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處,一座神廟矗立,廟前兩百多階的階梯,考驗參拜者的虔誠及決心。
四周林木環繞,在夜色的籠罩下,只有神廟的燈火熒熒生輝,就像它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如此祥和,值得托付。
此為幻國領土,幻國由幻王統領,再將國土分由地、水、風、火四方界王協助統馭,而這裡,屬於風王領地。
在村民的心中,他們不識高高在上的幻王,他們唯一信賴的,是守護他們的風王,祈求風調雨順,年年豐收。
他們建立了這間神廟,表達他們的感激。雖然稱不上富麗堂皇,但相較於山腳下民宅的簡陋,可清楚看出村民對這間神廟所花費的心力。
夜色中,兩名男子站在廟前。
瞥了爐中燎繞的香火一眼,風豫樂挑眉嘲諷一笑,走進廟裡。
「以為燃個線香我就聽得到嗎?要是風王這麼好當,我又何苦四處奔走探訪民情?」看到裡頭擺滿大魚大肉,他不以為然地搖頭。「自己捨不得吃這些,卻願意獻給虛無的神祇?他們甚至連我都沒見過。」
「他們見識過您的力量就足夠了。」比他略矮一些的隨從齊麟挑著兩個木箱走進,看到那些供品,臉垮了下來。「這些要怎麼帶回去啊?山下的馬車都裝滿了。」
「我該不該留個話,要他們別再準備這些了?消受不起啊!」風豫樂嘖聲道,用手指沾了香灰,猶豫著要不要顯現一下「神跡」,抬頭看到神案上那有著黝黑面容、威風凜凜的神像,不禁笑出。「這哪裡像我?若說是火王厲煬還比較有說服力。」
齊麟無暇應聲,他忙著將供品打包好放進木箱。
風豫樂見狀勾起唇角,一捋衣袖,上前幫忙。
每次來到領地裡較為偏遠的區域,他都忍不住感慨。知識不足造成了村民的誤解,只要遇到困難,就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求神祭祀,甚至將他的能力誇大,視同神祇,以為能有求必應。
他們卻不曉得,自古傳承的血脈,是要他操控風的能力來守護人民。歷代先王訂下這「詠風日」,不是為了收取他們的供品,而是在這一日,風王必須周遊領地,瞭解民情,再遠都得涉足。關心子民,聆聽他們的心聲,這才是他應做的職責。
突然,一股細微的聲響攫取了他的注意。
風豫樂停住動作,四下搜尋。「齊麟,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什麼聲音?」忙得滿身大汗的齊麟抬頭。「不可能吧,沒人敢留在這兒。」這是民間傳說中的禁忌,送上祭品後,絕不能待在廟裡打擾風王的享用。這個禁忌,讓他恨得牙癢癢的,害他要還祭品也沒地方還,帶回去後還得煩惱要怎麼分配給生活較窮苦的百姓們。
「真的有聲音。」風豫樂示意他噤聲,凝神尋找,最後發現置於供品後方的麻布袋。他擰眉,走近蹲下端詳。麻布袋很大,幾乎可以裝得下一頭獸,或是……人。
此時,麻布袋突然動了起來,把好奇探頭的齊麟嚇了一跳,見風豫樂動手去拆繫繩,瞪大眼,趕緊阻止。「王,讓我來吧!」誰知道裡面裝什麼?要是傷了風王就糟了。
「沒關係。」袋口被纏成了死結,風豫樂抽出匕首,一刀割斷。
察覺到袋口被解,裡頭的物事更是激烈掙動。齊麟驚叫,退了數步。
見狀,風豫樂加快手中速度,手俐落一劃,將麻布袋整個割開──
他震住了。早料到裡面藏的可能是人,但他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會是一雙燦亮的眼。
她就像頭困於陷阱的獸,眼裡交織恐懼和絕望,卻全然隱於強裝的氣勢之下,如晶石般的瞳眸閃耀怒火,死命地瞪著他,在髒污的臉上顯得異常明亮,縛口的布條被她用牙緊咬,發出警告的低咆。
她和這些供品被擺在這裡多久了?看到她手被反縛腰後,風豫樂趕緊將她扶起,她卻瘋狂掙扎,狠狠在他腹處撞了下。
風豫樂悶哼一聲,握住她的肩頭,用恰到好處的力量限制住她。「我不會傷害你,你別動好嗎?」
她的胸口急促喘息,沒再妄動,只瞪著他,眸光不曾稍瞬,即使全身被他的陰影籠罩,仍燦亮得有如天日。
齊麟不可置信地喃道:「這個祭品送得未免也太大了吧!他們是希望您吃了她嗎?」
見她眼中竄過驚惶的神色,風豫樂沉下臉。「齊麟,閉嘴。」
這些人到底無知到什麼地步?居然以為獻上活祭品可以祈得國泰民安?斂下心頭的怒意,他放緩眉目,鬆了握持,伸手解開她口中的布條。
「你叫什麼……」話都還沒說完,一閃而過的白光讓他急收回手,正好從她的嘴下及時搶救。「喂……」還來不及開口,一口森白的牙又咬了上來。
風豫樂急忙起身避開,失了他的扶持,雙手雙腳被綁的她只能摔回地上,她卻像摔不疼似的,一心只想攻擊,張大的嘴四處亂咬。
搞什麼饒是身懷武功也施展不開,風豫樂好幾次都險些被咬中,無法,只好將她壓制在地,拾起布條打算把她的嘴縛起。
察覺到他的意圖,她瘋狂甩頭,長髮披瀉而下,風豫樂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布條綁了回去。她拚命掙扎,掙得手腳都被勒出血痕,仍掙脫不開,最後,她趴伏在地,粗重喘息。
「我的媽呀……」齊麟被這驚心動魄的狀況嚇得愣站一旁。
風豫樂吁了口氣,憶起方纔的手忙腳亂,不禁苦笑。他有多久不曾被逼到這種地步了?無奈搖頭,正想揪起她先罵上一頓,在看到她的模樣時,他怔了下。
方才被麻布袋遮蓋,他沒留意,直到此時才看清,她最多不超過二十歲,衣著骯髒殘破,手腳滿是傷痕,還留有乾涸的血漬,看得出她是被人用多激烈的手法才綁到這兒來。
怎能怪她?被人當成了活牲,以為遇到準備要大啖祭品的他,生死交關之際,難道要她什麼都不做地乖乖束手就擒嗎?
而她一名弱女子,懷著恐懼被丟在這裡那麼久,面對他,不但沒有哭哭啼啼,反而是絕命反撲,這樣的勇氣,讓他都忍不住想為她喝起采來。
風豫樂單膝點地,看到她微顫的雙肩,心軟了下來。他放輕動作,為她拂開披散的長髮,露出她的臉。
沒料到他會這麼做,美眸中有著來不及隱藏的軟弱,但她隨即用怒火武裝,毫不退讓地直視著他。
那雙眼,攫住了他的心弦,撫過她頰側的手,竟捨不得收手。看到她的衣著因猛烈掙扎而微微敞開,露出渾圓的肩頭,風豫樂喉頭一緊,似被她眼中的火焰給點燃,渾身莫名地燥熱起來。
見他沒有收手,她眼中流露出懼色,一邊低咆發出警告,一邊驚慌扭動,卻反而裸露出更多肌膚。
天!他在想什麼?風豫樂連忙抑下所有不該的想法,除下披風覆在她身上。
這突來的溫柔舉動讓她一怔,傻傻地看著他,忘了掙扎。風豫樂朝她溫和一笑,伸手在她腰間一托,輕易將她扛上了肩。
「剩下的交給你,我先帶她回去。」他朝齊麟叮嚀道。
聽到他的話,她大駭,開始拚命扭動起來。已有準備的風豫樂手臂一束,緊緊將她的雙腳壓在胸膛上,輕鬆自若地站起。
「啊?」齊麟驚喊。「把她放了吧!」他所認識的風王,不像這種會強佔民女的人。
感覺肩上的她身子一僵,彷彿在等候他的回答,風豫樂揚起了唇角。
放人只是舉手之勞,他是該這麼做。但放了她,她回得去原來的生活嗎?從她被置於所有供品之後,還有她身上的纍纍傷痕,都看得出來村民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更甚至,是希望藉由神祇的手取走她的性命。
她若回去,極有可能會被視為獻供失敗,在他們的想法裡,這將和天災人禍劃上等號,失去理智的村民會對她做出什麼,是可想而知的。與其讓她回去送死,倒不如帶回府裡,收為僕婢,也好過現在。
那雙美麗的眼,他不想就這麼毀在那些愚夫愚婦的手上。
「村民的好意,我怎能推卻?」風豫樂促狹地朝他眨了下眼,立刻感覺肩上的她又狂動了起來。活力十足,很好。
「王,您不再考慮一下?」齊麟想勸他改變主意,卻對上她的視線,那眼裡的狠勁,讓他瑟縮了下。「再不然,您先走,我用馬車載她回去好了。」
「這麼『新鮮』的祭品,我還是趕快帶回去比較好。」風豫樂笑著走出廟宇。
他會考慮的,考慮多花些時間在這些偏遠地區的百姓身上,他不能再讓這種荒誕無稽的事在他的領地裡發生。
一陣晚風拂來,帶來清爽的涼意。風豫樂將微微下滑的她又重新挪上肩,單臂扣住她的腰際,那不盈一握的纖細,讓他有種憐惜感油然而生。
「別動,待會兒掉下去我可不管。」他出聲警告。
她若是會乖乖聽話,剛剛也不會上演那場全武行了。果不其然,他的警告反而引起反效果。風豫樂挑眉,不再多說,直接以行動印證他的話。
「王、王……」齊麟在後頭喊。
原本妄動不休的她突然頓住,因為她看見追出廟宇的男子離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小,連聲音都聽不見了──
她在飛!
「別動,當心摔下去。」帶著調侃的笑語又傳來。
此時的她,已無暇發怒,她瞪大眼,看著樹林和村舍在底下快速掠過,轉瞬間,那座廟幾不可見,蓊鬱的山頭遠得像幅畫。她僵著身子,縛在背上的雙手絞得死緊,深恐一不小心掉了下去,會摔得粉身碎骨。
她難得的乖順,讓風豫樂眼中蘊滿了笑意。可惜,要不是她那麼劍拔弩張,這段御風而行的旅程,將是一般人窮盡一生都無法求得的美好體驗。
不想她受苦太久,他加快速度,疾速往前飛行。
一早,乒乓作響的敲門聲把風豫樂從睡夢中吵醒。
他坐起,托著額,感覺頭痛欲裂。昨天詠風日的奔波累壞了他,讓他安穩地睡上一覺有那麼難嗎?
「王、王!」門外的人不停拍門叫嚷。
風豫樂歎氣,一抹臉,方醒的混沌已不復見,眼中閃耀的是精銳的目光。
「進來吧。」他起身下榻,拿起外袍穿上。
門被「砰」地推開,身材富泰的中年婦女氣急敗壞地衝了進來。
「王!您帶回來的是什麼怪物啊?您瞧瞧,她把我的手傷成什麼樣子!前兒個門房撿回來的小黃狗至少還會搖尾巴,她呢?見了人就又踢又咬,枉費我還拿衣服要給她換!」連珠炮的急嚷伴隨不停逼近的肥短手臂,迫使他坐回榻沿。
糟,他低估她的能耐了。風豫樂心裡暗叫不好,揚起溫和的笑,給予安撫。「大娘,先別氣,有話好說。」
昨晚回到風王府時間已晚,加上她累到在他肩上睡得不省人事,他便找間空房把她丟著,再留了張紙條請總管崔大娘今早幫忙打理,以為她休息一晚,驚慌的情緒會比較平復,沒想到,率先平復的是她的體力。
「怎能不氣?打我長眼睛,就沒見過這麼沒禮貌的姑娘家!」崔大娘氣呼呼的。「王,您哪裡帶回來的啊?這種婢女我可管不動!」
「我曉得,你別氣,我來處理。」風豫樂不停安慰,簡單梳洗後,往昨晚扔下她的廂房走去。
遠遠地,就看見一群婢女們圍繞在廂房外,個個臉上掛綵,狼狽不堪。
「王……」一見到他,宛如見到救星,有人甚至還熱淚盈眶。
他從不知道自己如此受人歡迎。風豫樂低歎口氣,臉上滿是和藹的笑容。「都下去吧,我來處理。」
「小心點,她手上有剪子。」臨去前,她們給了他一個「好消息」。
她還真懂得要怎麼保護自己啊!風豫樂挑眉,看到地上擺著裝有早膳的木盤,彎身單手托起,在門上輕敲兩下,推門走進。
一進門,就看見一片狼藉,床幔、紗簾成了一條條碎布迎風擺動,椅子東倒西歪,花瓶、盆栽碎裂在地,房中那張需兩個大男人才抬得動的檜木桌,是唯一倖免的幸運兒,但從地上的拖痕可以看得出,它也是經過一番頑強抵抗才得以脫身。
把木盤往桌上一放,他環顧四周,找尋她的身影。察覺到後方有氣息流動,他微微一笑,連手指也不曾抬起,在她即將奪門而出的前一刻,突揚的風吹動房門,門扉應聲關上。
她嚇白了臉,握緊手上的剪子,回頭狠狠地瞪著他。
無視她的目光,風豫樂長腳勾起一把圓椅,坐下後,拿起木盤裡的饅頭掰開,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不明白他的舉動,她全身戒備,看著他一口又一口吞掉白白胖胖的饅頭,不由自主地,嚥了好大一口口水。
她早該乘機逃跑的!結果她卻睡得那麼沈,還是那個大嬸進來才把她叫醒。她撲倒她想逃離,那個大嬸卻大呼小叫招來一堆幫手,把她擋在房間裡,出都出不去!
風豫樂睨她一眼,那嘴饞又硬要強忍的模樣,讓他好笑,又覺得有點可憐。經過昨天的折騰,怎麼可能不餓?
「你想怎樣?」終於,她開口了,聲音有些嘶啞無力。
「喂胖你好把你吃掉。」見她瞪圓眼,風豫樂大笑,拿起手中饅頭晃晃。「拜託,這比你好吃多了。那些犧牲你的人如此無知,說的話又有多少可信度?你還要信他們嗎?」
有些被他的話打動,解語瞥他一眼,內心拉扯著。
昨天天色太暗,她又忙著抵抗,根本沒仔細看他的模樣。方纔,躲在門後,見他進房,她嚇了一跳,怎麼也沒想到大家口中能力強大的風王,竟長得如此斯文俊秀。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不像廟裡神像那麼可怕,即使昨天被她攻擊成那樣,面對她,還笑得出來,看到房間被她搞成這慘狀,連眉也沒挑。
風豫樂把木盤推向她,而後起身,退到榻沿坐下。
「夠遠了嗎?」他雙手平舉,顯示自己毫無敵意。「不信我的話也成,不管怎樣,至少吃飽了,也比較有力氣跟我抵抗吧?」
解語又嚥了口口水,她真的餓了,自前晚被人抓住後,她就滴水未進。
確定他離得夠遠,她迅速抓起一顆饅頭,隨即退到牆角,一邊警戒地瞅著他,一邊囫圇吞嚥,三兩下就已把手上的饅頭解決,她猶豫了會兒,又上前抓了顆饅頭,還連帶把旁邊的粥端下,這次她只退了兩步,就蹲在地上吃喝起來。
那狼吞虎嚥的模樣,讓風豫樂心頭像梗了什麼,很不舒坦。他猜錯了,她絕對不只餓了昨天而已。她之前過的到底是什麼日子
在她把托盤裡的東西吃得差不多時,他才緩緩開口。「……你的名字?」
解語一驚,抓起剪子,退到門邊。「你想做什麼?」
「不然我要怎麼喊你?」風豫樂莞爾。「小花嗎?」
「難聽死了!」她不屑地啐了聲。
「哦?那不然是什麼好聽的名字?」他繞著圈子套話。
解語沒上當,反而一臉防備地瞪著他。「放我走!」
「來個交易吧!」無視她的敵意,風豫樂笑得燦爛。「你好好留在風王府做事,我每月給你二兩銀子,等兩年期滿,我會再給你二十兩銀子,到時,看你要去哪裡都無所謂。」
「我不要,你在騙我!」給她錢還放她走?哪有那麼好的事!
「要人沒人,要錢沒錢,我騙你做什麼?」真拗。
「你……你只想說服我,要我幫你騙更多的姑娘來讓你吃掉,增進功力,以為我不知道嗎?」意志在動搖,解語仍努力找著理由反駁。
瞧瞧,在她口中,他倒成了吃人魔。風豫樂哭笑不得。想不到他也有這種有理說不清的時候。
「我怕你還沒把人騙進來,我府裡的人就已經被你嚇得全跑光了。」風豫樂搖頭,無奈苦笑。「你把那些鄉野傳聞忘掉成不成?假的,全是假的!我對人肉一點興趣也沒有。」
到底誰說的話才是真的?解語猶豫,不知該不該相信他。大家都說要獻供,風王才會保佑他們,但他看起來和常人無異,根本就不像會吃人的樣子……
此時,身後突然傳來的敲門聲將她嚇得跳離數步。
「王,還好吧?」崔大娘在外頭擔心地喊。
瞥見他起身,解語連忙後退,隔著桌子和他繞圈。
風豫樂走到門邊,將門拉開一條縫,壓低聲響笑道:「沒事,別擔心。幫我準備衣物、清水讓她梳洗,看廚房有什麼點心,送些過來。」
「還要留她啊?王,您人就是太好了……」崔大娘忍不住叨念。
風豫樂保持微笑,門一關,翻了個白眼。和僕婢們過於親近有好有壞,好處是他們會對你死心塌地,壞處是會把你當兒子看,嘮嘮叨叨地煩死了!
回頭看見她退至榻旁,風豫樂唇角勾揚起好看的弧度,怕她不安,他就這麼站在門邊,沒再朝她接近。「別對她們動手,她們都是群弱女子,捱不住。」
那抹笑,緩和了她心裡的驚惶。解語咬唇,握著剪子的手放了又緊,緊了又放。他剛剛的話,聲雖悄,但她都聽見了。如果他真像傳聞所說的那樣,那些人為何會願意留在這裡?難道他們都不怕被他吃掉?還是……那些傳聞全是假的?
「你是什麼人?」該不會她認錯入口吧?
「風王風豫樂,這裡是風王府。」風豫樂自我介紹。「除了能掌控風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以外,其他你聽到的應該全都經過渲染。」
在那張俊容上,她只看得到輕鬆笑意,感受不到任何的危險,她已經沒有辦法再把他和傳說中的形象聯想在一起。
而且,他昨天還拿披風披在她身上……想到在他面前露出肌膚,她的臉一紅,慶幸臉上的髒污可以掩飾一切。
「為什麼不放我走?」她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你現在有地方去嗎?」明白若不說清楚,無法解開她的疑慮,風豫樂開始分析。「你身無分文,要靠什麼過活?要住哪?我讓你走,等於是害你。」
他的話,說動了她,心中鞏固的防備,開始瓦解。她不用再露宿林間,有吃有穿,還有錢可以拿。那些犧牲你的人如此無知,說的話又有多少可信度?你還要信他們嗎?憶起那些陷害她的村民,解語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就算是陷阱也罷,她的人生再也不要被那群混蛋左右!
「月俸二兩,兩年後,給我二十兩?」握著剪子的手放下,她重複確認。
聽出她的軟化,風豫樂揚笑。「沒錯,小花,擔心的話,我們可以立個契。」
小花?解語愣了下,對上他含笑的眸子,才會意過來他在叫她。
「鬼才叫小花!」她又還沒答應把自己賣在這兒,憑什麼幫她亂取名字!
「我還挺喜歡的。小花,好聽又好記。」風豫樂笑道,肯定的語氣彷彿就此定案。「小花啊,待會兒拿東西來的是崔大娘,府裡的事全由她分配……」
「解語。」她咬牙,不甘不願地從齒縫中迸出兩字。
問到名字的風豫樂笑得開心不已。「謝謝的謝嗎?」
「管那麼多做什麼?」解語怒道。
「真可惜了小花這個好名字。」無視她的怒意,風豫樂聳肩戲謔道。「待會兒崔大娘會過來,從今天起,你就安心地待在風王府吧,歡迎你,小語。」朝她溫煦一笑,他開門走出。
解語愣住。小語……已經多久沒人這樣叫過她了?一股熱潮驀地泛上眼眶,她咬唇忍住,把所有的情緒轉化為怒火。
都是他,誰准他這樣叫她!她氣惱地脹紅了臉,發現手上還握著剪子,略一躊躇,放到了桌上。
等著吧!等她待滿兩年,看他還能叫誰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