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丈夫要自殺他會用一支手槍。」她的一隻手從腰間鬆弛下來,在面前揮舞著,「他剛買了一支手槍,因為鄰居裡全是賊,難道這也講不通嗎?」
她完全被她自己理論的邏輯鼓舞著,所以我只好讓她自個兒沉醉一會兒。
「他一定是被謀殺的,因為否則的話他會使用手槍,是不是FBI也捲進去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女士。」
「但他沒有殺死他自己。」
她克制地但堅定地說:「很多跡象表明他確實這樣做了。」
她長時間地盯著我看,似乎她的說話能力一下子被切除了。
在我們面前的咖啡桌上,放著一隻網球拍,一件白色的毛絨衫和一堆信函,這一定是她剛剛從外邊拿進來的。薩克斯第五十林蔭大道寄來的一本商品目錄冊的封面上,是一張簡娜·瑪森的臉部特寫照片,面孔的周圍堆滿了黃色的花瓣和一圈字:簡娜·瑪森向您推薦「黃玫瑰」化妝品;在我們的百威利·希爾商場,您會遇見明星本人。
可以作這樣的想像:簡娜·瑪森完美、純潔的臉龐正從覆滿黃色花朵的水池中探出。
加上:阮德爾·依貝哈特裝在塑料袋裡僵死的藍色的那張臉……那麼你得到了什麼?
「對你的不幸我感到很難過。」我站起來,走了出去。
遠處歡快的街道拐角,勞拉和那位矮小的智利老太太正朝屋這邊走來。勞拉騎著一輛兒童三輪車,保姆推著嬰兒車。因為看到警察,她們大吃了一驚,傭人伸出手想擋住小女孩,但她已經踩著腳踏板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這邊的騷亂衝過來,在她單純的臉上顯然出現了一種預知的神情。
我也是五歲,聖莫尼卡的那個夜晚,我的父親永遠地離開了。我掉轉頭,從好奇的人叢中擠出去,還沒有關上車門我就在想,是否會像我那樣,勞拉將教會她自己忘掉這一天,忘掉隨之而發生的一切,然而,這種遺忘能持續多久呢?
在高速公路上,如果一路順暢的話,開到西密河谷只需要四十五分鐘時間,特別是當你以穩定的七十五哩的時速前進時。現在是晚上十點。對巴羅庫塔來說,這個速度已是極限,但我不在乎那麼多。
唐納多的房子是9O年代在幾個新開發區裡新建上百棟住宅房之一,都安著圓窗戶,應當使它們看起來有趣味一些。但是,西密河谷唯一有意趣的東西卻是那條路,它背後已經抵著群山,是洛杉磯向北延展的腳爪中的最後一個趾節——從這個郊區小鎮你再也不能往上走得更遠了。這兒的人們仍然可以把他們的寵物養在室外——馬和埃塞俄比亞貓的餵養者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他們個人的自由。
唐納多的房子看起來暖和舒適,富有家庭氣氛,因為是晚上,所有房門都關著,但屋裡燈火輝煌。我走上前按下了門鈴。他的妻子打開門。她非常的有魅力。一個潛水教練。靈秀,正在讀法律學校。但是我不在乎。
「嗨,羅謝爾,很抱歉打擾你們。」
「安娜!出什麼事兒了?」
「一點緊急事務。麥克在嗎?」
「當然。我能替你拿點什麼?」
「不用,但是謝謝你。」
空調正開著。這地方有股塑料氣味,混雜著封閉環境中刺鼻的地毯和用廉價膠合板做的新櫥櫃的味道。
唐納多快速跑下樓來。
「高羅威正在召集全體人員。」
唐納多尋找到我的眼睛,盯住它們,看到裡面懇求的神色。我相信他知道他所決定的——立刻跟我走,然後默許驅使我來到這兒的無論何等瘋狂的需要,那會是一件任何人都不曾做過的最為敏感的事。
「我上去換件衣服。」他穿著一件汗衫。
「你不必那麼做。我們是到鸚歌湖的監視區去,不是參加舞會。」我突然用一種嘶啞地嗓音高聲喊道。
唐納多從壁櫥裡的一個上鎖的盒子取出他的槍套,抓起一件派克大衣。他的妻子吻了他。
「小心點。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