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館在倒塌 第三章--01
    我目睹過為彼得、保羅、索菲亞修建的神

    殿,還有羅馬萬神廟——什麼沒見過?——但就

    留給我的印象而言,哪一個都比不上布魯斯伯裡

    的天主教大教堂,那裡收藏著英國幾百萬藏書。

    它給到那裡的所有人帶來寧靜、愛、真理與歡

    樂,你和我在那裡將得到無限的幫助!

    我似乎覺得,無論是誰,到那裡一坐,心中都會充滿感激與敬畏。有一句話我一直想說:我能坐在那裡的書桌旁看書倍感榮幸,應該感謝上帝將我投生在英國,可以分享這麼多內容豐富的書籍並述說我在那裡發現的真理D薩克雷亞當開著那輛喀喳喀喳亂叫的老爺車行駛在大拉塞爾大街上。車顛得很厲害,搖搖晃晃地駛進了大英博物館的大門。他用了好幾分鐘,才找到一個地方,把摩托車塞進去:許多商人發現把汽車停在博物館南院中,步行穿過博物館,從北門溜出去,就可以在倫敦市中心獲得全天免費停車的待遇。

    他提著兩個手提包,一瘸一拐地向雄偉的門廊走去。博物館已經染上了一絲秋意,看上去彷彿是用石化的霧氣建造而成的。只有矗立在粗大廊柱上的那幅鍍金塑像發出一點光亮。一群嘰嘰咕咕叫個不停的鴿子昂首闊步地走來走去,並不時豎起羽毛,它們似乎已經感到寒氣的到來。遊人非常稀少。大英博物館正在逐步進入它冬日的角色一一為學者、研究生以及一些流浪漢與游手好閒者的避寒所。亞當感到特別遺憾的是,夏天裡坐在台階上吃三明治或寫郵政卡片的女孩們都不見了。那些粗心的女孩有時會把兩隻秀腿坦露在外,這迷人風景可讓從台階下面走近的男人們開了眼界。

    不知為什麼,每天都來拜訪這座蘊涵著豐富知識、歷史與藝術成就的巨型宮殿似乎沒有任何意義,就像一位筋疲力竭的公務員每天都要到辦公室上班一樣乏味。但是就是這樣:即使是大英博物館也無法抵禦日常工作所帶來的煩躁與不安。亞當沒精打采地推了一下旋轉門,邁著堅定的步伐走過主門廳。像往常一樣,他發誓將來有一天一定要去看一看門廳左邊的埃爾金大理石雕,但是一直未能實現。前年,他和加莫爾曾經制定了一項周密計劃:利用午餐時間,一天去一個展廳,進而逐步瞭解整個博物館。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他們只看了日本凱甲館與埃及花瓶館就放棄了。

    他每天去大英博物館,作為這裡的常客,進閱覽室時不用出示閱覽證,這一直使他感到些許的滿足。當他點一下頭就可以從管理員身邊走過時,心想在那些在門外走來走去、不時向閱覽室內窺探的遊客面前,自己要表現得非常高貴。

    「先生,請出示您的閱覽證,好嗎?」

    亞當已經把手伸向轉門。他停下來,用驚愕的目光看了一眼管理員,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傷害。管理員對著他微微一笑,然後用手指了指一則要求所有讀者在那天都要出示閱覽證的通知。

    「這是年度檢查,先生。」他說著把亞當的閱覽證拿過去。「啊,已經過期兩個月了。我想你得去辦一下續期手續。」

    「噢,你瞧,今天早晨我要遲到了。我能否預定好書目後再去續期?」

    「很抱歉,先生。」

    亞當非常氣憤,「砰」的一聲把手提包摔在一個復活節島神靈的塑像腳下,邁著笨重的步伐去辦理續期手續。在埃爾金大理石雕附近有一扇大門,門旁站著一位一臉嚴肅的搬運工,手裡拿著一把大鑰匙。亞當向他講明事由後,他很術情願地打開那扇大門,把亞當領進一條長長的走廊。他按了一下一個小門鈴,接著又走了出去,並隨手把門鎖上。

    亞當現在頭腦有些模糊,把自己當作是一個叫「A」的人。他以前經歷過這種情況,但是無法弄清哪是夢中經歷哪是實際經歷。他中了別人的圈套。他身後是一扇鎖閉的大門,而且有人把守;前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一直通到一個房間。他已經沒有退路。他也不能呆在原地不動,因為走廊盡頭房間中的人聽到門鈴後正在等著他。他只好不情願地沿著走廊向前走去。走廊兩側擺放著一些上了鎖的水櫃,它們光滑明亮,像謎一樣難以琢磨。這些壁櫃很高,伸手都無法范英到頂。「A」伸長脖子想看一下壁櫃是否碰到了天花板,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於是靠在牆上。

    走廊盡頭的房間是一間辦公室。在一個長長的曲形大櫃檯後面坐著兩個男子。他們衣著整齊、神清鎮定地等著他。「A」走到離他近一點的那個人面前,後者立即開始在一張紙上寫寫劃劃起來。

    「有什麼事?」幾分鐘過後,那個人頭也沒抬地問道。

    「A」覺得雙唇莫名其妙地乾燥起來,費了很大勁兒才說出了下面這個字,「閱覽證。」

    「到那邊。」

    「A」側著身子走到另一個人面前。這人也立即開始在一份分類賬上寫起字來。「A」耐心地等待著。

    「附麼事廣這人說著啪的一聲合上了賬簿,把「A」嚇了一跳。

    「我想把我的閱覽證續一下期。」「A」吞吞吐吐地說。

    「到那邊。」

    「我剛才去過那邊。他讓我來找你。」「A」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另一個人正在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他們。

    第二個人似乎仔細打量了他很長時間,然後說。道,「請稍候。」他走到第一個人那裡,兩人耳語了一會兒。最後,第一個人來到「A」旁邊,坐到第工個人的座位上。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問道。

    「我想把我的閱覽證續一下期。」「A」很有耐心地回答道。

    「你想續期?你是指你已經有一張閱覽證了?」

    「對」「我可以看一下嗎?」

    「A」把他的閱覽證遞過去。

    「已經過期了。」那人說道。

    「我就是為此來續期的!」「A」大聲叫道。

    「你最近一次使用這張閱覽證是什麼時間?」

    「兩個月之前。」「A」靈機一動說了一個謊。

    「自從你的閱覽證過期以來,一直沒有用過?」

    「是的。」

    「只要你沒有撒謊,」那人說道,「用沒用都沒關係。」他把「A」的閱覽證撕成了四片,扔進廢紙簍中。看著自己的閱覽證被人撕掉,「A」心裡感到非常不痛快。他覺得腹中空蕩蕩的,直想嘔吐。

    「那麼你是想把你的閱覽證辦一下續期了?」

    「對」「你瞧,你剛才也沒有向我講清楚。」

    「很抱歉。」

    「我原以為你是一位很隨便的讀者,只想辦一張一短期閱覽證。所以我剛才讓你去見我的同事。」他對著第二個人點了點頭。「但是當他意識到你想辦一張期限為一年的閱覽證後,他叫你到我這裡來。我們剛才表現得很矛盾,原因就在於此。」

    他突然笑起來,露出一排金牙。

    「我知道了。我想是我的錯。」「A」道歉說。

    「不用客氣。」第一個人說著打開分類賬,開始寫起來。

    「我現在可以拿到新閱覽證了嗎?」過幾分鐘後,「A」問道。

    「到那邊去。」

    「但是你剛才說由你負責期限為一年的閱覽證的續期工作的!」「A」抗議說。

    「啊,但那屬於我剛才坐在那邊時的工作範圍。」第一個人說道。「我們現在換了位置。我們經常這樣做。為的是一旦我們中有人得了病,」他接著說道,「另一個人可以臨時負責他的工作。」

    「A」不耐煩地向第二個人走去。

    「早上好。我能為你做些什麼?」第二個人問道,彷彿是第一次見到他。

    「錢想把我有效期為一年的閱覽證續一下期。」「礦回答說。

    「當然可以。我能看一下你的舊閱覽證嗎?」

    「不能,那個人——先生——剛把它撕掉了。你沒有看到嗎?」

    第二個人非常嚴肅地搖了搖頭。「這太不應該了。你不應該把閱覽證給他。他現在只負責辦理短期閱覽證。」

    「瞧,我只想辦一下續期手續。你們倆誰來辦理,有什麼關係?」

    「我想我不能為一張不復存在的閱覽證辦理續期手續。」

    「A」兩手緊緊抓住櫃檯,閉上雙眼。「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辦?」

    「我可以給你一張短期閱覽證……」

    「那可不行。我每天都在這裡工作。我每天就靠來這裡生活。」

    「那麼,我只好建議你等我和同事的位置調換過來後再來了。」第二個人說道。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這可很難說。如果你樂意,可以在那邊的房間裡等……你等著沒事時,可以找別人聊聊天……會叫你的名字……」

    「你沒事吧,先生?」

    亞當發現自己正躺在走廊的地板上。看門人和另外幾個人正俯身用關切的目光看著他。他身旁的血跡上散落著他那張過期閱覽證的碎片。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的頭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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