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掣雲堂」一個謎樣的頂尖殺手組織,接下的任務從沒有失手過。
沒有人真正知道他們的本部在哪裡、組員有哪些、幕後領袖又是何方人物。
掣雲堂雖名為殺手組織,卻也只殺作惡多端該殺之人,遊走在灰色邊緣地帶。
雖然掣雲堂從不濫殺無辜,但也不放過任何惡意前來挑釁的幫派。
在幾年前掣雲堂迅速竄起的初期,有幾支眼紅的幫派準備夜襲他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位於郊區的分堂,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那正是掣雲堂所布下的網。
就在一夜之間,所有與這幾支幫派有所關聯的勢力全被連根拔起、徹底剷除,手法乾淨俐落得找不出任何一絲線索,讓曾經和那些幫派交手過的人不禁駭然,也慶幸自己當時還好沒有被慫恿加入夜襲行動。
這個消息很快的就傳開來,自此後,掣雲堂殘狠無情的手段在道上是眾人聞之色變,能不交手就不與之交手,沒人敢得罪他們。
他們也令警界們又愛又恨,一來掣雲堂竟然能掌握所有他們所無法查到的資料,輕而易舉就挑掉他們投下大批警力、花了許多時間和金錢仍追緝不到的要犯;二來卻也恨掣雲堂每每完成一件案件,等於間接提醒大眾警界的無能。
而其堂下另一個如心臟般重要的部門,就是有著世界第一名號的「掣雲情報網」。
上從天皇老子下至螻蟻,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得出掣雲情報網的掌握,同時也是這些菁英群們保護掣雲堂的隱密安全,讓人連一點蛛絲馬跡都無從查起,令掣雲堂虛幻得令人不得不懷疑是否真的有這個組織存在。
而帶領著這群菁英組員的人就是季少恩,掣雲堂的二少主,也是堂裡的三大殺手之一──影。
他雖然年紀輕輕,處理事情來卻沉穩不亂。
當年他十五歲第一次正式執行暗殺任務時,那股魄力和快、狠、準的手法無不令人懾服。
不過即使如此,在他剛要接手掣雲情報網時也是費盡一番心力,展現出自己本身的懾人氣勢,以自身實力讓原先不認同他的成員們不得不低頭,心甘情願、甘拜下風的喊他一聲「二少主」,臣服於他手下。
「少恩,怎麼了嗎?」季少君拍了下呆坐在電腦螢幕前失神的人。
「大哥……」看著眼前有著斯文外表,骨子裡卻冷血無情到極點的男人,他思索著該不該跟他說,說了又有沒有用呢?
「有事就說吧。」
季少恩沒有說話,只是把筆記電腦推到他面前。
畫面上正呈現著一名秀氣小男孩的放大照片──
季少恩念出螢幕上的文字,「紀亞青,男,八歲,就讀X小學,身家單純清白,父親現職為X報社記者,母親為鋼琴音樂家……」
季少君挑起眉,難得見眼前被稱為冷面殺手的弟弟會有如此困惑的神情,不禁開起玩笑。「你這是在告訴我你有戀童癖嗎?」
他看不出少恩的用意是什麼,不過一個十七歲青年,正專注地凝望著一個白淨小男孩的照片和身家報告發愣,想讓他正經起來都沒辦法。
「嘖!自己看。」季少恩白了他一眼,拋個牛皮紙袋過去,而後又將視線移回螢幕上凝望著。
拿出裡面的磁片放入另一台電腦裡,季少君在等著程式執行的同時看著字條上的內容──
磁片裡是青龍堂這幾年來與警界掛勾,還有走私毒品、人口販賣的證據。
我只是個小記者,這是前陣子在追新聞中無意調查到的,對方也已經發現我們,我知道他們就快找上門來了。
我們夫妻已經沒有辦法也沒有地方可以躲,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也已經料到,但是無論如何請答應我們,請替我們保護亞青,我們唯一的兒子,拜託你們務必接下委託,錢不是問題,只要亞青平安就好,求求你們。
紀逸塵
林嵐
季少君看著字條和資料,忽然放聲狂笑了起來。「這算什麼?當我們掣雲堂是人民保母還是托兒所?我都不知道我們已經改行了,哈哈──」
「哼!果然,跟你這沒血沒淚的人商量沒有用。」季少恩緊皺起眉,看著照片上有著一雙充滿靈氣大眼的小男孩──正是二年前撞上自己的那個小男孩。
當他查到紀亞青的資料後,看著螢幕上佔滿了二分之一的清晰照片,第一眼就被那雙眼睛深深吸引住,就和當年那時候一模一樣!
如此清澈無邪的雙眸,就像是能淨化他滿身的血腥般。
季少君看了一眼苦惱困惑的季少恩後,也不禁支頭沉思。
要委託掣雲堂的案件都必須透過特殊管道,經過確認身份後才會被內部的自己人送到這個不為外人知道的本部來。
而季少恩現在已經很少接下暗殺任務,主要工作是帶領「掣雲情報網」,負責訓練出一群菁英成員在他手下做事,專門負責調查、搜集所有被委託人的詳細資料,以提供執行任務的殺手最佳情報。
可是像這種不可能會被接受的案件,是萬萬不可能送達本部的,更別說是傳到季少恩手上去。看來大家是嫌這陣子不夠忙,開起玩笑了是嗎?
「這東西怎麼會在你這裡?」季少君問向煩躁不已,已經失了平時冷靜的人。
「早上聽到大廳一陣吵鬧嘻笑,好奇下去一看,就發現這紙袋活像個笑話似的被傳來傳去,誰接到都不免譏笑嘲諷,我一氣之下搶過來的!」
想起早上的情景,季少恩怒氣又急速攀升上來。
「有什麼好笑的,這可是攸關人命,虧你剛才還笑得最大聲!」
聽到這番話,季少君忍不住唇角帶笑,搭著有著過於細膩情感的弟弟的肩。
「我說少恩啊,敢情你是忘了我們堂裡是做什麼的了?要說攸關人命,當初是誰十五歲就出任務,二年之中殺過的人不計其數的,難道那些都不是人嗎?再說,掣雲堂的工作是殺人,不是當保鏢、更不是當奶媽,你不要搞錯了。」
「就是知道才找你商量,早知道你也跟著笑,我就自己想辦法了!」
季少恩神色複雜地掃了他一眼,不得不開始憂心苦惱,掣雲堂的堂規中最為嚴厲的一條即是──不得私下擅接任務。
他身為掣雲堂二少主更是不能以身試法、公然打破堂規。
以目前的情形看來,現任堂主,也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打算答應,他的心不禁更加沉重幾分。
深深望向螢幕上那雙烏溜溜的大眼,他不禁自責自己的無能為力。
驀地,季少恩突然站起身來,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明知那幫人的凶殘,要他看著紀亞青死他做不到,就算會被嚴懲他也要去。
季少恩冷著一張臉,轉身即打算離開。
「坐下!」季少君沉下臉冷聲開口。
「你就這樣子去?你該知道回來後會有什麼樣的堂規在等著你。」
私下擅接任務的後果,甚至比退出掣雲堂所要承受的堂規還要令人膽寒。
不給違紀的組員一個痛快,就是要他一輩子後悔犯下這條最嚴厲的堂規。
「你不幫我又不讓我去,你到底想怎麼樣?別人我不管,就只有他我不能見死不救!」季少恩怒瞪著阻止自己的季少君。
「給我個理由。」這還是少恩第一次如此關心一個談不上認識的人。
「二年前我就見過紀亞青,那時候是我剛接下任務的第一年。你很清楚我後來為什麼會減少出任務的次數,會帶有歉意的殺手在這一行並不多見吧。」
季少恩扯起唇角,露出個自嘲的笑容繼續說道:「那天見到他,我就覺得自己的心像被解救了般,他清澈無瑕的雙眼,像是可以洗去我一身的血腥。」
季少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我就是用這雙手殺了他們。」
當他再抬起頭來時,露出季少君從沒見過的哀求眼神。
「看到紀亞青的那一瞬間,我被束縛住的心竟然有種終於從沉重枷鎖中脫困後的輕鬆,大哥,你能瞭解我的心情嗎?」
當季少恩這麼喊自己時,就是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自從他長大後就再也沒有這麼喊過他了。季少君蹙起雙眉,神色複雜地看向眼前沒有被黑暗吞噬、沉淪的弟弟。
「真的這麼想救他?」
季少恩聞言,點頭如搗蒜。
「就算明知會有什麼後果?」
「我知道。」
「就算你知道,這不單單只是你的事情,掣雲堂若接下這保母的任務,在道上傳開來會是個多大的笑話,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身為堂主,要壓下一件消息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季少恩態度堅決。
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去,而自己又不可能眼睜睜看他受堂規懲罰。
非接不可了!低歎後,季少君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要如何將這件事情封鎖起來,這個消息絕對不能流出去。
「去吧。」季少君抬眼瞄向時鐘,「我早上收到的消息,青龍堂今天就會有所行動,你再不快點出門的話,可能就只能等著收屍了。」
季少恩不敢置信的再度瞪向他!
「你這該死的撒旦!竟然拖住我那麼久,我怎麼會跟你是兄弟?」
「我估計剩二十分鐘不到,那小娃兒就會死,你還有時間抱怨的話就表示你並沒有那麼想救他。」
「季少君,紀亞青若出了什麼事,我回來一定先殺了你!」
季少恩話都還沒吼完,人已消失在書房裡。
「還剩十九分鐘,既然出馬了就不要丟掣雲堂的臉,給我帶活的回來。」季少君在身後朝他大喊。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衝出去的背影,看來少恩仍舊不適合堂裡的黑暗生活,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他也只是在強迫自己接受,刻意武裝起自己。
或許終有一天他將會離開掣雲堂。
而且季少君有預感,隨著那孩子的到來,將會加快他離開的時間。
「帶幾個人跟過去。」季少君側過頭朝一直守在身邊的護衛交代。
那小子知不知道他剛剛是在跟誰說話?上一個說要殺了自己的人已經連骨灰都找不到了。
***
「逸塵,他們會來嗎?小青不會有事吧?」林嵐心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擔憂著另一半因日前追新聞的一時誤闖,恐將造成今日的殺身之禍。
「我不知道,包裹已經送出去掣雲堂接受委託的地方,他們應該是收到了,現在只能希望他們會來……」
忽然,屋外一陣亂槍掃射,林嵐嚇得放聲尖叫。
「嵐,快!快去把小青藏起來!」
他們已經躲到這荒廢的房子來了,沒想到還是這麼快就被發現。
紀逸塵深吸了口氣,為了孩子他挺身來到客廳抵擋,只盼能為紀亞青多爭取一點躲藏時間。
「小青,你躲在衣櫥裡不要出來,不管你等一下聽到、看到什麼,都千萬不能出來,聽到沒有?」
林嵐衝到紀亞青所在的房間,耳提面命把哭花臉的紀亞青推進大衣櫥中最底下要他趴好,再以層層碎布遮掩住。
「等一下你千萬不能出聲,不然爸爸媽媽就不要你了,知道嗎?」
林嵐極度擔憂小亞青的安危而顫著聲交代,又怕小亞青發現她的異狀。
「媽媽也一起進來,不要丟下小青一個人,爸爸去哪裡了?剛剛那是什麼聲音,外面發生什麼事了?不要嚇我……」雖然還小,然而現在這詭異得令人緊張膽戰的氣氛,紀亞青也感覺得到有什麼足以改變他一生的大事就要發生了。
聽到外面突來一聲巨響,林嵐火速把紀亞青塞進去,不放心地再次低聲交代。
「小青乖,不要再說話了,沒事之後爸爸媽媽會來接你……要記住,爸爸和媽媽都很愛你。」她淚流滿面的關上衣櫥門,無聲低語:「小青,對不起,若有來生,你一定要再來當我們的孩子。」
就在林嵐正要走出房門時,砰的一聲,門忽然被猛烈撞開,她被彈倒在衣櫃的正前方,眼睜睜看著衝進來的其中一人拿著裝有滅音器的槍對準她的腦門。
「磁片在哪?」
「我……我不知道。」雖然怕極了,林嵐卻不願、也不能說出來。
那名男子瞇起眼,聲音更沉了幾分。「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東西在哪?」
語落,以眼神示意一旁手下,然後只見一名死狀淒慘的屍首被丟躺在她身旁。
「再不說,你的下場就會和紀逸塵一樣。」
林嵐差點崩潰的捂著欲驚叫出聲的嘴,她知道不能叫,只怕這一叫亞青馬上就會衝出來。她抖著手緊緊抓住摯愛丈夫的手,已經有了和他共赴黃泉的準備,心痛的在心裡告別。
小青,爸爸媽媽對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希望你不會被發現,我們一家三口來生再見了。
她抬起眼,毫不懼怕地直視著眼前蒙面的男人。「我不知道。」
咻一聲,林嵐瞬間倒了下去,只見溫熱的血不斷從她額前噴灑出來。她身旁的紀逸塵也不停止的從胸前、大腿、前額滿佈的彈孔處流下了一地的血,漸漸染紅了淺色的地毯,形成一片鮮紅駭人的汪洋。
衣櫥內的紀亞青透過門下百葉設計的縫隙,將這一切完完全全的看入眼裡。
躺倒在他正前方的雙親正瞪大眼看著他,像是在跟他做最後的道別,訴說著二人的抱歉──竟然讓他看到這最殘忍的一幕。
紀亞青被眼前的景象驚駭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眼淚一顆顆不停落下來,他想也沒想的就推開門爬出來,趴在他們胸前放聲痛哭。
「爸、媽,你們快醒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哇嗚……嗚……」
他伸出小小的手摀住二人血流不止的前額,可是血還是一直從他的指縫滿溢出來。「不要再流了……爸爸媽媽你們快起來……」
「閉嘴!吵死了!」一旁的青龍堂老大忍受不了的喝止他再繼續哭鬧下去,一把抓起他提到五層樓高的窗外懸著。
「你再吵就把你丟下去。」
「不要!放我下來,我要去爸爸媽媽那裡,我要回去……嗚……」
紀亞青一邊說著,二條短短的腿還不斷踢向抓著自己的壞人,雙手也不停胡亂拍打。他不怕死,但要死也要死在父母身邊。
青龍堂老大瞇眼冷笑,忽然覺得就這樣放手讓這小孩摔死實在是太不過癮了,隨即一把將他提進屋內丟在地上,重重賞他一個大巴掌。
「給我閉嘴,不要再吵了!」
紀亞青被猛力一揮,蒼白的小臉頰瞬間紅腫,血絲沿著嘴角滑落,那一巴掌的力道之大,使得他小小的身子飛出去撞到牆角,額頭立即流血如注。
殘暴的青龍堂堂主變態的看到血就有種莫名興奮,眼前猩紅的畫面更是讓他開心得不得了。
「哈哈哈,你再哭啊,這樣看你還哭不哭得出來。」青龍堂堂主抬手舉起槍,故意朝紀亞青身旁開了一槍,子彈咻地擦過他小小的臉蛋,劃出一道紅絲後沒入牆內。
紀亞青又痛又怕的摀住嘴,整個人縮成蝦米狀倒在地上,強忍著不哭出聲。
對方卻像是喪心病狂般發出恐怖的笑聲,再度舉起槍,對準顫抖不已的小小身體左胸口,緩緩彎屈食指……
終於在最後剩下不到一分鐘內趕到的季少恩,見到眼前讓他抓狂憤怒的畫面,深不見底的黑眸裡透著陰冷殺機。
他立即舉起槍,毫不遲疑地朝對方扣下扳機,準確命中眉心。
另一發子彈也幾乎在同時飛竄而出,在男人倒地之前,子彈也射中紀亞青的胸口,不過已與原先所瞄準的致命部位偏差了一些。
「紀亞青!」季少恩顧不得現場槍林彈雨、一片混亂,馬上來到倒在地上的紀亞青身旁,伸出顫抖的手緩緩探進鼻下,確認這滿身是血的小娃兒還有呼吸,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小心翼翼地將人抱下樓,與在同時間內殲滅現場所有青龍幫的掣雲堂組員坐進車,一夥人狂飆回總部。
「亞青、亞青,你醒醒,不要閉上眼睛,紀亞青!」
季少恩不斷拍打著眼神逐漸渙散、意識愈來愈不清的小娃兒,生怕他這麼一合眼,就再也不會醒來了。「快醒來,已經沒事了,不准睡,聽到沒有?亞青!」
是誰一直在吵,他不讓他好好睡覺?他好想去找爸爸媽媽……到底是誰在吵他?
被一陣又一陣的低吼給吵得不得不醒過來,紀亞青緩緩撐開沉重至極的眼簾,仰望著面前這張有些印象又有點模糊的臉龐。
「你好吵……」他聲如蚊蚋般無力的開口,才說完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就在剛才短短的幾秒之間,季少恩還是瞧見了紀亞青那雙清澈純淨的大眼,一如當年。
季少恩內心不斷湧出各種情緒,也令他不由自主的擁緊這虛弱發冷的小小身體,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他,還不斷摩擦著這雙冰涼小手,想讓他回升一點溫度。
「你不能有事,亞青,不能有事……」
就在他們返回到總部的同時,大門外已經有私人醫療團在等候著,他們火速從季少恩手上接過人,立即推入手術室。
季少恩焦急不已地守在外頭,看著玻璃窗內蒼白如紙,沒有血色的小臉,一陣陣心痛湧了上來,他怒氣沖沖地來到季少君面前,握緊拳頭用力一揮,準備跟他好好算帳。
「你明知道紀亞青有危險還阻止我!」
從回來後就一直跟在季少君身旁的護衛,隨即上前接下他那一拳,一個反手揮去,結結實實擊上季少恩的下顎。
即使對方是二少主,只要有他在,他就不會讓他唯一認定的少主受傷。
季少君輕輕推開護在身前的人,來到季少恩面前,寒著一張臉不帶任何感情地開口。
「你不要搞錯對象了,讓他有危險的人是你,我給了你二十分鐘去救人已經綽綽有餘,是你自己浪費了一分鐘,他現在會這樣完全是你造成的。時間對我們有多重要,哪怕只有一秒鐘都足以讓你喪命,你身為頂尖殺手,最不應該忘了這點。只要你還在掣雲堂的一天,就要有掣雲堂人的自覺。」
季少君又恢復原先的和氣斯文,一副好大哥面容,看著季少恩已經瘀腫的下顎。
「去冰敷一下。」
他是真心關心少恩才會對他說這些話,不管他有沒有辦法接受,只要他是季家人的一天,他就必須活在血腥與殘酷的現實之中。
「對不起。」季少恩低下頭,是對正在與死神奮鬥的人說,也對眼前的人說。懊悔自己竟然差一點就讓紀亞青死在面前!
突然,一名身著白袍的人像陣風衝了進來,抓住季少恩又立即往外衝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而房裡剩下的那二人依舊眉也不皺、無動於衷,儼然已習慣所有的突發狀況。
此時門外長廊傳來一陣驚呼聲。
「季少愷,你走這麼急是不是小青發生什麼事情了?快告訴我!」
「沒事啦,二哥,輸血而已。子彈打偏了,那小娃兒命大死不了的。」
事實上堂裡也還有一堆人的血型和紀亞青相符,但季少愷就是只想抽他的血。
他一路拉著季少恩連走帶跑的進入抽血室,很不客氣的硬抽二大袋滿滿的血液後才滿意的離開,完全不顧身後有可能「失血過多」的人,再拋下一句。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等一下可能還要再抽一袋。」
而後,季少愷愉悅地吹著口哨回到手術室。
季少恩不以為杵,一心記掛著紀亞青,「小青,你一定要沒事,放心,我一定會親手替你報仇!」
季少恩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候在手術室外,透過小玻璃窗,擔憂地看著手術室裡瀰漫著緊張的氣氛,一顆心跟著懸得高高的。一直到儀器上紀亞青的心跳緩緩上升到正常的數值,心中的大石頭才終於放了下來。
他立刻換上衣服進入一旁的無菌病房緊守在紀亞青身旁,陪伴他度過這最危險的時刻。
二天後,床上蒼白的小娃兒羽睫扇了扇,終於緩緩睜開那雙靈秀的眼瞳。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季少恩馬上迎上前關心,露出這些天來第一個笑容。
紀亞青迷迷茫茫地看著眼前的人,輕轉昏沉的小腦袋瓜,環視四周純白、完全陌生的環境,視線再度落到自己正上方放大的容顏上。
愣愣看了他好一會兒,覺得他有點面熟,卻又有點陌生,一時想不起來……
紀亞青為自己想不起他而微微攏了攏眉,只知道他是先前一直吵得自己不能睡覺的人,可是不記得對方為什麼要一直吵自己了。
爸爸媽媽呢?怎麼不在身旁?他們以前都不會放他一個人的。
陌生的環境讓紀亞青心急,不安地開始掙扎著要起身,即使一時間還未想起發生的事,隱約中卻感覺到昏迷前發生了件重大的事,眼淚早已撲簌簌流下來。
「這裡是哪裡?我的爸爸媽媽呢?他們在哪?」
「已經沒事了,別哭,小青,沒事了,乖。」
季少恩輕輕抹去蒼白小臉上的淚水,握緊他冰涼小手。
好似熟悉的安慰話語,紀亞青直勾勾地看著季少恩。為什麼他會在自己身邊?自己為什麼又會在這裡?
這時,他小腦袋中突然閃過斷斷續續的畫面。
他不是應該還躲在衣櫥裡,爸爸媽媽不是說會來找他嗎?為什麼會這樣?眼前怎麼會有那麼多血?為什麼有那麼多不認識的人衝進來?爸爸媽媽怎麼會倒在地上?
「啊──」紀亞青一點一點地憶起所有在自己眼前發生的駭人畫面,雙眼露出極度驚恐,幾近失控的激動大叫哭喊著。「不要!不要殺他們,不要留下小青……啊!血不要再流了……爸爸媽媽你們快醒來,不要再睡了,不要……嗚……啊……」
「小青,冷靜一點,不要再亂動了,你才剛動過手術。」
季少恩趕忙按下緊急鈴,輕輕按住這顫抖不停的小小雙肩,讓他固定在病床上。
在剛剛一陣晃動中,紀亞青左胸上的傷口已經滲出血來,點滴也被他拉扯掉,白皙的手臂上冒出細小的血珠。
「不要……不要……為什麼會這樣……啊──」
承受不了過大的打擊,紀亞青大叫一聲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