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11月24日給我送來了新的辛酸。在報紙上登出了5張照片,是在斯摩稜斯克附近波塔波夫村外一個被蘇軍擊斃的希特勒的軍官身上找到的。德國人把殘害卓婭的景況和她的最後幾分鐘全拍了照片。我看見了雪中的絞架,看見了我的卓婭,看見了我的女孩子在德寇包圍之中,看見了掛在她胸前寫著「縱火犯」的那塊木牌……也看見了那些殘害她的人。
自從我知道了我的女孩子的犧牲那時起,我晝夜不停地總是想著一樁事:這就是當她登上她的最後的慘死的道路時,她曾想著什麼呢?她感覺了什麼呢?她曾回憶什麼呢?……
無力克服的煩悶攫住了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沒和她在一起;我沒能用話,或者用眼光……減輕她的最後幾分鐘的痛苦。這5張照片好像領著我看了卓婭怎樣走向死亡,現在我親眼看見她怎樣被殺害了,我自己來到刑場了,但是太遲了……這些照片似乎在喊叫:「你看,是怎樣殘害她!你默默無聲地看看她壯烈犧牲的情形吧,你重新體驗一下她的和你自己的一切痛苦吧……」
看她遍體鱗傷,被解除了武裝,一個人走著,但是在她那垂下去的頭裡有多少毅力和倔強!一定是在這會兒她並沒把周圍的劊子手看到眼裡。她在想什麼?在準備死麼?在回憶自己的短短的光明的一生麼?……
我沒有力量再寫這些事了,……讓讀了這本書的人自己好好地看看德國人拍的嚇人的照片,看看卓婭的面目吧。他一定能看出:卓婭是勝利者,殺害她的人們在她面前是微末渺小的。世界上一切崇高的、美麗的、神聖的、人道的東西,全部真理和純潔都在她這方面。這是不死的,這是不會死的東西。可是他們呢——他們是沒有任何人性的東西,他們不是人,他們甚至連野獸都不如,他們是法西斯匪徒,他們是活屍。今天,明天,千年以後,他們的名字,他們的墳墓,全是人類所最憎恨,最厭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