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舔我的嘴唇,濕濕的浸潤著我的乾渴,我本能的吸吮著清涼的源泉,發現那是滑軟卻又粗糙的舌頭。
我想睜開眼睛看看眼前的一切,可是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試了幾次之後不得不放棄。
黑暗並不可怕,如果那是一片寧靜。
夜晚也並不可怕,如果有人願意溫暖我的寒冷。
所以,請不要離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我害怕寂寞害怕孤獨,因為我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寂寞,卻突然發現原來最害怕的還是孤獨……
我伸出的手,沒有人回應……除了他,休·克魯斯。
那個下雨的日子,在山洞裡明明只有我和他,可是我卻直到現在才明白,不僅是在那個山洞裡,在我的生命中,也只有我和他而已。
如果我就這樣到達另外一個世界,還能見到休麼?……如果能見到,那就太好了。
我要把我的過去我的害怕都通通的告訴他,沒有什麼是不能讓他知道的,他的過去一定比我的要痛苦許多,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怎麼會成為殺人兇手呢?
我相信他,相信他是體貼又溫柔的人。
我愛他,多麼簡單又普通的理由,為了這個理由,我會努力讓自己變得堅強,堅強到可以成為他的依靠,可以在寒冷的夜晚溫暖他冰冷的雙手。
……終於可以睜開眼睛,我躺在動物醫院的病床上,欣喜的得到喬羅帶來的消息。
「休他沒事,雖然受了很嚴重的傷,身上的骨頭斷了好幾根,但好歹還活著。」
喬羅很開心的笑了,這對於我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倒是你,嚇死我了。」
聽說他們找到我和隊長的時候,遠遠的先看到的是在我們的身邊有一隻強健的豹子,他們以為它是要傷害我們,可是那只豹子看到他們卻主動離開了那裡。
「那只豹子看起來可真厲害。」
佐羅的英語終於說得越來越好,他坐在我床邊的椅子上總是不停的講述著他看到的事情。
「它可能是翠翠,也可能是楚楚。」
我的嗓子有點疼,但我想如果那只豹子沒有想要我們的命,就只有這兩種可能。
「是麼,真的是它們麼?」
佐羅追問著。
「嘿,它們真厲害!」
是啊,我也覺得那只豹子很棒,它救了我和隊長的命,在化解了狒狒群的攻擊後這是第二次。
「皮埃爾呢?」
我問喬羅。
他搖了搖頭。
「死了,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掉到懸崖底下,摔死了。」
這大概也是那只豹子做的。
「對了,傑米呢?」
我像個好奇寶寶,從睜開眼就一直不停的問問題。
「我怎麼都沒有看到它?」
……屋子裡面突然安靜下來。
「說吧。」
我在當初開口問皮埃爾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它……死了?」
「嗯……」
喬羅點了點頭。
「我們在絞蟒的肚子裡找到的它,當時已經來不及了。」
「……它是我的『孩子』……」
我哽咽了,趴在雪白的被子上,眼淚不爭氣的就滑落下來,碰到被面馬上被吸進去,濕了一片。
傑米是我和隊長的「孩子」,曾經那麼可愛那麼乖巧的「孩子」。人這一輩子,究竟要失去多少寶貴的東西?
***
我背上的傷口癒合之後留下了長長短短的傷疤。
在可以下床的時候,我想去看看隊長。喬羅攙扶著我到病房的門口。
「你進去吧。」
我吐出一口氣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覺得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了,然後推開門,他就躺在病床上,身上纏滿了紗布,腿上和胳膊都打著石膏和繃帶。
「你好。」
我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把枴杖立在一旁。
「我來看你了,休。」
我沒有叫他隊長而是叫他休。
他慢慢的把臉轉向我,讓我看見他藍色的眼睛依然那麼清澈明亮,銀白色的長髮柔順的披在肩頭。
「……你是誰?」
他的聲音也沒有變化。
唯一的改變是他遺忘了過去的所有,醫生說他的頭撞在岩石上受到嚴重的傷害,記憶可能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尼古拉斯,休,我叫尼古拉斯。」
我的聲音很平靜,心情也是一樣。
「姓呢?你的姓呢?」
他好奇的歪著腦袋。
「我沒有姓。」
我微笑著。
「我是個孤兒。」
「你的眼睛是綠色的。」
他盯著我的眼睛看。
「真漂亮,和黑色的頭髮配起來剛剛好,好像湯姆遜羚羊一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是麼?謝謝。」
我真傻,剛才那一瞬間還以為他的記憶恢復了。他會想起來他曾經在那個初夜的山洞裡也是這樣形容我的麼?
還是想不起來會比較好吧,忘掉不堪回首折磨自己的過去,重新的生活。我也不用再在意皮埃爾,馬裡,西路法金……還有那些我不知道名字的人。
「我喜歡休。」
我趴在他的床上,一點也不害怕他會有什麼驚訝的反應。
他只是奇怪的看著我。
「有多喜歡?」
「非常非常喜歡。」
喜歡到不能再喜歡。我還是忍不住哭了,他不記得了,不記得我們的相識,不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所有的一切……難道這些都只有我一個人都只靠我一個人來承擔麼?
他伸手抬起我的臉。
「你哭了,別哭。」
他慌亂不知所措的用唯一還能活動的手替我拭去臉上的淚水,他還是那麼溫柔體貼。
「對不起。」
我拿起身邊的枴杖,一步一步的背對著他的目光離開那間病房。
……我已經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
***
再次見到休的時候是在動物醫院院子裡的草坪上,我躺在那裡看著天空上有蒼鷹偶爾會展翅飛過,他靜悄悄的來到我的身邊,坐下來。
「我夢到你了。」
他俯下身子看我的眼睛。
「夢裡的你一直在哭,說你覺得好冷好寂寞。」
他的眼神是那麼認真。
「是麼?」
我沒有微笑著敷衍他。
「看到那樣的你,我的心就忍不住會痛。」
他慢慢的湊過來,唇瓣輕輕的掃過我的嘴唇。
「我想我可能喜歡上你了。」
我趁機拉住他銀白的長髮。
「吻我。」
再次的唇瓣相疊就不再是普通的親吻,我投入的用盡我的所有去吻他,緊貼的灼熱的唇傳來他的氣息,糾纏在一起柔滑的舌向他表達著我的愛意。
不管改變了多少,不管遺忘了多少,他終究還是我的隊長,那個和我一起許下誓言要用我們的生命來保衛扎沃國家公園這片土地的隊長,休·克魯斯。
「我愛你。」
我只有他了。為了這個理由,我會遵守自己的承諾變得堅強起來,直到堅強得足夠成為他可以依靠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