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時候,我們再回去看獅子座流星雨,到了十一月的時候,再去看麒麟座流星雨。」回家的路上,宋震遠把玩著手中灰藍交錯的六角錐狀琉璃星星,滿嘴的承諾和討好。
羽良秋開著車,下了交流道往郊區駛去,打算先送他回家。
聽著男友的討好,她滿心歡喜。
「這有什麼問題,我會要學長幫我們訂房,倒是你,課業一定要擺第一,否則的話,沒糖可吃。」她的小男友說小不算太小,不過是小了她兩歲罷了,仍在攻讀碩士。
這一次和他出遊,是為了獎勵他。
「知道了,只是不需要你學長訂房,我來訂就好。」宋震遠清俊的五官令人著迷,噙笑的唇角揚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魅力。
她無法忽視,所以被俘虜了。
「不用了,小事情交給我處理就好。」事實上,她早已經偷偷訂好房了,而且還是他們才剛離開的那間房。
他們在那間房裡度過了兩天一夜,熱情團燒得足夠她回憶一輩子。
想著,粉頰羞紅,踩著腳下油門的力道又更重了些。
「到家嘍。」她拉起手煞車,將車子停在離他家豪宅一段距離之外。
「你開這麼快幹嘛?」宋震遠不禁抱怨起,把琉璃星星遞給她。
「不趕緊把你這個大少爺送回家,我怕你媽會把你給驅逐出境。」知道他的母親並不滿意她,所以她盡可能的低調,企望別再引起他母親的不滿。
誰要大少爺他是寶成集團的接班人?是她歹命,愛上一個豪門少東。
「那就驅逐出境啊,你會收留我吧?」
他揚起雷霆萬鈞的笑,她心神閃動,恍惚了下。
「不可以。」好歹大他兩歲,怎能任由他操弄自己的心神?「冷靜一點,來日方長,我可不希望因為我的關係,搞得你們母子關係惡劣。」她清楚眼前是一場硬仗,但愈是難打的仗,愈是必須加倍小心前進,腳步緩慢無所謂,最後能贏就好。
「嘖,我開始懷疑你不愛我了。」正式交往六個月,她的熱情卻逐步遞減,令他好生傷心。
「要是不愛你,我就不需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累。」這麼沒良心的話是從這張好看的嘴裡吐出來的嗎?
羽良秋湊近,狠咬一口,他也立即回了一口,就這樣啃啊咬的,突地轉為細細纏綿,眼看火苗將要燃成大火,肇事者立即撲火。
「好了,你該回去了。」把他鑽進她衣衫底下不安分的手拽出,她拉整衣服,神情一凜,不容他討價還價。
「明天見?」女神從火焰中安然而退,壓根不懂身陷火舌中的他有多難受。
「明天我有個案子,可能沒辦法,後天吧。」她可是個專業婚禮經理人,經手每對愛侶的婚禮,讓她從工作中得到無可比擬的成就感。
「嗚嗚,我比你的工作還不如。」好傷心。
「這是一個成年人對自己最低的自我要求。」戀愛是好事,但絕對不允許影響工作。
「是是是。」宋震遠下了車,掛在她的車窗邊。「你知道嗎?下次董事大會,我會跟董事會建議從事汽車製造。」
「真的?」聞言,羽良秋雙眼一亮。「寶成集團打算要自立汽車品牌?」
「等我的消息吧。」知道她最愛車子,所以打算給她一個驚喜。該沉住氣的,這事八字都還沒一撇,現在就把話點破,實在是太沒搞頭了。
他眨眨眼,神情爽颯地教她有股衝動要他別回家,但身為成年人,她是不能任性的,於是道別之後,她立即揚長而去,就怕自己反悔再把他綁架上車。
回到家,才剛推開房門,意外地看見妹妹極為緊張的臉。
「怎麼了?」她眉間微皺地問著。
「二姐,有人找你。」小妹羽占春小聲說著,拉著她走到客廳,指了指坐在沙發上珠光寶氣的貴婦人。
羽良秋見狀,怔愕了下,沒料到她竟會找上門來,而一旁還坐著她的摯友莊雪屏,好友無奈地對她笑了笑。
貴婦人回頭,近乎刻薄地打量著她。
她擠出專業的笑容迎上。「宋媽媽,你怎麼來了呢?」
「別叫我宋媽媽,我可擔待不起。」葛美黛冷哼了聲。「叫我葛女士就好。」
「好的,請問葛女士特地前來有什麼事嗎?」她柔聲問著,以眼神示意要小妹回到樓上。
「離開我兒子。」葛美黛倒也不囉唆,開門見山地道。
羽良秋唇角的笑意僵住。
「宋媽媽,別這個樣子,其實良秋和震遠……」
莊雪屏話未說完,就被葛美黛打斷。
「雪屏,你到外頭等著。」她不容置喙地道。
她無奈,卻也只能乖乖地走到門外。
見客廳裡再無第三者,葛美黛再次開口,「你跟我兒子不配,麻煩你別再糾纏他。」
話落,不等羽良秋反應,她自價值不菲的包包裡頭取出兩張紙和一張支票。「這張支票是我的心意,就當是你這陣子陪我兒子散心的酬勞,而這張切結書請你務必簽下,保證和震遠日後互不往來。」
羽良秋倒也不惱,只是靜靜地等著她說完,並瞥了一眼填上千萬金額的支票。
她一直很清楚震遠的母親不喜歡她,卻沒算到她會來這麼迂腐的招式。
「葛女士,我不懂我哪裡和震遠不配。」她開口,語調軟暖,捍衛自己的尊嚴。
她雖然不是出身名流,也沒有顯赫家世,但她家境小康,父母都是公職人員,而她也有一份收入優渥的工作,社會地位不差,真不懂她到底是討厭自己哪一點。
「門不當,戶不對,還需要我多說嗎?」葛美黛笑了,眸底滿是鄙夷。「而且你年紀還比我兒子大,不是嗎?」
「才兩歲。」事實上並不足兩歲,只有四百八十八天而已。
「我兒子要交往的對象非得對公司有所幫助才行,而你,不能。」簡單一句話切斷她所有冀望。
羽良秋無語,也不想和她在這當頭上爭論,讓彼此的關係更惡劣,眼角餘光瞥見桌上另外一張紙。
「那張是做什麼的?」她困惑的問。
「這張是手術同意書。」葛美黛遞到她面前。
她一看,眉頭蹙起。「我並沒有懷孕。」這居然是張墮胎同意書?!
「我知道,但是你非簽不可,否則我會動用所有的關係,讓你父母提早退休。」言下之意,她打算軟硬兼施,非要羽良秋簽下不可。
羽良秋不悅地瞪著她,幾乎快要忍不住這嫌惡欲嘔的衝動。
這就是貴婦人的嘴臉?簡直令人難以忍受。
拿一張墮胎同意書醜化她的愛情,用一千萬買她的愛情?遺憾,她的愛情無價,她買不起,與其要買她的愛情,倒不如將錢送到育幼院,替自己積點陰德。
這一點,她會替她完成,也許他日,她會感謝她。
心底盤算完,抓起筆,羽良秋三兩下簽好,收下支票。「這樣,你可滿意了?」可憐,她不懂愛情,只懂得擅權弄謀,真是可悲。
葛美黛仔細看過一遍,滿意地勾起笑,起身。「打擾你了。」
羽良秋送她到門口,一把拉住莊雪屏。
「良秋?」她不解地回頭。
「把這個東西交給震遠,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羽良秋將十元硬幣大小的灰藍色琉璃星星塞進她手中。
莊雪屏聞言,僵了下,本想問清楚她的話意,但葛美黛卻已經在前頭喊她。
「我先走了。」將琉璃星星緊握在手中,莊雪屏快步跟上。
羽良秋目送著她們離開,轉進房裡,試圖和宋震遠聯絡,卻發現他的手機不通。無所謂,只要雪屏幫她把琉璃星星交給他,他應該就會懂才對。
一個月,只要再等一個月,他們就可以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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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老地方。
中部山區的某度假小村,一個多月前,她帶著他到這裡,滿天星斗恍若銀鏈串聯到永恆,於是他們相約,九月時非來這裡欣賞流星雨不可,住處早已訂好。羽良秋精心打扮過自己,坐在面對著外頭街道的陽台上,等待他的到來。
她雀躍期待的心情從陽光普照守到艷霞橫篩,變得落寞而棲皇。
看了看時間,心開始浮躁,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他記錯日期了?這一個星期來,她一直試著聯絡他,卻怎麼也聯絡不上,難道是出現了什麼她無法掌握的變數?
站在晝與夜的交叉點,她焦躁徬徨,恐懼不安,抓起手機狂撥,可回答她的永遠是收不到訊號,她的手機始終滿格,但是他卻未曾捎來隻字片語,甚至是簡訊。
煩悶在體內不斷地擴大再擴大,她無心欣賞滿天星斗,還無理的斥責著送來餐點的侍者,近乎歇斯底里地在房內團走。
暗,鋪天蓋地而來,團而綿密地將她罩住,她幾乎快要不能呼吸。
他不要她了?這念頭閃過腦際,血液僨然逆沖了起來,她深呼吸一口,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他愛她,她可以從他的眼中讀出他的迷戀,如此深愛她的男人,怎可能在這當頭遺棄她?
大概是記錯日期了吧,沒關係,她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她可以在這裡等。
然而,日子一天天地過,流星雨滿天飛竄,看在她的眼裡卻沒有半點浪漫風情,酒精作祟之下,她只覺得那是引著飛蛾自投羅網的星光,是勾人魂魄的鬼火。
她不相信,他竟然會失約。
愛得正是濃烈之時,他怎捨得放下?
不信他的背離,羽良秋執意要等,早已過了請假日數,她也一點都不在乎,看著滿天星斗,日日夜夜等待他的到來。
然而,滾燙的熱情熾愛被時間沖刷得日漸降溫,滿腔愛意,涼了,滿心期盼,沒了,她的心,靜止了。
她甚至已經忘了時間的流逝,拉攏窗簾,隔絕陽光,把自己鎖進這不見天日的屋子裡,關緊心門不聽外頭的佳侶驚喊著流星雨。
拒絕看到日出,拒絕日子的消逝,她要把自己徹底藏進沒有時間介入的空間裡,不想知道他辜負了她多久。
愛情沒有保固期限,新品出廠,誰也無法保證品質,他的愛情故障了,遠在初初運轉之時;她的愛情精純清絕,即使空轉也能自怡,只是久了,耗損了,開始敗壞變質。
他消失得太徹底,恍若不曾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她甚至開始懷疑他的出現只不過是一場她自導自演的夢。
神智縹緲,魂魄迷離,心如浮絮,氣若游絲……羽良秋開始懷疑自己將要死在這個夏季。
突地,門被人推開,她欣喜地回頭,然而來者卻不是她等待的那個人。
「你在醺酒啊?」羽必夏一踏進裡頭,濃眉緊蹙,用手揚著濃得化不開的酒味。「要醺酒,也得找我一道啊,一個人醺酒多無趣。」
羽必夏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多說,只是靜靜地坐在床畔,看著被愛情折磨得形銷骨立的二妹,將歎息嚥入喉底。
羽良秋見狀,始終沒落下的淚在瞬間決堤潰流,神情淒怨哀絕。
「大姐!他沒有來,他……」她緊抓著她,像是要抓住浮木般地撐起自己。
「你可以不用說。」羽必夏輕輕地安撫著她,將她緊擁入懷。
羽良秋悲厲痛哭,哭得柔腸寸斷,哭得心碎魂散。
讓她狠狠地大哭一場吧,她告訴自己,她一定會堅強,會忘了這一切,只是眼前就讓她哭個夠吧。
等過了一個夏季,她的心死了,進入永恆的秋,蕭瑟無聲地靜靜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