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維回答說只是稍微瞭解其中一小部分。他知道這場拐彎抹角的談話將按照常規一直持續到茶碗撤下為止;然而他發現這茶還遠遠沒有添夠,且不說他如何地渴望聽聽香格里拉的歷史。無疑,大喇嘛身上有某些顧他之那種從容不迫的特徵。
終了,又一個神秘兮兮的手勢之後,那僕人輕手輕腳地進來隨即又出去了。這回,大喇嘛開門見山講開了:
「親愛的康維,也許你對藏族歷史的大致情況並不陌生。我從張那裡瞭解到,你們這幾天來充分地利用我們的圖書室,你無疑已經對有關這些地區粗略卻異常有趣的歷史記載進行過研究。無論如何,你都會瞭解到中世紀時代聶斯托裡派基督教在整個亞洲都廣為流傳,即使在它衰落之後很長一段時期其影響仍舊延續著。問世紀,一場基督教復興運動直接從羅馬發起,通過那些英勇的耶穌會傳教士的推動與促進,我說,他們雲遊四海的經歷比從聖·帕爾的書上讀到的還有趣得多。漸漸地教會在廣大的地域找到了立足之地,這是件了不起的事,可至今仍然沒有被很多歐洲人所瞭解的一個事實是基督教會在拉薩業已存在了38年。起初是於1719年從北京傳入的,當時有四名天主教方濟各會的托缽修道士發起了一次尋找有可能在窮鄉僻壤仍有倖存的聶斯托裡信仰殘餘的活動。
「他們朝西南行進了好幾個月,到蘭州和科隆就遭遇上了困難,這你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途中有三個人喪了命,而第四個也差不多半死。無意中絆了一跤,躍進那條至今仍是進入藍月山谷唯一通道的岩石隘道之中。就在那兒他驚喜地發現了一群友善可親並且生活富裕的人們,他們都爭先展示了山谷最古老的傳統——對陌生人的熱情和慇勤。很快他就恢復了健康並開始講經傳道。這裡的人雖都是佛教徒,卻很願意聽他的,因而他取得了很了不起的成功。那時在同一座山樑上還有一座古老的喇嘛寺,但已處於物質和精神的雙重衰落之中,而隨著這位方濟各修道士收穫不斷增多,他萌發了在同一個風水寶地建一座基督教修道院的構想,在他的督促下,老的建築得到修繕並進行了大範圍的重建,而他本人從1734年開始在這裡生活,當時他53歲。
「現在讓我告訴你有關他的一些事情。他名叫佩勞爾特,按出生地應是盧森堡人。在投身遠東布道團之前他曾就讀於巴黎大學、波倫亞大學和別的幾所大學,他可以說是個學者,有關他早年生平的記錄卻少之又少,但無論如何對於他那時的年齡和職業而言這並不奇怪。他酷愛音樂和美術,對語言有很強的悟性,在他確立職業方向之前他遍嘗了人間所有的凡俗樂趣。在他的青年時代瑪普蘭魁特正在打仗,他切身地明白戰爭和侵略的殘酷和恐怖。他長得結實健壯;他來到山谷最初的幾年裡和別人一樣憑自己的雙手勞動,養花種菜,向那裡的居民學習同時也教教他們。他在山谷中發現了數眼金礦,但並不很熱衷於這個;他更感興趣的是當地的植物和藥材。他謙恭溫和而且絕不執拗頑固,他反對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但找不出任何理由去斥責這裡普遍盛行的對坦加司果的偏愛,這是因為這種果子被認為有治療效能,但這東西那麼受歡迎主要是因為它有一種溫和的麻痺作用。實際上佩勞爾特本人多少也有些上痛了;他就是這樣接受和寬容當地生活所賦予的一切,他發現這沒有什麼壞處,而且很痛快,作為回報他也把西方的珍寶給了這裡,他不是個禁放主義者;他從這世上美好的事物中獲得快樂。他細心地傳授他那套有關烹調以及教義問答手冊。我想讓你有這樣一個印象,他是個真誠、忙碌、有學問、樸實和熱情的人,以他修道士的開明,不曾都齊修築一牆磚石混泥土圍輸的設計方案,而是協助了這些特別的建築的實際建造。那當然是一項非常艱巨的工程,只有他的自信和毫不動搖的堅定信仰能夠克服。我說他自信是因為這工程一開始就是一個非常宏大的設想一一一一一一他自己信念中的驕傲和自信促使他下決心在香格里拉的邊緣地帶建造一座廟宇。因為他相信釋迦牟尼能給人以靈感,羅馬當然也絕對可以。
「然而時間在流逝,這一設想會逐步讓位給一個更切實際的構想這也並非不自然。畢竟,競爭是一個年輕人的心態,而佩勞爾特到他的寺院建造完畢之時,也談一大把年紀了。嚴格地講,他的行為舉止並不太有規律。不過某些緯度必須得伸延到他作為教士的優越感和高做可以放置在用年來衡量而非用裡來計算的距離之上。然而,山谷的鄉民們和僧侶們自己卻無憂無慮;他們愛戴他而且聽從他;隨著時間一年年掠過,他們開始崇拜他。在空閒的時間地習慣於寄一些報告終在北京的主教,卻常常寄不到他的手裡,也只能推斷送信人已經向旅途的艱險屈服了;佩勞爾特不願再讓他們去冒生命的危險,到後來大約在那個世紀的中葉地完全放棄了與之教的聯繫。不過原先的一些信件可以肯定是寄到了,由此而引起一場對他活動的誤解。在1769年,有個陌生人把一封寫於12年前的信帶了進來,內容是召佩勞爾特去羅馬。
「假如這一指令沒有耽擱地收到的話他該是70多歲了;而實際上,他已經89歲。在大山和高原上艱苦地跋涉已經是很難想像了。他可能從來都沒有忍受過外面荒野之地狂風的折磨和刺骨的嚴寒。於是,他寄了一封婉轉的回信對情況作了說明,可是,那信到底有沒有翻越過那些重重大山的屏障卻無從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