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子鑫愣了半晌,懷疑著自己的耳朵:「為什麼?」
「不為什麼。」謝凌毅淡淡地說道,爾後站在石階上等歐陽子鑫上去。
這算什麼答案?歐陽子鑫越想越不爽!
「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走!」歐陽子鑫怒瞪他一眼,跨出船幫,頭也不回地朝街市走去。
謝凌毅既未生氣,也未解釋,只是跟在歐陽子鑫身後。
「首領,他們這是……?」天灃不知如何是好地看著雪無垠。
「也罷,我們也上去歇歇。」雪無垠不動聲色,靜靜地關注著兩人。
於是,歐陽子鑫快步走在最前頭,他後邊跟著謝凌毅,再往後是雪無垠和天灃,一行人步行於岷州房舍高聳,比鄰而建的碼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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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呦!熱騰騰,新出爐的豬肉包子!」
「豆漿!白溜的黃豆漿!一文錢一碗!」
岷州的百姓和居住皇城的百姓們一樣,喜歡各色美食,在熙熙攘攘的主要街道—上儘是飲食商販,在這朝陽燦爛的清晨時分尤是熱鬧。
歐陽子鑫來回地走在這條四處飄香的大街上,飢腸轆轆卻沒有對任何食物下手。
不是因為他邋遢,他早在一口石井邊梳洗乾淨,而是因為他身無分文。
站在高懸著燙金區額的老字號酒肆前,歐陽子鑫再一次婉拒了店小二的邀請,然後下定決心似的轉向一個簡易棚戶。
菜饅頭,油條和雙料粥是民間最尋常不過的早餐,歐陽子鑫卻從未吃過。
「那個……」歐陽子鑫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對一個膚色微黃,眼睛卻很明亮的少女輕聲道:「我……」
「你要些什麼?快說。」生意忙得不可開交,少女收拾完手中的碗筷,才不耐煩地抬起頭來,這一看,卻不由看愣了神。
「我要豆漿,油條,還有……」歐陽子鑫指了指蒸籠裡正在冒熱氣的饅頭,卻發現少女一個勁的盯住自己,不禁小心翼翼地問:「請問我不可以要饅頭嗎?」
「不、不,當然行了,公子您請坐吧!」少女突然羞澀起來。
棚戶裡面只有四張方桌,此刻都已經坐滿了食客,歐陽子鑫見沒有空位,本想站著等,可是少女凶巴巴地趕走了一個看似是她熟客的壯漢,硬是給歐陽子鑫騰出了空位。
「沒關係嗎?」不僅是少女,似乎所有人都在注視自己,這讓歐陽子鑫非常不自在,因為這也是他頭一次在棚戶裡吃飯。
「沒事,他早就吃完了!請問公子還需要些什麼?」少女笑盈盈地問。
「沒有了,姑娘,呃……」可憐歐陽子鑫困窘得臉頰通紅,在皇城時,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有這麼尷尬的時候:「我……可否賒賬,請放心,我定會托家人來付清。」
「沒事!」少女爽快的答應。
「謝……」歐陽子鑫剛露出感謝的笑容,就被一群人打斷。
「怎麼?吃個饅頭都要賒賬!」來者一身明艷華服,高束髮冠,紅光滿面,粗肥的腰間墜著一面巴掌大的純金佩玉,金燦燦的似在誇耀其主人的暴發戶身份。
「全都滾開!沒見林爺來了麼!」男人的一幫手下仗勢欺人,粗暴地踢走歐陽子鑫身邊所有的客人,然後又一副狗腿樣地伺候主子入座。
歐陽子鑫眉頭緊緊地皺起,眼前舉止粗鄙的男人,和坐滿其它三張檯面的打手,都讓他倒盡胃口。
「林爺我請你吃魚翅宴,只要你陪我一宿,哈哈哈。」可這男人顯然沒意識到這點,還很低俗地大笑。
「林爺,這位公子是外地來的,您就請……」少女低聲下氣地說。
「呸!臭丫頭,林爺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管?!」一個七尺身材的大漢,從一旁的方桌跳起來喝道。
「狗東西!我都沒開口,你出來作甚!」那叫林爺的男人終於察覺到歐陽子鑫慍怒的眼神,忙喝退了手下。
「公子……」少女很擔心這個俊秀的青年,可是她對此亦無能為力,對方可是岷州出了名的惡霸,他老爹是這裡的首富!
「姑娘,豆漿已經燒開了。」歐陽子鑫無視眼前的林爺,和旁邊虎視眈眈的打手們,溫柔地對少女說道。
「啊,是的!」少女回頭一瞧,爐灶上的豆漿鍋子果然熱浪滾滾,忙去端了下來。
「麻煩姑娘給我盛一碗。」歐陽子鑫對少女微微一笑,這笑容不僅給少女帶去很大的安慰和勇氣,也讓林爺一班人看呆了神。
「請,公子。」一碗熱呼呼的豆漿放在歐陽子鑫面前,還有他點的菜肉饅頭和油條。
「這種粗陋的東西,怎能入你的口?」林爺笑得很淫褻,豆漿冒騰的熱氣之下,歐陽子鑫原本乾燥的嘴唇,變得紅潤。
歐陽子鑫低頭想喝,突然又停頓了一下,嘲笑道:「我確實是食不下嚥,對著你這張可比蟾蜍的臉,啊,說你蟾蜍還侮辱蟾蜍了呢。」
「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還以為歐陽子鑫想說什麼,林爺那肥肉橫生的臉氣得一抽一抽的,他的手下騰地站起,張揚跋扈地攔在歐陽子鑫周圍。
不少百姓駐足觀望,議論紛紛,但誰都不敢管這事。
「上啊!給我教訓他!」林爺凶相畢露地吼道,十來個打手頓像惡狼一樣撲向歐陽子鑫。
「砰!」
一道彷彿什麼東西炸開似的巨響縈繞在歐陽子鑫耳邊,緊接著就只看到木屑飛爆,惡霸們被這股犀利的劍氣震得紛紛往後摔去,乒乒砰砰,豆漿鍋灑了,麵粉、煤灰一場糊塗,只聽得惡霸們「哇、哇」地哀叫。
「嗯?」歐陽子鑫定睛看著泥巴地上那道二尺深的劍痕,轉頭,便看見謝凌毅一臉冷靜地收劍入鞘中。
「嘩……好厲害!」圍觀的人群裡發出陣陣驚駭的抽氣聲,明明只是劍身輕輕一劃,居然能發出電閃雷鳴似的劍氣!
而從地上微弧形的痕跡,和那著力點看,劍氣絲毫不差地避開了那個被為難的青年。
「大……大俠!」林爺被摔出去的手下壓在煤灰裡,一臉烏漆抹黑,他推開手下,想爬起來,可是一看到謝凌毅無比冷酷的眼神,居然雙腿發軟地跪了下去。
「滾。」謝凌毅冷冷地吐息道。
「是、是!」林爺連滾帶爬地起身,也顧不得昏迷不醒的手下們。
「你給我站住!」原本在發怔的歐陽子鑫突然憤怒地喝到,他疾步跨過橫流一地的豆漿,被眾人踩扁的油條、饅頭,來到林爺面前。
「這、這位大爺……」林爺戰戰兢兢地說道:「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
「少廢話!拿錢來!」眼巴巴地看著香噴噴的饅頭這麼被糟踏了,歐陽子鑫別提有多心疼了。
「給、給!」林爺把腰間的錢袋雙手奉上。
歐陽子鑫打開絲綢錢袋一看,只有兩錠白銀和幾張大額銀票,他拿起一錠銀子,其餘的扔回給林爺。
「快滾!以後再讓我看見你欺負人,定把你的臉打成肉包子!」歐陽子鑫一邊掐著林爺肥短的脖子,一邊凶神惡煞地警告道。
「好、好恐怖啊,這人是子鑫麼?」在一旁觀望的天灃,愕然地歎道:「真是大開眼界。」
「子鑫忙活了一早晨,才到嘴的食物又飛了,自然是氣炸的了。」雪無垠抿嘴一笑道。
林爺哪還敢停留,慌忙撥開竊笑不已的人群,落荒而逃。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是這樣無恥。」歐陽子鑫想到了藜銳,真不知是怎麼回事,以前在皇城的時候,從來沒有人把他當女子輕薄過。
「姑娘,很抱歉搞砸了你的生意,這錠銀子是賠給你的。」歐陽子鑫走到呆坐在爐灶邊的少女跟前,把那錠銀子放在她手中。
「哦……」少女一臉恍惚地點頭,她的神思全集中在謝凌毅身上,英挺的身姿,冷若玄冰的氣質,令她心跳不已。
可是緊接著她又發現,那絕美而冰冷的眼睛,只是盯著她面前的清秀青年,絲毫沒有眷顧其它人的意思。
「那在下告辭了。」歐陽子鑫禮貌地告別。
「毅,走吧,一會兒官兵來了,問來問去得也很麻煩。」雪無垠走上前說道,他們是不能在這裡被靖國官兵懷疑的。
歐陽子鑫也看著謝凌毅,自從上碼頭之後,他就一直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後。
「你到底想幹什麼?!」歐陽子鑫忍不住質問謝凌毅。
被人盯住,特別是被謝凌毅這樣凌厲氣勢的人盯著,歐陽子鑫別提有多不自在,這才是他心情極度不爽的主因。
謝凌毅不語,黝黑如深潭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面前很是浮躁的歐陽子鑫。
「可惡!」謝凌毅的沉默更讓歐陽子鑫惱火,他轉身就走。
「哇!!」才踏出一步,後腦就一陣生疼!
「你等等。」是謝凌毅的聲音,他無視雪無垠愕然的目光,一把抓住歐陽子鑫的長髮,以此拉住他。
「很疼啊!」歐陽子鑫吃痛地叫道:「快放手!」
「我請你吃飯。」謝凌毅沒有放手,只顧抓著歐陽子鑫那用緞帶束起來的長髮。
「咦?」吃飯?還是請客的,歐陽子鑫不禁停止了掙扎。
「走吧。」謝凌毅鬆開手道:「去前邊石橋旁的萬悅酒樓。」
「子鑫,據說萬悅是岷州第一酒樓呢。」雪無垠插話道。
歐陽子鑫揉著發麻的頭皮,雖然狐疑謝凌毅突來的好心,但餓到發軟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