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大舒適,在學校請了假,母親領我到畸形兒學院去。母親是為門房的兒子請求入院。到了那裡,母親叫我留在外面,不讓我入內。
安利柯!我為什麼不叫你進學院去?你怕還沒有知道吧?因為把你這樣質健的小孩帶進去,給不幸的殘廢的他們看,是不好的。即使不是這樣,他們已經時時痛感自己的不幸哩!那真是可憐啊!身入其境,眼淚就忍不住湧出來;男女小孩約有六十人,有的骨骼不正,有的手足歪斜,有的皮膚皺裂,身體扭轉不展。其中也有許多相貌伶俐,眉目可愛的。有一個孩子,鼻子高高的,臉的下部分已像老人似的又尖又長了,可是還帶著可愛的微笑呢!有的孩子從前面看去很端正,不像是有殘疾,一叫他背過身來,就覺得非常可憐。醫生恰好在這裡,叫他們一個一個站在椅上,曳上了衣服,檢查他們的膨大的肚子或是臃腫的關節。他們時常這樣脫去了衣服給人看,已經慣了,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可是在身體初發見殘疾的時候是多少難過啊!病漸漸厲害,人對於他們的愛就漸漸減退,有的整整幾小時地被棄置在屋角,吃粗劣的食物,有的還要被嘲弄,有的也許白受了幾個月的無益的繃帶和療治的苦痛。現在靠了學院的照料和適當的食物和運動,大批已恢復許多了。見了那伸出來的搏著繃帶或是夾著木板的手和腳,真是可憐呢。有的在椅子上不能直立,用臂托住了頭,一手撫摸著枴杖,又有手臂雖勉強向前伸直了,呼吸卻促起來,蒼白了倒下地去的。雖然這樣,他們還要裝著笑容藏匿苦痛呢!安利柯啊!像你這樣健康的小孩,還不知自己感謝自己的健康,我見了那可憐的畸形的孩子,一想到世間做母親的把矜誇抱著的壯健的小孩,當做自己的榮耀,覺得很難堪。我恨不能一個一個去撫抱他們。如果周圍沒人,我就要這樣說:
「我不離開此地了!我願一生為你們犧牲,做你們的母親!」
可是,孩子們還唱歌哩,那種細而可悲的聲音,使人聽了腸為之斷。先生作讚他們,他們就非常快活;先生通過他們座位的時候,他們都去吻先生的手。大家都愛著先生呢。據先生說,他們頭腦很好,也能用功。那位先生是一個年輕的溫和的女人,臉上充滿慈愛。她大概每天和不幸的孩子們做伴,臉上常帶愁容。真可敬佩啊!生活辛勞的人雖是很多,但像她那樣做著神聖職務的人是不多的吧。
—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