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胖大的男人坐在轎車中,一邊吸一支碩大的雪茄,一邊對著一部手提式錄音電話機講述著。亞當從座椅上轉過身,看到一群臉色憂鬱的人正在排隊擠公共汽車。
「噢,塵世,嗅,人們的道德廣他感歎道。由於摩托車發出的噪聲太大,沒有人能聽到他的感歎。
一個人離開隊列,向亞當走來,似乎亞當剛才是在叫他。他認出來了,原來是芬巴爾·弗拉尼根神父,他是亞當所在教區的助理神父。亞當和芭芭拉私下裡一直推舉他為「最有能力防止英國被改變信仰的神父」。
「埃普優先生,你讓我搭車,真是太感謝了。」芬巴爾神父說著就跳上摩托車後座。「我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下車,您在那兒停一下,好嗎?」
「神父先生,你以前坐過摩托車嗎?」亞當用懷鱔的口氣問道。
「沒有,埃普比先生。」神父說道,「但是我確信了。」
「開什麼會,神父?」亞當一邊問,一邊隨著交通燈由紅變綠與那輛轎車一起向前開去。
「噢,有一位先生要對大教區的神父做一次講演,邀請每個教區出一名神父去參加。我們通過擲錢幣來決定誰去,結果我輸了。」
亞當把摩托車向一側傾斜,向右轉彎,坐在後面的神父則努力把身體向相反方向傾斜,那樣子就像帆板運動員。摩托車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受了驚嚇的神父雙手緊緊抱住亞當,亞當都覺得自己被他抱疼了。他從反光鏡中看到神父把自己頭上的霍姆堡軟氈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兩耳,以便騰出雙手抱住他。
「身體向和我相同的方向傾斜就好多了。」亞當說遣。
「你不要擔心,埃普比先生。謝天謝地,幸虧我隨身帶著聖·克裡斯托夫聖牌。」。講話時,他們必須大聲喊叫,否則在摩托車巨大的轟鳴與各種車輛發出的噪聲中什麼也聽不清。k 芬巴爾神父對第二次梵蒂岡會議缺乏熱情,對此亞當並不感到驚奇、他和芭芭拉以及大多數信奉天主教的朋友們都把改善教堂生活、使之變得富有人情味的希望寄托在這次會議上。芬巴爾神父對天主教信仰的理解很大程度上與他在第玻雷裡長大有關。他似乎他所在的倫敦教區當作「古老國度」的一個部分。那個古老國度在一場暴風雨中斷裂開來,其中一塊漂洋過海,最後才來到了泰晤士河盆地。在這個教區居住的愛爾蘭人至少占總人口的一半。但是在亞當和芭芭拉看來,這並不足以成為在布道中不時提及「古老家園」和允許在教堂門廊中為愛爾蘭共和軍中被捕人獄者的家屬募捐的充分理由。談到改革禮拜儀式以及對非教徒進行教育的計劃時,芬巴爾神父非常氣憤,把口袋裡的念珠弄得咯啦咯啦直響。亞當猜測,他會把帽子一扔,把教區中的所有彌撒書都收回來,並封鎖起來。
想到這裡,亞當不禁怒火中燒,把摩托車的速度調到了法定限度以上,不時從車輛中穿梭而過,甚至還超過了那輛豪華大轎車。車裡面那位叼著雪茄的胖大男人正在用無線電話通話。同時,他還聽到右側有人在背誦《聖母應答祈禱詞》,而且聲音越來越緊張。
風從摩托車擋風板的空隙中呼嘯而過,亞當的兩眼都被吹得流出了淚。但是他一直非常喜歡上午在河堤上開著摩托車飛馳。泰晤士河上瀰漫著一團濃霧。但是河岸遠處,霧氣已經散開,可以清晰地看到圓盤似的桔黃色太陽。摩托車拐了一個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高高的鐘樓赫然人目。在倫敦所能見到的高層建築物中,它的外形最像男子生殖器。
這壯觀的景象以及由此產生的聯想使亞當的思緒返回到現實中來,他一想起色色拉今天早晨的病狀就變得心情沮喪起來。他現在開始相信,他們在喝了加莫爾的西班牙葡萄酒回家後發生了性關係。他努力想弄清那天晚上色色拉的經期情況。他把手從車把上移開,用手指掐算起來,但是他後面的那位乘客停止了祈禱,用刺耳的聲音對著他的耳朵喊叫起來:
「看在上帝的面上,埃普比先生,請你謹慎一點!」
「對不起,神父。」亞當說完又突然一下轉過身大聲喊道,「你認為這次大會能改變教會對生育控制的態度嗎?」
「你說什麼,埃普比先生?」
亞當提高嗓門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就在搭車者聽清了問題的內容時,摩托車突然左右搖晃起來。
亞當聽到一句非常生硬的回答:「教會在那方面。任何方面的教義永遠不會改變,埃普比先生。」
前面發生了交通堵塞,無法繼續行進。亞當一點點地把摩托車的速度降下來,這樣做是為了保護它那容易發生故障的制動器。由於摩托車震動很大,芬巴爾神父的牙齒都被震得咯咯直響。
「那麼,好吧——我們就談一下『發展』吧,」亞當接著說道,「紐曼關於教義發展的理論——」
「紐曼?」那位神父插言道,「難道他不是一位新教徒嗎?」
「時代已經發生變化,人們獲得了一些新方法——難道我們不是早就應該更新一下有關這一問題的觀點了嗎?」
「埃普比先生,我沒有必要向你這樣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解釋自然法則的意義……」
「噢,對不起,神父,這正是你應該解釋的問題。現代歐洲大陸各國的神學家對整個……都發出了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