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腳步聲,從急診室大門,往內直奔。
高跟鞋摩擦在光滑地面的聲響,尾隨在後。
付過計程車錢後,周敏菁困難地跺著高跟鞋前行,但還是追不上前頭的韓司。
韓司接到那通「實況轉播」的電話時,她人正好在旁邊,後來韓司焦急地四處打電話向各醫院的急診室確認,最後終於問到柳香緹已被送入這間醫院,韓司立即攔車趕來,而周敏菁也堅持跟來。
她假裝好意地告訴韓司。「你現在心情很亂,很多事無法分心處理,多一個人幫忙也好,這時候你就別見外了。」
其實她哪是好心?她直覺這是她可以「趁機作亂」的好時機,所以才厚著臉皮跟來。
終於,在她的鞋跟跑得差點斷掉,人也幾乎快喘不過氣的時候,看見韓司停了下來。
他正在和一位醫護人員模樣的女人說話,神情黯然傷懷,她小心地走過去,聆聽那個女人說了什麼。
「因為撞擊太猛烈,幾乎是在她跌落地面的那一刻,孩子就流掉了,後來緊急送到我們醫院,也只能救回媽媽的性命。」
「怎麼會這樣?不過,幸好香緹沒事……」孩子沒了,韓司難過哽咽,但是想到柳香緹沒事,至少安心了些。
「奇怪,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出車禍呢?」周敏菁假裝關心地問道。
「據他們說,是因為這個可恨的人騎機車超速又魯莽,出巷口也沒減速,才會撞上無辜的香緹。」
說著,韓司惡狠狠地瞪向被氣憤民眾押到醫院的肇事者,恨不得也教他嘗嘗躺在急診室裡的滋味。
「不,我不是……她突然跑出來,我沒看見她……」先前騎車宛若飄競技場的年輕人,這下氣焰全消,縮著脖子,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機會來了!周敏菁眼一瞇,突然說:「柳香緹真的是無辜的嗎?」
聽見她的話,韓司轉頭看向她,眼神冷得可怕。「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她人都躺在醫院裡頭了,她不無辜,難不成還是肇事者無辜嗎?
「你不覺得奇怪嗎?事情很湊巧,她剛打電話給你,接著人就被機車撞到?」
「你到底想說什麼?」韓司不耐煩地問。
「我在想,這會不會是她刻意安排的?」周敏菁佯裝不安地小聲道。
「她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那一瞬間,韓司想到一個理由:孩子!她不要孩子。
「據我所知,她懷孕了,但她似乎不想要這個孩子。」在韓司懷疑的逼視下,她連忙解釋:「不是我故意要探聽你們的隱私,而是有時你們在講電話時……呃,還滿大聲的。」
不過若不是她刻意偷聽,也不會知道得這麼詳盡。
「所以呢?你認為香緹不想要孩子,所以故意製造車禍,好把孩子弄掉?」韓司諷刺地問,接著毫不猶豫地搖頭。
「我不相信!如果她真的不要孩子,大可上婦產科拿掉,何必處心積慮藉由車禍把孩子弄掉?」
萬一一個沒弄好,會連自己的命都玩掉,誰會這樣沒事玩命?
「我想是因為她還在乎你,不想失去你吧!」周敏菁表面難過,心底則暗暗竊喜著,繼續扇風點火。「你想想看,如果她正大光明上婦產科把孩子拿掉,你一定會氣她、怪她,說不定還會和她分手,但如果孩子是因為車禍自然流掉了,你就沒有理由怪她了,她會這麼做,想來也不奇怪。」
韓司本來是對這樣的說法嗤之以鼻,但周敏菁說對了一點,柳香緹確實從一開始就不想要孩子!
一個不想要孩子,卻想繼續保住男人的女人,會想藉著人為製造的事故,讓孩子消失,確實不是不可能。
但他還是難以置信,他不相信自己愛上的是這樣心機深沉又冷血的女人!
原本肇事的年輕人還滿心愧疚,不斷認錯道歉,但周敏菁的「假設」,正好給了他脫罪的借口,狡猾的他立刻姿態一變,從萬惡的肇事者成了無辜的受害者。
「沒錯沒錯!這位先生,我當時車速是快了一點,但是要出巷口之前,我有確認啊,本來以為沒有人,所以才放心騎出去,沒想到那位小姐突然冒出來,我煞車不及才會撞上去。我真的不是故意撞她的,而是連閃躲都來不及呀!」
三人成虎,原本韓司是堅決相信柳香緹的,但是一連兩個人都這麼說,他的信任感開始有點動搖了。
而且香緹不要孩子,的確是事實,如果想保住他對她的愛,又能讓孩子消失,那麼或許她「有可能」會這麼做。
「不……」
他不願這麼相信,但是現在,誰也不敢保證她不會。
周敏菁暗自勾起嘴角,綻開一抹得意的竊笑。
「唉!當然我們都不希望這麼可怕的事情是真的,但是這位先生已經證實了這個推測……」
「別再說了!等香緹醒來,我會仔細問清楚。」
「當然得確認,不過誰會承認呢?」
對於周敏菁的最後一句話,韓司不再回答,他沉重地抱著頭,默默等待柳香緹送出手術室,恢復意識……
柳香緹緩緩睜開眼睛,有片刻時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裝潢和佈置都很奇怪,不像一般的房間。
「醒了?」熟悉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接著一張帶著憂鬱的男性面孔,出現在她的視線上方。
那是——
「韓司。」看見自己最愛的男人,她想也不想地綻開笑容。
這時,她還沒想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只像平常醒來見到他那樣,露出微笑。
但韓司在這樣的時刻,見到這個笑容,卻無法不做其他的聯想。
為什麼?她出了車禍,甚至失去孩子,而她還能笑得出來?難道她全忘記了?
可是醫生說她傷的是身體,不是腦子。
這時候,周敏菁的話,不禁在他耳邊響起。
這會不會是她刻意安排的?
如果她正大光明上婦產科把孩子拿掉,你一定會氣她、怪她,說不定還會和她分手。但如果孩子是車禍自然流掉了,你就沒有理由怪她了……
這有可能是真的嗎?是她故意製造這場車禍,把孩子「弄掉」?
「你出車禍了。」他提醒她,專注審視她臉上的每個細微的表情。
「我出車禍?」她沉吟著,腦海中有幅畫面浮現。
她正欣喜地打電話想告訴他,自已決定生下孩子,但是突然間一陣天旋地轉,她躺在地上腹痛如絞、血流如注……她的孩子!
她震驚地瞪大了眼,急忙問:「孩子呢?孩子在不在、孩子還在嗎?」
她捂著肚子,好像這樣就能牢牢地把孩子捍衛在其中。
韓司面色鐵青地瞪著她,他簡直難以相信,她醒來的第一句話不是問「孩子可安好」,居然是問「孩子還在嗎」?!
她很怕孩子「還在」嗎?
「不,孩子沒保住。」韓司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悲痛而深沉。
「天!怎麼會這樣?都是我不好……是我沒好好保護他!」得知這令人震驚的意外,柳香緹痛哭落淚,難過不已。
她責怪自己,或許是她曾經不想要他,孩子才會選擇離開她,她這個母親實在太失格了。
「告訴我,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韓司直勾勾地盯著她,好像在看她演戲,那眼神冷得異常可怕。
「我也不知道……」直到現在,她還是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知道天旋地轉間,她的孩子就沒了。
「那時候,我急著打電話給你,可能沒注意到週遭的情況,突然間有輛摩托車衝出來……我的肚子大概撞到地面,好痛好痛,還流了好多血。」
柳香緹語無倫次地說道,試著清晰回想事發的經過。但韓司卻道:「你是故意的吧?」
「你、你說什麼?」柳香緹茫然看著他,壓根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別裝了,香緹。孩子——是你故意讓他流掉的吧?」韓司的面龐冷若寒冰,但他的心更冷。
他以為她只是害怕婚姻,害怕未知的三人生活,所帶來的變數,但他萬萬沒想到,為了擺脫這一切,她竟不惜製造假車禍,謀殺孩子。
「不!怎麼可能?你為什麼會——為什麼會這麼想呢?」她很震驚,他怎麼會這麼認為呢?
「你不要這個孩子,你從來都不想要他。」韓司用指控的眼神冷冷地望著她。
「一開始我是不想要這個孩子,但是後來我改變心意了呀!」
「喔,何時呢?我居然不知情。」韓司的語氣充滿了嘲諷與鄙夷。
「那時候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告訴你,我決定留下孩子,但是沒想到——」竟在那時出了車禍。
但韓司心底已對她產生莫大的質疑,對她的任何言詞,都不再信任。
「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嗎?你剛想打電話告訴我,你要留下孩子,接著就出了車禍,而你沒事,剛好流掉孩子?」
「那是事實呀!」柳香緹慌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讓他聣信自己。「那時候我去買東西,和店裡的老闆娘談過之後,我就改變主意,決定留下孩子……」只是沒想到,孩子竟然因為意外而走了。
「在我看來,那只是事先安排好的一場戲吧!你假意打電話給我,接著找個替死鬼來撞你,自導自演這齣戲,好讓你不想要的孩子自動消失。」他冰冷指控。
「不!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柳香緹只要稍一用力,腹部就劇痛如絞,但她仍忍住那磨人的疼痛,據理爭辯。「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這種心機深沉、毫無人性的女人嗎?」
韓司沉默不語,依然冷冷地看著她,柳香緹驀然明白了。
是的!在他心中,她就是這樣冷血狡猾的女人。
不需要再解釋了,因為無論再怎麼解釋,他也不會相信她。
頓時,她覺得好可笑。
這就是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他說想與她共組幸福的家庭,攜手共度一生,但他卻無法信任她?
「隨你怎麼說吧!」柳香緹沉痛地閉上眼,將頭轉向一旁。「如果你真的這麼認為,那麼那就是事實,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我不在乎了。」
他不相信她,她沒什麼好說的了!
她本無罪,但他已把她定罪,在他心中,她已被判了徒刑,無法上訴了。
她的哀莫大於心死,卻讓韓司誤以為她真的認罪了。
「你承認了?你竟然狠得下心這麼做……你實在太冷血!」他眼眶泛紅,想到自己的孩子竟是死於孩子母親之手,他便悲憤不已。
「你太可怕了,我沒辦法跟你在一起了!」那會使他想起那個無辜的小生命,以及柳香緹冷血的心腸。
「隨便你。」熱淚差點迸出,柳香緹用漠然阻止它落下。
她的尊嚴並不廉價,如果他以為她會哀求一個不信任她的男人留下,那麼他就大錯特錯了。
「你好好休養,住院事宜,我會處理。」很疏離、冷淡的語氣。
「感謝你的慈悲。」更冰冷、嘲諷的回應。
韓司停頓片刻,又說:「有任何困難可以打電話給我,我還是會替你解決。」
「不用了,我死都不會求你幫忙。」
「那麼,我走了。」韓司深深看著她,說:「再見!」
而柳香緹的回答是冷絕的訣別。「永遠不見!」
幾天後,柳香緹出院了,但是她並沒有回到自己原先所住的公寓。
那裡離韓司實在太近,她不願觸景傷情,所以決定搬家,在那之前,兩位好友都歡迎她過去住,但因為怡璇目前還與父母、妹妹同住,所以最後她選擇暫時借住在悠悠的私人公寓裡。
香緹突然失去孩子,慕怡璇為了安慰好友,天天到程悠悠的公寓來報到,還提著不同的美食來給不幸流產的柳香緹進補。
「香緹,你要不要吃起司蛋糕?我發現一間新的店,聽說他們的起司蛋糕超好吃,我特地買了一個過來,我們來嘗嘗。」
「好哇好哇,我去泡咖啡。」程悠悠假裝興奮地猛拍手。
「不了,你們吃吧,我吃不下。」
只可惜,柳香緹總是沒胃口。
慕怡璇和程悠悠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她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讓她開心了,見多年的好同學、好朋友這樣意志沽沉,她們真的很難過。
「欸?不好意思,掃了你們的興,不然我吃一點好了。」柳香緹嘀咕著,假裝笑得很開心。
「真是的!你們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我和他是不可能長久的,現在分手也好,我終於可以專心在工作上了。喏,我去拿盤子。」
直到轉身走進廚房,柳香緹才縱容自己流下淚來。
她都出院三天了,但是韓司連一次也沒來看過她,只在得知她沒回家時,打了通電話確定她有地方住,之後就沒再聯絡過了。
他已經表現得很清楚,他不要她,也不再愛她了,她還在期待什麼呢?
期待他信任她、期待他回頭?
她腦袋也被撞壞了嗎?難道她要像媽媽一樣,在男人變心之後,還傻傻地抱著他的大腿跪求,直到自己被踢得老遠,換來滿身滿心的傷嗎?
她柳香緹幾時變得這麼低賤無能了?
「香緹,好了嗎?」
她在廚房許久沒有出去,程悠悠走到廚房門口,擔心地朝裡頭望。
「我沒事!找了好久,才找到漂亮的盤子,我馬上拿出去。」
她倉皇抹去眼淚,趕緊打開下方的櫥櫃,隨意取出幾隻小碟子,接著立刻走出去。
一會兒後,她食之無味地吃著慕怡璇帶來的起司蛋糕,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告訴兩位好友。「我想回去上班。」
「咦?」慕怡璇嘴裡塞滿綿密紮實的起司蛋糕,水媚的眼睛瞪得極大。「你要回去上班了?」
「嗯,我決定明天就開始工作。」有事情做,總好過無所事事,在家賴一整天或是躺著胡思亂想。
「可是你才剛出院,應該再多休養幾天呀!人家說流產就像生孩子,你——」程悠悠話一衝出口,才發覺自己提起不該說的禁忌話題,連忙咬住自己的舌頭。
「沒關係。」柳香緹寬容地對她笑笑,搖搖頭說:「我知道流產後應該好好休息,但我就是閒不住,早點回去上班,我才不會悶到瘋掉。不過我答應你們,我會多休息,絕不會讓自己太勞累的。」
這世上,除了母親之外,也只有兩位好友是真心關懷她、心疼她,她又怎麼捨得讓她們為她操心煩憂呢?
「你這個工作狂呀,一忙起來就沒日沒夜的,哪還記得自己當初答應過我們什麼?不管!不准你回去上班,乖乖給我多休息一陣子,如果真的悶到受不了,就去買買東西、散散心,不可以做太勞累的事。」慕怡璇才不相信她的保證。
「我發誓我真的會好好休息,就連補品也會乖乖的吃,絕對不會偷偷倒進水槽裡——」
「吼!原來你都把我燉的補品倒進水槽裡?」秀氣的程悠悠發出河東獅吼。「我還奇怪你怎麼喝了都不長肉呢!」
「對不起嘛!其實大部分我都有喝,只有一些實在太油太苦,或是我吃得太飽了,才會……我以後不會了啦!」
「那麼,如果我們答應讓你回去上班,以後你就會乖乖喝光所有的補品嗎?」程悠悠瞇著眼問。
「嗯,我會,我發誓。」為了能夠回去上班,柳香緹不惜舉手發誓。
「那——好吧!」慕怡璇和程悠悠對看一眼,無奈地應允。
其實她們也知道,讓柳香緹悶在家裡,對她未必是好事,一個忙慣了的人,逼她非得待在家裡,什麼事都不能做,那才是真正的折磨呢!
況且,她心裡還忘不了一件傷心事。
想到這兒,慕怡璇不禁火了。
「韓司那渾蛋!我以為他是個不錯的男人,會真心對待你,原本還很慶幸你與他交往,沒想到他的腦子糊了泥巴,居然以為你是故意讓孩子流掉的!」慕怡璇氣嘟嘟地大罵。
「笑話!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孩子,大不了拿掉,需要去讓車撞嗎?他不知道一個弄不好,可是會連命都撞掉的,有誰會笨到冒著生命危險做這種事?笨蛋!笨死了的臭男人!」
「咳!怡璇——」
雖然她罵得對極了,程悠悠實在也很想拍手叫好,但那個笨男人好歹是香緹愛過的人。而且她敢打睹,香緹直到此刻還是愛著他,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香緹的面子上,多少嘴下留情吧!
「啊!對不起,香緹。」慕怡璇趕緊向她道歉。
「沒關係!我和他已經分手了,從今以後再無瓜葛,你們也不必生氣了,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氣壞身體,划不來的。」柳香緹笑著道。
問題是,韓司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她所流掉的孩子的父親,更是她一心所愛之人,這份傷痛,天知道要多久才能撫平?慕怡璇氣憤難平。
但——算了!每回提起這個人,只是活生生撕開她的創痛,在她傷口上抹鹽罷了,那又何必呢?
不過,那個男人最好識相一點,要是他敢再來糾纏香緹,她絕不饒他!
「韓先生——噢不,林先生?」
最近剛搬回家與母親同住的韓司,難得回到舊公寓拿東西,還沒走到電梯,就被面色猶豫的守衛喊住。
「有什麼事嗎?」韓司神情淡漠地問。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他變得更加冷漠疏離,連公司的同事都盡量避免和他接觸。這是前所未有的事,輕易被外人看出他的情緒起伏。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麻煩你……」守衛遲疑地道。
韓司沒說幫,但也沒說不幫,只道:「你說。」
守衛先生聽了,連忙從他的座位後方搬出一個好大的紙箱。
「是這樣的,這是貨運行送來的,說是柳小姐購買的東西,但是最近她都沒有回來,我沒辦法將東西交給她,想說林先生你跟柳小姐好像是舊識,才想拜託你,看看能不能聯絡到柳小姐,問問她該怎麼處理這個大包裹。」
這麼大的箱子堆在這裡一陣子了,真的很傷腦筋啊!
「柳小姐購買的東西?唔,沒關係,我先搬上去,暫時寄放在我那裡,我會聯絡她過來拿。」韓司心想,就算已經不是情人,也沒必要翻臉成仇,幫她收件包裹,只是舉手之勞。
「真的嗎?那就謝謝你了!」守衛先生總算放心了。
搬著那個超大的包裹回到住處,韓司瞪著那個紙箱發怔,心裡揣測她買了什麼東西,怎麼會這麼大一箱?
他好奇地瞄了眼寄件人的姓名地址,意外發現那是一間名叫愛兒園的婦嬰用品店寄來的。
婦嬰用品店?她會在那裡買什麼呢?
墮胎藥?呵!不可能。第一,婦嬰用品店沒賣墮胎藥,第二,墮胎藥不需要這麼大的箱子。
他盯著那個大紙箱,愈看愈好奇。她到底買了什麼東西?
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而韓司瞪著箱子,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殺死了。
或許,瞧一眼並不會怎樣……
他並不是偷看,只是關心,看上頭的寄件日期,應該是在她車禍入院之前購買的,那時候他們還在交往,他也有權利知道她買些什麼東西。
他說服了自己,以理直氣壯的態度,開啟了那個箱子。
但是一打開箱子,他頓時呆愣住,因為那是一大箱嬰兒用品,有小衣、小襪、小鞋,還有圍兜、帽子,小手套等,甚至還有一台嬰兒推車。
望著那些可愛得不得了的嬰兒用品,他愕然發愣。
她不是連孩子都不要了,那她買這些東西做什麼?
和店裡的老闆娘談過之後,我就改變主意,決定留下孩子……
柳香緹曾說過的一句話,驀然竄入腦海中。
一種強烈的恐懼感,衝擊著他不安跳動的心。
他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不行,他得去問個清楚!
才剛進家門沒多久的他,連鞋都沒脫,又急忙出門去了。
韓司懷著贖罪的心情,來到柳香緹工作的心橋公關公司。
「喲,瞧瞧這是誰?韓特助,噢,我怎麼忘了,人家現在可不是小小的特助,而是董事長的寶貝兒子呢!尊貴的林少東,請問您來到我們這個簡陋的小地方,有什麼貴幹嗎?」
慕怡璇一見到他,就毫不客氣地先刮了他一頓,讓他極為窘迫。
但他沒生氣,他知道這是自己活該,他只想盡快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只要能讓他見到她,他誠心領受一切教訓。
「香緹在哪裡?我想見她。」
「哈!你以為這裡是酒店還是紅燈戶,一來就要叫小姐嗎?」慕怡璇故意說得很難聽。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見見她,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跟她說。」韓司難堪地解釋。
「林韓司先生,在你那樣傷害香緹之後,我們是不會隨便讓你見她的。」程悠悠也跳出來,拒絕讓他靠近自己的好友。
「拜託你們!我真的必須見她,我有許多話想問她……」
「想都別想!」慕怡璇齜牙咧嘴地咆哮,並且惡狠狠地瞪他,他休想再傷害她最要好的朋友。
「抱歉!」韓司猝不及防推開她,直接就往裡頭沖。「香緹,你在哪裡?」
「喂!你給我站住!」慕怡璇死命拉著他,不准他進去,程悠悠也像只母雞一般,急忙張開雙臂擋在前面,大有「你要闖過去,就得踩扁我」的捍衛氣勢。
「香緹、香緹——」韓司無法真的把她們推倒在地,只好隔著薄薄的門往裡頭狂喊,希望他想見的人能主動出來。
「你別叫了!就算你把喉嚨喊破,香緹也是不會出來的。」慕怡璇氣吼吼地把他往外拉。「你給我出去!」
喜歡就隨便追,追了又不好好珍惜,該相信的不信,不該相信的亂懷疑,他根本沒資格守護香緹。
但韓司不死心,他繼續叫喊著,就希望能再見心愛的人一眼。
「夠了,你們放開他吧!」如他所願,柳香緹消瘦的身影出現在一道門內。
「讓他進來吧,我和他談談。」她面無表情地道。
「可是,香緹……」慕怡璇不甘心,深怕她又被他給拐跑。
「別擔心,我耳根子沒有那麼軟。」柳香緹對擔憂的好友一笑,對自己比好友對她更有信心。
「好吧!」慕怡璇與程悠悠對望一眼,同時收回阻擋的手。
她們也知道,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才有資格定奪,她們只能伸出雙手,給予安慰與幫助。
如果香緹被他打動,想再回到他身邊,她們所能做的,也只有真誠的祝福。
就算她再一次受到傷害,她們依然會張開雙臂,誠摯地接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