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這就是辦法噗?然後他又會怎樣呢?」
「然後,親愛的先生,經過一段時間的失望之後,他又會盼下一批送貨人的到來,因為他年輕而且樂觀。然而再過9到10個月的時間之後,他就會順從的,明智的辦法是暫時先不要潑冷水。」
康維尖刻地說道:「他未必會這麼做,我認為他更有可能想方設法逃走。」
「逃走?真得用這個詞嗎?何況,那條隘道隨時向所有人敞開著。我們沒有人看守,也用不著,大自然本身就提供了天然障礙。」
康維笑道:「是吧,你必須承認大自然的確仁至義盡,可我並不認為你任何情況都依賴於她,來過這裡的各種探險隊又怎麼樣了呢?他們離開時這山路不也同樣向他們敞開的嗎?」
這回輪到張笑了,「親愛的先生,具體情況還得具體分析呢。」
「說得不錯。知道有太傻得要逃走時,你們還是允許的接?那麼我想還是有人會這麼做。」
「這種事還是時常發生的,但逃走的人在外邊獨自過了一夜之後都毫無例外地又回到這組。」
「沒有地方遮風避雨,也沒有適應的衣服?這麼說來,我已十分地明白你們這種溫和的方法起到怎樣嚴厲的效果了。但是那些極少數沒有返回的人情況又怎樣呢?」
「你自己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張答道,「他們的確沒有回來。」然後他迫不及待又說,「我可以保證地說,這樣不幸的人少之又少,而且我相信你的朋友不會草率到那個地步去增加這個數字。」
這樣的回答並沒讓康維感到安心,馬林遜的將來仍然讓他憂心忡忡。他希望這年輕人會回心轉意返回這裡,而且這也不是沒有先例。最近就有塔魯這個飛行員為例。張也承認這裡的當權者有權力採取任何他們認為明智的措施。
「可是親愛的先生,把我們自己的將來完全受限於你朋友的感激之情這是不是很明智呢?」
康維覺得這是很中肯的問題,因為依馬林遜的態度,很讓人懷疑他到了印度之後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他總喜歡誇大事實,這是他最拿手的把戲。
然而這世俗的一切雜念漸漸被香格里拉豐富而超凡的理念所驅散、所蕩滌。要不是考慮到馬林遜,他該有多麼心滿意足;這全新的環境漸漸顯露出的一切如此適合他的需要和口味,這讓他驚訝不已。
有一回他對張說:「隨便問一問,這裡的人們是怎樣處理感情的呢?我想,新來這裡的人有時也會產生愛情的吧?」
「常常這樣,」張寬厚地笑著回答,「和大多數常人一樣,喇嘛們到了成熟的年齡都是自由的,他們也和別人一樣能夠有分寸地把握自己的行動。這倒給了我一個機會向你說明香格里拉是善解人意的,你的朋友巴納德就已經體驗過了。」
康維報以微笑。「謝謝,」他生硬地說道,「我相信他體驗過了。但我卻不能肯定自己的願望。比起肉體的慾望我更注重感情與靈魂的交融。」
「你以為很輕易就可以把兩者分開嗎?你怕不是愛上了羅珍吧?」
康維竭力掩飾自己的情感,「你怎麼會這樣問呢?」
「因為,親愛的先生,如果你適度些的話這也沒什麼,羅珍對別人的愛慕絕不會有任何回報,這也許會讓你失望,不過這種經歷卻是美好的,我以這麼肯定的口氣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年輕時也曾愛上過她。」
「真是這樣嗎?難道她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可以這麼說,」張簡單明瞭地說,「她總是讓她的情人們在心靈感受的滿足和達到目的之間徘徊。」
康維笑道:「對你這也很不錯了,或許我也一樣,可是,像馬林遜這樣的熱血青年會是怎樣呢?」
「親愛的先生,要是馬林遜愛上她那是再好不過了!這已不是頭一回,我可以保證這個可憐的小伙子知道他回不去了,羅珍定會去安慰他的。」
「安慰?」
「沒錯,不過你肯定無法理解我用這個詞。羅珍對別的任何事都無動於衷,除非是那種傷心和絕望打動了她的。心弦。你們的莎士比亞是怎樣描述那個埃及艷後克莉奧潘多拉的?『她滿足了哪裡就在哪裡製造飢渴』,這在愛情的角逐中是很普遍的,然而這種女人只存在於香格里拉之外的地方。而羅珍,如果套用同一句話說,卻只是『她滿足了哪裡就在哪裡驅走飢渴』。這可以更巧妙更長久地把馬林遜留下來。」
「那就是說,她很善於做這種事陵?」
「哦,肯定了,我們有很多的例子。她總是把那些飢渴的靈魂撫慰得服服帖帖的,箇中的歡快不言也罷。」
「這麼說來,你們把她當作一台馴服的機器峻?」
「你真要這麼看,我也沒辦法。」張像往常一樣溫雅地答道,「可是,說實在的,最好還是把她比做玻璃上的彩虹或者鮮花上的露珠更雅一些。」
「我完全同意,張,那會文雅得多。」康維很欣賞他那種幽默、靈活而有分寸的巧辯。
可到下次他單獨跟那滿族姑娘在一起時,他真感到張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她身上有一種芳香在默默地同他的情感交流,讓康維心中充滿溫馨的感覺。那愛情的火苗微微在他的心底閃耀。突然之間他領悟到香格里拉和羅珍都同樣的完美,他不希望有什麼回報來驚擾這份寧靜。多年來,在那紛亂的塵世之中,他對感情一直都很懼怕。現在他終於平靜了下來,不再因為愛情而痛苦和煩惱。夜裡,當他在荷花池旁走過,時常有一種把羅珍挽在手裡的感覺,但這種幻覺只是瞬間的閃現,平靜之後,卻更有一種無限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