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許你愛我 尾聲
    山崖邊的沙灣依然寂靜地像沉睡在遠古時代,風烈烈地捲起白浪,一波波衝擊著細碎的貝殼與砂石。

    季雅澤包裹在厚外套裡,靜靜地坐在礁石上,瞧著眼前的大海發呆。與去年冬天來的時候不同,四月的季風裡夾著暖意,柔軟而溫潤,讓大海的顏色也變得更透亮起來,不再是沉重的灰藍了,在陽光猛烈的時候,大海呈現出—種讓人連呼吸都明朗起來的天青色。季雅澤試了幾次,都不能滿意地調出那種顏色。

    他發了一會兒呆之後,轉頭去找那個身影。

    很快地找到了。

    迎著風的坡地上,那個身影正從墓地旁的小徑走下來,一隻手裡捏著一把白色的小草花,另一隻拿著手機放在耳邊。

    這裡還有訊號?季雅澤撇撇嘴。松林間的草地已經泛起了嫩嫩的綠色。

    季雅澤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有兩三個月的時間,醫生一直告訴他那是他的幻覺。但季雅澤不明白,怎麼就是幻覺呢?他明明可以看到,非常清楚,就站在自己身邊朝自己笑跟自己說話的,分明就是方燦!

    醫生一直說!

    爸爸也說!

    大哥也說!

    他們說沒有!不是!

    季雅澤被他們說的每每陷進可怕的噩夢裡去,依稀覺得確實沒有,沒有方燦在身邊……因為自己已經把他殺了……是自己殺了他!所以他不再守在自己身邊了……可是迷糊一陣後,他就又看到方燦……有一段時間他想自己真的是瘋了……他分不清哪一個才是事實……如果自己真的殺了方燦……季雅澤每次想到這就痛得無法呼吸……那不如……不如把自己也殺了吧!

    也許是他的臉色太難看,走近身邊的人用力拍他的頰,威脅:「雅雅,又在胡思亂想了是不是?」

    季雅澤恍然醒過來,怔怔看著面前的人。

    是方燦!

    他用力抱住他的腰,在他身上蹭一蹭。溫熱的感覺讓他身子放鬆下來,沒錯!這是方燦,他們在山上,他在他身邊,不是假的。

    方燦有點好笑又有點心疼,在他旁邊坐下來,接住他,跟他臉貼臉,低啞的聲音很動聽:「雅雅,跟你說多少次了,別再害怕了,真的是我。」

    他用力抱緊季雅澤,感到他在自己懷裡瑟縮著,然後慢慢平靜下來。

    心裡,又泛起疼痛來。

    有些時候,方燦甚至興起要把季雅澤那該死的老爹和大哥宰了的念頭,他們真的會逼瘋雅雅。

    那一天,特警的人及時趕到,制服了商華特,但雅雅已經很危險了,送到醫院搶救,一直沒有醒過來。而他自己只是因為失血過多,一時暈了過去。

    清醒之後,他一直守在醫院,季家的人要說什麼由他們去,方燦連理都不理。

    可是三天後他不得不走,再去當一次臥底,因為這次跟商家兄弟聯繫的人裡,有個來自雲南邊境販毒集團的頭領是被當場擊斃的,可是根據和他一起來的那人口供,他們還跟另—個城市裡的團伙聯繫上了,打算這邊完事了直接到那裡去談生意。

    對方沒見過他們。

    老季和局裡的人一起來找他談。

    任務光榮而艱巨,可是方燦只想守在雅雅身邊。

    季宇澄最後威脅他,如果不去永遠別想他們季家接受這件事。

    方燦百忙中考慮到以後的問題,咬著牙應下了。

    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老季和大季這一對白癡父子,居然在雅雅醒過來問到自己的時候,用沉重的語氣回答說「已經走了!」

    居心叵測!

    但令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季雅澤的意識只因為這一句話,完全混亂了。

    兩個月後方燦回來,看到的就是一個瘋顛的季雅澤,精神錯亂、幻覺叢生、發作的時候還會自殘,他看到他們用縛帶將他捆起來,以免他傷害到自己……醫生說他是因為自責,所以在怪自己才會用傷害自己來舒緩自己的責難……

    方燦簡直也要瘋了!

    他什麼也沒有說地去解開那束縛,並且把上來勸阻的季宇澄一拳揍到了一邊,不管他是瘋的還是怎麼樣,他說從今天起,這個人是他方燦的,要開除他或是要告他誘拐未成年人,隨他們便!無論如何,季雅澤是他的了。

    懷裡的人輕輕扯他,方燦低頭詢問地看,發現季雅澤皺著秀氣的眉:「方燦,你想什麼呢?咬牙切齒的?」

    方燦失笑起來:「嗯,沒什麼,就想中午吃什麼。」

    季雅澤斜眼看他,薄薄的嘴唇緊抿著,口氣開始不善:「我發現你現在真把我當白癡啊!」

    「不敢不敢!」方燥揉著他的頭髮。

    季雅澤沉默了一會兒,問:「這幾天老看你聽電話,什麼事那麼忙?」

    方燦琢磨著該怎麼說。

    季雅澤抬起頭來,眼角吊得厲害:「我家人?」

    方燦搖搖頭,隨口答:「你家人前兩天才來看過你,能有什麼事?」

    「別蒙我!我大哥走的時候那眼神……又是內疚又是為難的……肯定是什麼不好的事!……別是真把你開除了吧?」季雅澤的口氣聽著倒不太難過,「開除了更好,跟你媽一塊養海參、鮑魚去。」他仰著頭,親親方燦的下巴。

    海浪的聲音沙沙地,一波連著一波,心裡有些恍恍惚惚,軟軟的,鬆鬆的。所有的—切,都真實又美好。

    他記得,一點一點記得了,意識怎樣回來,乾涸枯裂的心怎樣慢慢補綴起來,滋潤起來……方燦有力的懷抱……方燦不停訴說的情感……清晰的像現在眼前一灣蔚藍的海岸……回頭看看方燦,他摸著下巴,一副不太好開口的模樣。

    季雅澤警覺起來,瞪他:「究竟是怎樣?……你該不是要說你又要消失?」

    方燦苦著臉搖搖頭:「你知道,雅雅,上次我擅自提前行動,你哥說特警隊是絕對不能招我這種感情衝動、沒有理智的人。」

    「那更好……」

    「不過,後來那次他們又誇我機智靈活……」

    季雅澤打個寒顫,打斷他:「我不要聽!」

    方燦似乎沒有一次行動不會遇到危險,即使現在他人坐在這裡,季雅澤還是不想聽那些驚心動魄的過程。

    「……」不說話了。

    半晌,季雅澤猛然醒晤,抬頭。

    方燦苦笑:「噯,他們讓我還去做特勤。」

    「……方燦,」澤白著臉掐他,「你要敢去,我先打斷你的腿!」

    「……」

    海灘上,啾啾地落下兩隻爭打嘻鬧的海鳥來,從南邊來的季風,吹散了它們身上蓬鬆的羽毛。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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