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學校離言適家不近,坐公車需要半小時,一來一回已花去不少時間了,所以中午就留在學校。學校準許中午留在校的學生使用籃球場,言適有時候也會玩一下的。
今天的午餐是麵包跟牛奶,吃完沒事幹又跑到籃球場去了。剛好見到賀繁那傢伙在打球,因為長得高,作中鋒罩球一流,控球也很不錯。
「之前中午好像不見你們在校。」
賀繁邊啃著芝士蛋糕邊說,「通常都是去網吧玩網絡遊戲打發時間,有時候也會和向冬海去遊戲機室,不過最近玩得生厭了,在學校打打籃球也不錯,可以伸展一下四肢。」
言適還真佩服他們,夜晚四處遊蕩,熬夜甚至不睡,回來上課就大模大樣的睡,還亂搞男女關係……簡直就是不良學生,他們怎麼進得了這學校。
「我不是喔!」向冬海馬上澄清,「很多時候,我只是出去陪他而已。」
「哦?」言適表示懷疑。
發覺向冬海這個人挺有趣的,不但爽快而且非常懂得搞氣氛。他跟賀繁對話經常搞笑得很。他見最近賀繁中午都留在學校,他也湊熱鬧似的跟著留下來。
向冬海的手臂纏上賀繁的肩膀,一副親暱的樣子。「賀繁你說,像我這樣好的朋友你哪裡可以找到。」
賀繁木無表情,「外面的費用是誰出的?你付過幾次?」
向冬海笑嘻嘻的,「哎,別太計較嘛。」
「那你就少說廢話。」
「對了,最近好像不見你跟隔班那女的在一起?
「我把她甩了。」
「你不是吧……當時還搞得流言四起的。」
「又不是我要說出來的,別人要怎麼講跟我沒關係。」他細長的眼睛帶著不屑,「本來我是沒興趣招惹她的,要不是她沒事幹四處說我是非……所以我才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這麼討厭我。」
言適咋舌,「這樣做太惡劣了吧。」
賀繁冷笑,「對付惡劣的人當然要用非常手段,她不是也給你找麻煩了,有什麼值得同情的。」
「是不是女人跟你有仇。」
「錯了,我對好女人可是很溫柔體貼的。」
「只怕也不長久。」言適吐舌頭。
賀繁用他那習慣了的調侃調子說道,「你的態度好純情,『初哥』?」
向冬海嘿嘿的壞笑,插嘴道:「讓我們給你介紹介紹好了。」
「還是免了吧。」
「哦,有過女人嗎?是『女人』喔!」賀繁特意強調最後兩個字。
言適思考了一下才答道:「第一次經驗是在國中三年級的時候。」
向冬海頗為意外的說:「咦!原來你經驗也挺早的嘛……深藏不露的傢伙!」
言適只是無言的笑笑。
國三對他而言是非常難忘的日子,甚至是想忘也忘不了……雖然複雜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卻被他身旁的賀繁留意到。
這時言適背包裡的手機響起,他接聽後跟他們說有點事然後就離開了。
去到學校的後門口,果然見到男人的車子停到路邊,正探頭出視窗揮手示意他過來。對方神清氣爽的揚起充滿魅力的笑容:「好久不見了,還好吧?」
言適點頭,「有三個月沒見。你提早回來了,之前是說要再過一個月時間才能回來。」
「那邊工作的進度快了嘛。」男子打開車門,「進來再說,你吃了東西沒有?」
「剛吃了。你怎麼突然來,還好我今天有帶手機。」
「我早上九點下機,回家休息了一下,還想接你一起去吃午餐呢……」
「拜託,現在幾點了?再過三十五分鐘就要上課了。」
男子握住他的手,「翹課呀,我可是回來後第一時間就想見你了。」
「我晚上會找你。」
對方妥協的說:「好吧,我還買了見面禮物,晚上再給你。」
言適瞧他一會兒,「你頭髮留長了?」
「怎麼樣,還適合我吧?」除下時髦的太陽眼鏡的他,確實活像從銀幕裡走出來的藝人一樣。
言適故意說,「嗯,是不像一個臨近三十的大叔。」
「什麼話,你有見過這麼英俊的大叔嗎!還有,我只有二十六歲而已,黃金單身。」
言適補充一句,「可惜是不愛女人的黃金單身。」
「愛你就可以了。」男子湊過臉,快速的在言適嘴角上親了一下。
言適瞪住他,「這裡可是我的學校附近。」
男子無所謂,「那就讓他們知道好了。」
這樣簡直是製造麻煩,被困擾的可是自己。
言適下車狠狠的關上門。「少給我說些不負責任的話。」
這名男子姓辛,不過言適習慣叫他Adrian。
國中三年級的時候,言適跟一位交往四個月的女同學上了床,初次體驗了跟異性做愛的經驗。但是很快的,他就跟那個女同學分手了。原因是沒有多大的性趣。
他也開始發覺自己的不對勁了。然後也在那年裡,他認識了Adrian一直來往到現在。
Adrian喜歡年輕乾淨的男孩,其中為數不少的人言適也認識。兩人一直保持著這樣微妙的關係。
言適對於自己的性取向問題,並沒有掙扎太久。既然是天生的那就順其自然,這沒什麼好痛苦的。只要低調的處理,生活並沒有為此受到影響,起碼自己並不是太排斥接觸異性。
也因為認識了Adrian的原因,言適也因此認識了「他」……
* * *
臨近考試,又是拚命K書的時候。言適知道在他一生裡已經僅餘不多的讀書時期,像現在填鴨子般的死板教育方式是不會改善的了,就算讀書是如何的枯燥無味,試還是要考的。
不知道是否向冬海的不專心影響到自己,書裡的內容一點也進不到腦袋。言適現在知道,跟他們一起到圖書館唸書根本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向冬海,你不想溫習的話就先走。」
「嗯,是有點……」向冬海無聊的咬住筆桿,「賀繁你呢?」
賀繁倒是挺認真,「你先走吧,我想找本書看看。」
「好吧,我就不妨礙到你們了。」向冬海揚揚手,「反正明天是星期天,你們沒事幹的話就找我好了。」
言適看著賀繁,「終於有做考生的自覺了?」
「本來就有。」賀繁合上書本,「你還是專心的溫習吧,到時候成績如果考得不好可不要怪人。放心,我不會像向冬海那樣搔擾到你。」
整個下午的時間果然能安靜的渡過,賀繁看書很專心,兩人沒有多說閒話。所以言適物理那科已經溫習得差不多了,在天空真正昏暗之前已經走出圖書館了。
「你啊……溫習怎麼變成看課外書了,借了什麼書?」賀繁手裡拿著厚厚的一本。
「天文類。」
「沒想到你會對這些有興趣。」
還以為他只喜歡玩遊戲。對了,還有女人。
「別把人給看扁了,我看的書說不定比你多。」
「那要看是什麼書了。」
「我看的書很廣泛。」
言適不相信,「哦?例如。」
「你之前看的那本《小王子》。」
他會看童話小說?感覺實在太不協調了……應該是看《PLAY BOY》那類的雜誌才對吧?
賀繁對他的反應不以為然,「我以前習慣睡前看書,所以借了不少。」
言適不禁笑了起來,「這大概叫做人不可以貌相吧。」
「沒錯,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賀繁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最近不見有人開車接送你呢……」
見到言適愣住的有趣反應,他用手指碰了一下嘴角,接著說,「那天下午,我看到了。」臉上帶著特有的惡質笑容,揮手離去。「拜了。」
Adrian只有在剛回來的那天有來過學校,以賀繁剛才的態度來看,被Adrian親的一幕大概被看到了。不然他沒有理由會有那樣曖昧的動作,也不會有這樣曖昧的態度……
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只是愚弄而已嗎?應該不會四處張揚吧,不過那傢伙的心思很難說准……言適越想越心煩,就這樣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迎來了考試。
***
考完試自然就是放假了,最高興的人是向冬海。「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安排自己的時間表了。」
「要補考的人反而最高興啊?」言適是存心調侃一下他。
向冬海不以為然,「只要能畢業就OK了,老爸也不會期待我學分在年級排前十名的。對了,下星期五打算組團去郊外露營,來回三天時間,你有沒有興趣?」
「是班裡的人嗎?」
「對呀,已經有五、六人了,如果想再熱鬧點的話,可以再找些別班的人或者朋友。」向冬海見言適似乎興趣不大,有點著急,「你也去吧!我把賀繁也叫去好了。」
他根本不知道這樣言適更加不會想去。
自那次之後言適一直不太想跟賀繁多接觸,想拉開彼此的距離。一個知道他的秘密並且以那種態度說出來的人,言適不知道該怎麼樣應付。
「我真是不能去,過兩天就要開始做兼職了。」
他一向會在放假時期去打工,不過速食店收銀員的工作很無趣,整天站著還要經常做搬運工搬貨品。深夜時顧客寥寥無幾的時候更加無聊,只是今晚來了一個言適意想不到的人。
「賀繁你知道我在這裡打工嗎?」
「怎麼可能會知道,只是今晚剛好在這裡玩。」賀繁看他愣住,不耐煩的說:「我要熱咖啡,快收錢。」
言適當然因他的態度而感到不爽,不過因為現在是上班時間,還是按捺住了。「錢也給了,你還不走?」
「現在也很晚了,你還沒有下班啊?」
「快了。再過二十分鐘左右。」
「哦,那我等你好了。」
「啊?沒有必要啦……」他們回家的路根本不同方向啊?
賀繁又開始不耐煩了,「我到對面的水池等你,下班後快點過來!」
言適對著他的背影咬牙,「誰要你等了!」雖然不知道他在搞什麼不過言適下班後還是過去找人了,那個人坐在水池邊看著雜誌。
「喂,你等我下班幹嘛?有屁就快放,我已經累得要死。」
賀繁沒頭沒腦的問,「你要乘的公車車站是哪個方向?」
「東路那邊。」
「邊走邊說吧……」於是就自個兒往車站方向走去。
怪了,真是怪了!他今天怎麼了,還不是普通的怪啊……言適奇怪的看著他,不過見他沒說什麼,也就不出聲了。
「我說……我對那類的問題沒什麼特別的偏見,我也認識一些這類的人,沒什麼好大驚少怪的,何況這是各人自由別人也管不著。所以你搞清楚,我可不想被人誤會,還被當成瘟神一樣迴避。」
賀繁走在前面,所以言適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可以聽得出這些話是很認真的在說,聲音甚至還帶點彆扭……
其實言適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覺得大概會聽到賀繁說出些令人難堪的話,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說這些話,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他微微的笑著,靜靜的和賀繁一直在無人的公路旁往前慢走。
回頭的賀繁瞧見言適正因為控制不住感情,在輕微的哽咽,他難得的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哭什麼啊,很難看耶……」
「囉嗦!」
面對粗魯回駁來掩飾失態的言適,賀繁也不跟他計較。
平復心情的言適說了句,「你這人還不賴。」
賀繁賞他白眼,「你這傢伙幹嘛學別人講話……還有,現在我已經將人情還給你,記住了。」
——什麼?言適呆住。「只是為了還人情,」
「對啊。」
他側頭又露出了可惡的輕笑,就跟那天跟言適說他「知道了」時一樣的表情。
「怎麼樣,我還的這個人情還不錯吧?」
言適剛才的感動已經煙消雲散,這王八蛋是一定要說些難聽的話才可以麼。
「……你這個人還真令人討厭!」
只是這話對賀繁來說是不痛不癢,他不以為然的回答,「你現在才知道麼?」
其後不久言適才知道原來這一天,是賀繁從向冬海那裡知道他打工的地方,特意去給自己說那番話的。
何不直接一點呢?真是彆扭的傢伙……
看來賀繁這個人還不算太差勁,雖然九分情緒化、十分我行我素、十分之十分傲慢,但還算可以與他相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