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閏月的關係,這一年的農曆年比較晚,天氣也跟著暖和了起來。
除夕,中國人傳統的年節,是家人團圓的日子。
南坤雖然身上流有日本人的血統,但終究是在台灣上生上長的孩子,也是過農曆年,而南和堂上上下下加起來的人數眾多,還有各分堂的人員,每年除夕,前來拜年的人多到可以讓南和堂附近的幾條主要道路交通癱瘓。
就像現在。
感覺像是沒在前進的車陣,不知道還要耽擱原地多久。
「嗯,我們會晚點到,不用等我們,沒關係。」和南坤通過電話後,南綺抬頭瞟了眼順著山路蜿蜒而上的車陣。
封蒼征坐在她身側,察覺她微蹙眉頭,「累了?」
搖搖頭,她笑道:「沒,只是怕爺爺他們等。」
銳利的眼眸在那張漾著絕美笑靨的小臉上轉了一圈,像是發現什麼,略微瞇起。
腰間一緊,轉瞬間她落入他的懷裡,小巧的下巴也被緊緊扣住。
「你的臉色不太好。」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略顯蒼白的臉。
唉,總是躲不過這個男人的眼睛。
她輕輕歎息,「可能是走山路,有點暈車。」光線不足的山路只有緩緩移動的車燈,那景象看起來,令她覺得暈眩。
「戈登。」像是確認她沒說謊,封蒼征伸手向掌握方向盤的戈登要了暈車藥。
接過藥和溫水,南綺原本打算一口氣嚥下藥丸,卻突然湧起一陣噁心反胃,忍不住乾嘔起來。
眼見她的小臉難過得皺成一團,他心生驚慌,大掌立刻輕輕拍撫她向前彎曲的背部。
「綺兒?」
持續乾嘔了一陣子,南綺燦爛的眸子漾著水氣,確定胃部的不適感逐漸消失,才喘息著開口,「沒……沒事……」
「真的?」濃濃的不信停留在他的眼中,溫柔輕撫著她背脊的掌心沒有離開過,深怕她下一刻又難過起來,「真的只是暈車?」
輕輕頷首,她試著擠出與平常無異的笑臉,此刻看來卻稍顯僵硬。
透過後視鏡,戈登將一切經過盡收眼底,突然開口,「夫人是不是……」
封蒼征陰鷙的雙眼隱含惱火,在後視鏡裡和戈登相接。
戈登嚇得趕緊改口,「不……不,沒什麼,沒什麼。」
壓下丈夫透著緊繃的手,南綺低柔的問:「戈登,你想說什麼?」
他是因為她突如其來的不適而心情緊張,並不是生氣戈登,這點她很清楚。
「啊?不,沒事的,夫人。」給封蒼征一睨,他是真的忘了要說的話。
「那想起來再說,好嗎?」南綺和顏悅色的說,有效舒緩了兩個男人的負面情緒。
「是的,夫人。」戈登第一萬次在心裡感恩親切隨和的南綺,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跟老闆封蒼征比起來,夫人南綺簡直就像是天使……喔,不!是聖母瑪利亞!戈登只敢在心裡吐真言。
南綺轉頭,安慰那個亟需她親口保證的男人,「沒事的,只是暈車。」
話是這麼說,但她也不敢再嘗試吃暈車藥,就怕再度引起反胃。
「戈登,打電話讓程醫生過來。」封蒼征不放心,還是決定找醫生來看看南綺。
「是的,老闆。」趁著車子沒有移動,戈登快速撥了通電話。
南綺不認同的顰眉,「今天是除夕,而且要上南和堂的路幾乎都塞車。」
「我擔心你。」
他的語氣裡儘是濃濃的認真,聽得她心頭一暖。
知道他是擔心她,她當然很高興,可是……
「但也不能打擾別人的年夜飯呀……」輕歎一聲,她斂下眼,思考有什麼方法可以打消他的念頭。
「你比較重要。」他的話透露出任何人事物都比不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這下她心裡除了暖意,還甜絲絲的。
啊啊,這個男人總算正視她的存在了。
這也是他頭一次主動對她說出這種甜言蜜語,讓她知道在他心裡是如何看待她的,只要再努力十點,他們或許可成為人人稱羨的那種伴侶,名副其實的屬於彼此一生的伴侶。
「那麼,可以有個小小的要求嗎?」眉頭微斂,唇辦微啟,她輕柔的語調中充滿恭敬,完全滿足他的大男人心態。
凝視妻子甜膩的臉,封蒼征承認這招的確很受用,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反問:「什麼?」
「我希望今天這個日子,所有我認識的人都可以吃頓圓滿的團圓飯,讓新的一年在歡笑中展開。」抬起水燦雙瞳,南綺滿臉漾著期待,「這個要求,會太過分嗎?」
她記得之前程醫生來替她看病的時候說過,今年他兩個在國外事業有成的孩子要回來看他,那時候程醫生臉上充滿期待和欣慰的表情,她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怎麼忍心破壞人家的團圓飯呢?
下顎一抽,他別開眼,暗暗考慮。
看不見妻子那張光彩四溢的小臉,那麼她說話的影響力相對的會降低不少,但前提是,他要能有足夠的意志力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粉嫩的手揪著他的衣襟,她沒有用多餘的言語干預他的思考,僅只是這麼一個動作,就讓他原本的堅持兵敗如山倒。
「讓程醫生吃完了團圓飯再過來。」這句話是對著戈登說的,也代表他最後的底限。
雖然不甚滿意,南綺還是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在丈夫的臉頰上印下一吻,媚眼流轉,甜笑的說:「謝謝你。」
沉浸在妻子的溫柔中,他只有一件事不滿意,「你抱起來越來越輕了。」
擱在纖腰上的大掌掂了掂她越見輕盈的重量,封蒼征緊蹙眉頭。
「如果不喜歡沈姨做的菜餚,那就換個廚子好了。」
南綺的呼吸一窒,才剛解決完一個問題,他馬上又拋了另一個問題給她。
「並沒有不喜歡……」她訥訥的開口。
他濃眉一挑,「不然呢?」
「呃……這個……」她也知道自己最近吃得有點少,但並不是因為沈姨的廚藝差。「總之,你不能因為這樣就換掉沈姨。」
「為何不能?」出錢的人是他,決定權就在他手上,「換掉一個做菜沒人吃的廚子,再找個做出來的菜餚能餵飽你的廚師,理所當然。」
他看不出有哪裡不妥當。
「但沈姨對我很好。」絞盡腦汁,她只能想出這個理由。
「一個對你很好的廚師,和一個做的菜你會吃的廚師……」封蒼征頓了頓,毫不考慮的說:「我會選後者。」
南綺笑了。「那麼一個愛你的妻子,和一個能幹卻不愛你的妻子,你選擇哪一個?」
封蒼征直瞅著她,沉默不語。
「唔,要是我,就選前者。」坐在前座的戈登插話。
封蒼征掃了戈登一眼。
戈登立刻識相的說:「當我沒說。」
「這不能相比。」良久,封蒼征淡淡出聲。
南綺偏頭,故作疑惑,「我看不出來有哪裡不一樣。」
「當然不同。」收緊圈在她腰間的手臂,亮灼灼的眼直瞅著她黑潤的星眸,「因為我擁有一個愛我又能幹的妻子。」
鵝蛋臉瞬間染上我見猶憐的潮紅,她支支吾吾的問:「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軟綿綿的聲音越來越細小,終至聽不見。
「什麼?」封蒼征貼向她。
「你……」沒瞧見他故意逗弄她的神情,低垂著眼的南綺結結巴巴,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怎麼會知道她愛他?她沒跟任何人說過呀!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趁著妻子還沒發現,他玩興大起,把握機會捉弄她。
眼神閃爍,她就是不敢看他。
「老闆,夫人,我們快到了。」戈登興奮的聲音突然響起。
拾起蓋紅的雙頰,南綺朝適時解救自己的戈登露出感激的笑靨。
相對的,封蒼征的臉色就很難看,惡狠狠的瞪著戈登。
被瞪得莫名其妙的戈登不瞭解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不過是向他們報告目前的動向,卻得到截然不同的對待,他真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
車子徐徐駛進南和堂寬廣的庭院,戈登才將車子停在正門前,南綺便匆忙卻不失優雅的下車。
老早在屋外候著的南和堂眾兄弟和季邑瀾一看見她,齊聲大喊:「歡迎大小姐回來。」
南綺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出貴氣,點點頭示意眾人隨意,然後來到季邑瀾的面前,「季叔。今年又要麻煩你了。」
「大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季邑瀾歷經滄桑的臉上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接著,她轉向其他在門口接待的兄弟,緩緩欠身。「同樣也麻煩你們了。」
如春風般的笑靨讓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
始終站在她身側的封蒼征,對眼前的景象說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森冷的眼眸掃過盯著她傻笑的男人們。
咻——
暖和的春風轉眼變成了寒冷的北風,吹過四周。
男人們還是反應不過來,但這次是因為封蒼征那身黑暗的氣勢。
「還不快點去做事!」季邑瀾好不容易從那迫人的氣勢中率先恢復神智,朝兄弟們使了個眼色,大家這才回神,紛紛轉身忙碌了起來。
南綺轉頭,用不贊同的目光看他。
「哼。」封蒼征嗤哼一聲。只是瞪他們,已經算客氣了。
她勾住他強壯的手臂,一同踏進屋內。
「你應該常常笑,擰著眉看起來好凶呢!」
笑?
「沒什麼好笑的事。」封蒼征嚴肅的說,又蹙起眉頭。
趁他彎腰脫鞋之際,她伸出手撫平他不自覺蹙起的眉頭,「看,這樣不就好多了。」
原本銳利的視線,此刻透出柔光。
剛才被瞪的兄弟們看到這一幕,完全傻眼。
這是那個瞪起人來氣勢和老大差不多的男人嗎?怎麼才一轉眼,就差這麼多?眾人同時閃過這樣的心聲。
只有隨時伺候在兩人身邊跟前跟後的戈登不以為意,他早就習慣這種情況。
想他戈登跟在老闆身邊也有八年的時間,從不曾見過老闆對他和顏悅色的笑過,有時候他還會吃夫人的醋咧!
「怎麼?」他直盯著她的視線沒移開,南綺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儀容有哪裡不妥?
他替她撥開落在眼前的髮絲,「只是覺得你很美。」
眾人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那個他們討厭的男人居然做出公然調戲大小姐的舉動。
孰料南綺原本就泛著淡紅的肌膚這下好比熟透的蝦子,柔嫩的兩頰像可以滴出血般紅艷,對上他如炬的目光,巧笑倩兮。「你也很帥。」
夫妻之間的濃情蜜意昭然若揭。
他是怎麼了?今晚的他似乎老是說些令她臉兒紅通通的話,而她還不是很習慣。
他就愛看小妻子滿臉赧紅的羞澀模樣。
含羞帶怯的嬌顏讓他心頭一悸,大掌輕輕托住她的粉臀,俯身向她,然後在眾人面前吻了她。
熱燙的薄唇覆上軟嫩的水唇,靈巧的舌頭撬開兩排貝齒,恣意的在她嘴中翻天覆地的作亂。
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南綺呆愣在原地,任由他亂來。
這個吻象徵宣示主權,讓所有的人看得臉紅心跳,卻又知道如此國色天香的女子早已嫁做人妻。
「咳咳……」
低沉蒼老的輕咳聲,喚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南坤不知何時來到大門口。
封蒼征這才不情不願的結束這個吻。
雙眼蒙隴,南綺愣愣的看著他,還沒反應過來。
看到她這副模樣,一陣熟悉的熱流竄過封蒼征的下腹。
高大的身軀遮去其他人窺探的視線,他低頭附在她耳邊低語,「我們回家後繼續。」要不是這裡不適合,他肯定會狠狠的要她幾回!
轟!
好像有一道雷劈在她的頭上,她這下完完全全看清週遭的事物,眾人的眼神和笑容瞹昧不已,讓她羞惱得低吟一聲,像只小鴕鳥鑽進丈夫的懷中,不願面對事實。
老天!他居然在大門口對著她的唇又咬又啃的。
這下她的威嚴是真的蕩然無存了啦!
「還以為你們被什麼耽擱了,原來是這樣。」
南坤輕嘲的笑語竄入南綺的耳中,讓她更加確定今天她一點顏面都沒有了,連爺爺都看到……
封蒼征泰然自若,輕鬆的跟南坤打招呼,「爺爺。」
南坤點點頭,唇畔帶笑,「快進來吧!」
「綺兒,」封蒼征輕喚,「你這樣拉著我,我沒辦法走。還是要我抱你進去?」
這次,她很確定在他的話裡聽見笑意,而且還是嘲笑。
還說不會笑!
他現在居然敢嘲笑她!還不都是他的錯?!
將頭埋在丈夫的胸前許久,她軟嫩的嗓音才傳入眾人的耳裡——
「不如先拿把刀把我劈了吧……」
她不知道要如何應付其他人異樣的眼光啦!
眾人朗笑出聲,一時之間,南和堂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過年,就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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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可以說是南和堂最熱鬧的一天,到南和堂拜年的人很多,吃團圓飯的人當然也多,除了本堂所有兄弟會全數參加之外,各分堂的高階幹部也會出席,甚至會有熱鬧的表演活動。
坐在封蒼征旁邊,好不容易克制住害羞的南綺,頭垂得低低的,堅持不肯
抬起來。
因為前來和她拜年的人都會用那別具深意的眼神來回打量她和封蒼征,有些不客氣的分堂堂主甚至大刺刺的問,什麼時候生孩子?在在打擊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差點讓她起身離開這個總是令她很開心的場合,而原因還是羞怯。
眼前又一個喝醉了的分堂高階幹部端著酒杯,朝她和封蒼征敬酒。
「祝……祝……呃,祝大小姐……呃,早生貴子……」
粉臉幾乎低垂到了胸前,她舉起酒杯,胡亂回敬一番。
喝點酒也好,看能不能讓她的臉皮再厚一些,不會那麼在意別人怎麼看剛剛在門口發生的事!
南綺仰頭就要飲下,「咦?」
這不是果汁嗎?
她連忙轉頭看向封蒼征。
接收到妻子的視線,他淡淡的回答:「等你的身子長多一點肉,再喝。」
週遭隨時注意著他們夫妻倆的動向的眾人,更是拋出曖昧的目光。
噢!雖然他是擔心她的身體,但是拜託,別再說些會讓人誤會的話了。
又是甜蜜又是羞窘,她敢怒不敢言,只好悶悶地喝下那杯果汁。
逮到一個敬酒的空檔,她在他耳畔低聲道:「你今天害慘我了。」
細軟的嘟囔伴隨著馥郁的香氣,讓他的耳鼻同時享受到高級待遇,厚實的手掌又溜至她的腰際,稍稍將她拉近身側,灼燒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耳朵上,同時伸出舌頭輕輕舔舐。
「你也沒反對。」
「嗄?!」她搗著耳朵,發出驚呼聲。好在四周的聲浪掩蓋了她的聲音,不然這下又要讓人看好戲了。
她想退回自己的座位,卻被他的手緊緊禁錮住腰身,動彈不得。
「我們現在回家。」他發現自己的慾望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這個不知道「發乎情,止乎禮義」的男人!
「不行,我們才吃到第二道菜。」搖搖頭,南綺拒絕。大過年的就發情,真希望他能克制一點。
「你想吃的話,我可以叫戈登留下來打包。」他完全不在意戈登的死活。
一旁的戈登翻個白眼,昏了過去。
「不是我想不想吃的問題,是大過年的,我們必須留下來吃團圓飯。」南綺露出那總是讓人神魂顛倒的笑,企圖模糊他的思考。
「我們?」封蒼征濃眉一挑。他可是希望馬上回去。
「今天是除夕,我這點小小的心願都不能完成嗎?」她學他挑起黛眉,硬是比他多了幾分嬌憐,任何人見了都不忍心。
如果他蹙眉是霸氣蓋天,那麼她顰眉就是惹人憐愛,前者令人畏懼,後者讓人打從心底疼惜。
所以當南綺蹙眉,在場所有的人無不希望自己手上有稀世珍寶可以獻上,只為博得美人一笑,若說西施捧心皺眉使人心生憐惜,那麼南綺只需擰眉便可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封蒼征當然不捨,劍眉更加緊蹙。「明蝦。」
知道他不再堅持離去,南綺鬆開眉頭,嫣然一笑,纖纖素手替他剝除蝦殼後,放進他的碗裡。
他看著她,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南綺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等什麼,夾起蝦子,遞到他的嘴邊。
被寵壞了的男人張口吃下,視線則絲毫沒有離開那張白皙的臉蛋。
南和堂本堂的兄弟雖然早就就見過這樣的景象,還是不免有些上火,更別提分堂的兄弟,幾乎人人看凸了眼。
好不容易清醒的戈登在看到那對夫妻引來的殺氣視線後,兩眼合上,決定再繼續裝昏,以免被波及。
南坤將兩人的親密盡收眼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眾人看向老大,發現他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當下清楚南坤在想什麼,全衝著封蒼征大喊——
「大哥!」
南綺和封蒼征原本吃得好好的,不禁嚇了一跳。
怎麼了?他用眼神詢問。
輕輕搖首,她表示不懂。
「請你好好照顧大小姐!」接下來更迸出這麼一句。
南綺因為眾人的心意而紅了眼眶,她知道南和堂的人都很疼她,而在離開南和堂出嫁後,又有封蒼征以同樣的心態寵愛她,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低首看了南綺一眼,封蒼征低聲道:「我還是比較習慣他們叫我封先生。」
原本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南綺瞬間破涕為笑。
啊啊,美麗的陽光又出環……
封蒼征抬頭看見所有的人癡癡的盯著妻子的笑顏,俊臉扭曲,北風立刻呼呼吹過。
眾人感覺厚厚的積雪覆蓋在身上,這裡彷彿冰天雪地的北極令人打冷顫。
「不好了!」
突然,一個身上帶有點點血跡的年輕男孩邊高喊邊跑進大廳。
原本歡樂的氣氛驀地僵凝。
「胡扯什麼?!大過年的,哪裡不好了?」季邑瀾擋在最前面,低頭訓斥說話不經大腦的男孩。
「可是虎哥他們被打成重傷送回來,現在正在前院呢!」男孩過高的音量傳人在場所有人的耳裡。
南綺微微斂肩,低下頭,靜靜的剝著蝦殼,繼續替他布菜。
封蒼征見她不語,彷彿不關她的事,遂也沒什麼反應。
「阿虎他們?」男孩口中說的是南和堂本堂的高階幹部,這讓季邑瀾沉聲追問。
男孩猛點頭,「是啊!」
「先把傷患帶到醫護室去處理,輕傷的人到前院去等著。」季邑瀾很快的做了處理。
待季邑瀾退回到南坤的身後,換南綺擦擦手,站起身。
「爺爺,我去看看。」
南坤點點頭,沒說話。
濃濃的黑眉皺成一團,封蒼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纖細嬌弱的妻子要去處理剛才那男孩口中的暴力事件嗎?
扣住她的皓腕,他制止她的步伐。
南綺回頭,天下太平似的面露笑容,「我幫你剝好蝦殼了,快吃吧!」
「你要去哪?」他希望是自己誤會她話裡的意思。
「有點小事,你先吃,我等等回來。」她沒有挑明的說,卻還是讓他瞭解她就是要去處理剛才的那一點「小事」。
他凌厲的雙眸一凜,「不許去。」
小臉波瀾未興,她甚至連笑容都不曾出現一絲裂痕,「季叔,麻煩你替我好好招待他們。」
言下之意,就是要季邑瀾阻止他妨礙她的離開。
「南綺!」他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跟著站起來。
南綺也不知怎麼著,手一扭,技巧性的掙脫他的箝制。
季邑瀾立刻擋在兩人之間,欠身道:「封先生,請回座。」
封蒼征森冷的目光瞟向季邑瀾的頭頂,再回到南綺蓮步輕移的身影。
她甚至連頭都沒回!
「老闆,我們還是照夫人說的,等一下好了。」戈登此時只好硬著頭皮「清醒」過來,安撫封蒼征揚起的怒火。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冷冽的語氣,讓室內的溫度又下降了一點。
即便是見過江湖上的腥風血雨,南和堂的兄弟們也畏懼於他的怒火,個個低頭猛扒碗中的飯,別說抬頭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被點名的南坤則是穩如泰山,動也不動,「實際上,綺兒身為南和堂當家已有好些年了。」
宛若被一道落雷擊中,封蒼征久久不能言語。
他以為脆弱嬌貴的妻子其實是南和堂當家這件事的確令他震驚,但更令他震驚的是,那個會畏懼他生氣,看起來像大家閨秀的小妻子,處理這種江湖之事行之有年,而她居然沒有告訴他!
不,其實早在他們結婚前那次談判他就該知道,為什麼南和堂土地所有權這種大事會讓南綺一介女流之輩出來調停,而非南坤?!那時他因為事情進展得太過順利,而沒有仔細思考這個問題,現在想想,南和堂的確是派出了當家和他談,那個當家就是他現在的妻子——南綺。
「雖然沒有公開過,但南和堂的人幾乎都知道現在是大小姐當家。」季邑瀾在一旁幫腔。
下顎的肌肉抽搐著,封蒼征全身上下輻射出強烈的怒氣。
突然,前院傳來大喊——
「大小姐!」
原本僵硬的俊臉更加扭曲,封蒼征低聲咆哮:「她只是個女人!」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撂倒擋在身前的季邑瀾,衝了出去。
戈登沒有猶疑,緊跟在後。
直盯著封蒼征離去的身影,南坤的眼裡流露出淡淡的感慨。
看來他的孫女真的有個好歸宿,遇上一個疼她、愛她的男人了。
但是他不免懷疑,自己決定當上南和堂當家的南綺,和看樣子絕對會反對到底的封蒼征,最後到底會鹿死誰手?
輕輕撫著尾戒,南坤蒼老的眼中閃爍著精光,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