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說了算 第9章
    當!

    一聲刺耳的巨響貫徹兩人心房,蔚兒不顧一切挺身要擋著李馭,沒想到在她身後的不是那枝箭,而是這不尋常的聲音。

    身後有一把大刀,擋下了這枝箭。

    「伊羅及?!」

    李馭想起了這個人,原來是他用刀替蔚兒和自己擋下了這致命的一箭。

    「跟他快走!」

    伊羅及看見了這枝箭,抽刀相救,他剛剛看見李馭不顧安危跳馬解救蔚兒,也看見蔚兒不要命地護住他。

    他知道存在於兩人之間的,是誰也無法取代的真情摯愛。

    有了這個空檔,李馭忙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擋在蔚兒身前,不要讓她再面臨任何危難。

    李馭的人馬趕到,他的坐騎也奔了過來,李馭手拉馬韁,快速縱身上馬,然後低下身、伸長手,對著蔚兒喊道:「上來!」

    就像他第一次要蔚兒同上一匹馬一樣,蔚兒見到一樣的動作、一樣的三郎,這一片慌亂的戰場上,這一刻她的雙眼卻無比清澈,李馭的臉龐清清楚楚地映在她的眼底。

    「好!」她應著,小手放在李馭手掌中,李馭一使勁,蔚兒便上了馬,兩人有著昔日的默契。

    「在我懷裡不要亂動!」

    李馭抽刀揮舞,眾將士順利會合後,一路追趕突厥餘眾,蔚兒在奔騰的馬背上,緊緊擁著李馭。

    唐軍一路追趕,突厭軍心渙散,他們相信李家一定領著大軍來襲,不然不會這麼放膽追逐。

    就這樣追隨頡利的士兵越來越少,一路上不斷有突厥將領投降歸順,最後頡利只剩下少數心腹,狼狽撤回北方,李家這仗打得漂亮。

    僅以三千騎兵便大破突厥定襄城,還讓頡利狼狽撤退,長安城內接獲消息,紛紛讚歎:「人說李家用兵如神,這下真是親眼見到了。」

    李敬德、李馭凱旋歸來,李府來來往往儘是當朝重臣前來恭賀,李敬德不改低調作風,拱手頻稱謝,未對戰事多作描述。

    李敬德如此,領軍有功的李馭更是一回來便沒見到人。

    「您家三公子呢?回來後好像都沒見到他。」禮部尚書問道。

    李敬德搖搖頭,沒有回答。

    李馭此刻正在別院,凝視著蔚兒,功名利祿他不要,只要心中人常伴左右。

    「三郎,傷還是沒好,對嗎?」她低頭看著他。

    李馭躺在涼亭的長椅上,頭枕著蔚兒的雙膝,「嗯」了一聲,沒專心回答問題,他伸起一隻手摸摸蔚兒精巧的下顎,淡淡說一句:「沒有你上藥,怎會好?」

    雲淡風輕,涼亭內兩人柑視微笑,他再不管別人怎麼看,不管他人怎麼說,他此生只要這突厥公主作他妻子。

    別院門外有人敲門,李馭好半天才應了一聲:「誰啊?我不是吩咐今天都別進來?」

    「馭哥哥,是我。」

    殷瑛打開了門,下請自來。

    「小師妹?」李馭聞言起了身,很自然地牽起蔚兒的手。

    設瑛打從一進門便不斷打量蔚兒,李馭牽著蔚兒走到她面前,「小師妹,關於婚事,對不住了。」

    「馭哥哥,你當真要娶她?」

    「小師妹,我一直都只要娶她。」

    「為什麼?我不懂,她明明……要親手殺了你。」

    「瑛兒!誰跟你說這事的?」李馭有些不悅,此事李府視為機密。

    「李伯伯說的。」殷瑛看著蔚兒,有些不懷好意。「是他親口跟我說的,要我別跟別人說,還說就是這樣才要你另娶他人。」

    「小師妹,這事往後休要再提,婚事就算師兄對不起你,我一定另幫你找好婆家。」

    「婆家不必,你自己小心。」她的話明顯衝著蔚兒,蔚兒沒有搭話。

    「小師妹,你不明白,」李馭要解釋,蔚兒阻止了他。「三郎,罷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是啊!都不重要了!戰場上,李馭看見蔚兒為了他,連小命都不要,這樣就夠了,其他的就隨他人去說吧!

    殷瑛走後,李馭轉頭對蔚兒說道:「你別多想,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

    「三郎,當時……我酒喝多了,可汗他又……抓住了弟弟弩兒做威脅。」

    「你的弟弟?」

    「是的,可汗說,我到李家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完成任何任務,若不拿弟弟做威脅,我根本忘了我是突厥公王、忘了是誰射死爹爹。」

    「蔚兒,我只想知道你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多想忘掉一切,跟你單純的過日子。」

    「我們漢人說的『國仇家恨』呢?」

    「一切隨風去吧!」

    李馭感慨地握著她的手。「你放心,我會先將你弟弟救出,待所有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就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蔚兒便在別院住下,李馭不再理會他人怎麼說,蔚兒笑他便笑,蔚兒開心他便開心,過著兩人自己的日子。

    李敬德卻不怎麼高興,這日他將李馭找來問話:「你將蔚兒帶回來了?」

    「是的,爹。」李馭知道爹爹遲早會問。「爹,有一事孩兒一直沒跟您說。」

    「何事?」

    「蔚兒的爹,是命喪您箭下。」

    「命喪我箭下?」

    「靈州之役,她爹爹領兵迎戰,身中一箭傷重不治,那箭上刻有您的名字。」

    「這樣嗎?」李敬德沉吟好一會,「這麼說來李家更是她的仇家,這樣,更不該留她在府裡。」

    「孩兒不想說此事便是知道您一定會這麼說,當日蔚兒會對我不利,是因為頡利可汗以她弟弟做威脅,她才會……」李馭的話立刻被爹打斷。

    「你怎麼知道往後不會再如此?頡利只要再用什麼人威脅她,你有多少小命可以送?」

    「爹,孩兒平定突厥、救出蔚兒弟弟後,便會與她搬離李府,從此不再過問任何事。」

    「馭兒,你說什麼?」李馭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現在卻說出這樣的話。

    「孩兒心意已決,也請您諒解蔚兒。」他不多做解釋,說罷步出房門,獨留李敬德費思量。

    蔚兒當初被送出李府的時候,便已有人在背後議論紛紛,現在李馭又將她帶回,李敬德的不悅可想而知。

    突擊突厥成功後,李馭連慶功宴都沒參加,擺明就是什麼功名都不要,只要蔚兒,氣得李敬德吹鬍子瞪眼,隔天朝廷議事,才傳李馭晉見。

    「頡利可汗派使者求和,我想知道大家的想法。」太宗說道。

    李馭想了想回道:「頡利這次判斷錯誤,誤以為唐軍以主力軍隊攻擊,所以不敢迎戰,倉促北撤,不過臣預估他身邊還有數萬名忠心的部屬,在這個時候沒有投降唐軍的,都是頡利的死忠心腹,實力不可忽視。」

    「所以愛卿認為應該答應求和?」

    「暫時可以這樣做。」

    李馭說到這裡就沒有說下去,不過一旁的李敬德心裡明白,李馭洞悉突厥軍事,必另有打算。

    縱然蔚兒之事讓他相當下悅,但論到算計敵軍,李敬德也不得不認同李馭,現在突厥撤回北方草原,但勢力尚未完全消滅,李敬德也只有暫時將蔚兒的事情放一旁,為突厥之事做下一步打算。

    不久,唐朝派出使節,至頡利可汗處表示願意接受歸附,頡利可汗大悅,以為自己的緩兵之計得逞。

    頡利可汗這次雖吃了敗仗,但是身邊的確還有數萬名衷心部眾,他打算重施舊計,以求和為手段緩和唐軍攻勢,只待他回到漠北,車青馬肥之時,再興兵雪恥。

    不過,用兵多時的李馭,也想到了這點,就在唐朝使者議事之時,李馭回到李府,便也開始調兵遣將。

    傍晚,他到蔚兒房中,蔚兒正在鏡子前梳著頭髮。

    「蔚兒,這個給你。」李馭的身影也出現在鏡中,他從懷中拿出一枝精緻的髮簪。

    「好別緻喔!」

    「我請小蠻幫我到長安城最著名的店舖裡挑的。」

    「小蠻?」蔚兒眼睛一亮。

    「是的,我派人把她接過來了。」

    「真的?她在哪裡?」

    「安排在別院的另一間房間了,我可不希望這麼好的時光,有人打擾。」

    他輕柔地挽起蔚兒的頭髮,幫她插上髮簪,蔚兒從鏡中凝望著他。這個當年相遇時的熱血青年,現在氣宇非凡的堂堂將領,眼中的深情,一日日加深,揮舞著快刀的雙手,現在可以如此溫柔地幫自己插髮簪。

    「三郎,我回來一定已經讓你承受不少壓力,現在你又將小蠻接過來同住,這樣……」

    「我李馭要是盡聽他人之言行事,那算什麼男子漢?更不值得擁有你阿史那公主的愛。」

    他沒有刻意說這樣的話,深切的感情自然流露,蔚兒懂。

    她輕輕往後倚,靠在李馭胸膛,抬起眼凝視著他,李馭低下頭,看著這樣的蔚兒……好美。

    燭光映在銅鏡上,李馭揉著她的額際、撫著她的臉龐,另一隻手輕輕拉開她頸上的繫繩,頭緩緩低下。

    一吋吋,他沿著蔚兒小巧的鼻樑,吻到她柔軟的絳唇,蔚兒的芬芳撲鼻而來,悸動著李馭蠢蠢欲動的心房。

    李馭除去自己一身盔甲戰衣,白天戰場上的驍勇,現在全化為絲絲柔情,一雙大掌緊緊捧著蔚兒的臉蛋,吻得忘我。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李馭在蔚兒唇上說著,蔚兒輕輕回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李馭心頭一蕩,蔚兒埋首他懷中,小小的手心緩緩在他背上游移,輕輕顫抖。李馭身軀偉岸,胸厚肩寬,大掌往蔚兒如綿的腰間伸去。

    他抽起蔚兒腰間的小刀,「啪」一聲斷了她腰間的細帶,蔚兒含羞地輕嗔一聲,陡然見到李馭將手一反,頭也不回地將手中小刀「咻」一聲射向後方門口。

    刀柄在門口搖搖晃晃,蔚兒還看不明白,門外站了半天的小蠻可嚇得半死。「那麼生氣做啥……我只是想看看小姐睡了沒嘛……」

    翌日,蔚兒在床邊替李馭整著軍裝。

    他輕托起蔚兒下顎,溫柔地說道:「你放心,不久後我一定將弩兒帶回來。」

    「嗯。」

    「那替我生個小娃娃報答我吧!」

    蔚兒手掌在他胸上一拍。「淨說這些不正經的。」

    他笑著點了點蔚兒的額頭。「你不幫我生誰幫我啊?」

    「別瞎說了,快去吧!這時辰耽誤不得。」

    只見蔚兒替他綁好了配刀,李馭披上戰袍。「好,你等我好消息。」他在她額上留下一吻,昂步而去。

    頡利可汗倉促遣使求和,他判斷漢族皂帝天朝心態作祟,認為必不會再派兵追擊,當他看見唐朝使者到來時相當高興,認為唐朝已經中了他的緩兵之計,於是熱情款待使者,卻不料這緩兵之計卻恰恰害了自己。

    當時李敬德父子僅有騎兵三千,自不敢真的深入敵營,頡利這一求和,卻讓唐朝有充沛的時間,集結全國兵力。

    三日後

    李敬德看著李馭之前帶回的地圖。

    「馭兒,說說你的意見。」李敬德問著。

    「孩兒認為頡利現在自以為緩兵之計成功,防禦必定懈怠,是突擊的好時機,否則若等到他撤回漠北,集結人馬,便很難再有這樣的良機。只不過我朝使節還在突厥大帳中,若此時發兵,他的恐性命不保。」

    李敬德點了點頭。「沒錯,此舉將陷我們的使者於危難之中,不過突厥危及我大唐多年,若不趁今時此日滅之,縱虎歸山恐後患無窮,若犧牲一人性命保大唐往後和平,應值得。」

    李馭與父親的意見一致。「爹說得沒錯,漠北還有許多頡利的兵馬,若等他們會合後就難敵對了。其實孩兒預計只要一萬精兵、二十天軍糧,趁著夜霧前進,跟蹤頡利伺機襲擊必能成功,孩兒願意作先鋒。」

    除了想要消除唐朝多年外患外,李馭也想要親自救回蔚兒的弟弟,好讓他們團圓。

    李敬德說道:「好,此等良機錯過的確可惜,就這麼決定,我會領大軍在後支援,咱們分兩路前進。」

    決定策略後,李馭便親領一萬精銳,連奔夜襲頡利大帳,李敬德率主力隨後出發。

    一路上,唐軍行動極為保密,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威脅其隨軍,以免走漏風聲給頡利報信。

    而此時的頡利可汗,正在款待使節,萬沒料到唐軍會在這時進攻,絲毫沒有防禦。

    一邊是整軍夜行,一邊是把酒笙歌,直到唐軍在夜霧中直逼近到頡利牙帳十五里處時,突厥哨兵才慌忙通報。

    「什麼?」頡利拍桌怒問。酒杯頓時摔裂,他怎麼也沒料到唐軍這個時候竟會出現。

    以唐軍的速度,十五里眨眼就會殺到,突厥軍根本不及反應。

    「給我找唐朝的使節來!」頡利怒喊,他要問問這個唐使是怎麼回事。

    「回……回可汗,使節已不見蹤跡。」

    唐朝使者眼看時機不對,早一步脫身,現在熊熊大火在突厥牙帳中延燒,士兵慌亂的連兵器都來不及拿起,馬匹驚嚇地亂竄,突厥根本無法應戰。

    「走!」

    頡利眼看情勢不對,慌亂中跨上他的千里馬急忙北逃,突厥沒有了主帥,陣腳大亂,只見突厥士兵四處亂奔。

    此時李馭沉著地領兵,炯炯目光在黑夜中發亮。

    他已經在混亂中發現了蔚兒的弟弟,現在更察覺了頡利可汗的坐騎。

    「跟著我,追!」

    他一拉韁,馬揚蹄,轉往頡利逃亡的方向追去。

    上次是因為只有三千兵力不敢窮追,這次後方真的有大軍支援,李馭不放過機會,領兵追上。

    「在前方,跟緊!」

    他策馬緊追,一人一騎呼嘯向前,荒野大漠中,他馳騁追擊,能不能一舉擊潰突厥,就看這一役。

    連夜狂奔,頡利身邊跟著的部眾越來越少,他東奔西逃,荒山野嶺中失了方向,最後在唐軍緊追不捨下,頡利被唐軍活捉。

    長安城內,李世民接獲消息,唐軍大破突厥,擄獲大批俘虜和牲畜,人人振奮莫名,舉國歡騰。

    立國之初迫於形式,不得不向突厥稱臣,這些年一直是唐朝之痛,現在活捉頡利,李世民心中的歡喜溢於言表。

    「回來了嗎?」他在殿中來回踱步,等李敬德、李馭回來。「朕真是太高興了!」

    兩位大將回京,滿城鼓舞,邊疆北患終於解除,大唐根基更加穩固,這一役也使唐朝在西北各族中威信確立,唐太宗被尊為天可汗,他下令全國慶祝五日,親自設宴,款待兵將。

    他見到個個有功將領都到了,就是不見李馭。

    「三郎呢?怎又不見他?」他問著李敬德。李敬德一樣搖了搖頭,不知如何應答。

    此刻的李馭,正看著蔚兒姊弟相逢,蔚兒高興地落淚,他看得好開心。

    只要蔚兒好,一切就好。

    「蔚兒,以後就讓弩兒在李府住下吧!」他摸了摸蔚兒的額頭。

    「三郎,我看還是不了。」

    「怎麼了嗎?」他的聲音充滿憐惜,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蔚兒垂眼,沒有接話。

    李馭一邊撫著她的長髮,一邊說道:「如果李府讓你過得不開心,那我們另外找地方住。」

    「三郎,這不妥,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

    「沒什麼不妥!」李馭打斷了她的話。

    「最近你屢立大功,卻時常不進宮,現在又要搬離李府,這樣對你不好。」

    「蔚兒,你不明白。」李馭悠悠說道:「這些功名我早已看開,現在李家又建功,我猜不久就會有有心人要參一本。」

    「是嗎?」

    「官場上有很多事你現在還不太明白。」他看著蔚兒:「此生只要有你相伴,我們過自己的生活,就夠了。」李馭認真地說著,深情無限。

    李家助唐朝平定中原、解除外患,功名顯赫,李世民雖是名君,但李馭深知天下已平,做君主的最想做的事一定是解除兵權,他不戀棧這些虛名,也不想終日工於心計,能夠與蔚兒奸扦過日子,是他現在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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