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家中,顏子若的腦袋還在嗡嗡作響。
好不容易打發了她的父母和琳達,施祖誠達成目的後,自然也不再逗留,歐陽浪拉便著她直接走人。
歐陽浪見她低著頭、不發一語,於是一關上門,便將她攬進自己懷裡。
「怎麼?進行無言的抗議?」
「阿浪,何必做這種犧牲,不值得。」顏子若抬頭看向他的臉,為什麼他沒有一點難過或沮喪的表情?甚至還笑得出來?
「值不值得,我自己清楚。」歐陽浪放開她,坐進沙發裡,修長的身軀懶散地攤在沙發上。
「你不用想太多,我對這行本來就不是那麼感興趣。」
「是嗎?」顏子若走到他面前,坐在地板上,將雙手平放在他的膝蓋。
「我記得當初你明明很在意Y·Sa合約,後來不是還放話,會成為最頂尖的模特兒。」
「那只是不服氣。」
「不管怎麼樣,以你現在的成就,不應該這麼輕易就放棄,也絕不能退出。」
歐陽浪眉梢一揚,抬起她的下巴。
「你小看我?憑什麼你可以揮揮衣袖,瀟灑地不顧一切走人,我就不可以?我會比你差嗎?」
顏子若苦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說完便無奈地擰起眉。「如果你真的退出了,我會有很深很深的罪惡感……」
她早就說過,歐陽浪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人,站在舞台上的他,光芒四射、耀眼不凡,這種迷人的魅力,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
「這樣最好,這樣你就會乖乖待在我身邊贖罪,哪裡也去不了。」
歐陽浪臉上露出極為滿意的笑,雙手一伸便將她抱了起來。
「你不要再勸我了,你應該知道,我只要下定決心就不會再更改。」
顏子若沒有再多說什麼,心思卻無限翻騰,他有他的打算,她也有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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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人極力反對歐陽浪這種行為,琳達代表Alids,協同眾人對他進行嚴厲的聲討。
歐陽浪原本任由他們去說,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可是身邊的人像蒼蠅一樣吵個不停,聽久了,火氣也跟著上來。
「你以為你是一個人嗎?你當我們是不存在的嗎?大家齊心努力了這麼久,合作了這麼久,你輕輕鬆鬆說放棄就放棄,毫不在意地就退出,歐陽浪,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感受!」
原本像個可愛洋娃娃的琳達,現在卻像只發狂的女暴龍!大家都很明白她的心情,她對歐陽浪執著的感情,比任何一個人都來得濃烈。
歐陽浪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我早跟你說過,不必花心思在我身上,我本來就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和感受。」
琳達憤怒的氣焰倏地熄滅,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
對啊,他早就說過,她明白的,阿浪是那樣自我的人,她也知道他不可能聽從任何人的指示,但她沒想到噩夢來得這麼快,而且居然還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阿浪,這件事說不定有其他的辦法,不用這麼堅決吧!」彼得加入勸說的行列,他不想才剛成為阿浪的經紀人,歐陽浪卻馬上退出這一行。
「你不瞭解施祖誠的為人嗎?他擺明挖了陷阱要讓我跳,不跳下去他是不會罷手的!嚀,彼得,你應該很清楚他的作風吧。」
彼得啞然,是啊,施先生想要的東西……
「何況,就算跳下去,我也不覺得有什麼損失,放棄一切?退出這個圈子?」歐陽浪嘲弄的彎起唇角。
「我從來不在乎這些。」
「為什麼你就這麼不在乎這些別人永遠得不到的東西?為什麼這樣輕易地放棄自己的成就?阿浪,你難道沒有一點留戀嗎?這是屬於你的啊!」
琳達不僅,為什麼歐陽浪可以毫不在乎?不,或許她是懂的,正是因為這種不屑、囂張的氣質,才教她深深著迷。
「因為我從來沒有將它當成是自己喜歡的東西。」歐陽浪歎了一口氣,臉色和緩許多。
「琳達,你一直沒有搞清楚,這些對我來說只是工作而已,失去了,再換一個就好了。但如果真的是我喜歡的、想要的,我就一定會爭取。所以拿這些能換得自己喜歡的東西,對我而言非常值得,可惜你一直不明白。」
琳達失神地說不出話來,死寂的氣氛在所有人身邊瀰漫,沒有人再出聲,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喚起大家的注意,彼得率先回過頭,看見來人時,驚訝了一下,而後才輕聲喚道:「顏小姐……」
接著,只見琳達猛地彈跳起來,眾人還來不及反應,便見她一把抓住顏子若,拉著她直往外衝!
跑了好一段距離,琳達才停下來,雙手死掐著顏子若的肩膀劇烈搖晃,大聲喊著:「都是你、都是你這個女人,你幹嘛要回來?為什麼要出現在阿浪身邊?如果沒有你,阿浪就不會離開我們!都是你這個討厭的女人!」
「你冷靜一點。」顏子若的臉色異常平靜,似乎不太尋常!
「你這個壞女人!壞女人!我要把你趕走,趕離阿浪身邊!」
「如果我是壞女人的話,那你是什麼?霸道洋娃娃?」都這個時候了,顏子若還有心情說笑。
「我霸道?!我是為了阿浪好,你懂什麼!你只會毀掉他原有的一切,你自己的事情,為什麼要牽連阿浪?為什麼不自己解決?」
琳達倏地推了顏子若一把,她無預警地向後踉蹌了幾步。
「這是阿浪自己的選擇。」顏子若低下眼瞼,輕聲說道。「如果你能勸他改變心意,我沒有任何意見。」
面對眼前這個像洋娃娃的女孩,顏子若不想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不可能將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訴她。
「顏子若!」琳達惡狠狠地叫著她的名字。「三年前是你自己選擇離開,現在呢?你不會不清楚自己的處境吧。」
「你知道我的事?」顏子若略感驚訝地問道。
「我為什麼不知道,三年前阿浪初次登台便大放異彩,那場秀我看得清清楚楚,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便阿浪將來一定會成為頂尖的模特兒,而你卻錯誤的選了別人,我不知道該說你有眼無珠,還是該慶幸,因為你的選擇,我才能將他挖到我們公司。
我對於阿浪的瞭解並不少於你,只要是他的一切,我都在乎。難道你希望阿浪將來和你一樣,什麼都沒有,被所有人遺忘嗎?」
「我說過,如果你能勸得動他,我不會有任何意見。」她以為她願意這樣嗎?
「為什麼你自己不拿出行動?」
「他決定的事,誰又能改變呢?」顏子若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統統都是借口,什麼叫你勸不了他?如果你真的為他好,就應該自己承擔,自己去找施祖誠,你其實暗中竊喜阿浪為你所做的一切吧!總有一天,他會因此而恨你!」
「你這女人給我走開!」歐陽浪憤怒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下一秒,琳達只覺肩頭被人用力拎起,整個人被丟得遠遠的。
歐陽浪跑到顏子若身邊,見她彷彿被琳達的話刺激到,呆愣在原地,他立刻緊張地用大掌包裹住她的臉,不停地搓揉著。
「你別亂想!」說完又回瞪琳達一眼。「我不想再看見你。」
琳達震驚地看著他,沒想到阿浪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過了幾秒,便掩住嘴轉身飛快的離開。
「我沒事。」
歐陽浪回頭看見她已然平靜的面容,正常的表情看不出此刻的心緒。
「她說的也有道理,聽聽無妨。不過你竟然把洋娃娃給吼哭了!聽說Alids的總裁可是愛妹成癡,你小心曝!」顏子若打趣地說著。
見她有開玩笑的心情,歐陽浪稍稍鬆了一口氣,攬著她的腰離開。
「這一群人真煩。」
「是你太受歡迎吧,洋娃娃很喜歡你呢。」
「我一點也不喜歡她,也從沒給過她任何曖昧和幻想,是她自己太笨。」
「殘忍、殘忍……」
「你怎麼這樣說我,明明是她的錯!」
「殘忍,殘忍……」
「顏子若,你心情很好是不是?」
顏子若不發一語,心裡卻暗自盤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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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先生,顏小姐想見您。」
允安攔住施祖誠,後者瞄了他一眼,他驚覺失禮,連忙收回了手。
「請她回去。」他現在沒有必要再見她。
「請您,見見她吧。」允安語帶懇求,施祖誠聞言停下了腳步,有趣的打量了他幾眼,看得允安全身戰慄,才滿意地開口問道。
「她在哪裡?」
「會客室……」
施祖誠走進會客室時,只看見一道纖細的身影,獨自坐在偌大的沙發上,頭低垂,雙手捧著咖啡杯,眼神停滯在平靜的杯麵上,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找我有什麼事?」
施祖誠走到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顏子若還是沒有任何動作,彷彿自言自語般呢喃著。
「剛剛一直在想,我從來都搞不清楚施先生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施祖誠得意地笑了笑,雙手合十。
「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應該,不是善良的人吧。」顏子若抬起頭,將咖啡桿放在桌上,平靜的看著對面的男人。
「跟您共事這麼久,卻始終摸不透您的為人。」
「所以,我才一再的挽留你,想要你回Y·Sa,給你瞭解我的機會。」施祖誠看著顏子若的眼神,就像看著自己手中的玩物一般。
「可惜你放棄了。」
「那為什麼又要把阿浪扯進來?」
「因為後來我發現……」他瞄了她一眼,語調突然變得興奮起來。「他是個很有趣的人。」
「所以?」
「所以我不打算選擇你。」施祖誠看著顏子若不自覺擰起的眉,惡意的笑開。「不過你應該很開心吧。」
顏子若撇開臉,緩緩地說:「施先生,我來,是想請您收回和阿浪的約定。」
施祖誠敲了敲指關節,無所謂的笑。
「那怎麼行?文件都準備奸了。」
「施先生想做的事,沒有不行的。」她望向施祖誠,臉上微微浮著笑意。
「你的意思?」
「一開始就是交換條件不是嗎?履行原本那個就好了。」顏子若的笑容越見擴大,看在施祖誠眼裡,競有些刺眼。
「你答應回來?呵……」他禁不住笑出聲,卻感受不到任何溫度。「你竟然同意回來?!」
「大不了,就是十年。」顏子若安慰自己,反正十二年她都熬過來了。
「大不了?」施祖誠的聲調突地揚高,一張臉滿是嘲弄。「怎麼現在能說得這麼輕鬆?子若,你不是連我都不放在眼裡,執意地想離開嗎?」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顏子若的眼神一閃,笑意更深。但施祖誠卻覺得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冷。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說來聽聽,」
「我只是想,阿浪總有一天會後悔,與其到那個時候他因為怨我而離開我,不如自己現在先抽身。」
顏子若低下頭,聲音透露出滿心的悲涼,濃濃的憂傷,纏繞其中。
「果然是你的作風。」施祖誠反諷著。「不過,我現在對歐陽浪更有興趣。」
顏子若深邃的雙眸,剎那間閃著光芒,細長的眼瞇成線,用冷漠的口氣說著。
「施先生的興趣還真奇特。」她不能讓他察覺到自己真實的情緒,她一定要堅持下去。「那麼我想,施先生對於我和阿浪分手,應該也很感興趣吧。」
「喔?」施祖誠饒富興味地揚高眉,如獵人般犀利的眼神緊緊盯著顏子若,不放過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和任何可能洩漏心緒的表情。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次的她,幾乎看不出破綻。
「施先生一直都想看到我和阿浪分手吧,如果再次以這種方式分開的話,對阿浪來說,應該會造成很大的傷害。」
施祖誠突然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地皺了皺眉,好半晌才開口間道:
「這是你真正的想法?」
顏子若失笑,施祖誠竟然也會間出這種不經大腦的問題,她有可能說真話嗎?
「我考慮一下。」
「那我等您的稍息,不打擾了。」顏子若站起來,朝施祖誠點了點頭,便挺起背脊,直直地向外走去。
一走出會客室,顏子若虛軟地靠在雪白的牆上,臉色慘白,她不知道自己做這樣的決定是對還是錯,她只知道,阿浪一定會憤怒到想掐死她。
不,說不定他希望她就像煙一樣,消失了最好。
從見到父母的那天開始,她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常常讓自己陷入兩難的局面。阿浪心裡或許會擔心,但至少他不會想到她會親自來找施祖誠。
琳達的話,她並不介意,因為這些想法統統都在自己的腦海中浮現過。什麼都想過,什麼都擔心過,煩人的千頭萬緒,只要在早晨醒來時,看見身邊阿浪俊美溫柔的臉,一剎那,所有的紛擾全部消失,她唯一在乎的,就只有阿浪。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承擔一切……無論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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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浪還在睡夢中,就被響個不停的電話聲吵醒。
「誰?」歐陽浪壓抑不了自己的滿腔怒火。
「阿浪、阿浪啊!你快來,快來維多利亞廣場!」話筒另一端傳來彼得焦急的叫喊聲。
「你有毛病!這麼冷的天,跑到那裡去做什麼。」
「Y·Sa,是Y·Sa發表會!」彼得急得有些口齒不清·
「關我什麼事。」
「不是,是顏小姐在這裡,顏子若在這裡!阿浪你聽到沒有?她怎麼會在這裡?她怎麼又會跟施祖誠在一起?」
歐陽浪握著話筒的手掌倏地一緊,沒有絲毫猶豫地掛掉電話,抓起衣服便往外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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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廣場,加上有些蕭瑟冶意的季節,如同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一幕幕熟悉感浮現眼前。
歐陽浪坐在跑車裡,沒有立即下車,只是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人,那抹熟悉的身影,喚醒了他的記憶。
和那時一樣,她站在人群中,臉上帶著淡淡從容的微笑,高雅合身的打扮,纖細的身形,裙下的高跟鞋,隱約露出雪白的足踝。
她從容自在的應對,兩隻手臂輕輕交抱,帶著疏立與高貴的氣質,默默陪在施祖誠身邊,對週遭的人既不熱情也不冷淡,只是獨善其身。
和那個時候的她一樣。
歐陽浪的眼中浮現一抹幽光,她沒有告訴他,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在還沒搞清楚狀況之前,他打算先壓抑自己的衝動。
歐陽浪下車,朝顏子若的方向走去,想過來打招呼的人,都因為他週身瀰漫著強烈的不悅情緒,而選擇作罷。
「你在這裡幹什麼?」
歐陽浪低沉的嗓音傳進顏子若的耳裡,她聞聲轉過頭,他卻看見她毫不意外的表情,彷彿早就預料到自己的出現,歐陽浪不禁皺起眉,她到底想幹什麼?
顏子若看著他,淡然的笑了笑,對施祖誠打了一個招呼。
「施先生?」
施祖誠聳聳肩,示意她可以自由行動。
「阿浪,我沒有告訴你這件事,不過,你應該也會為我高興吧。」
她的波浪捲發不見了,不再穿著寬大的衣服和牛仔褲,帆布鞋也換掉了,那雙細長的眼,透著敏銳、不容他人接近的目光。她不再不顧形象開心的笑,表情收斂得恰到好處。
「阿浪!」彼得和琳達的呼喊聲,打斷他陰騖的注目。
「你……」琳達似乎也不太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顏子若,她整個感覺都變得不一樣了。
「你們好。」顏子若向三人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顏小姐,為什麼你會出現在Y·Sa發表會?你和施先生……」彼得瞥見歐陽浪陰暗的臉色,不敢再問下去。
她笑了笑,轉身面對歐陽浪,毫不猶豫地開口說道:「因為我回到Y·Sa幫施先生做事,自然就會出現在這裡。我回來了,你們應該為我高興吧,阿浪,你說是不是?」
歐陽浪聽完,沒有任何動作,也不憤怒,臉上的表情沒有改變過,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突然,他笑了,像看到了世紀末最大的笑話。
「為什麼?」
為什麼她要這樣做?為什麼讓他看起來像個笑話?是要再一次要他嗎?
顏子若平靜的看著他。「或許是我自私,怕欠你的還不了,怕將來有一天,你後悔了,你會開始怨我,選擇離開我而去。與其到時候要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不如現在就抽身。」
她的語調沒有起伏,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事。
歐陽浪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心裡有股小小火苗慢慢升起,看著她的視線不曾轉移,目光卻逐漸火熱,彷彿想用眼神將她燃燒殆盡。
顏子若突然撇開臉,細細的柳眉微微攏起,似乎不想與他對視。
歐陽浪倏地揚起手,一旁的彼得和琳達等人看了都大吃一驚,連站在不遠處的施祖誠,也驚訝地走了過來。
他要打她嗎?
顏子若不閃躲,只是靜默地等待著,希望痛可以減輕對他的傷害。
眼見歐陽浪的大掌迎風朝她的臉頰揮去,快得讓旁人完全無法阻止。
「阿浪!」
彼得大叫了一聲,只見他的手掌越來越靠近顏子若那白皙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