一天他會淡忘舒念的。
那個舒念無論是什麼來頭,都不值得我如臨大敵,我哪種大場面沒見過。
但我無法克制自己的緊張,座位怎麼調都覺得不舒服。飛機離開跑道沖上天空的時候,我平生第一次暈機了。
下了飛機我還在七葷八素,嘔得不行,恨恨撥通了那個號碼。長長的兩聲之後那邊便接起來。
“喂?請問是哪位?”
頭一次聽到這個人說話,聲音很溫和。我卻開始心髒猛跳。
不知道為什麼,有種非常不現實的感覺,模糊地覺得很異樣。我鎮定了一下才開口,居然也變得客氣:“我是柯洛的同事,來這裡出差,幫他捎點東西給你。”
“啊,”他忙道謝,“謝謝你,那你方便什麼時候,在哪見面?”
我用力吸了口氣,“我去你公司吧。”
我才不要跟他約在咖啡廳裡見,搞得像約會。
早已習慣了的電梯升降當下竟然又讓我有些不舒服,走出來的時候已是臉色青白,偏偏還要經過長長的走廊。
一想到他從辦公室內可能看得見我走路的樣子,就覺得連步伐都不太對了。
見到辦公室門上掛著的舒念的名牌,我又吸了兩口氣,理一下頭發。
我得以盡量完美的姿態來跟他對戰才行。
冷不防門從裡面打開,嚇了我一跳。出來的男人相當高大英俊,一副貴公子氣派,簡直就要贏過我了。我大受打擊,瞬間僵在門口。
男人也愣了一下,打量我兩眼,見我一臉心虛,微有敵意,“你找誰?”
裡面傳來那個很容易辨認的聲音:“啊,謝炎,那是我的客人吧?”
男人“哦”了一聲,放開拉著門把的手,大約是有事要辦,笑了一下便轉身走開。我也舒了口氣。原來他不是舒念。
我就說呢,舒念要是長得這麼驕縱強勢,究竟是他壓柯洛呢?還是柯洛壓他?
“是李先生吧,請進來坐。”
我清了一下喉嚨,邁步踏進去。
這個人就是舒念,我有些僵硬地瞪著他。
干淨的臉,清秀的五官,眼睛黑白分明,不說話也有點要微笑的表情。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他不過是比普通人要好看一些罷了,他並沒有比我英俊,一點也沒有。他根本沒什麼可以贏得了我的。
兩人對視,我被定住了似的,一時動彈不得,他也略微驚訝地看著我。
“啊,你就是李先生?”他驚奇之余,又有些高興地笑了,“來來,坐吧,先喝點茶?剛下飛機會有點累吧。”
我勉強讓自己在沙發上坐下,將手裡順便買的參茶遞過去,只覺得腦後的筋絡又在一跳一跳地痛。
“這還辛苦你特地跑一趟,”他有些抱歉地接過參茶,望著我的神情倒是挺開心,“你是小洛那個叔叔吧,他跟我提過。上次去的時候沒見到你,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我僵硬地動動嘴角,算是回給他一個笑。
近距離的視野裡是他溫文友善的臉,幾縷頭發柔軟地垂在額前,修長的眉毛,溫柔得有些彎的眼睛,鼻梁很直,那是我引以為傲的弧度。
“小洛很懂事,就是有時孩子氣,就麻煩你多擔待。他也說他總是惹你生氣。你帶著他,他要不聽話了,你別和他客氣,盡管教訓他……”
提到柯洛,舒念就叨叨絮絮跟我說了一大堆。我都默默聽著,只是沒什麼好說的。
來的時候想說的話,都已經忘了,也用不著了。
坐了一會兒,我連半句話都沒有,臉上也僵著。舒念卻對我有好感似的,很是熟絡,“你來出差,是什麼時候回T城?晚上來一起吃個飯吧。我也知道你的口味……”
“不用,我等下就走。”
“啊?”舒念很吃驚,“你不是才來嗎?”
我勉強笑了一下,突然有點心酸,“告辭了。”
我不希望他就是舒念。他的樣貌沒什麼比我強的,甚至比我瘦弱,談不上身材,品味也趕不上我。
他的樣子不在我預料的那一萬種可能之中,卻是最讓我無法取勝的那一種。
飛機很快就又降落在T城,我叫了車直接回家,天色已經暗了,華燈初上,晚了又有些涼意,走在路上微微覺得冷。
去時的那種豪氣,也留在那裡了,我沒帶回來。
疲憊地推開房門,燈還是亮著,我脫下外套,往沙發上一坐,點了根煙。
“LEE叔。”
柯洛居然又在。
我“嗯”了一聲,只想睡,閉著眼沒看他。
“我帶晚飯來給你。下午請假不是說不舒服嗎,怎麼沒在家歇著,到哪去了?”
我睜開眼,專心抽著煙,“我去見舒念了。”
柯洛愣了愣。
我又抽了兩口,吐掉余下的白色煙霧,感覺有點惡心,“你不是不知道為什麼只想跟我上床嗎?我知道。我來告訴你好了。”
煙蒂丟在地毯上,被腳尖用力碾滅,但還是把地毯燒了一個洞。我冷笑一聲。
“長得像,你干起來也比較爽,是吧?”
那個男人和我太過相似的臉,見過的人都再明白不過。也難怪陸風會把柯洛托付給我,連他也清楚我的功用。
誰都知道我是個什麼東西,只有我自己不知道。
我也想不通自己哪來的勁頭去找舒念一決高下,笑死人了。
就算他知道柯洛和我的肉體關系,見到我了也會覺得無比欣慰吧。柯洛連挑洩欲對象的標准都這麼感人,多麼的癡情。
我沖著柯洛的臉罵了一句:“操你X。”
我不只是被當成替代品而覺得受侮辱,我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