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背對背坐在門口,雪片如鵝毛搬落下,恕之伸出舌尖,把雪片舔進嘴裡。
貞嫂站在店門送他們,只見他們頭上肩上漸漸積雪,黑色簇新大吉普車終於來了,年輕人讓妹妹先上車,把一隻包裹丟上後座,他也上車,重重關上車門。
兩人都沒有回頭看。
真的,貞嫂想,有什麼值得回頭的呢,一輛餐車,最低工資,工作油膩忙碌辛苦,手背上時時燙起水泡,只有松氏兩夫妻才會在這種地方捱到老做到老。
一般是做工人,王宅應該舒適得多,固定工作時間,支月薪,宿舍肯定有窗的。
在車上,恕之握緊兄弟的手,忍之又輕輕掙脫。
車子駛近王宅,那是一個牧場式莊園,建築物紮實美觀,男僕打開門迎出來。
他把他們接到池塘邊一間小小獨立客舍,「王先生請你倆暫時住在這裡。」
推門進去,兩房一廳,木地板皮沙發,暖氣十足,什麼設施都有,廚房裡滿滿放著食物。
三個月內,從山坡邊爛車住到穀倉,又自穀倉搬進王宅,際遇像做夢一般。
忍之一言不發,脫下外套,抖掉雪花,切開一桌子水果,狼吞虎嚥,全部吃光。
他注滿整個浴缸熱水浸浴,滿意地呀一聲,待他起來時,浴缸邊有一圈黑色污垢,難怪,在穀倉老是沖不乾淨。
忍之查看兩間寢室,把稍微寬大那間讓給妹妹,他自己鑽進被褥,再呼出一口氣,蒙頭大睡。
明日的事,明日再算。
曾經死裡逃生的人都明白,人力有限,豁達有益。
恕之把頭髮仔仔細細洗了一遍,揉干,累得說不出話來,伏在床上。
松氏夫婦是好人嗎,兄妹自早上六時做到晚上九點。中午只得三十分鐘吃飯,無假期保險醫療,但最低工資只算八小時一天。
毋需壞人也懂得計算刻薄夥計。
年輕人不覺得他欠松鼠餐車任何人情,他睡得很熟。
恕之沒那麼幸運,她老是像聽見有人敲門,夢中下床去打開門看視,卻是一具活骷髏,它伸出手來,一節節骨骼清晰可見,它的指節碰到恕之的臉頰,它開口說話:「你怕嗎」,恕之輕輕撥開它的手指,她答:「他朝吾體也相同。」
她醒轉,天還沒有亮,床頭鍾指在五點半,正是她過去兩個月起床的時間。
恕之打開衣櫃,看到掛著許多米白色衣物,裙褲毛衣大衣外套全有,但一律色系,想來,王子覺一定喜歡這個顏色。
她選一件短袖毛衣及運動褲穿上,為忍之清理廚房及浴室。
這時,有人按鈴,恕之一怔,可是那副骷髏骨頭來找她?
開了門,卻是一個女僕,她說:「深小姐,我來打掃。」
原來王宅還吩咐人來服侍他們。
恕之點點頭,曾經一度,她與忍之也過著這樣舒適的生活,好吃好住,有僕人侍侯。
此刻忍之仍然呼呼大睡。
女僕做好早餐,輕輕說:「王先生請你十時正過去一下。」
恕之點點頭。
女僕插好花放下報紙走了。
多久沒看報紙,恕之攤開新聞版細細讀頭條,然後默默翻過,去看廣告。
背後傳來忍之聲音:「有什麼新聞?」他起來了。
他穿著白色浴衣,露出深棕色皮膚及碩健V字上身,看真切了,同恕之不一樣,他並不是全亞裔。
恕之回答:「沒有新聞。」
「那即是好新聞。」
「事情彷彿冷了下來。」
「別小覷他們,那是他們每週四十小時的工作。」
「我已厭倦逃亡。」
忍之走過去,「噓,噓,別聲張。」他緊緊摟住她。
「讓我們找個地方躲起來。」
忍之說:「你瘋了?身邊只得兩千元工資,走到什麼地方去?這裡是最佳藏匿地點。」
恕之掩著面孔。
「聽著,你到王宅來,目的不是做管家,我也不是來做花匠的,或是車伕。」
恕之放下雙手。
「你要盡快叫王子覺與你正式結婚,稍後,你可承繼他所有財產。」
恕之忽然笑了,「你講得太容易。」
「來,深小姐,吃早餐。」
恕之抱著雙臂,「你胃口奇佳。」
他也笑,「飽著肚子總比餓著肚子好。」
他倆的話多起來。
那邊,在松鼠餐車,松山與貞嫂正在見新夥計。
有著油膩染金髮的少女帶著隔夜面孔來見工,唇上還殘留著深宵舞會的紫色口紅,一直追問是否可以獨佔小費,她身上的手提電話響了又響。
貞嫂叫她走。
她氣惱,再也找不到像恕之那樣好的員工,她只得自己來。
這時,有兩名穿深色西裝的男子推門進來。
貞嫂斟上咖啡,「我們做得極好漢堡三文治。」
那兩人問:「你是店主?」
貞嫂覺得奇怪,「我是店長。」
其中一名取出一張照片,「你可見過這兩個人路過?」
照片在一艘遊艇上拍攝,一對時髦年輕情侶,歡笑滿面,背對背坐在甲板上,一身陽光。
貞嫂看一眼,笑了,「鎮上沒有這樣似電影明星般的人。」
「請看仔細點,他們或許打扮不同。」
「這對男女犯了什麼事?」
「訛騙,傷人。」
「啊,謀財害命。」
黑衣男子點點頭,「這位太太說得好。」
「松鼠鎮風平浪靜,沒有這種壞人。」
他們只得歎口氣,「請來兩客三文治。」
貞嫂忽然問:「你們是什麼人?」
其中一人出示特別罪案組警章。
貞嫂點點頭。
松山問:「什麼事?」
貞嫂提高聲音:「兩位要漢堡三文治,蘋果餡餅由店裡請客。」
兩個黑衣人匆匆吃完午餐,離開餐車,繼續在路上問貨車司機等人可有見過照片中那對男女。
眾人均隨意看一眼便搖頭,事不關己,己不勞心。
松山問:「尋人?」
貞嫂看著窗外,半晌兩個黑衣人登上一輛黑色房車駛走。
她回答丈夫:「找一對約莫廿多歲的犯訛騙兼傷人男女。」
松山悚然動容,「啊,千里追蹤。」
「我現在想起來,照片中那對男女,有些熟悉。」
「可是見過他們?」
「不,不是臉容,而是……一時說不上來。」
「他們可是遊客?」
貞嫂低頭沉吟:「一時想不起誰。」她喃喃自語。這時有人推門進來,「可是請侍應,時薪多少?」
餐車裡鬧哄哄,人氣、油煙、聲響,同王宅的靜悄悄是個對比自語。
十時正,恕之悄悄走進書房,女僕說:「王先生一會就來。」
她給恕之斟茶。
書房裝修中性斯文,近窗口有一張小小打撲克牌用的圓桌,恕之坐在那裡等主人出現。
長窗外是一大片草地,有兩隻狗在追逐嬉戲,恕之認得是那兩隻赫斯基犬。
這種狗混身白毛,同雪狼同種,被愛斯基摩人馴服,用作拉雪橇,日行百里,力大無窮,到了月圓之夜,野性發作,它們仍會仰頭嚎叫。
這時,犬隻也發現了恕之,忽然停止玩耍,緩緩走近長窗,隔著玻璃,咧開嘴,露出尖銳犬齒,敵意地低聲咆吼。
恕之牽牽嘴角,啊,她心想,你們也認得我。
這時,她身後有把聲音:「別去理它們。」
恕之轉過身子,看到王子覺緩緩走近。
他在她不遠處坐下。
犬隻被男僕牽走,環境又靜了下來。
恕之看著王子覺,他瘦得混身露筋,青紫色靜脈像網絡似隱現在皮膚之下,說不出怪異。
恕之輕輕垂頭,不忍逼視。
王子覺的聲音卻不難聽,他說:「歡迎到我家。」
恕之點點頭。
「松山夫婦說,你們兄妹是能幹好幫手。」
恕之笑一笑。
「老管家退休,這個家交給你,她走之前,會把工作程序交待清楚。」
恕之這時輕輕回答:「明白。」
書房裡靜了一會,王子覺忽然說:「讀高中的時候,有一個男同學,他相貌與功課都很平凡,大家都不大注意他,他有一個要好女友,兩人就是小世界,稍後,她卻與他分手。」
恕之抬起頭來,為什麼講這個故事給她聽?
王子覺輕輕說下去:「一日放學,他走進實驗室,扭開所有本森喉,煤氣嘶嘶冒出,他伏在冰冷桌子上,等候死亡來臨。」
恕之動容。
「校工路過,聞到煤氣味,把他救了下來,之後,大家對他有股特殊敬意,直至畢業,都對他很客氣,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那般浪漫。」
恕之暗暗吁出一口氣,輕輕問:「後來呢?」
「畢業後各散東西,今日他也許已經有妻有子。」
恕之點點頭,可是當時,痛苦大得叫他無法處置。
「大家都認為這可憐年輕人缺乏經驗,又被衝動的荷爾蒙操縱。」
恕之忽然笑起來,與他談話很有趣。
王子覺輕輕說:「別人有時間,我卻沒有,我不必瞞你,我生命所餘無幾。」
恕之不忍。
他看著她,「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恕之點點頭,他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
王子覺的手像爪子一般瘦長。
第二天早上,恕之跟著管家學習,她們巡遍莊園每一層樓每一間房間,恕之恭恭敬敬,小心聆聽。
管家帶她參觀花園,有小小一部分園子撥作種蔬菜香料,王宅全年有不同新鮮蔬果享用。
管家說:「春季這個園子極美家。」
她忽然歎氣,來春,園子主人可能已經不在。
「深小姐,你家鄉在何處,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恕之不願回答,只是微笑。
她主動邀王子覺散步。
他訝異,「我行動不便。」從來無人叫他運動。
恕之伸出雙手,她幫他穿上厚衣,圍上領巾,戴好帽子,扶著他緩緩走出後花園,她打著一把小小雨傘,替他擋雪。
恕之輕輕說:「你還有什麼故事?」
王子覺答:「輪到你講。」
恕之想一想:「有一個女孩,自幼是棄嬰……」
王子覺微笑,「有無比較幸福的故事?」
「幸福的故事不精彩。」
王子覺又笑,「是,請繼續。」
「她在孤兒院長大,年年等善心人士領養,可是,不知為什麼,沒人挑選她。」
「為什麼,她倔強,不可愛,長得醜?」
恕之輕輕說:「那個孤女,正是我本人。」
王子覺一怔,為之惻然,「後來呢?」
「後來成年,她離開孤兒院,出外獨立生活。」
「還順利嗎?」
恕之搖搖頭,「遇見許多可怕的壞人壞事。」
「可是,你終於來到我家,請讓我保護你。」
恕之抬起頭,「我們走遠了,回去吧。」
這時,管家氣呼呼帶著人出來找,迎頭遇見他們,才放下心。
她輕聲斥責恕之:「你怎麼讓王先生站雪裡?」
恕之不出聲。
王子覺轉過頭來說:「這是我的意思……」
老管家只得噤聲。
再過一天,恕之把王子覺的菜單也換過,讓他吃些精瘦魚肉,喝些紅酒。
她衷心照顧他起居,不甚理會管家工作,僕人司機全鬆口氣。
唯一不滿的人是她兄弟。
他向她攤牌,「大半個月過去,王子覺不但沒有奄奄一息,且漸漸長肉,這是怎麼回事?」
恕之不出聲。
「聽說他吃得多睡得好,連醫生都覺意外,昨天,我看見你陪他在暖水池游泳,這樣下去,彷彿打算在王宅過一輩子。」
「你稍安毋躁。」
「你廿四小時陪著他——」
恕之揚起一道眉毛,他噤聲。
忍之喃喃說:「一具殭屍。」
恕之繞著手,走到窗前,不知怎地,那對赫斯基犬吠著找了過來,對牢他們咆吼不已,像是認定他倆是敵人。
恕之輕輕說:「狗比人聰明。「」
僕人匆匆帶走犬隻。
忍之冷笑,「你不動手,我來。」
那天傍晚,園丁發覺兩條狼犬失蹤,一路找出莊園。
那時,恕之正陪王子覺下棋,她聽到消息並沒有抬頭,王子覺只嗯了一聲。
再過兩天,在溪澗發現犬隻屍體,僕人大驚,知會主人。
晚上,恕之低聲問兄弟:「是你沉不住氣吧。」
他回答:「最恨狗腿子張牙舞爪。」
「它們從小在莊園長大。」
「狗眼看人低是死罪。」
恕之站到窗前不出聲,忍之在她身後,撫摸她頭髮,她動也不動。
半晌她說:「趁來得及,我們走吧,我知道王子覺的現款放在書房一格抽屜裡,那把鎖不難打開。」
可是,他的兄弟這樣回答:「你要叫他與你結婚。」
恕之歎氣。
「說,說你要離開他,以退為進。」
恕之輕輕說:「一次又一次,我幫著弄錢,從來沒有抱怨,像上一次,人家不甘損失,報警追捕,我倆逃足半年。」
「噓,噓,那是昨日的事。」
「我看得出,王子覺已經油盡燈枯。」
「他更加需要有人對他好。」
「王子覺是一個十分聰敏的人。」
「你更加伶俐,去,照計劃行事,這是最後一次,承繼他的產業後,我倆不再是鼠摸狗偷。」
這時,恕之丟開他的手,走到房間另一角。
「我帶你到南方去,我們躲進都會裡,天天喝香檳跳舞,與世無爭,盡忘孤兒院歲月。」
恕之嗤一聲,「給我做到王妃,也忘不了那段淒涼歲月。」
過兩日,醫生踏雪來訪,看到王子覺在吃奶油蛋糕,不禁變色。
恕之在他耳邊輕輕說:「還有什麼關係呢,你說是不是,安醫生。」
醫生也是個聰明人,聽到這話,只有歎息……
王子覺心情卻開朗,「安醫生,恕之教我跳舞呢。」
醫生笑笑,「深小姐好興致。」
醫生一直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他,一轉頭,看到管家的兄弟靜靜蹲在樓梯角,留意他們的一靜一動,這人有種動物般原始野性,安醫生不喜歡他。
醫生替病人檢查。
王子覺輕輕問:「有什麼消息?」
「我們仍在努力。」
王子覺點點頭,「順其自然吧。」
醫生苦笑,「你態度十分正確。」
「是恕之影響我,她陪我散步,游泳,跳舞,吩咐廚子做精緻食物……」
「她做得很好。」
醫生想了想,不禁問:「她兄弟是怎麼樣一個人?」
「呵,他們,一起在孤兒院長大,十分親厚。」
「哪一家孤兒院?」
「東部天主教孤兒院。」
「本國約廿年前已廢除孤兒院制度,改作寄養家庭。年」
這時王子覺聽到悠揚的圓舞曲,他穿好衣服,走進宴會廳。
男僕正在請示管家:「深小姐,可要知會派出所?」
恕之當著醫生說:「兩隻狗而已,不用勞駕任何人。」
僕人看向東家,王子覺說:「深小姐說了算。」
僕人一聲不響退下去。
安醫生暗暗吃驚,面子上不露出來,短短幾個星期,這個年輕漂亮的陌生女子,像已經控制了王家。
他不動聲色,「我下個星期再來。」
恕之送他到門口。」
「咦,」她很高興,「雪停了。」 她回到宴會廳,教王子覺跳舞:左手放她腰上,右手握著她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忍之仍然蹲在樓梯口,看到宴會廳裡去,雙眼在暗地裡閃閃生光。
下午,王子覺回到寢室休息,恕之返到宿舍,脫掉鞋子,搓揉足趾。
忍之走近,把她的腿抬到他膝上,替她按摩足踝。
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門被輕輕推開,恕之連忙放下雙腿,轉過身去,看到慌張的清潔女工轉身離去。
忍之問:「她看到多少?」
恕之笑笑,「別去理他。」
「你是管家,把他們都請走吧。」
「王宅需要人用。」
「那還不容易,叫薦人館派人來。」
恕之點點頭。
那天晚上,她把僕人聚集在廚房,每人按年資補發超額薪水,請他們走路。
她要求薦人館替她找亞裔工人。
隔一個星期,安醫生來訪,看到的全是陌生面孔,更覺突兀。
他問王子覺:「平律師多久沒來?」
「替我做好遺囑後她回鄉探親。」
「你最近可有改動文件?」
王子覺搖頭,「你知我脾氣。」
「現在,你身邊全是陌生人。」
王子覺看著安醫生,「你有忠告?」
「你要小心。」
「安醫生,在秋季,你告訴我,我只餘三個月生命,如今冬季將盡,我仍然活著,已經十分滿足。」
醫生只得輕拍他的肩膀。
這時,恕之在書房門口出現,她穿著外出服,套裝下美好身段畢露,安醫生覺得每一次見這女子,她都比上一次漂亮。
這樣質素的少艾願意在小鎮上陪伴病人,一定有她的企圖,她目的還會是什麼?
只聽得她對王子覺說:「我要出去一趟。」
王子覺即時問:「去哪裡?
「我兄弟約了東部朋友談生意。」
安醫生發覺王子覺略為不安。
他們兩兄妹雙雙出門。
安醫生說:「子覺,你過分依賴她們。」
王子覺微笑,「是嗎,醫生,你覺得我不對?對我來說,還有什麼對與錯?」
「子覺,希望在人間。」
「我們過去兩年遍世界尋找配對骨髓,終告失敗。」
「不,每一天都有新的希望「。」
王子覺垂頭,「恕之與我很投契,她慰我寂寥。」
「有無想過,對方也許是故意討好。」
王子覺思維清晰,「我想,最多她不過想得到一筆償金,這,我還負擔得起。」
「你明白就好。」
「她的容顏,她的笑聲,都給我極大歡愉,與她在一起,我暫忘死亡陰影,我生活漸有新意,因她的緣故,我早上不介意起來按時服藥,我有勇氣壓抑肉體痛苦,你說,安醫生,我應留住她嗎。」
安醫生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只要你開心。」
「我很高興。」
醫生告辭。
那日,等到天黑,恕之才回來。
王子覺已經等得心急,好幾次他打車內電話,司機回答:「王先生,他們還在酒店內與友人談話。」
終於返回,王子覺在書房等。
恕之一邊脫下半跟鞋一邊走進去見王子覺。
王子覺微笑看著她,「談了整天,可有好消息?」
恕之答:「子覺,我們兄妹決定離開松鼠鎮。」
王子覺一聽這話,只覺遍體生寒,這時剛好有一扇窗戶被風吹開,冷風似刀削般鑽進書房。
恕之連忙去關好窗。
王子覺定一定神,他伸手護胸,覺得身體裡好像有什麼被掏空一般,氣虛,頭暈。
半晌,他才輕輕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恕之喜孜孜說:「我們將自立門戶,那朋友出資本,我倆出力,到北部打理一間酒吧,北部發現了鑽礦,歐美買家雲集,消費發展得像曼赫頓一般,是好商機好氣候。」
王子覺看著她,緩緩坐下晌,他才輕輕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子覺,你應替我倆高興,朋友與我們說起北部總總,引人入勝,原來極地天寒,食水溝及污水道均建築在地面,以免結冰。」
王子覺這時握住恕之的手,「不要去。」
恕之一怔,「什麼?」
「讓你兄弟一個人去覓前程好了。」
「那麼,誰照顧忍之?」
王子覺問:「誰照顧我?」
恕之笑了:「你有那麼多僕人傭工,你不怕。」
「恕之,留下陪我。」
恕之吁出一口氣,今晚她像是特別興奮,雙眼亮晶晶,臉頰紅粉緋緋。
她這樣說:「子覺,我們會回來看你。」
「恕之,要怎樣你才願意留下?」
恕之訝異,「子覺,我不明白。」
「你提出條件來,我想我做得到。」
他拉住她的手,她蹲下來,抬起頭,看到他眼睛裡去,沒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