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還在考慮接下來要到哪個攤位時,小陶從對面走來。
「嘿,曜久,你說要視察,原來是帶乃冬逛攤啊。」
「噓,知道就好,別說出去。」方曜久佯裝一臉肅殺,恍若只要他洩密,立即斬無赦。
「你好。」羽乃冬甜甜笑著。
「不用對他笑。」方曜久醋勁大發。
「嘿,你很獨裁哦。」小陶推了推他。「也不想想那天我幫了你多少忙,要不是我去找乃冬,說不定你現在還病著。」
「所以我不是拿了愛妻便當和你分享了嗎?」嘖,到現在還在討人情。
「是是是,麻煩下次手機要記得隨時充電,不要讓我們那麼擔心,你就沒瞧見乃冬那一天嚇得面無血色,又緊張又激動,看起來有多令人心疼……喂,你幹麼打我?」話沒說完就被打,小陶氣得直跳腳。
「心疼也是我心疼,你跟人家心疼個什麼勁?有沒有聽過朋友妻不可戲?」看在兩人交情上,扁他一下算客氣了。
「嘖,我怎麼可能敢有二心,我要說的是,原來她真的是有表情的,到底以前是誰說她沒表情又愛擺架子的?」
「不就你說的嗎?」呿。
「是我嗎?」小陶乾笑兩聲。「那肯定是誤會,是錯覺。」
羽乃冬在旁聽得有些赧然,原來她在小陶的心中是那樣子的人啊。
可他也說得對,她確實是有表情的,只是少有人能夠讓她有太多情緒上的變化,於是時間一久,她的情緒淡了、反應淡了,什麼都淺淡無溫,而遇到他之後,她的情緒從冰涼的血液裡頭慢慢甦醒了。
「那是你們不認識她的關係。」方曜久扯唇笑著。「好啦,去忙你的,不要打擾我約會。」
真是的,難得能夠跟她悠閒地約會,竟也殺出程咬金,有夠掃興。
「啊,我想起來了,有人找你。」差點忘了他是來幹什麼的。
「誰?」
「董座夫人。」小陶附在他耳邊。「會不會是你前兩天請假過多,引起注意了?」
「你為什麼不說我企劃命理大會串引起人潮爆滿,所以上級想要感謝我?」非得凡事都往壞事想嗎?
「既然如此,你就趕快去邀功吧。」
「你自己逛一下,我等一下就回來。」方曜久把一堆號碼牌交給她。
「好。」
「我留下來陪她。」小陶如是說。
「不用了,我等一下就會回來,你去忙你的。」方曜久像趕蒼蠅般地將他趕定,給羽乃冬一個香吻後,快步離開。
她看著他,唇角漾著甜蜜笑意,在各大攤前定著逛著,發覺每攤前頭都排了長長人龍,她實在不好意思像方曜久那樣插隊,所以只能在後方觀望著,最後在較角落的地方,瞧見了乏人問津的攤子。
她走向前,在攤子前的椅子上坐下。
「能夠麻煩你嗎?」她看著眼前約莫五六十歲,蓄著長髮的長輩。
「怎會說是麻煩呢?」老者勾起笑,眸底祥光柔綻。
給了生辰八字,老者替她批了命盤。「你想要知道什麼呢?」
「……婚姻。」呃,好丟臉,每到一處,她問的都是婚姻,可有什麼辦法?她最大的心願就是當新娘,當家庭主婦、相夫教子。
老者笑了笑,「不錯哦,你有豪門貴婦命,不只是你,該說你羽家是一門貴婦命,而你的另一半則是個風度翩翩又溫柔的男人,他會是你的貴人,也會是你的知己,紅鸞星落在今年的流年宮,你的另一半已經出現,今年在你身邊的男人就是你最好的選擇。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羽乃冬聽得一愣一愣。「呃……」有的准了,有的還沒發生,所以她不確定,但有一點,她實在納悶。「大師,你說的是今年才遇到的男人,還是今年還有交往的男人?」
她是貴婦命?二姊已經確定準備進入豪門,小妹也與豪門結良緣,而大姊……她不清楚,但是她自己怎麼可能進得了豪門?
方曜久不過是個百貨公司企劃部門的小組長,跟豪門根本搭不上關係,而黃朝陽身為行銷經理,娶了廠商的千金小姐,這算豪門嗎?
不對,就算他是豪門,也不關她的事了。
「我指的是今年遇到的。」
「這樣子……」她拖長尾音,有點失望。
她不想入豪門,她只想跟方曜久在一起。
想著,她突然笑了,不過是個參考罷了,她幹麼這麼認真?
離開了攤子,她放眼看著熙來攘往的廣場,卻怎麼也沒看到他。他不是說馬上回來嗎?怎麼不見他的身影?
已經快四點了,她不走不行了。
走離廣場,她來到人潮比較稀疏的樓梯旁,想要在那裡等他,卻突地聽到他的聲音。
「不要這樣啦,我要走了。」
她回頭,發現他就在樓梯側方,他身旁還有一個女人,看起來很年輕,她就是小陶說的董座夫人嗎?
「不可以,你還沒跟我說她到底是誰?」女子像是八爪章魚般地撲上去。
「別鬧了……」他閉眼求饒,放棄掙扎。
「不管,你一定要告訴我,」女子嬌軟地呢喃著。
方曜久抓了抓發。「你也知道統華正在籌備連鎖餐廳,所以她只是我打算引薦的一個廚師而已。」
「真的?」她壓根不信。
「真的。」他再正經不過。
羽乃冬看傻了跟,忘了呼吸,忘了思考,腦袋是一片最極致的空白。
只是廚師而已?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他不跟她說,她是他的女友?
她原本以為董座夫人在對他性騷擾,但聽他們的對話,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在掩飾他們之間的關係,這意味著……他對她只是玩玩?
想法瞬間成立,她無法再多停留一秒,抱著棲棲皇皇的心離開樓梯間,一路衝到百貨門口,卻險些和人撞在一塊。
「抱歉。」她抬眼道歉,卻發覺對方一直以很冷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方便聊一聊嗎?」女子淡道。
真巧,現在碰面,省得她改天再登門拜訪。
「……你是誰?」
女子瞠目,火氣暴現。「你來參加我的婚宴,竟然不知道我是誰?」看來黃朝陽說的都是真的。
「嗄?」
「我是劉憶琳!」還不記得?
「……」
「我是黃朝陽的妻子!」記不住她是誰,總記得黃朝陽吧。
就這樣,羽乃冬莫名其妙地被她拉到地下美食街。
「你到底想跟我聊什麼?」向來不多話的羽乃冬竟也被逼得率先開口,原因無他──劉憶琳說要找她聊,但是一坐下,她只顧著喝咖啡,別說聊,就連屁也沒放一個,放任時間虛擲。
她很忙,已經四點半了,她必須趕緊趕回店裡,否則晚上就不用營業了。
「我要給你一個忠告。」劉憶琳擱下難喝的咖啡,睨了她一眼。
她不語,顯得意興闌珊。
她才不管劉憶琳到底要跟她說什麼,她現在腦袋亂成一片,什麼也不想聽。
「你沒興趣?」劉憶琳有些意外。
「說完了嗎?」她拿著包包準備走人。
肯留下,已經是給足她面子,若她現在只是想要挑撥她和方曜久,那就不必了,她已經夠煩了。
「方曜久是小白臉,我勸你別跟他在一起。」她突道。
羽乃冬一頓,又坐回椅子,不解地皺起眉。若說他劈腿,她還比較相信,但若說他是小白臉,這……
正付著,她突地想到剛才的畫面。
難道說,他是董座夫人的小白臉?
「難道你也發覺了?」劉憶琳看著她古怪的表情。「沒錯,他就是旭曜百貨董座夫人的小白臉,我早就發現了。」
「可是……」她頓了下。「也許他們只是親戚。」
「不可能。」劉憶琳冷笑兩聲,像是在恥笑她的單純。「你以為我都沒調查過嗎?董座夫人是姓方沒錯,但問題是,董座夫人只有兩個姊妹,父親是獨子,完全沒有堂兄弟姊妹,而她的姊姊未嫁,而妹妹才嫁了幾年,兒子才四歲,董座夫人有一雙兒女,最大也沒超過十二歲,你說,他們可能有親戚關係嗎?」
「說不定他是私生子。」羽乃冬吶吶地道。
「不可能,我有他的出身背景資料,他的父親早逝,而母親在幾年前也已經過世了。」
劉憶琳的一席話如狂雨般打亂了她為方曜久抗辯的心思。
是他騙她?還是劉憶琳的資料有誤?也許是他的母親又改嫁了也說不定,雙親都不在了,所以他一個人生活,也算是挺合理的。
想著,突地想到那日照顧他時接到的那通來電,那聲音和董座夫人的聲音不同。
那麼,那個女人又是誰?
「他的穿著品味不差,對吧。」她突道。
羽乃冬沒回答,不懂她沒頭沒腦的想問什麼,總覺得她話說得太快,讓她能夠仔細思考的時間太短。
「每件衣服都是價值不菲的名牌,一個企劃部小組長,我可不認為他有本事出手必買名牌,況且我可是親眼看過董座夫人送他東西哩。」就因為看過那一幕後,讓她打從心底瞧不起他。「又不是沒能力的人,幹麼要做小白臉?既然要做小白臉,為什麼不做我……」話到最後,她煞車停住,沒把想望說出口。
說出來反而難堪,方曜久寧可要董座夫人也不要她!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說他就是小白臉吧。」羽乃冬還是忍不住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著想,不相信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但卻也想到,他出手的確非常的闊綽,花錢的方式確實不像是他所能夠負擔得起的。
「問題是,我親眼看過他到一個貴婦家裡去,我有地址,你要不要?」她把一張紙條往桌上一擱。
羽乃冬錯愕地看著她,不知道該不該拿。
她的意思是說,除了董座夫人,還有其他人選?
可是,他不像那種人,真的不像。
「當然啦,他是不定期的去,所以你就算去了,也不見得能夠遇見他,但只要你邀約,當他說沒空時,你不妨到那裡去找找,也許會有收穫。」劉憶琳點到為止,起身走人。
羽乃冬呆愣地坐在位子上,沒有半點氣力。
明明是令人開心的命理大會串,為什麼搞到最後卻變成這樣?
如果劉憶琳今天來是為了挑撥,那麼,她成功了,時間點再巧妙不過。
她確實是動搖了,可悲的是,她竟連向方曜久求證的勇氣都沒有。
拿出包包裡的手機,裡頭累積了數通未接來電,全都是他打來的,她不想接,因為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想了下,她撥出了電話,「喂,少卿?對不起,我身體不舒服,我們下午休息,好不好?」
「好。」卓少卿完全沒有猶豫,也不問她原因。
收起手機,拎著包包,她乏力地離開了百貨公司,步行回家。
她搭著電梯上五樓,電梯門一開,對面長廊盡頭的那扇門突地打開,她下意識以為是方曜久回來找她,正想要再將電梯門關上的瞬間,瞧見了離開的人並不是他,而是一個她沒見過的女子。
那女子打扮時髦端莊,一頭大波浪長髮披垂,面容姣好亮麗,緩步朝她走來。
「小姐?」那女子禮貌而客氣地開口。
「嗄?」羽乃久、空茫得嚴重。
「小姐,請問你還要下去嗎?」女子笑容可掬。
「啊啊……抱歉。」她趕緊走到外頭,和她錯身而過,發現她身上有著淡柔的香氣,且笑容大方爽朗。
電梯門關上了,但她卻還是移不開腳。
那個女人能夠自由出入他家,就代表著她手上有備份鑰匙。
她都沒有,為什麼那個女人有?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難道真是被那個大師給說中,她是豪門貴婦命,所以她的另一半並不是方曜久?
聽剛才那個女人的聲音,也不是那個叫做喵喵的女子……天啊,他的身邊到底有多少個女人?
董座夫人、剛才的女子、喵喵……還有,劉憶琳所給的地址。
她已經快要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她掏出手機求救。「少卿。」
「怎麼了?」
「你有沒有空?」
「我還沒離開店,你過來吧,方曜久剛剛才走,你是不是又跟他吵架了?」卓少卿不解問著。
「我……」一口氣梗在胸口,她說不出話。
她由天堂一路摔進地獄,摔成了碎片。
從卓少卿的住所離開時,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她的思緒依舊紛亂,腦袋進入了空前絕後的大混亂,像是一團打結的毛線球,亂得找不到線頭。
少卿要她別想太多,直接問他就好。
她也想這麼做,但是她害怕失去。
不久前和黃朝陽分手時,她的痛沒有存在太久,依舊照樣開店做生意,但是,現在面臨方曜久的背叛,她慌了。
只是一樁未解懸案,已讓她這麼倉皇失措,若破案之後面對的是不堪的結局,她又該如何自處?
長痛不如短痛,她懂,但不一定做得到。
歎口氣,電梯門一開,才剛踏出,便撞到一堵肉牆,教她輕呼了兩聲。
「你跑去哪了?」隱忍著不安與擔憂的嗓音兜頭落下。
她抬眼,看見他臉色鐵青,但卻又鬆了口氣的神情。
「你……」
「你到底有沒有帶手機?我都快要打爆你的手機了,你怎麼都沒接?」他就連責罵也是輕柔的,就連低斥時都看得見他眸底的深情,這樣的他,真會騙她?
「對不起,我……」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我快要擔心死了。」他將她拽進懷裡,力道強勁,但雙臂交疊在她肩上的動作卻又是極致呵護。「我回去找你,卻怎麼都找不到,打手機你沒接,跑到店裡找你,少卿說你下午要休息,我到處找都找不到你,簡直快要把我給逼瘋了。」
想到下午發生的事,她幾乎沒有細想就把他推開。
方曜久錯愕不解地看著她。「你怎麼了?」
「我……」她準備得不夠,現在不想跟他聊那個話題。
他瞇眼端詳她臉部變化。「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沒、沒有。」她不擅長撒謊。
「難不成是劉憶琳跟你說了什麼?」他雙手環胸,已經猜到了答案。
「就跟你說沒有嘛。」她扭頭想要回家,卻被他一把揪住。
「到我家,我們好好把話說清楚。」開玩笑,要是不趁現在把誤會解開,難道要等到滾成大雪球再處理?
才不,他不玩這種提心吊膽的遊戲。
「不要,我不要去你家。」她使勁甩開他,然而跑沒幾步,長臂橫在她的眼前,想縮回,另一隻手臂更加穩固地將她逼得背貼牆面。
羽乃冬微慍地抬眼瞪著他。「我說了,沒事!」
「撒謊,要不要我拿鏡子給你,讓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表情?」瞅著她,星子般的眸閃耀著光芒。
嗯哼,雖說他不知道劉憶琳到底造了什麼謠、生了什麼事,但是就結局來看,他頗為滿意。
「什麼?」難不成她的臉顯露了心事?
「像是被醋給浸酸了。」很酸很酸喔。
呵呵,這意味著她吃醋了,對不對?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她咬著下唇,很火大,卻推也推不開他,閃也閃不出他的鉗制,氣得跳腳。
「走走走,帶你回去看鏡子。」他心情頓時太好。
「我家不在那裡。」她極力抗拒,卻還是被他拖著走。
「我知道,那是我家嘛。」呵呵。
「我不要去你家。」
「為什麼?」他語調輕鬆地問著,推開了門,卻見她抓著門框。「你在幹麼?」
「我看見一個女人從你家走出來!」她才不要進入這扇有其他女人進入的門!
方曜久一愣,抓了抓頭,臉色為難。
羽乃冬瞧見他的為難,嘴角一垮。「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雖說不是捉姦在床,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倘若他身邊早有女人,為何還要來招惹她?
「有,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進來吧。」歎了口氣,他趁她下備,硬是將她拖入。
早說晚說都得說,那就早點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