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維笑道:「什麼時候我也看看,要是可以的話。」
「排常樂意讓你看。你想想,這是個異常不現實的成就,可是想到佩勞爾特也達到了一個異常不現實的年齡。沒有這種事情可幹的話,他該會有多孤獨無聊——無論怎麼說這一直到19世紀的第四個年頭,也就是這一年在我們這個基金會的歷史上記錄下了一個重大事件。就在那時,第二次來自歐洲的陌生人來到藍月亮山谷,一個名叫亨斯齊爾的年輕奧地利人,曾在意大利當過兵,參加過反對拿破侖的戰役——他出身豪門,文化修養高,且風度瀟灑迷人。可戰爭毀了他的前程,含含糊糊地帶著想彌補這一切的念頭,他經過俄國遊蕩到亞洲。要是知道他怎樣莫名其妙而準確無誤地摸到這片高原山谷那肯定有趣。可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和當年的佩勞爾特一樣,他到達山谷時差不多已經半死。又一次,香格里拉張開了熱情溫暖的懷抱,使這位異鄉人很快恢復過來——然而史無前例的記錄也就此打破。
「佩勞爾特開始著手布道傳教並開始皈依當地的山民,而亨斯齊爾很快就迷上了金礦,他最初的野心是讓自己發財致富然後盡快返回歐洲。
「但他沒有回去。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不過打那以後就經常發生這類怪事,所以恐怕我們得說這也就見慣不怪了。這山谷,以它的祥和平靜和徹底遠離俗世的自由,如此深深地吸引了他,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延遲歸期。有一天,聽了當地的傳說之後,他爬到香格里拉同佩勞爾特見了第一面。
「說句實實在在的話,那是一次歷史性的會見。要是說佩勞爾特有那麼一點不近人情,沒有常人那種友情和愛心的話,他還是賦予了一份豐富的寬厚與仁慈,給這青年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我不想細說他們倆之間突然達成了什麼默契;一個表現出極大的崇拜,而另一個則與他分享自己的知識,他們欣喜若狂,認為這是在人世間唯一留給自己的現實——他們曾經的狂想之夢。」
趁這會兒出現的停頓,康維很平靜地說道:「很抱歉打斷你一下,我聽不太明白。」
「我知道。」這低聲細語的回答飽含同情,「如果真是那樣有多了不起。這個問題我想放在最後講,現在,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先講一些比較簡單的情況。這件事你會感興趣的,亨斯齊爾開始收集中國藝術珍品,並為圖書室籌集圖書和音樂資料。他歷經非同一般的艱辛旅程去到北京,於1809年帶回第一批貨物,從此,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山谷,但是,他足智多謀,別出心裁地構想出一套複雜的購物制度,使喇嘛寺從此能夠從外界獲得任何需要的物品。」
「我以為你們用黃金來付貨款就容易些。」
「沒錯,我們有幸有這麼一種被外界人如此珍視的金屬儲備。」
「如此地珍視,你們該是非常幸運地躲開了淘金熱。」
這大喇嘛屈身點了點頭明確地表示著認同,「親愛的康維,那始終是亨斯齊爾最擔心的,他也很小心,絕不讓那些運送書籍。藝術品的送貨人進得太近;他讓他們把貨物留在離山谷一天路程之外的地方,然後由山谷裡鄉民們自己取回。他甚至佈置了崗哨,堅持隨時有人看守隘道的人口。不過,很快他又想到一種更方便而且更徹底的安全措施。」
「是嗎?」康維的聲音透出一絲防備。
「你看,這裡根本不用害怕會有軍隊入侵。也絕對不可能,這多虧了這個地方的自然環境和偏僻的位置。能夠進來的也只是很少幾個半途迷路的流浪漢,即使帶有武器也很可能極度虛弱而根本不構成危險。於是,就可以斷定,此後陌生人應該可以隨心地自由進入這裡——除了帶上一份重要的附文外,別的什麼也別帶。」
「過了好些個年頭,這樣的異鄉人的確來了。那些漢族商人,冒險進入到高原的橫斷山區,很碰巧就上了崎嶇的Z字形山路而偏不走那麼多可以走的路。過遊牧生活的藏族人,離開他們的部落到處遊蕩,有時也迷了路像疲憊不堪的動物一樣零落到這裡。他們都受到歡迎,不過有些到達這遮避風寒的山谷僅僅就是來死的。在滑鐵盧事件發生的那一年(1815年),有兩個英國傳教士從陸地上旅行到北京,然後通過一個不知名的峽谷穿越群山到達山谷,他們的運氣格外好順利得好像是來進行一次訪問。1820年,一個希臘商人由一些病慪慪而且飢腸健雄的僕人陪伴著摸爬到附近,在峽關最高的山嶺上發現他們時都快死了。在1822年三個西班牙人隱約聽到有關黃金的故事,就設法來到這裡,在山谷到處亂竄了好幾回卻只落得失望。再一次是在1830年,又來了一大夥人。其中有兩個德國人,一個俄國人,一個英國人和一個瑞典人。這些人被當時逐漸普遍的科學探險這種動機驅使異常艱難地翻越天山山脈之後繼續往南,到他們就要抵達時,香格里拉對客人的態度進行了稍稍調整——現在,偶然找到路進入山谷的客人不僅受到歡迎,而且要是他們碰巧已來到一定範圍之內的話,就有人前去迎接,這已經成了慣例。而做這種調整都為一個理由,這個我們後面再談。不過,有一點很重要就是說明了喇嘛寺對待客人不再一視同仁;目前,這裡需要而且熱切希望有新客來到。確實,在此後的幾年中碰巧有不止一夥的探險者有幸從遠處瞥見第·眼F拉卡爾山的容顏,偶然與一個帶著一封熱情洋溢的邀請書的信使相遇——一封很少被謝絕的邀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