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滋味(上) 第三章
    一隻純白的小貓轉了個身,滾落到一旁,只見它圓靈的眼一張,又半瞇著爬了回來。

    突地乍看,這幅祥和的情景真讓維軒的心頭有股暖意。

    它們的身體好小好小,感覺好像很軟很軟。

    維軒不由得伸出了手,想摸摸那只剛剛滾落的白色小貓。

    「誒,等一下!」阿福捉住了維軒方伸出去的手。

    「賤狗會認人的,小心把你咬傷了。」

    「哼!」甩掉阿福的手,維軒毫不留戀地站起。

    「母貓前幾天被車撞死了,幸好賤狗不討厭它們。」瞧見維軒忽變的臉色,阿福有點戰戰兢兢地問著:「很可愛吧!」

    「嗯,很可愛。」緊抿著唇,努力擠出這句彆扭的話,「走吧!該回去工作了。」

    這種女孩子家玩的東西,只是讓維軒感到一時新奇而已,不久就會忘記了。

    瞥了阿福一眼,維軒開始懷疑起這傢伙的年齡了。

    「你到底幾歲?」竟然對這些小貓小狗有著濃烈興趣,如果是公司裡的女同事倒可以理解,可眼前的人是個堂堂六尺的大男人呀!

    好吧!不然說他天生有著慈悲的菩薩心腸。

    「十九,看不出來吧!我阿媽也說我這張臉跟阿爸一樣快老。」

    「十九?」一絲驚訝,天呀!這傢伙竟然小自己這麼多。

    還以為只差個一、兩歲而已。

    是少年老成呢?還是長期的勞苦把人給變了?維軒憶起工廠裡的人們,也許這就是工人們的悲哀……

    十九歲的自己是在大學裡玩樂的時候吧!

    毛茸茸的感覺碰觸了自己臉頰,一股溫暖傳了過來,維軒輕顫了一下。

    是那只白色的小貓。

    阿福正用雙手輕盈地掬著它,「怎麼表情又變得這麼嚴肅?吶,給你。」

    接下那隻小巧的貓,彷彿主宰了一隻生命。

    真的很可愛,維軒想起自己小時候也很喜歡養寵物的,老是央求著爸媽讓自己買一隻小貓或小狗,怎麼長大後對這類的自然生命再也不感興趣了?

    他摸摸掌中的小貓,只聽它輕輕地喵了一聲,然後對著維軒的纖細手指磨磨蹭蹭,頃刻,小貓還彈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似乎有什麼擾動了內心,想更貼近這個微小的生命,維軒笑著把臉龐貼近。

    微微地磨擦那綿柔的嬌小身軀。

    好柔、好軟。

    好開心。

    ***

    笑了,他笑了。

    那是沒有經過修飾的笑容,天真、樸質,就像剛學會如何牽動臉部肌肉去拉扯嘴唇,而所展現的寶貴笑靨一般。

    帶了點生澀卻又十分自然。宛若嬰兒降世般的第一個笑顏。

    如大理石般堅挺的輪廓染上了笑意,五官更是柔和許多。

    眉梢微揚,嘴角流露與以往不同的韻味,不再是冷諷般的笑容,彷若朵綻開的清蓮。

    真想多盯著瞧一會兒。怪不得阿媽也一直稱讚說自己的老闆很英俊。

    笑起來的維軒令人看起來好舒服,感覺從他身上所散發的氣氛不再如此僵滯凝重。

    「你終於笑了。」阿福比對方還百倍開心地說:「一直以為你想家,心情不好呢。」

    「開什麼玩笑!」維軒揚起鄙夷的劍眉嗤鼻地說。

    「你真的跟阿芬好像,她也是一下子生氣一下子笑的,令人難以捉摸。」

    阿福陷入回憶裡的景象,阿芬的身影此刻正活脫脫地在腦裡跳躍著。

    「阿芬?」

    「是呀!她……」

    打斷阿福的話,「算了,我對你的事沒興趣,該回去了。」

    放下手中的小貓,維軒往來路走去。

    「對了,我要問你點事,關於那個叫阿昆的。」維軒轉頭問道。

    「喔!你說他呀!」阿福臉色一沉,肅穆道:「維軒,你別去理那個人比較好。」

    「呀?為什麼?」

    「呃……他們都是附近的小混混,我阿媽也說不要太接近他們,所以……」

    「那你的意思是要讓他們在工廠裡白吃白喝?白領薪水?」

    「也不是這個意思啦!」

    阿福停下腳步,因為維軒正不滿地盯著他。

    「你這人呀……還真是好呢。」

    阿福當然聽得出維軒話裡明顯的諷刺,不過,他也不想反駁什麼,道人長短本不是他所長,他一點也不想再解釋下去,更何況……何況這事……

    心臟某處隱隱傳來某種警訊,那是一個被埋藏的痛楚。

    「走吧!下次我再帶你去看看更有趣的東西。」

    越過維軒的身側,阿福領頭走去。

    ***

    夜晚,夜深人靜。

    阿福躺在木板床上,一天累積下來的疲憊很快就要將意識拖入深沉的睡眠裡。

    窸窸窣窣的聲響細細地鑽入耳中,阿福不由得撐開千斤重的眼皮。

    有人?

    不會是小偷吧!

    聽說鄰長家不久前丟了幾條金鏈子、三隻玉鐲,就連神明廳上的神明也遭了殃,掛在神祇脖子上的金牌全都沒了。

    阿福想著這小偷今個兒可偷錯地方了。

    自個家裡可沒那些閃閃動人、價格高昂的金飾銀飾。

    若說玉鐲子阿媽手腕上倒是有一隻。

    躡手躡腳地起了身,漆黑的屋內只有幾絲微薄的月光從窗縫溜進,阿福眨了眨眼,確定屋裡的一小角真有動靜。

    不慌不忙地接近,一個飛撲,竟輕易地鉗制住對方,結實的手臂湧現平日磨煉出的氣力,如鋼,如鐵,彈指間不費吹灰之力架起桎梏,阿福緊緊地從對方後背給予束縳。

    比自己小一點的體型在懷裡掙扎。

    雙手再一縮,懷裡的人激動得更是厲害。

    一股熟悉的香氣刺激著嗅覺,是自家浴室裡的洗髮精。

    啊!原來是他呀!

    小腿一陣吃痛,對方竟毫不留情地往後踹了一腳,不過,阿福還是沒有放開鋼鉗一樣的手。

    「你玩夠了吧!放開我。」冷霜語調夾著怒意。

    假裝沒有聽到,阿福感受對方傳遞不同頻率的心跳,與自己滿身厚硬的肌肉不同,維軒的身體稍微柔軟了許多,有著與夏季一樣的高熱溫度。

    萬籟俱寂的夜裡徒留維軒奮力掙扎的喘息。

    將自己的下巴往對方的肩膀上一靠,阿福可以感受維軒身軀一個大幅度的震盪後霎時靜止了下來。

    一剎那間,彷彿兩尊修長的石雕佇立在靜寂的夜裡。

    「你不熱我熱,聽到了沒?」維軒咬著牙說,腹底真是滿肚子氣,抱在一起有什麼好玩的?「你睡糊塗了呀?」

    總覺得懷裡有個活生生的生命給人一種很踏實的安全感。

    沒錯,擁抱是種安心。

    「你跟來福一樣好摸耶!」阿福戀戀不捨地放開維軒,想起很久沒有跟來福一起嘻鬧遊戲。

    「我不是狗。」冷冷地拋下這句話,維軒找尋電燈開關,按下。

    「怎麼一開始不開燈?」難不成是怕吵醒了自己,瞬時覺得對方真貼心,「害我把你當成了小偷,差點就要給你幾拳。」

    「哼!要是對方有武器我看你現在就躺下了。」言下之意若維軒手上有根木棍肯定狠狠地反擊。

    「找我幫你……」擦藥嗎?

    還沒問完,維軒飛快地說:「你醒得正好,幫我搬個桌子吧!」

    拍拍阿福房裡的老舊木桌,維軒的眼神透露著:快一點!

    「那這張化妝台就麻煩你啦!」

    阿福聽著維軒的指揮將自己房裡的桌子搬了過來,才剛放好又接到了下一個命令。

    「咦?為什麼要這樣搬?」阿福大惑不解地續問:「你是要寫字嗎?化妝台也可以寫不是嗎?」

    「我不是要寫字。」維軒的眼底似乎閃過一抹悲傷,短暫而快速,「對著鏡子怪怪的,而且也太低了。」

    阿福疑惑地斜著頭,「那你要作啥?」

    「畫……」只說了一個字,維軒的勇氣頓時消失無蹤。

    「畫畫?」沒想到維軒的身份這麼厲害,「你是藝術家?」

    「哈,藝術家?你有看過流落到這裡來當會計的藝術家嗎?」維軒有點自暴自棄地說著,「我本來是負責設計沙發樣式的,以前,在學校裡,我的點子總是最新穎、最突出的,就連同學也對我稱羨不已,好比時裝界的YSL,我自己也是這麼地認為著……」

    維軒拉了椅子坐下,阿福只能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我很喜歡畫畫,尤其是在一張空白的紙上畫出我的點子,就算是草稿也好,只要畫出來了,我就可以開心得很久很久。」

    望了一眼維軒,阿福從他的眼中找出了一絲迷惘與落寞,維軒那種虛弱的語調,宛如在說著哄小孩入睡的床前故事。

    「是呀!與其說我在設計沙發樣式,倒不如說我在畫畫,哈,怪不得現在我會在這裡。」

    「……」

    「好了,你快去睡吧!」別再來打擾我了。遇上了阿福,感覺總是特別地脆弱。

    不理會阿福還倚在門邊,維軒自顧自地把一堆紙張從黑色的行李袋掏出。

    「可以借我看看嗎?」

    一聲不吭,像是沒有聽到阿福的請求,但,維軒仍是順從地把設計圖一張一張地在桌面上攤開。

    淺藍色的細小方格早已磨滅,就連紙張也經不起時光的折磨顯得泛黃斑駁,有些鉛筆線條甚至塗改得太過嚴重,把底紙都給拭破了。

    阿福輕輕地翻動著,上頭的設計樣式真的很別緻,與現今的市場走向有著很大的不同,熟悉製作的阿福一看,大概有點知道為什麼了。

    這樣的設計可需要功夫高深的師傳才做得來的,機械化的工廠怎麼可能著重在這些細緻的步驟,太不符合經濟成本了,但,這真的不是缺點呀!

    「這些是我兩年前畫的,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新的構想了,我什麼也畫不出來了,不,就算畫出來了也沒啥路用,公司根本就不會採用,可是、可是……我還是很想畫,所以,我只好修改,不停、不停地修改……」

    「……」

    「我抱著我愚蠢的夢在活,真的很可笑吧!」

    有那麼一剎那,阿福真以為維軒要哭了。

    「一點也不可笑呀!」很想很想安慰他,可是卻想不出什麼話,「你一定是太累了,後天放假,我帶你去釣魚、散散心,只要休息夠了你一定可以再畫出新的,到時候你挑皮選色,我請工頭幫你裁剪,請鳳姨幫你車縫,基架我幫你釘,彈簧海綿幫你黏,幫你把夢想組起,你說,這樣子好不好?」

    望著維軒吃驚圓睜的雙眼,阿福還真有點害怕把話說得太滿了。

    有著微妙的沉默,維軒感動似地開口:「……在公司裡從沒遇過像你這樣的……你真的……是個好人……」

    瞧著維軒露出羞澀的微笑。

    阿福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維軒這樣說他了。

    ***

    梅雨季,這幾天都下著雨。

    阿婆煮了堆甜地瓜,厝前厝後分著吃。

    「張老闆,趁熱吃吧!不用等了,阿福不會那麼快就回來的。」

    望著外頭綿綿細雨,維軒在心底說了句:我沒有等他。

    今早一起來就不見阿福人影,聽阿婆說工廠的屋頂破了、漏雨了,一些做好的沙發淋到水,工頭把人叫去幫忙了。

    把地瓜盛了滿滿一碗,有點像外面賣的蕃著飴,小小的地瓜都剝好了皮,和著紅糖一起熬。

    維軒咬了一口,好甜。

    阿婆對維軒笑了笑,鑽進廚房裡一會兒手上用塑膠袋裝了一些地瓜出來。

    「張老闆,幫我個忙吧!這天氣又把我的關節痛給挑了起來。」把袋子兜給維軒續道:「幫我拿給小誠吃吧!他爸媽為了多賺點連假日都去打零工,肯定又把小誠一個人丟著,今天下著雨我看小誠中午一定餓肚子沒去買吃的。」

    維軒點點頭,借了把傘往屋後的小徑走。

    頭頂上有架著低矮的竹棚,維軒不得不彎著腰通過,撐著傘險險將鄰居種的絲瓜給勾下來,只好再把身子給蹲低點。

    腳下踩的是與都市水泥地截然不同的泥濘,雨裡有種自然的清新,維軒大口大口地吸著爽朗空氣,越覺得心肺腦袋異常舒暢。

    來這裡不過住了幾天就喜歡上這裡的寧和靜謐,都市裡的喧囂污濁彷彿已在記憶裡淡去,那些車水馬龍的交通、灰色高聳的方格大樓、過份擁擠的人行道好像離自己的印象很遠。

    繞過一大叢細枝的翠綠竹林,又是一厝同樣格局的三合院,只差這邊的屋瓦是紅頂的。

    大雨下,艷紅的屋頂彷彿讓霪雨浸得更加溫潤,古色典雅,屋子外圍還有一片仿青竹鏤雕的牆,可見得古早時住的是個大戶人家。

    「小誠。」維軒叫著不久前才認識的鄉村小孩,活蹦亂跳挺可愛的。

    大而烏黑的眼睛搭上迷人的笑容,第一眼看到就惹人喜愛,維軒特別喜歡他童稚的嗓音,有點高但又不尖銳,聽起來相當地甜膩可人。

    喚了幾聲,確定不在。

    「這小不點跑去哪了?不會又去捉蝌蚪吧!下著雨呢。」

    照著記憶往村外走,維軒搜尋著阿福對他說過的大池子。

    其實,來這裡幾天,維軒還沒把整個村子繞遍,平常的活動範圍不過就在阿福家附近以及工廠裡移動而已。

    改天好好地走走吧!這裡的氣氛還挺討喜的。

    走了大約十五分鐘,經過了不少給雨水沖刷得更加碧綠的農田,有種稻子的、花生的、甘蔗的,還有不知名的藥草,每塊田地都映著不同的綠,當然也有怕雨浸壞而提早采收的西瓜田,只剩下蜿蜒的莖脈還有多角形的葉子,以及鋪在地上那層防止果實潰爛的黑色塑膠膜。

    再走了一會兒,地上的土更加地鬆軟,維軒在上頭烙了一排整齊的腳印。

    看見池子了。

    這應可算是個小湖泊了吧!如果說村子是個巴掌大,那麼這個池子是拇指的前半截,如果巴掌大的村子可以蓋五十個三合院,那麼它就是裡頭的十幾個三合院。

    岸邊,無草無樹,一支五百萬的七彩大傘把小誠的身子都給遮住了,遠遠一看宛如一朵大開的花。

    淅瀝的規律雨聲伴著陰沈光線,有種催眠的效果,令人想窩在屋裡頭睡。

    池面黑壓壓的,很深的感覺。

    「小誠。」

    大傘轉了過來,露出了一張六歲大的稚氣臉龐,只見小誠咧嘴笑喊著:「張叔叔!」丟下傘雀躍地跑了過來。

    叔叔這稱呼聽起來頗不習慣。

    「要撐傘呀!」這笨蛋。

    「阿福哥咧?」

    「他去工廠,馬上就會回來了。」維軒拉著他的小手往池邊走去,「阿婆煮了地瓜要給你吃。」

    「哇!好棒好棒,小誠最喜歡吃了。」

    摸摸他的頭,將尚餘點溫熱的地瓜遞給小誠,看著他蹲在地上開開心心地打開來吃。

    「下雨天怎麼又來這裡?很危險的。」

    「抓蝌蚪呀!養大了就變成可以吃的青蛙。」小誠高興地描繪蝌蚪演進史。

    池岸濕漉滑膩,維軒瞥了一眼池水,彷彿就要滿溢出來。

    腳下有兩個缺了角還帶點裂痕的小碗,一看就知道是小誠用來裝他的收穫的,可惜今天好像沒有蝌蚪讓他抓,裡頭只有帶點藻綠色的水,大概是下雨天的關係吧!池裡的生物經不起水面的波動都躲起來了。

    不一會兒,降在水面上的雨滴越來越密,越來越急,湖面漣漪遍佈,相互干擾撞擊。

    「好啦!雨又要變大了,我們回去吧!」

    維軒幫著小誠把大傘拾起,等著他站起身來。

    然後,靜靜看著小誠把碗裡的水倒掉,彎著嬌小的身軀,貼近著池緣,把水倒進漆黑的湖裡。

    聲音響得比動作還慢,維軒半拍後才聽到一聲撲通。

    他總覺得腳滑的是自己,可是卻看到小誠滑了下去,滑進黑漫漫的池裡。

    這麼小的小孩子就在如此寧靜的池畔被水吞蝕,維軒感到全身的毛髮都豎了起來,頭皮發麻,心臟的跳動特別用力。

    腦袋裡好像有什麼在急速地轉動著,慌張、焦急、恐懼。除了空白只剩下情緒。

    動彈不得,感官全部封閉,視網膜上殘留的是剛才的危機,是嚇懵了嗎?還是雙腳讓惶恐給麻痺?

    直到小誠浮了上來發出了聲音,維軒才解除咒語般的挪動身軀。

    急遽地往前一撲,胸膛貼上了泥地,手一構,可是小誠下一瞬間又被水淹沒。

    與水奮力的掙扎形成了距離,小誠離岸邊越來越遠。

    耳裡只聽得到自己呼喚小誠的沙啞聲音。

    維軒只好什麼也顧不得地往水裡一縱。

    他要把小誠拉回來,把小誠拉回來……

    池水很冰,原來下過雨後的湖水這麼冰。

    真的很冷,身體在水底撲朔朔地抖著,一點也不聽使喚。

    水裡頭好像還有什麼其它的東西盤據,把手腳給纏得緊緊的,是水草嗎?

    這水真不乾淨,睜開眼什麼也看不清,漆黑一片。

    對了!這裡面會有烏龜嗎?阿福說以前有很多很多的烏龜住在這裡。

    不知道會不會讓自己遇上幾隻。

    不過水這麼髒大概也都死光了吧!

    呀!這村叫什麼山來著的,應該改成有湖字的才對。

    小誠,你在哪裡呀?別怕,叔叔馬上拉你上去。

    怎麼又有東西勾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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