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喝一口。」
紅酒慢慢灌進她口中,滑入喉頭,暖意從胃部泛開,她始終被藍冬青抱在懷裡,身上包裹著他的黑襯衫,把她密密包住,她深呼吸,牽動兩邊臉頰都痛。
「我的臉腫起來了嗎?」她有些大舌頭地問。
「對,比之前你在Bluestar被打的那次還嚴重,這次腫兩邊。」藍冬青不安慰她,反而落阱下石。
「那好醜……」她又被他喂一口酒,整個人都熱起來了。
「你現在就像蠟筆小新一樣,臉大身體小,兩頰鼓鼓的。」
她無奈地呻吟,瞥見藍冬青交疊在她胸前的手臂上青筋浮凸緊繃,她直覺地抬頭,明明語氣是在和她說笑的藍冬青,卻有著一張陰沉的臉孔。
「藍?」是她被打暈了嗎?她怎麼覺得藍冬青看起來……好生氣。
她觸摸他的臉頰,想安撫他,但不確定他是為何生氣,不知從何安撫起。
「還好阿火在那裡抽煙。」他平穩的口氣中帶著她沒聽過的顫抖,抱著她的手臂更加收緊。
還好火燎原就在那裡,不然他簡直不敢想像後果。
接到火燎原的通知,他及尹夜、孟虎飛奔到案發現場時,火燎原扭住元司晨的手臂,將他制伏在地,他看見范悠悠呆坐在牆角的模樣,她的肩膀留下元司晨撕扯衣服時粗魯的指痕,鮮紅的線條印在雪白的膚上,脖子上還有一個醒目刺眼的牙印,都咬出血來了,怵目驚心。
他好想衝上前去將元司晨痛毆一頓,要那個混蛋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價,但他忍住了,揍人不是那時最重要的事,有孟虎和阿火代勞,足以將元司晨扁得連他家養的狗都認不出來,她嚇壞了,可憐兮兮地蜷縮在那裡,他跑過去將她摟住,感覺她在他懷中逐漸鬆懈,他以為她會哇哇大哭,但她也沒有,只是揪緊他的衣服,呼吸緩緩均勻。
她平靜下來,但他還沒有,他骨子裡流竄著滿滿的憤怒還沒發洩,元司晨被扭送到警局,但礙於他們的身份及職業卻又不方便讓警察到場采證,加上元司晨的父母動用人脈替他脫罪,這件事最後只會不了了之,真教他不甘心。
「你要幫我跟火先生說謝謝。」否則她掙不過元司晨的蠻力,他帶給她的討厭觸碰都讓她難受,元司晨的第一個失策就是將她拖進了自以為空蕩無人的樓梯間,第二個失策便是沒料到心情不好的火燎原躲在那裡吞雲吐霧。
「我知道,我會。」豈止謝謝,叫他開一張空白支票給火燎原隨便填數字他都甘願!
「藍,你不要生氣了。」她輕拍他的手背。
明明最該被安慰的人是她,她卻只惦記著他的情緒。
「如果殺人無罪,我絕對不會跟他客氣!」
范悠悠給他一記笑靨,「他也受夠了教訓,火先生在你們來之前狠狠打了他好幾拳。」
阿火,幹得好!
「……當我跟他說不訂婚時,他的反應好激動,我弄不明白,如果我愛的人跟我說他不愛我了,我一定二話不說,放他離開,不會對一個我喜歡過的人口出惡言,將他一切的好都說成了不好,那不是好像在打自己嘴巴,代表以前的自己瞎了眼,愛上差勁的人嗎?」范悠悠滿臉迷惑,說著她的想法。
「如果我愛的人不愛我了,我也會乾脆放她離開。」藍冬青在這一點和她有相同的觀念,他討厭藕斷絲連,若要分開,就明明白白、篤篤定定,不需要為一個心已經不在自己身上的人牽腸掛肚。「但是……若她明明是愛我的,只為了達成某些小目的就騙自己也騙我愛情不存在,我不會放手,讓兩個人都抱著遺憾分開,我會握她握得更牢。」他意有所指地凝視她,讓她看見他的堅持。
她聽完,眨了眨眼。「你是在說你的前女友?」表情好認真。
他應該先翻個白眼還是先蹲在牆角反省一小時?
她遲鈍到讓他很無言耶。
「我說的是你,范悠悠!」他撂下話,擒住她的臉,直接朝她的小嘴用力啾下去。
咦?!他、他說了什麼?
她想思考,他卻不讓她有機會思考,只准她在他溫暖的唇舌之間悠遊,呼吸著他的氣息,滿腦子只能想著他。
「不對呀……這不是你應該說的台詞。」范悠悠在良久之後才回過神來,一開口,卻不是被感動的回應。
「不然我的台詞是什麼?」難道他想說什麼話,她還替他編好劇本了?
「應該……至少也會是……反正不會是……」她含糊說著,卻根本不能算是答案。
他那句話,應該是作戲的一部分,她若當真,就是她太入戲了。
不過聽見他這麼說,她好高興。
「你在說什麼?聽都聽不懂。」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她說的是金星的母語嗎?
她搖頭,帶著微笑不多作解釋。
「藍,你真的是個好人。」她有感而發,連作戲也願意這麼溫柔,她真想知道他會愛上哪樣的女人,好羨慕。
「你在發好人卡給我嗎?」男人最討厭女人對他說:你真是個好人。
「什麼是好人卡?」她沒聽過。
「你是原始人嗎?連好人卡都不知道?」
「你跟我說呀。」她很有求知慾望的。
「好人卡就是女人在拒絕她不喜歡的男人時最常用的理由『你是個好人,但……』,後頭可以接任何一句『我們不合適』啦、『你會遇到更好的人』啦,一句很不想傷人但實際上並不特別婉轉的狠話,男人得到這種回答一次,就算是領到一張好人卡,集越多行情越低。」他頑皮地笑道,他這輩子的第一張好人卡就是她送給他的。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真的是好人,而且我也沒有不喜歡你……」范悠悠看見他在笑她,不禁臉紅了,她突地想起火燎原與她在樓梯間的短短對談。
你什麼時候會對一道菜餚覺得膩?
常常吃。
她低頭,用眼角餘光瞄他,決定再「喂食」他一次,而且……她也想碰觸他,藉著他的擁抱讓她忘卻在樓梯間的壞印象。
她挨近他,放軟嗓音,「相反的,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你……」她現在已經能將這種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原來時常磨練還是有差別的。
「你是在挑逗我嗎?」他低頭輕抵她的額心。明知道他對她吐露心意時的俏模樣完全沒有抵抗力,她那麼可愛迷人地說喜歡他,撩撥得他毫無招架之力,她甜得像蜜,香甜誘人,讓他上癮。
「對。」范悠悠被他環抱著的高度正好能將臉頰枕在他的肩窩,他的黑襯衫現在套在她身上,遮掩住大半的嬌軀,襯衫讓給她,他只穿著短汗衫,V字領露出明顯的鎖骨——也是最靠近她嘴唇的部位,她吻了吻那裡,看見他喉結劇烈滾動。
她知道他是渴望她的,他喜歡她的身體,這是她最近的大發現,不然他不會在上過床之後還願意摟著她一塊睡,而不是冷漠地背對她,各睡各的。
她悄悄在心裡想著——
如果他一輩子對她都不會膩,那說不定就可以和她演一輩子的戲。
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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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司晨的事件就此落幕了嗎?
至少范悠悠以為「是的」。
過了兩個多禮拜的平靜生活,她幾乎忘掉這號人物的存在——就像之前他從沒有在她思緒裡多停留超過五秒一樣。
范悠悠難得不淑女地大打哈欠,踩著藍白色的夾腳拖鞋,白T恤黑短褲,幫小庭院裡的盆栽澆水。
藍冬青一個小時前才回到家,吃完她微波好的早餐後便小睡片刻去了,睡前特別跟她說今天中午他會帶她回范家一趟,她只問他「賭輸進不去怎麼辦?」,不是她觸自己楣頭,而是連日的失敗讓她看透人情冷暖,他咧嘴笑,回她一句一點也不有趣的「涼拌炒雞蛋」,摸摸她的頭,吩咐她打扮打扮,明明是回她自己的家,還打扮什麼呀?
澆完花,從信箱拿出報紙,回到屋裡,端著新鮮果汁邊看報紙邊喝,報紙上刊登好幾道料理的食譜,有義式蔬菜湯、漢堡肉、黑胡椒牛小排,平時的她絕對是直接跳過賢妻良母才會有興趣剪下來收集的專刊,但她好反常,她認真的將材料做法看好幾遍,不是炒就是燉,想想似乎也不難,說不定她能挑戰成功——這念頭突然竄進腦子裡。
不知道冰箱裡有沒有食材?
她打開冰箱,很好,沒有,只有好幾袋的水果。
她記得距離藍冬青家裡約八分鐘步行路程有一家頂好超市,就到那裡去採買食材好了,她在紙上寫下要買的材料和數量,口袋塞好兩張千元大鈔就出門去了——錢是藍冬青放在酒櫃抽屜裡,吩咐她有需要儘管拿去用,她不客氣了。
在藍冬青起床之前,她可以煮一桌好料的嚇死他,嘿。
到了超市,她快速將好幾樣食材放在購物籃中,遇上兩顆瞧不出來誰新鮮誰不新鮮的馬鈴薯,她遲疑好幾秒鐘,最後決定大顆的獲勝。
紅蘿蔔、洋蔥、牛小排、麵包粉、牛奶——
還缺一罐黑胡椒醬……
尋找放置醬料類的區域費了她好一番功夫,早上的賣場裡顧客是很少的,她彎過餅乾區,停下,被草莓夾心餅吸引,外包裝的圖片真的拍得好美味,她買下了預定之外的第一項零食,接下來又在大冰箱前看到藍冬青常買的義大利面微波包,如果她下廚煮不出能吃的玩意兒,微波食品還能應應急,她買了藍冬青喜歡的口味,低頭看看籃子,已經快滿出來了,卻仍是沒找到黑胡椒醬,她想直接找賣場服務人員來問問,抬頭望了週遭,看見遠遠有條身影,她才正想上前,那身影卻咻的一下就閃到走道轉彎處不見。
她直覺跟過去,明明看到了影,才一眨眼,那身影又繞到別條走道。
這賣場的服務人員是練過輕功嗎?閃得速度太快了吧?
她只是要問黑胡椒醬放在哪裡而已呀。
不知道哪來的堅持,她略過許多個擦肩而過的服務人員不問,腳步加快,但追著追著還是在大冰箱前追丟了人。
「算了,找別人問好了……」她扶著大冰箱的玻璃門微微喘氣,放棄和身懷絕技的服務人員周旋,眸子不經意掃過正前方的玻璃,它反射出她背後的走道,以及半具身體藏在貨架後頭的人影——
元司晨?!
她迅速回過頭,走道後空無一人。
冰箱透出的寒意讓她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全數立起,她盯著空走道好久。
「小姐?小姐?」
她被人拍拍肩膀,轉回視線,叫她的人是位四十歲出頭的女服務人員。
「小姐,你在找什麼東西嗎?」她看見范悠悠剛剛在賣場疾行的模樣,好心地主動上前詢問。
「呃,黑、黑胡椒醬。」她說話的同時,又瞄向走道好幾眼,還是空的。
「黑胡椒醬放在那裡。」服務人員指著不遠的貨架。
「好……」范悠悠這次輕易找到黑胡椒醬,不敢停留地捉著它就奔去結帳。
一結完帳,她頭也不敢回地出門攔下計程車,直到計程車駛動,她才鬆口氣,心想說不定是她看錯了,可能只是和元司晨身形相似的男人……她緩緩轉向車外,看見那道身影也追出賣場,站在人行道上瞪她。
是他。
她的心裡有種子在萌芽,那種子,名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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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司晨的事件就此落幕了嗎?
藍冬青並不這麼認為。
他的手機最近時常接到無聲的騷擾電話,都是未顯示來電,但對方犯過一次錯,他用了范悠悠遺失的手機直接從通話紀錄中找到他的電話,粗心地撥給他,雖然只響一聲就切掉,已經讓藍冬青心裡有底。
姓元的傢伙還不死心。
像現在,床頭上的手機又響了,吵醒他的睡眠,一接通,對方卻又死不開口講話,他掛掉後,對方總會不死心再打來,所以他也有應對的方法,讓沉默的對方和空氣去要冷好了,沒斷訊的手機隨手擱在床上,藍冬青起床,沒看到范悠悠的身影,他屋前屋後找她。
「悠悠?」
桌上的鮮果汁喝掉一大半,報紙草草收在桌下,院子裡花花草草的葉片上還沾著晶瑩水珠子,就是沒見到她。
太習慣她徘徊在視線週遭,突然屋子裡只剩他一個人,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房子好大好空曠,她明明是個嬌小纖細的小女人,還比不上客廳的沙發或廚房的冰箱來得體積大,存在感竟然巨大到他也很驚訝的地步,少了她,冷清。
「這就是老虎說的,沒得到過,就不會知道以前的自己活得這麼貧瘠,是嗎?」藍冬青低語。
孟虎很難得才會說人話,第一句名言就讓三個男人哈哈大笑,笑他這頭魯老虎也開始學起人類風花雪月耍惡爛。
孟虎被笑也不在意,他容光煥發,嘴咧咧的——
你們這群男人不懂的啦。每天回到家裡,都有盞燈亮著,躺在床上被窩裡暖暖香香的,吃飯的時候有人坐在你對面,聽你講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還一直對你笑,嘿嘿嘿,你們不懂的啦!
他懂了,開始懂了。
懂了牽腸掛肚,懂了「你快樂於是我快樂」這種他曾嗤之以鼻的謬論,懂了原來看到一個人就會眉開眼笑是什麼滋味,懂子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
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他要牢牢捉住這些。
計程車停在門口,范悠悠提著購物袋下車,他站在院子裡,覺得自己的心情比腳邊那盆綻放的小雛菊還要燦爛。
「悠悠。」他替她開門,看見她一副居家生活的打扮,身上穿的還是他的衣服,長髮用鯊魚夾隨意盤夾住,少掉精心打扮的嬌艷,卻多了更平易近人的小女人味道。「你去買東西怎麼不叫醒我?」察覺她臉色有異,他低頭看得更仔細些。「怎麼了?」
「藍,我剛剛好像在超市看到元司晨……」
「哦?」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有可能,上回你被他嚇壞了,才會覺得他無所不在。」他輕拍她的背,低聲安撫,她雖然看起來沒有太多的恐懼,平靜的小臉上仍閃過藏不住的擔心。
「可是我覺得有點不安……」
「有我一直跟在你身邊,他有本事就跳出來,我正好打他一頓,出一出上回的氣。」上回在樓梯間就只有他沒揍到元司晨,心理很不平衡。
他的表情讓她發笑,因為他好認真。
「嗯。對了,我去買食材,我想煮蔬菜湯和黑胡椒牛小排給你吃。」甩開元司晨帶來的陰霾,范悠悠揚揚手上的提袋。
「你想燒了我的廚房嗎?」他故作驚訝地問。
「我才不會!報紙上有教做法,看起來很簡單。」她朝他招招手,要他蹲低一點點,他照做,她將他翹起來的頭髮撫平。「你剛睡醒對吧?去洗個澡,出來就有好料的可以吃。」
「你到底是哪來的自信?」他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廚房。
「我如果煮不出來,你再笑我好了!」現在笑未免太早了點。
「好呀,你讓我開始期待了。」他也不說明是期待她煮成功讓他大開眼界,還是期待她失敗而他能大大取笑她一番。
「你快去洗澡。」范悠悠將他推往浴室方向。
「你沒忘了我跟你說今天要回你家一趟的事吧?」藍冬青提醒她。
「沒忘。」
「別花太多時間在燒焦我的鍋子上。」有空不如好好去打扮自己。
「你可惡——」她漲紅臉。
「哈哈哈哈……」
他帶著笑,揚長而去,她氣呼呼地叉腰目送他進浴室,之後抱持著絕對要藍冬青對她刮目相看的決心,開始動手處理食材。
藍冬青當然不會放心讓她一個人面對瓦斯爐及鋒利菜刀而自己悠哉地泡澡,他敢打包票,她在一個禮拜之前還不知道菜刀長什麼模樣!
他用最快速的速度沖洗好身體,悄悄站到她身後察看。
哇靠,她拿刀的樣子會不會太搖搖晃晃了點?!
等等!她的菜刀落在砧板同一位置剁剁剁卻沒剁到半塊紅蘿蔔,讓他高度懷疑她現在根本是閉著眼睛的吧;:
扣除掉這些危險舉動,她穿著藍色圍裙的打扮就有滿分的黃臉婆味道。
鯊魚夾夾不住如瀑的黑長髮,好幾絲都垂到脖子和肩膀上,黑短褲下的兩截小腿細直勻稱,大一號的白T恤鬆垮垮地,遮掩她的好身材,只有他才知道那堆布料下的嬌軀有多讓人愛不釋手。
她不時抬頭看著臨時掛在壁架上的剪報食譜,研究步驟,再繼續低頭對付老是會自動滾到洗碗槽裡的頑皮洋蔥,她用功的神情很迷人,想煮出美食的慾望強烈到連他都感受到了,但煮菜不能光靠用功或是慾望,她白嫩嫩的手指被菜刀剁下來的話,他會比她更心疼的。
藍冬青上前,握住她拿菜刀的手,左手則是帶領她按著不聽話的洋蔥。
「你現在準備先煮哪一道?」他的胸膛貼在她背脊上,不留空隙,說話時,胸口的起伏她都能敏感察覺。
「義、義式蔬菜湯。」
「我看看。」他瞄一眼報紙圖片。「洋蔥切片備用,紅蘿蔔切塊,起油鍋,爆香蒜末——」很基本的料理步驟。
「我聽說切洋蔥會流眼淚。」
「是呀,遇到辣一點的洋蔥,還沒切完就滿臉眼淚鼻涕的。洋蔥就是藉著這樣小小的報復來抗議被人屠殺分屍。」好,開始殺洋蔥。
「那你站後面一點呀,我自己來就好。」她用肩膀頂他。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反正你站得比我前面。」哈哈。洋蔥迅速變成十幾小塊,廚房裡瀰漫著洋蔥特有的辛香味。「辣的話把眼睛閉起來。」
「不辣。」只是有點嗆,她不討厭這種味道,雖然洋蔥的味道這麼重,但仍蓋不過藍冬青身上淡淡的肥皂香,那是乾淨的味道。
食材在他的輔助下一項一項處理好,他拉著她的手,將食材下鍋爆香,她根本只是被安置在他胸前,看他表演單身男人的好廚藝。
「牛腱要汆燙去血水,再一起加入鍋裡,加水,大火煮滾。」他蓋起鍋蓋,等蔬菜湯大滾後還要小火煮九十分鐘才算好,很費時間。「下一道?」
「黑胡椒牛小排。」
「吃這麼好?」他笑。
「它的圖片看起來很好吃。」
「你喜歡?」
「嗯。」她猜他也喜歡。
「我也喜歡。」他證實她的猜測,「你越來越瞭解我的喜好了。」他熟知的范悠悠是一個對感情遲鈍到被人誤解為冷漠的女人,通常她不會對誰花費心思,更不會去牢記誰喜歡吃什麼喝什麼,他真高興自己成為例外,在她心裡擁有傲人的地位。
「它說牛小排要先用醬油醃五分鐘,再放進油鍋煎到五分熟。」范悠悠念著料理步驟。
「牛肉太老就不好吃,稍微煎到表面變色就起鍋備用。來爆香蔥末辣椒末。」
看他在煮,好像都很容易。
「你好像很會煮東西?」
「一個人嘛,自己不煮誰煮呢?不過我平常情願去吃外食或是微波冷凍食物,快又省時。」男人當自強。
「為什麼呢?你煮的東西看起來不輸外頭賣的。」至少他現在盛起來的黑胡椒牛小排賣相極佳,不輸給報紙上的食譜照片。
「一個人辛苦地煮出一大堆食物,再一個人埋頭吃乾淨,感覺很淒涼。」
「會嗎?」她偏頭看他,他正將下巴擱在她肩膀上,黑眸瞇瞇笑。
「如果今天單純只有『你』想吃蔬菜湯和牛小排,你會不會覺得直接花個兩、三百塊到西餐廳去吃就好,你會想上超市提著大包小包回來,又要洗又要切,還要炒還要燉,煮完之後端到桌上,累癱的情況下再把東西吃完而得到所謂的成就感?」
是因為想煮給藍冬青吃,她才會挑戰做菜,要是只有她一個人,她絕對不會把自己弄得滿頭滿臉的油煙,他想說的意思她明白,所以點點頭,同意。
「不過我一點都不討厭煮東西,如果有人吃得很高興,然後跟我說『好好吃』,我就會很願意多煮。」
她懂,如果等一下他喝完湯,也對她說一句「好好吃」,她會立刻上網路書店將中式西式泰式日式的食譜全都買一疊回來,從下一餐開始狂煮。
「……我想下一次我們來包水餃,好不好?」她提議。
「水餃呀,我也喜歡。」
「你有什麼是不喜歡的?」
他想了想。「苦瓜吧。」他對於「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苦瓜名言毫不苟同。
「偏食。」
「你最沒資格說我吧,是誰老將冷凍蔬菜夾到我盤子裡?」當他是垃圾桶,專門替她收拾廚餘。
「我只是不喜歡它們的口感,新鮮的玉米紅蘿蔔我都吃的。」她不承認是偏食,只勉強同意是挑嘴。
藍冬青用她多買的洋蔥切成粗絲炒了蛋,絞肉和了剩下的紅蘿蔔屑沾麵包粉炸,因為沒煮白飯,主食的重責大任還是只能靠微波炒飯來擔任,一樣一樣的菜色上桌,她負責擺盤放筷子,蔬菜湯等不及它燉足九十分鐘,半途就端出來享用。
兩人才坐定,她迫不及待夾起牛小排,好嫩好軟,甜鹹都剛剛好,肉香好濃。
「好好吃……」可能是因為自己有參與它的製作過程——雖然她只是站著看,沒提供任何實質幫助——所以食物顯得更美味。
就是這種表情,讓藍冬青願意為她洗手做羹湯。
他看著她吃,食慾也被激發起來,舀口炒飯送入嘴裡。
吃飯的時候有人坐在你對面,聽你講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還一直對你笑……
原來這樣的小幸福唾手可得,他若放掉它,就枉費孟虎他們老給他聰明到滿肚子壞水的誇獎。
本來打算帶她回范家才說的,但他已經迫不及待。
他的停筷,讓范悠悠也跟著停下用餐的動作,不解地看著他,以為是哪一盤的味道不好,不合他的胃口。他注視著她,在她開口詢問他怎麼了之前,他淡淡地、認真地說話了——
「悠悠,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