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客棧內大半的客人都已經用過膳,只剩下幾桌喝酒聊天的。這金沙城人口密集,到夜裡還是熱熱鬧鬧,不若鄉下地方寂靜。
客棧內還有幾桌客人,話聲陣陣起落,反觀角落靠門的這桌,卻安靜得出奇。這桌坐了兩個人,一個戴著斗篷的中年男子,身穿玄色衣服,眼神既沉穩又內斂,即使手裡的筷子在動,眼睛依然觀察著四周。而坐在他旁邊的女子看起來就單純許多,一雙圓潤的眸子漾著水色,睫毛又長又鬈,像是個娃兒似的,讓人忍不住多瞧兩眼。
「公……」中年男子才開口,就引來少女的瞪視,他趕緊吞了下口水,改口道:「小姐,晚膳也用過了,該休息了,我已經請店家備好了上房。」
「王叔,下次你可別再喊錯了。」被稱為小姐的少女聲音柔細中帶點清脆,煞是悅耳。「才剛入夜,難道要睡覺了?我們這段時間幾乎都在馬車上過,今天好不容易進城,我想去晃晃。」
「小姐,這金沙城雖然熱鬧,但是夜裡龍蛇雜處,還是少出去——」王祥勸阻著。
「我千辛萬苦從宮裡跑出來,總不會是來這裡睡覺的吧?如果你擔心,就跟來唄!」少女說著就起身。
王祥除了趕緊付了飯錢跟上,實在沒有其他選擇。他是這位小小姐的護衛,對於她的愛玩習性也已經很習慣了,但是每次總忍不住想勸阻。他知道小姐在宮裡是太寂寞了,所以才逮到機會就想出宮,這回更是往南到達了金沙城,希望皇上發現時不會太震驚,更希望回去時他的腦袋還能在脖子上。
夏絮樂身上穿著淺綠色的衣衫,在夜裡並不難認。她腳步輕快走在前頭,王祥則謹慎地跟在後頭。
「王叔,你說過金沙城是東方奪的老巢,那麼我們該怎麼找到他?」夏絮樂忽然頓了下腳步。
「東方奪?我們為什麼要找他?」王祥眉頭一皺,滿臉不認同。
「我好奇,想見見他。我出宮前幾天才聽到皇兄跟李丞相在聊鹽稅的事情,聽說這傢伙很囂張,皇上數度召見都不肯進京,我倒想瞧瞧他有什麼本事。」夏絮樂邊說邊撇嘴,顯然對這個人頗不以為然。
「小姐!」王祥趕緊擋住她。「這人不是你可以惹的。不僅是因為他的權勢傾天,更因為我們現在是在金沙城而不是在京城。就連皇上都不會輕易去動此人,公主還是……」
「什麼權勢傾天?他再厲害也不過是個賣鹽郎,難道他的勢力能比我皇帝哥哥大嗎?」夏絮樂可不服氣了。
「朝廷多年前就想將鹽的買賣收歸國有,由官方來運輸、銷售,可是自從東方奪掌握了八成的鹽商之後,這件事情變成了不可能。更何況東方奪手裡還握有漕運的勢力,光是鹽就讓他權勢不可度量了,自從他將鹽與漕運都握在手裡後,就連朝廷也沒辦法對付他了。」王祥盡量解釋著,希望打消小姐的好奇。
可是他的話卻讓她更感興趣了。
「你是說東方奪除了掌握了鹽商,還掌握了漕運?難怪皇兄看起來一臉無奈。我還想此人如此傲慢,怎麼不派人拿下問罪呢!不過再怎麼說這些買賣也歸朝廷管,他東方奪怎麼可以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裡?」說到自己崇拜的皇帝哥哥,她的心偏哪一邊是毫無疑問的。
「所以茲事體大,小姐還是不要介入為妙。再說,若真惹出什麼事來,恐怕消息很快會傳回京,小姐的南方之行恐怕會提前結束。」
「好啦,我知道了。但我想去碼頭瞧瞧,據說這金沙城的碼頭船隻多到數不清,什麼南北貨物都有,我想去瞧瞧。」
金沙城位於沙江與樊江的交會處,是一處重要商城,商業活動非常的熱絡,所有人都覺得到這兒來跟淘金沒兩樣,久而久之這兒就被稱作金沙城了。
除此之外,沙江的沙泥多,如果商人運貨從樊江過來,必須在金沙城換船,換成吃水淺的船,才能將貨物運往沙江沿岸的其他城。所以金沙城的碼頭就成了最熱鬧的碼頭了。
「那好吧,不過小姐得答應我,不要輕舉妄動。」王祥忍不住嘮叨。
夏絮樂只回頭看了他一眼,王祥就知道她又嫌他嘮叨了。
其實他保護這位十四公主已經好多年了,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皇宮內院本就寂寞,加上十四公主的娘親死得早,平日除了現今當上皇帝的五皇兄之外,少有人會去找她。而今她唯一親近的親人忙於政事,一個月都難得去探望她一次,所以她會覺得寂寞也是正常的。正因為如此,當公主千方百計想出宮時,他才沒有盡全力阻止。
他也很清楚這小主子的性子,若真打定主意做什麼事,十匹馬也拖不住。好在公主雖然有些嬌氣,但還是個為身邊下人著想的主子,若在旁勸著,她倒也不會惹出什麼事。只是在京城晃晃是一回事,跑到南方來卻又是另一回事,希望皇上知道後不會砍了他腦袋。
「哇,這邊好熱鬧呀!」夏絮樂一到了碼頭邊,眼睛都亮了。
碼頭上停滿了各種船隻,大大小小,各式各樣都有。每種漕船載運的貨物也各自不同,此時雖然已經入夜,但碼頭處處點上火把,還是有很多人在搬運貨品上下船隻。更別說更往內岸一點,那些各色各樣的小吃攤了。
雖說京城也很熱鬧,但是可從來不是這等景觀,夏絮樂唇邊的笑意不減,腳步加快了,好像不快點會趕不上眼睛的瀏覽速度。
「小姐,碼頭的人很雜,千萬要謹慎。」王祥近身保護著她,生怕跟丟了小姐,或是讓粗俗的碼頭工人碰撞到她。
夏絮樂帶著欣喜、好奇的目光在看到那一整排整齊的船隊時停住不動了,就連腳步也停了下來。眼前一字排開,起碼有近十艘的鹽船停靠在一起,而船上飛揚的旗子全都印著一個太陽標誌,上有「東方」二字。
「這些都是東方奪的船?」她望著整排看來聲勢浩大的鹽船,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傳奇人物的勢力。
鹽船的特色是底平艙淺,吃水不深,如此才能夠在江面快捷行駛,除此之外,還有不錯的裝載量。當然這船不運鹽時也做一般漕船運貨使用,但是因為鹽的價值高,為了避免被劫船以致損失慘重,因而金沙城碼頭這些鹽船的體積都不是非常龐大。即便如此,十幾艘船排成一列,那陣仗還是十分嚇人,光想到這些船上裝載的鹽價值連城,還是令觀者瞠目。
「小姐,請不要再過去了。鹽船的貨價值連城,通常商家都會僱人看守,不小心點恐怕會招惹上不該招惹的人,我們還是謹慎點。」王祥低聲說話。
夏絮樂原本也是要聽從建議停下腳步,但是其中一艘船船尾的騷動讓她忍不住又往前踏了幾步。「那些人看起來怪怪的,他們在搬鹽袋,可是打扮跟船工都不一樣。王叔,你看是不是有人也看東方奪那傢伙不順眼,準備陰他了?」
王祥一看,果然如她所言,在船尾光線比較暗的地方確實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地移動著,人人扛著一袋鹽,陸續擺放上暗處的推車。
「公主,我們快走!」感覺到麻煩即將上身,王祥一把抄住主子的手臂,正想施展輕功迅速離開時,忽然出現了一批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想跑哪去?有膽在鹽皇眼皮底下造反,就要有膽承擔!」來人一喝,頓時四周刀聲劍影難絕。
剛剛正在搬鹽袋的幾個人,連同王祥跟夏絮樂,全被圍剿了。
「是誤會,各位!」王祥出聲阻止,但是拳頭跟刀劍可不停地朝他招呼來,他只能盡量護住主子。
「喂,你們沒長眼啊?捉錯人啦!」夏絮樂生氣地喊,憤怒地奪過一把刀,朝圍捕她的人一陣不客氣地猛砍,可惜她的功夫太粗淺,沒兩下就被擒住了。
來人拳腳功夫都不弱,王祥面對圍攻又得護住主子,根本施展不開來。沒多久他們兩人就跟那群偷鹽的傢伙一起被抓了。
「放開我!」夏絮樂生氣地朝那個綁住她雙手的人吼,眼底全是怒火。
誰想到人家連甩都不甩她,直接押著她朝其他人喊:「都帶回去,主子要親自審問。」
「喂,你們這些人……」夏絮樂見人家不理她,繼續叫著,沒想到一團布料塞過來,將她的嘴給堵死了。
這下她除了用目光殺人之外,連怒吼都不成了。
可惡,早知道就認真一點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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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絮樂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嘴裡塞著一塊破布,連同其他被抓的人一起被拖著走。押解的人顯然很有經驗,也有備而來,領著這群被縛住的人穿梭在巷弄間。
夏絮樂走得不情不願外加一肚子火,她逛都還沒逛到,就被莫名其妙地綁起來。她倒想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敢捆綁皇親國戚,到時候她讓人砍掉那傢伙腦袋時,恐怕這主謀者會跪地求饒吧?
就在她思索間幾人被帶進一處大宅院,在宅院中穿梭,轉得她快要眼花,才獲准停了下來。
「人逮到了,主子呢?」負責押解的頭兒低聲問門口的人。
「在裡面等著呢!」那人回答,順便敲了兩下門,然後將門打開。
一入眼裡的是碧麗輝煌的大廳,看得眾人都目不暇給。夏絮樂的眼眸掃過廳裡的設置,不僅傢俱看來極為豪華奢侈,連圍幔的布料都極為精緻昂貴。這屋裡有幾道從梁頂直垂而下的布幔,將屋子搞得神秘兮兮。
夏絮樂詫異著這人不知是何來頭,瞧這大廳竟佈置得比皇宮內院更為豪華氣派,這種手筆恐怕不是一般富商可以做到的。像這些圍幔上面的精緻刺繡,手工精巧,其等次甚至比貢品都要好,一般人有錢都難買到。
「進去!」
押著她的人從她背上推了一把,害她踉蹌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然而她直起身子的第一件事卻是轉身狠狠瞪那個推她的人,害那人還愣了一下,差點脫口道歉。
「規矩點,否則有你苦頭吃,咱們主子可不會因為你是姑娘而心軟。」那人抽掉她嘴裡的布塊,低聲警告。
夏絮樂還是瞪著他,下巴微微仰起,恍若落難的不是自己。
「近日偷鹽的人就是你們?難道不知道那是誰的船,誰的地盤嗎?」說話的人站在大廳正中央的躺椅旁。
順著話聲,夏絮樂才有機會發現那躺椅上斜倚著一個高大的男子。男子至今不發一語,人雖閒適地倚靠在寬大的躺椅上,如緞的黑髮也直披而下,只簡單梳了個髻,髻上除了一塊紅玉之外別無他物。而他身上的衣物雖華麗,卻連衣襟都沒繫緊,袒露出一大片精壯的胸膛來。
即使不發一語,他的威脅性看起來還是遠甚於這屋子其他人。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眸色裡的慵懶並不會讓他看起來溫和,頂多只讓人聯想到休息中的豹子,依然隨時會置人於死地。
「你是誰?居然敢綁架我?」夏絮樂比誰都先開口,她問的也不是站在躺椅旁開口說話的人,而是那個兀自享受僕人扇風服侍的男人。
男子的眼神一斂,一閃而逝的精光掃過她的臉,看到她雙手被縛於身後,胸膛卻挺得比其他人都高,腰桿也打得比誰都直時,眼裡閃過了一抹玩味。
這女子忒大膽,人都成了階下囚了,還敢質問他是誰。瞧她的容貌,細緻的五官配上吹彈可破的雪肌,看起來就該是個柔若無骨的女子,被男人養在深閨中,好好地保護著,可是她這脾氣,似乎半點都不稀罕被保護。這女子的態度比她旁邊一起被綁來的男子強硬多了。
他的目光才淡淡地掃過那個押解她的人,那人就趕緊回答:「我們抓這些偷鹽賊時抓到的,雖然是女的,但還是抓回來了。」
「喂,明明是你們蠢,抓錯了人,還想狡辯?」夏絮樂毫不客氣地諷刺。
旁邊也被綁住的王祥趕緊打斷她,上前一步說話。「我想這其中有誤會,我們只是剛巧路過,並不是跟這幾位一道的,更沒有偷鹽,請這位公子明察。」
那人聞言只是淡淡地看了王祥一眼,隨即朝手下點了下頭,幾個人立刻上前將被綁住的大賊小賊全給拖了出去,只剩下夏絮樂留在原地。
「喂,你要把我王叔帶去哪裡?可惡,快放開我!我警告你……」
夏絮樂話都沒說完,更別想把威脅付諸實現,人就被推了幾步,直往那傢伙而去。由於雙手被綁在身後,她連伸手去撐住自己的機會都沒有,顛簸了幾下,整個人趴倒在那張躺椅前,實在狼狽不堪。
她氣惱地努力平衡著身子,好不容易抬起頭,卻撞上一雙冰涼的瞳眸。
那雙眼睛深邃而漂亮,眼尾還微微揚起,若不是那兩道濃眉,這張臉會顯得太過陰柔。只是那吸引人的眼睛毫無溫度,望著她的眼神也毫無憐憫可言。
他由上而下的看著她,雙手被綁的她,簡直像是趴跪在他腳下。頓時間她氣憤地脹紅了臉,恨不得一口咬下他那個礙眼的笑容。
「大膽刁民!」她怒斥,努力直起身子。
只見他一邊的眉毛微微掀動了下,然後在她眨眼的瞬間,他的手鉗住了她的下巴,將她緊扣在他胸前。
夏絮樂被嚇了好大一跳,她什麼時候被這樣輕薄過了?更別說是被拉靠在一個男子身上。
「放開我!你放開我!王八蛋……」她脹紅著臉努力掙扎。
但她的掙扎一點用處都沒有。雖然他碰到她的地方只有那只扣住她下巴的手,但她怎麼就是掙不開,反而讓自己像只撒嬌的貓兒,在他胸口磨蹭。
「我會讓你後悔的,我要讓你被千刀萬剮!」她回瞪著他,咬牙威脅道。
沒想到他的反應竟是仰頭哈哈大笑,夏絮樂愣住了。
她的話有這麼好笑嗎?難道她在他眼底是個笑話嗎?這男子簡直是傲慢到無法無天了。就算她不是公主,強搶民女也是有罪的。
感覺到他連胸膛都在震動了,她惱怒地抿嘴,眉頭緊鎖,努力維持著自己的氣勢,可惜在他那張狂的笑聲中,那武裝出來的鎮定也逐漸崩盤。
「想將我千刀萬剮的人不只你一個,但我倒想看看以你一個弱女子,如何實現你的威脅。」他說著,那扣住她下顎的手指一滑,掠過她細緻的肌膚。
他覺得太有趣了。近看這女子,杏眼圓潤,睫毛又長又翹,鼻樑細挺,雙唇豐潤,活脫脫是個吸引人的美人兒。她的身子纖薄,若不是眼裡的光芒太不馴,他還真會誤以為她是個柔弱女子。對於她的不馴大感興趣,他倒想看看,她能撐得了多久而不被他摧折。
他那近乎溫柔的輕柔撫觸讓她一時閃了神。就在那極短的剎那,他俯向她,薄唇攫住她那微張的嫣紅,肆無忌憚地侵入她的檀口中,以一種過度理所當然的親密侵入了她。
她驚愕地瞪大了眼。
那雙圓滾滾的瞳眸睜著,而那個吻她的男人也沒閉上眼,四目交接,彼此不僅聲息交錯,連對方的睫毛都可清楚看見。
他的眼中充滿了挑釁。
而他的唇則堅定地吸吮著她,蹂躪著她從未被侵犯過的唇瓣。
這個吻又長又久,簡直是另外一種鉗制。她憤恨地瞪著他,眼裡因為羞憤而泛出薄霧。
他的力道放鬆了些,動作不再那般粗魯,但還是沒有放開她。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燈,趁此空隙,一張嘴就往他唇狠狠咬了下去,然後雙眼還挑釁地瞪著他。
他幾乎微笑起來。
夏絮樂嘗到嘴裡的血味,知道自己咬傷了他,但他竟然絲毫不放鬆,就著她咬住他的嘴舔吻了起來。血在彼此唇齒間流淌,他的引誘跟掠奪卻不打算停止。
他舔她的方式好……邪惡!她感覺腦子開始暈了起來。
她的眸子微閉,覺得自己大概快要厥過去了的時候,他放開了她。
她緩緩從他身上滑下去,跌坐在地。
她急促地喘息,以避免自己真的昏了過去,靠坐在他的椅腳邊,她這下子連瞪他的力氣都沒了。
「你……究竟叫什麼名字?」她的唇邊還掛著他的血。總得知道敵人的姓名,以後要派人抓他去斬才不會抓錯人。
「我的名字?」他站起身,走下幾個台階,蹲在她面前,與她平視。「記住了,把我的名字刻進骨血裡,永遠都不要忘記。」
她抬高下巴,抿緊嘴回視他。
他嘴邊揚起一抹狂肆的笑,那被咬破的薄唇此刻看來十分邪魅。她還來不及有其他反應,他就貼靠在她耳邊,輕輕地吐出三個字。
只見她瞪大了眼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他則哈哈大笑,轉身大踏步而去。
雖然他的聲音極輕,卻在她胸口投下了巨石般漾起了滔天巨浪。
那三個字是——東方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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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絮樂被關在府裡的牢房裡,就這樣過了一夜。
雖說是牢房,但是環境並不髒,除了有木柵欄限制了行動之外,裡面還有簡單的傢俱,跟客棧的客房差不了多少。
被限制了自由,按照她的脾氣老早掀翻了屋頂,但她整晚都安靜得很。她不知道王叔被關在哪裡,也沒見到其他被抓的那些正牌偷鹽賊,就算想說話也沒對象。她整晚靠坐在床上靠牆處,眼睛只要一閉,眼前就浮現東方奪那可惡的臉,害得她整晚沒睡好。
就這樣,過了一夜。
天亮了沒多久,就有人來打開牢房門了,來人正是昨天站在東方奪旁邊那個男子。
「你們又想幹麼?」夏絮樂連動都沒動,充血的眼眸盯著對方直瞧。
「呃,得罪姑娘了,至今尚不知姑娘貴姓,在下杜正旗……」他的自我介紹忽地打住,因為她看起來一副不想聽他說話的模樣。「我們已經查明姑娘與那位壯士確實與此次盜鹽事件無關,所以……」
「來賠罪了?」夏絮樂冷哼。「東方奪呢?他怎麼不敢自己來?」
想到昨天被他羞辱的畫面,她還是氣得牙癢癢。這男人簡直囂張到不像樣,皇兄應該找人砍了他,接收他手裡的鹽務與漕務才對。像這樣的人,皇兄居然還數次召見他?真是太過抬舉了。
「呃,姑娘對不住了。這是白銀十兩,希望可以彌補您的損失。」杜正旗從袖袋中掏出銀子,其實他們可從來不曾「補償」過誤抓的人,這可不是主子的行事作風。
「我又不是乞丐!」她一手拍掉了他手裡的銀兩,閃過他直接推開牢門走了出去。「我王叔呢?」
說話時,王祥已經從走廊另一端走了過來,朝她喊了聲「小姐」,關切的眼神趕緊探視她是否受到傷害。
她朝王祥微點了下頭,表示無恙。隨即頭也不回地說:「叫東方奪給我小心點,下次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必然實現我的承諾。」將他千刀萬剮!
「呃,在下會轉告主子。」杜正旗不敢問她的承諾是什麼,看她表情應不會是好事就是。
夏絮樂挺直了腰走出牢房,看起來像是來巡視的官員,一點都不像剛剛被關過。一直到她走出去,都沒發現轉角有雙閃動著奇異光芒的眼眸在暗暗注視著她。
而王祥走在她身後,跟著她走出了牢房,然後在繞過重重迴廊之後,終於出了東方奪的府邸。
「王叔,你知道昨天那個囂張的傢伙是誰嗎?」夏絮樂忍不住緩了緩腳步問。
「剛剛聽到小姐的話,是東方奪?」王祥沉聲問。
他昨天就猜到此人必定是個重要的人物,一般的富商巨賈可沒有這等氣勢,他甚至覺得東方奪身上的霸氣渾然天成,簡直天生的王者之姿,莫怪乎人家會稱他為鹽皇。
「我還真是不敢相信,我一直以為東方奪起碼五十幾歲了,這傢伙根本……根本太年輕了!」夏絮樂到現在還忘不了昨天的震驚。
她一直以為大家口中說的很難搞定的人物,能夠攬這麼多權勢,賺這麼多錢,年紀想必不會太輕,誰想到居然是個不滿三十的男子?
「我也很驚訝,原來東方奪如此年輕,但我看他氣勢,應該確實是東方奪本人無誤。小姐,我看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金沙城,多跟這人有接觸不見得是好事。」王祥勸道。
「我為什麼要躲?要不是怕被我皇兄抓回京城,我早報官抓他去坐牢了。他就算不是冒犯皇親國戚,也是強搶民女,我告死他都可以。」夏絮樂忿忿不平地說。這人府裡居然還有地牢,可見得他也時常按自己喜好刑求他人吧?真應該把他抓去關,讓他也嘗嘗牢飯滋味。
「小姐,雖然小姐嘴裡生氣,但也知道這件事不宜鬧大。皇上正在為鹽務無法收歸國有而煩惱,這時候——」
「我知道,我又不是笨蛋。」夏絮樂趕緊打斷他,有時候王叔嘮叨起來也很嚇人的,她可不想讓他發揮功力。「王叔,我餓了,咱們去吃點好吃的吧!」
「嗯,先回客棧梳洗吧!小姐肯定累壞了,沒待過這種地方吧?」王祥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心裡感到自責。好在東方奪查明了真相後放走了他們,否則如果真要暴露出小姐身份,那這件事情肯定會鬧大。
「誰教我愛玩呢!出了皇宮總有些無法控制的事情,咱們就隨遇而安吧!」夏絮樂還反過來安慰他。
王祥苦笑了下,真想勸公主回京城去,但他知道她不會肯的。
看來需要隨遇而安的人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