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汀娜神秘失蹤之後,拉烏爾首先想到的便是埃利克。他現在絲毫不懷疑這個音樂天使確實具有超乎尋常的本領,將巴黎歌劇院營造成自己的魔鬼帝國。
陷入絕望的拉烏爾發瘋似地跑上舞台,痛苦地呼喚著「克裡斯汀娜!克裡斯汀娜!」,他完全喪失了理智,彷彿已淪為魔鬼囚虜的女孩在深淵的盡頭也正用顫抖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
「克裡斯汀娜!克裡斯汀娜!」拉烏爾一遍又一遍地喊著……
透過層層阻擋他們的地板,他彷彿真地聽見了女孩的叫喊!他偏在地上,側耳聆聽……像精神病人一樣在舞台上久久盤旋。啊!下去!到底下去!到地獄深淵裡去!
啊!這道不堪一擊的暗門平時總是敞著,誘惑著好奇的人們……這些在他腳下嘎嘎作響的木板下面有萬丈深淵,此刻,木板變得如此堅固,彷彿牢不可破……而所有通往舞台底下的樓梯都已被封死!……
「克裡斯汀娜!克裡斯汀娜!……」有人在暗地裡大笑,將他一把推開……有人在嘲笑他……可憐的未婚夫,他已經神志不清了!……
埃利克是通過哪條神秘時地道瘋狂地劫走了純潔的克裡斯汀娜,把她關進了路易·菲利浦時代的房裡呢?……「克裡斯汀娜!克裡斯汀娜!你為什麼不回答我?你還活著嗎,克裡斯汀娜?你該不會在魔鬼的壓迫之下,因恐懼窒息而亡吧?」
一連串恐怖的想法像是晴天的霹靂,撕扯著拉烏爾痛苦的心。
顯然,埃利克肯定偷聽了他們的談話,知道克裡斯汀娜背叛了他。他會施展怎樣的報復呢?
音樂天使高貴的尊嚴受到傷害,他能不惱羞成怒嗎?克裡斯汀娜落在他的手裡,看來凶多吉少!
拉烏爾又想起前一天晚上,他家陽台上那對耀眼的星星。他朝它們開了槍。
當然,有些人的眼睛很奇怪,在黑暗中能自動膨脹,像星星或者貓眼一樣閃光(某些白化病患者的眼睛,白天像兔子,晚上像貓,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
沒錯!拉烏爾射中的正是埃利克!但那一槍怎麼沒把他打死呢?魔鬼一定是沿著水管,像夜貓或者逃犯一樣爬到了屋頂。
昨晚,埃利克或許正是來要拉烏爾性命的。不料,自己先受了傷,於是折回去轉而對付可憐的克裡斯汀娜。
拉烏爾一面胡思亂想,一面跑到了女孩的化妝室……
「克裡斯汀娜!……克裡斯汀娜!……當他看見克裡斯汀娜為逃亡而準備的衣物散落一地時,苦澀的淚水立刻潤濕了他的臉頰。她為何不肯早一點逃走呢?為什麼拖延了這麼長的時間?……為什麼一定要與被魔鬼詛咒的災難賭一場呢?……為什麼要同情一個魔鬼,為他唱最後一次聖歌呢?
純潔的大使!光芒萬丈的天使!……
請把我的靈魂帶到天堂!……」
拉瑪爾哽咽著,咒罵著,笨拙地敲打著那面大鏡子,那天晚上,它曾經自動開啟,將克裡斯汀娜引入了深淵中的地獄。他又捶又撞又推……但是,那面鏡子似乎只聽埃利克的命令。或許,對付這樣一面魔鏡,所有的動作都是白費力氣呢?可能只需說出暗語?……叫。時候不是聽過這樣的故事嗎?
突然,拉烏爾想起一件事來……「通往斯克裡布街的鐵柵欄……從斯克裡布街一直通到湖邊的地道……」對了!克裡斯汀娜這麼講過!……可是,找來找去,那把特大的鑰匙已經不在箱子裡了。不過,他仍然直奔斯克裡布街。
他的雙手顫抖著在巨大的石板上摸索,想找到人口……他摸到了鐵柵欄……是這裡嗎?……還是那裡?……或許這只是地下室的氣窗呢?……他無助地往柵欄裡面一看……漆黑一片!……地湊上去一聽,裡面只有死一般的沉寂!……他繞著劇院走來走去,啊!面前出現一大片的柵欄,每一根鐵棍都粗壯無比!……原來,他不知不覺地來到劇院大廳的門口。
拉烏爾奔向門房:「對不起,夫人,您知道這附近是否有一道柵欄門,柵欄做成的門……柵欄……鐵的……對著斯克裡布街……可以通到湖邊!您知道嗎,一個湖?是的,一個湖!在地下……就在劇院底下。」
「先生,我倒是知道劇院底下有一面湖,可是,從哪道門進去,我就不清楚了……我從沒去過!……」
「那麼斯克裡布街呢,夫人?斯克裡布街?您去過嗎?」
沒想到,她聽後縱聲大笑。拉烏爾又羞又怒地吼叫著逃走了。他躍上台階,又走下來,穿過大廳,重新回到燈光明亮的舞台上。
他停下腳步,上氣不接下氣,心臟似乎快要休克了:克裡斯汀娜會不會被找回來了呢?他看見幾個人圍作一團,便上前去打聽:
「對不起,先生們,你們看見克裡斯汀娜·達阿埃了嗎?」
眾人一笑置之。
這時,舞台上擠著一群穿黑色禮服的紳士,他們比手劃腳地低聲言語著。被圍在中間的是一位冷靜而和藹的男子,他面色紅潤,一頭灰白的卷髮,一雙藍色的眼睛顯得特別平靜。梅爾西主任指著此人對拉烏爾子爵說:
「先生,您以後有什麼問題儘管向他請教。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米華警官。」
「啊!夏尼子爵先生!很榮幸見到您。」警官說,「如果您願意的話,就請跟著我……經理們現在都在哪裡呢?……經理在哪兒?……」
既然行政主任一聲不吭,雷米只好告訴警官兩位經理在他們的辦公室裡,而且對於失蹤事件尚無所知。
「這怎麼可能?……到他們的辦公室去!」
米華警官領頭走向經理室,跟在其後的人越聚越多。梅爾西趁著人多嘴雜,塞了一把鑰匙給加布列:
「情形不妙,」他低聲地說,「快去把吉裡太太放了……」
加布列轉身離去。
這一行人很快就來到經理室門口。梅爾西叫了半天,門依然沒開。
「奉法律的名義,快開門!」米華警官的聲音十分清亮,卻略顯憂慮。
門終於打開了。人群跟著警官衝了進去。
拉烏爾走在最後,正當他準備跟著人群擠進房間時,一隻手擱在他的肩膀上,他聽見耳邊有人說:
「埃利克的秘密與任何人無關!」
他轉身一看,差點叫出聲來。擱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這時正放在嘴唇上,此人臉色棕黑,眼睛呈碧綠色,頭戴一頂羔皮小帽……是波斯人!
他打了個手勢,讓拉烏爾保守秘密。正當拉烏爾從驚呆的狀態中回過神來,想問他為何也神秘地介入了這件事情時,波斯人卻行了個禮,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